只不过,林宝铮可清醒着呢,她忍了好半天,一直想问她爹的事情,此时见他脸色如常,顿时忘却了小心翼翼:“那个…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和我爹一起去的,也应当一起回来啊,现在他人在哪里?我怎没看见他?”

少年当即别开了脸去,仍旧回身坐了榻上:“不知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林宝铮顿时急了:“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和他一起去的,你都回燕京了,他自然也该回来复命了的呀!”

顾莲池垂着一条手臂,单手轻抚:“我,不知道。”

宝儿眨眼,心急之下就自然就带了点恼意:“你是故意的吗?”

他也十分痛快地配合她了,还点了点头:“是故意的,所以,想知道你爹的事情,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顾莲池淡淡目光就落在她腰间的长剑上。

若是男子佩剑,恐怕不能注意到腰,女子却是不同,林宝铮本来就身形高挑,杨柳细腰,此时佩剑走过,又时刻提醒着他这姑娘不好惹。他只当她轻易不肯低头,故意刁难着她,谁知道宝儿才不在意那些,当即拽了他的袖子,放软了十二分强调:“好,我求你了,莲池哥哥,好哥哥,快告诉我吧,我爹去哪里了,他什么时候能回?”

少女声如莺歌,顾莲池别过了脸去,勉强板住了脸:“两日,他两日后回。”

林宝铮惊喜交加,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这才放开他的袖子,一把拍在了他的右臂上:“真的!太好了!”

这一下刚好拍在少年的伤上,顾莲池暗自内伤,先还忍了,后来脸一垮,顿时夸张地痛呼出声:“别碰!”

小姑娘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拍了他的伤口上,很是内疚。

他趁机要挟:“现在我手筋也断了,能不能接上还不一定,这段时间你这个罪魁祸首就多来照顾我两次吧,我也要给你讲讲剿匪的奇事趣事,怎样?”

真想知道顾莲池和爹爹去剿匪都发生什么事,林宝铮求之不得啊:“好好好!”

正说着话,喜童转了一圈又回来了,他急忙敲门走了进来,对宝儿说西院很热闹,说李大夫叫她回去呢!宝儿也不耽搁,急忙跑了回去,屋子里少年正晃动着双手手腕,侧耳听着她的脚步声越发远了,不由勾唇一笑。

喜童看见他的笑容,反手关上了房门:“主子,您笑什么呢!”

顾莲池将自己瘫在榻上,枕着双臂,晃着腿。

少年看着房梁,薄唇微启:“你说,我要是给二呆子的婚事搅没了,再把人抢过来,我爹是帮着李大夫抽死我呢,还是由着我?”

夜凉如水,喜童狠狠打了个哆嗦。

第八十二章

回到西院时候,李朝宁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常远山和凤栖就在院子里站着,二人膝上都一片脏污,顾修站在石阶下,不知道和常远山说着什么,宝儿只当什么都没看见,径自进了屋子,两个小丫鬟正帮着挑拣药材。

朝宁回头看见宝儿,多看了她一眼:“你爹给我来了信,顾莲池擅自离队先回了燕京,他还有两日能回,别惦记着。”

宝儿点头:“顾莲池告诉我了,我知道。”

知道就好,女人背起了药箱,过来轻抚女儿的脸,微微地笑:“知道就好,换了衣服去睡吧,娘去常家看看,既然都到了眼前,不管能尽多少力,总要去看看的。”

少女点头,从来都明白她的心。

母女二人一起出了屋子,顾修叫了朝宁过去说话,宝儿转身要回的时候,凤栖悄悄过来给她拽了屋檐下,他见她闷闷不乐的模样,伸手捏了她的脸,两边一边一抻开:“呆头呆脑的,怎么了?不是你口口声声说的么,娘不会坐视不管,怎么现在她要去常家当什么救苦救难大菩萨了,你反倒想不开了?”

宝儿的拳头向来比较硬,扬手一挥就吓得少年放开了她的脸。

小姑娘的确有点不高兴:“不是因为这个,尽人事而知天命,那孩子多少个名医都医不好,太医院的老大夫都看不了,我娘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他。我没想这个,我在想我爹。”

凤栖失笑,连忙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来,放了她的手上:“不因为这个就好,谁知道咱娘真的会去呢,要我说啊,管他呢,不过现在想想,不管能不能治,只要咱娘去了常家,那么常家人恐怕更难受吧!”

纸包上还有热气,林宝铮抬眸看着他,很是诧异:“这是什么?”

凤栖抱臂,偷偷靠近了她耳边:“我出门时候给你带的好吃的,燕京都很少人会做的,你当我刚才跪着干什么,给你捂着呢,快趁热了吃。”

林宝铮无语地看着他,没有想吃的心情:“你弟弟都快死了,你还有心情给我买这个呀?”

少年一指头敲在她的额头上面:“不是买的,你当什么东西都能买得到吗?好的东西我都想着你,谁像你,一天到晚地,就记挂那姓陆的小子!”

凤栖讨厌陆离,陆离也讨厌凤栖,这两个人偶尔遇见,都冷面相对。

宝儿将纸包拿了手里,不耐再和他解释:“我说很多次了,既然和他定亲了,自然待他好,你就是总是故意挑衅,其实陆离读读书写写字,特别好的一个人。”

她拼命想说陆离的好话,可想来想去,也真想不出什么。

不夸他还好些,常凤栖一手按在墙上,抵近了些:“他要是真的好,真的不该和公主走那么近,宝儿你就是嘴硬不说,你心里明白,娘给你定亲就是为了避开选秀,当然了,陆家也同样是权宜之计,现在公主一跑出来就往府衙跑,都像个小祖宗一样供起来,你和陆离的婚事,迟早要退,就看是咱娘沉得住气还是他陆家愿担这不仁不义之名。”

他的呼吸就在耳边,就像一把利刃剖开了她的心一样。林宝铮沉默以对,别开了脸去:“别胡说。”

常凤栖嗤笑出声,一指头点在她的心头上面:“你这里明白就好。”

少女最近正在发育期,前胸总是又涨又疼,少年是用了些力气的,一戳之下也是软绵绵,正是微怔之余,林宝铮吃痛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差点捏碎了他的手指:“你我都不再是孩童,虽然我不怎在意小节,但你别动手动脚,小心我伤了你。”

少年抿唇,忍着疼痛,向前一步。

少女的背后是冰凉的墙面,院子里还有不可逾越的爹娘,站在眼前的,正是他自作自受的什么姐姐,常凤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了声好,掉头就走。

也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顾修一定要一同前往,几个人出了院子。林宝铮站在石阶上面,拿着纸包大力捏了捏。也不知里面什么东西,竟然怎么捏怎么圆回来,她从来是懒得想太多,转身回到了屋里。

紫玉见她拿着吃的东西,以为她饿了,赶紧去给她拿盘子。

打开纸包,里面是白白的黏黏的三给团子,宝儿托着纸包咬了一口,甜甜的,正是她爱吃的口味,东西有点黏,像是黏糕,可吃了两口里面还有甜甜的汤馅。

向来难过的时候,她只要吃了甜的东西,就会好转。

才吃了两口,不等紫玉回来,家里的小厮急忙跑了进来,说是后门处有个役差找她,像是有急事。她急忙放下黏糕,擦了擦嘴,大步走出了屋子。

夜色如水,一到了晚上,真的很冷。

后门处的役差贾明一见到她如释重负:“宝姑娘,可算找到你了,今天晌午哥几个不知道都吃了什么,五个人跑肚了三个,看看你能不能跟他们换个岗,凑个数和我巡一巡?”

每天晚上都有巡街的役差,役差和禁卫军交替出现。

因为禁夜的缘故,晚上街上人少,巡街其实比白日要简单得多,宝儿心肠热,自然点头,回院里告诉了紫玉一声,不叫她等,转身和贾明一起上了街。

另外一个叫做赵秦地在前面提着灯笼,三人成排。

贾明边走边还笑:“我今天晌午不是和你一起巡街来着,真得谢谢你,不然真和他们一起去吃酒,估计这会起不来的就是我了。”

林宝铮单手扶剑,并不能配合他嘻嘻哈哈地:“看前面,别回头回脑的。”

三人转过街角,贾明转过头去,不以为然:“天天巡一百遍,能有什么,再说咱们这小差事,不过就是给禁卫军个换岗的功夫,天大的事情有他们,不至于。”

他去年成的亲,原来也是为了挣点油水钱,这才来做的工。

宝儿跟在他身后,淡淡提醒他:“晚上禁夜的禁令怎么说的了?你媳妇才有了身子吧,知道有多少人候选等着咱们下去给人让路么?上点心吧,不然连点油水都捞不到到时候你哭的地方都没有了。”

贾明汗颜:“…”

又过一条街,前面花街暗巷是灯火通明,这个时候还能来这地方逍遥快活的,非富即贵。他抻着脖子多看了两眼,不由叹着气。

林宝铮在后面就推了他一把:“过去看看。”

巷子里嘻嘻哈哈地,似有好几个人在,三个人扶剑走过,远远地,就看见一个消瘦的白衣人扬手扔着什么东西,引得几个姑娘来回跑着抢着。

宝儿眯眼,当即落后一步。

沈江沅手里抓着一大把珍珠翡翠配饰,很显然都是从身上拽下来的,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地,一边走还一边将手里的东西随便扔出去,不等三人到了跟前,他脚下一滑,仅剩的几块玉佩都掉了身上,引得众人哄抢。

抢完了,人就都跑回楼子里去了。

片刻,林宝铮和贾明赵秦上前将沈江沅围住,灯笼放低在他脸边,通红的光映着他苍白的脸,地上那般的凉,可人就躺在那里,怔怔地看着他们三个人。

另外两个不认识他,可宝儿却是认识。

她踢了踢沈江沅的腿:“沈江沅,你去吃花酒了?你的小厮呢?地上凉还不起来?”

沈江沅酒色微醺,怔怔看着她的脸,嘻嘻地笑:“宝儿妹妹,不是沈江沅,是江沅哥哥,你哥哥我啊,一表人才,你说我这样的到哪没有人喜欢呢,是吧!”

听她叫出沈江沅这三个字,当时就知道他是谁了。

贾明撞了下她的肩头:“他喝多了。”

这么冷的天气,过了后半夜更冷,不给人弄起来估计他在这一躺,明天乱坟岗就多一尸首了。林宝铮左右看看,接过了灯笼去:“好吧,江沅哥哥,你喝多了。你们两个,给他拽起来,估计是偷跑出来喝大酒的,送他回去吧。”

一身的花粉味道,她后退一步,提着灯笼靠后等待。

可惜贾明和赵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将人折腾起来,沈江沅是沈家一根独苗,早年也一直习有防身术,拳打脚踢就不起来:“别让这些臭男人碰我,别碰我,我不回去,不回去!”

他在地上打着圈,就不起来。

贾明累得气喘吁吁,回头看着宝儿:“要不,咱们去沈老爷家告诉他一声,会有人来接他的。”

巡街还得有人继续,再有一个人去报信,再有人看着他不用干别的了,林宝铮向前两步,一把抓住了沈江沅的领子:“喂,起来,我让人送你回去,你在这会冻死的。”

沈江沅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宝儿你说的好像真的一样,我不怕冻死,真的,让我冻死吧,就冻死在这挺好的。”

贾明和赵秦也不叫上前,宝儿将灯笼递给了他们:“你们继续巡街,我给他送回去,去去就回。”

说着,反手抓着沈江沅一下摔了自己后背上面,林宝铮像背一条死鱼一样,背起了他。

她身上是干干净净的皂粉味道,不是那些姑娘们身上的恶心味道,他下意思摸向了腰间,可惜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好宝贝了,颠簸之中圈住了宝儿的颈子,趴在了她的肩头。

他迷迷糊糊地开口:“宝儿,还是你好,你就不是为了那些珍珠玉石为了银钱才对我好,你说,我给我的好宝贝都送给你,怎么样?”

林宝铮脚步飞快:“你闭嘴。”

沈江沅哑然失笑:“就知道你不喜欢那些东西,你也不喜欢刚才那地方吧?其实我也不喜欢,没有一个好姑娘,都是逢场作戏啊逢场作戏,可话说回来了,人活着都得逢场作戏啊,不然哪有那么多人喜欢你,都是喜欢你的银子…可她要喜欢我的银子就好了…”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去。

林宝铮绕过前街,直接走小巷奔着他家后门去了,大约有那么一刻钟的功夫,她背着人到了沈家的后门处,就在她伸脚踢门,以为背后的沈江沅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勒住了她的脖子,在她耳边哑着声音说道:“宝儿,我说的是真的,我把我的好宝贝都给你怎么样?你退了婚来我沈家,我听说陆家最近有意高攀枝头,让那些攀附权贵的人去死,让他们去死,如何?”

别说是凤栖说她自欺欺人,说她心里明白,此时此刻,原来很多人都看在眼里。

很多很多的人,都知道了。

后门咣当一声开了,她一松手,直接将沈江沅摔了地上,他摔得重了,只揉着后脑勺,诶哟出声,林宝铮向前一步,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一身的酒气,还夹杂着花粉气味。

宝儿低眸看着他,在他家小厮的惊呼声中,一脚踩在了他的袖子上面:“自己脏看谁都是脏的,想要更好的,就先把你自己变得干净起来,我不知道你口中说的那个不喜欢你银子的人是谁,但我知道一定不是我,今天晚上送你回家的费用,两大锭子明天一早送我府上去。还有陆离…”

她也是动了怒了,一想自己干什么要和他说,只说算了,转身就走。

第八十三章

李朝宁和顾修去了常家,竟然一夜未归。

林宝铮也是惦记着结果,巡街到了天亮,急忙回了郡王府西院,她几乎一夜未眠,回到家里洗了把脸是倒头就睡。

一早上屋里有点冷,紫玉给她点了盆火,又给她仔细掖了被角。这一觉睡得是迷迷糊糊,做了好几个梦,一会梦见林十三回来了,她高高兴兴地迎上前去,可她爹却领着另外一个小姑娘,不要她了,她大怒给那姑娘痛打了一顿。一会,又梦见陆离来退婚了,她娘哈哈大笑,她一拳给陆离打死了。后来迷迷糊糊还梦见了顾莲池,说是手筋断了,让她做牛做马伺候他,她不耐烦给人扔池子里去了,反正浑身都疼,好像打了一架一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宝儿察觉到身边有人,蓦然睁开了眼睛。

毫无防备地,她就对上了一双红眼睛。

二呆对着她龇牙,这时候已经变成了圆滚滚的大二呆了,林宝铮坐了起来,瞪眼看向提着二呆的那只手上。

二呆的后面,是顾莲池的红眼睛。

他默默将兔子放在她的身边,依旧垂着右臂,长长地叹着气:“其实我很后悔,从前总是欺负你,没深没浅的还伤过你,可能都是报应,现在报在我身上了,我是活该。”

他鲜少如此柔和说着话,宝儿长发披肩,一身素白中衣,衬着她脸色红润,一时间也忘记指责他为何私自进入她的闺房了:“你怎么了?”

少年左手轻抚二呆的毛发,红着眼睛几乎落泪:“太医院的人来看过了,说我手筋断了,不能接上了,以后这右手,怕是要废了。”

他背过身去,几乎是抑制不住地还微微耸了两下肩头。

林宝铮还似在睡梦当中,犹如晴天霹雳:“不能接上了?我我不是故意的呀!”

顾莲池背对着她,声音低低地:“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都怨我自己,原本是路过那里,看见你了高兴就想逗你一下,谁想到你没听出我的声音,还给了我一剑,不怪你,真的。”

梦中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宝儿有点懵:“怎么办?真的接不好了吗?我娘也看过了吗?”

少年摇了摇头,肩头微动:“李大夫昨天给我看了,倒是和太医院的人有不同见解,她说不让我这一条胳膊动,左右不能离人,先养三个月,看看如果手筋长了就能接。”

这话本来就是顺口胡说的,可宝儿怎能怀疑,她抓着自己的头发,只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好端端的一个人,他长得那么好看,手也那么好看,结果因为自己不经意的一划,要是真的废了一只手,那还不得愧疚死?

她掀被下床,蹬蹬蹬跑了屏风后面穿上了自己的衣裙。

少年冷眼瞧着她跑来跑去,这几个月不见竟然还会自己梳头了,林宝铮自己简单编结了一条辫子,再回到他面前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忐忑的小姑娘了。

二呆趴在她的枕头边上,瞪着眼睛看着她们。

少女看着顾莲池垂着的右臂,一脸愁云:“这可怎么办啊,千万能接上啊,我听说手筋要是断了,到时候手蜷起来就像鸡爪子似地,可难看了。”

顾莲池:“…”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正是犹豫着要不要攥着拳头些,她已经回头穿上了鞋,翻箱倒柜找起东西来了:“我娘给过我一瓶生肌丸,也不知道给你吃点,能不能好。”

很快,少女真的在柜子里找到了一个纸包,她回到桌边,急着打开了来,里面放着七八个有半个鸡蛋那么大的药丸子,散发着阵阵腥味。

林宝铮回头又去倒水,转身回来就递到了他的面前:“别光着等着生筋,也吃点药吧,一会儿我带你去我表哥那里找找,他家宝贝多着呢!”

说着亲手拿了药丸和水,递到了他的面前。

她一脸关切之色,虽然明明是假的,明明是故意来逗她,明明等到李大夫一回来,谎言就会不攻自破,但是此时少女的眼底,全然是他的影子。

就算是毒药放在口边,他也能张口吃了。

顾莲池几乎已经屏息,不由张口咬了一口药丸,苦涩的味道顿时在口中化散开来,他就着宝儿的手,又喝了口水,怔怔看着她这呆傻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少年一口一口就着她的手,将整个药丸都吃掉了。

林宝铮纤细的指尖上面,还有化开的药渣,顾莲池的唇边也有,她回头拿手巾的功夫,顾莲池一口咬在她的指尖,舌尖轻轻扫过,他连唇边的痕迹都一并卷入了舌底。

她回头,怔住。

这个药丸的难吃程度真的是不一般难吃,没想到他这么听话全吃了。

林宝铮转念一想也对,多吃点药说不定能有好转:“好,我觉得你每天吃点药丸,能有助于筋骨愈合,一会我带你去表哥家再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更好的。”

二人就坐在桌边,少年急忙打断了她:“先不用去,你也先别告诉李大夫,省得她怪罪于你。我才回燕京,也是心里总不好过,好久没听过大戏了,让人去请了戏班子,也叫了几个朋友过来,你也去吧!”

他哪里来得几个朋友?

顾莲池这个人和一般人不一样,他虽然生长在郡王府,但几乎从不和权贵之子来往,他性格孤僻,也轻易不许人近前,从来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朋友,横竖也不当差,她心底正为了伤人而愧疚,林宝铮虽然疑惑,但也应了下来。

紫玉才给她热了饭菜,可到了门前,却被小叶子嘻嘻哈哈拦截了下来,这么一耽搁,林宝铮和顾莲池就出了屋里,再一问,宝儿说先不吃东西,要去东院看戏。

林宝铮这一觉正好睡了一小天,此时天还未黑。

郡王府的园子里已经高高建起了高台,戏班子里面的人都在上面忙着布置场景,她走近高台,只觉还有热气扑脸。

原来顾莲池特意叫人生了大火炉,转圈都生了火。

她站在一火炉前面烤火,回头一看少年单手正分着园子里刮过来的一个枝头,脸色懊恼,宝儿连忙跑过去给他抓住过,稳稳带了过来:“喜童呢,怎么没看见别的小厮?”

少年瞥着园口处,淡淡道:“他去请客人了,别人我不习惯。”

二人都站了火炉前面,不多一会儿,喜童的身影从园子那边出现了,他低着头,快步奔到顾莲池的身边,飞快耳语了几句,少年便勾起了唇了。

又有片刻,台上布置好了,戏班里的角儿都去台下准备去了,陆陆续续便有人来了。有的是当朝权贵之子,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顾莲池当真是请了不少的人,因为他手也不能拿东西,总有宾客送上礼品什么的,喜童一个人忙不开来,林宝铮便一直跟着他了。

郡王府的大门处,一时间车水马龙。

起初宝儿也并未在意,其实富家哥儿常有活动也是正常的,看看戏听听曲,这也是朋党之间促进感情的一件小事,她近几个月也偶尔会被请去临时充当护院,挣点银钱。

临近黄昏之前,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宾客要来了,顾莲池依旧站在门外。

从前他总高高在上,可不可能干迎客这样的事情,林宝铮不解地看着他,抱着礼品的手已经很酸了:“我先把东西送回去吧,还有谁要来吗?”

他不说话,只在眼底映入一辆华贵马车时候,才微微勾唇:“来了,她可是我今日的贵客。”

宝儿回头,只见马车缓缓停在前面,赶车的车夫都不似寻常人,车后面跟着一路小跑过来的侍卫队开路,从车厢当中,掀开车帘一个小宫女先走了出来。

她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很快,少女一身桃夭锦裙,头上金饰叮当作响,笑着就从车里就钻了出来。

她缓步下车,正是公主李静。

平时都是很熟的了,公主无非也就在人前端着架子,看见宝儿蓦然瞪大了眼睛:“呀!宝儿也在!陆离不说你今天当差嘛!他竟骗我,这个小离子,真该打!”

她一半娇羞,一半怒嗔,只当回头:“小离子!你还不下车?再骗我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又对顾莲池扬眉:“我是不是来晚了?别告诉已经开始唱上了啊,那多扫兴!”

少年眉眼如画,只看着马车:“没有,好戏才刚刚开始。”

她们说什么,林宝铮都没有在意。

她的目光,轻轻落在马车的车帘上,不由走了过去。

少女眼皮突突直跳,偏偏人还冷静得出奇,她站在车前,一把掀起了车帘来,对上少年惊慌的眸子,轻轻地笑。

陆离一身锦衣,此时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