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过被子,轻轻给她盖上。

少女身上的衣物还有湿的,低头看着她的脸,他先是担心地皱眉,可越是仔细看着她的脸,从那梦中也微微皱着的眉,到她的唇,再到她的颈子…

顾莲池身子一紧,顿时别开了眼去,逃一样跳下了床去。

少女就在眼前,不看她也觉不够,他一把拽下了幔帐,转身出了里间。

院子里脚步声霍然响起,越来越多的人穿过他的院子,忽然间火把通明,又一闪而过。

少年看得真切,快步到了门前,正巧大嘴巴喜童过来查探:“公子怎么出来了,起着疹子呢千万别着了风!”

火光越来越远,已经快要看不见,顾莲池抿唇:“出什么事了?”

喜童叹着气:“能有什么事兴师动众的,这不是十三爷回京了么,李大夫以为宝儿是去林家了,十三爷回来以后也以为她回这边了,刚才托人过来打听宝儿近况俩下这才知道,这呆宝哪边都没去,也不当值,不知道哪里去了!"

顾莲池:“哦。”

喜童走上石阶,这就要进屋:“你说她才退婚,会不会太伤心了想不开啊!”

顾莲池身形一动,立即拦住了他:“权宜之计定的亲,她伤的哪门子心!””

喜童还待要绕过他进门:“都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哪去了,话也不是这么说,毕竟和陆公子…咦,公子且让我进去,我给公子去打水。”

少年拒绝,伸手一推就将他拦在了门外,咣当一声还关上了房门。

喜童:“…”

第九十一章

天快大亮的时候,林宝铮从梦中惊醒。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在自己的小床上,可睁眼一看,却是对上了小青的笑脸。

床很大,被褥很暖,她甚至感觉到了耳边软枕的布料是多么的精细,身上盖着温暖的被子,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很久。少女伸手拧了一下小青的辫子,这才想起自己在哪里。

她腾地坐了起来,狠狠抻了个懒腰。

目光所及之处,少年合衣蜷缩在床边,宝儿身上盖的被子给她自己卷得严严实实的,顾莲池的双脚倒是在被底,人却在边上缩着团。难道这床上只有这一床被子吗?林宝铮简单的脑子里面也想不出别的来,拍拍自己的脸跳过少年的身边,这就下了床。

她的公服就挂在屏风上面,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脱的了,上前两步披在身上,正是系着腰带,软枕毫无预警地打在了她的后背上。林宝铮回头,看见顾莲池滚了床里卷着被,他脸上的红点点此时已经消退了许多,只剩额角还有一点了。

宝儿笑,高高兴兴地捡起了软枕来:“谢谢你收留我了,我得赶紧走了,也不知道我娘和我爹知不知道我不在,叫她们担心就不好了。”

她那点小伤心,似乎睡一觉就没了。

看她眉眼就知道,她又变成了没心没肺的宝儿,顾莲池的起床气一下就被她这张笑脸气到了,明明是同仇敌忾的了,此时再看她,似乎更像是话本子里那些恩客,在这住了一夜,说走就走。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说话自然尖酸,知道说什么话能让她不舒服就说什么:“现在知道怕人家担心了,昨天晚上你娘你爹和我爹都快给燕京翻个底朝上了,现在你出去,尤其从我这出去,保证你娘不打死你。”

林宝铮的笑脸顿时凝结住了:“非得这样吗?非得这样说话你才舒服吗?”

顾莲池单手托脸,侧身躺着:“嗯。”

她仔细整理着腰上的腰饰,齐国人多喜多佩饰物在腰,越是权贵佩戴越多,宝儿从来不喜欢这些啰嗦事的,做了衙役之后也只带着顾修送她的那块圆玉,还是她娘为保她平安非让她戴着的。

少女上前两步,将软枕放回床上,又在边上找到了她的匕首,反手就别再了腰间:“你总这样说话,也难怪连个朋友都没有。”

顾莲池看着她动作利落,只轻笑出声:“自古忠言多逆耳,人活着就是受罪来的,何苦张口就说假话呢…往往你越是在意的东西就会越早失去,就像你,从出生就没有爹一样。”

林宝铮扬眉,丝毫不为所动,相反她此时看着他的目光全是怜悯:“你真可怜,可能你觉得你娘才是你最应该有的,所以才在意出生有谁没有谁,可我不觉得,于我来说,我娘才是最重要的人。”

她对着镜子抿了下头发,很快,床上那位已然冷笑出声:“我可怜?昨天晚上哪个收留你这个无家可归的了?好走不送。”

他背过身去,似满不在乎,甚至还伸手在小青的脑门上敲了一记。

宝儿本来是要走的,但她看着少年背影,忽然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

顾莲池一动不动,过了好半晌,转身过来诧异地看着她。

林宝铮漆黑的眸子里,是他敏感脆弱的心,真是看得一清二楚:“其实我娘这个人真的很好,她除了是个大夫能治病,还会治心病,不如你就试试把她当成你娘试试?”

她在说什么话?

少年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掀被下地,两步站了她的面前,脸色微恼:“我看你也不想走了,那不如这样…”

他扶着她的肩头,一拧身直接将她按在了墙边。

顾莲池单手撑住自己,将她圈在自己和墙的当中一小天地:“你若不走,咱们就做点什么,片刻就让你娘和我爹知道你在我屋里过的夜,这事要传出去了可就有热闹看了。”

他目光灼灼,浅浅的呼吸就在她的脸边。

林宝铮扬着脸,一点也不畏惧他口中说的做点什么,他几乎已经贴在她的身上了,她也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刻意,一把推开了他:“说实话,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令人讨厌。”

少年嗤笑一声,转身走开:“很好,我也很讨厌你,一样。”

他走到外间桌前,伸手给自己倒水,茶壶里还是昨天晚上沏的茶,少年动作优雅,端了茶碗走到窗前。林宝铮快步从他背后走过,只说一句告辞,这就到了门前。

也是磨蹭这么一会儿,天大亮了,

少女伸手打开房门,喜童拿着水盆就站在门外,他瞪眼看着她,使劲眨了眨眼:“宝宝宝姑娘,你怎么在这?”

林宝铮见天大亮了,当然着急,嗯了声快步走了。

喜童不知怎么回事,立即冲进了房内,他见少年在窗边站住,衣服都皱皱巴巴地,不由惊呼出声:“我的小祖宗,难不成昨天晚上宝儿一直在你这里了?啊?”

顾莲池转过头来,盯着他的脸目光如刃:“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喜童吓得水盆差点扔地上去,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只不过林宝铮的事,他是不敢乱说的,赶紧收拾了东西,在心底暗自警告自己,快点将这件事忘掉。

宝儿出了东院,也是很忧虑。

她是真的开始担心了,担心她娘知道了她的去处节外生枝。

另外,也真的不是故意让爹娘担心的,她悄悄回了西院,发现整个院里都没有人,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屋子。紫玉也不在,少女索性脱了衣服,打散了长发,拽过被褥就躺了床上去睡大觉。

她一向不善说谎,也苦恼于自己如何过这一关。

兴师动众地去找她了,现在该如何能说一个他们不再追究下去的谎话了?

林宝铮想不到,索性就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紫玉回来了,她手里拿着的不知什么东西掉落了地上,这姑娘疯了一样跑出去,很快,就有人通知了李朝宁,彻夜未眠的李朝宁匆忙赶了回来。

顾修并未过来,只林十三一头扎进了房间来,朝宁刚把女儿从被底提出来,他就到了跟前:“宝儿,你真是急死爹了,你去哪了啊!”

李朝宁也一脸忧色:“嗯,去哪里了?为什么都不告诉娘一声,多大的事至于吗?”

林宝铮当然不能说自己就在郡王府,只低着头:“我哪也没去,就是睡着了。”

这话说得怎能有人相信,她前日才退婚,本来就应该情绪低落的,又赶上他带了娘俩回来…越想越是心疼,林十三自责地几乎要捶胸顿足了:“宝儿,是不喜欢小妹妹和那个谁吗?这件事说来话长,她是一个可怜人,带着孩子不容易,不过也就是为了她的名节在搭个伙的,你要是真喜欢,爹就给她们安顿到别的地方去,让她们走,行吗?”

林宝铮猛地抬起头来:“爹!”

她脸色略白,林十三只道这孩子晚上在哪个黑洞子里躲着了,更是心疼:“真的,爹没想这么多,是爹不好。”

少女动容,她从来宽厚,出走一夜未归也不是她的本意,见到男人这副模样先是替他难过起来:“不是这样的,爹,千万别撵她们走,你能成亲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昨天晚上真的只是我一时犯浑,后来一觉到天亮才回来,和谁都没什么关系的。”

朝宁在旁看着她的脸色,上前将她拥在怀里:“傻孩子,以后不许这样吓唬娘了。”

宝儿当然连连点头,心里暖暖的。

林十三总要问她去了哪里,她怎么也不肯说,后来朝宁将话岔了过去,让她好生歇着,将林十三迎了出来。宝儿又睡了个回笼觉,再起来时候可是日上三竿了,紫玉给她梳妆打扮,因是听说陆家退婚里有一条大概是说宝儿没有半分的小姑娘模样,她被刺激到了,刻意给宝儿梳了辫子各自盘在耳后,又戴了两朵珠花,照了镜子一看,林宝铮倒也变成了个娇俏少女了。

青翠的裙摆上 ,似有青竹。

林宝铮穿了新裙,被紫玉摆弄了好半天。

院子里不知道什么动静,小厮们吆五喝六的,原本是说要和林十三一起回去,正式面见新夫人的,可这个催了她两次的人,此时却不知踪迹了。紫玉出门打探也是未归,宝儿再坐不住,走了门前开门。

院子里的高树之下,沈江沅锦衣华服,一回身身上叮当三响,全是配饰。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落在了旁边的青砖小路上面:“宝儿妹妹,真是对不住你。现在既然都因我而起,那就由我来终结吧,听说你昨天晚上想不开又要跳湖又要跳江寻死的,哥哥一夜未眠。”

林宝铮很无语:“哪个告诉你我要寻死的?”

沈江沅快步走了过来:“我爹娘托了媒人来提亲,以后你也不用想太多,咱们一定会订婚,那样的话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都依着你就是。”

林宝铮提着裙摆走下石阶:“哪个告诉你我一定会和你订婚的?”

他认真想了下,站在了她的面前:“不会吗?”

又想了想,觉得她是嫌弃自己从前太随意了,连忙举手发誓:“你放心,我以后再不随意给姑娘们扔东西了,以前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以后也不会,哥哥没有别的本事,但是只要说到的就能办到,以后你就是哥哥的心尖尖,哥哥所有的好,都给你一个人,怎样?”

沈江沅郑重其事地发着誓,神色凝重。

微风吹过少女的裙摆,她低头别开脸去,一时间竟觉迷了眼。

心尖尖呢…

第九十二章

女人的手还有点抖。

林宝铮捧着茶,送到她的面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秋姨,喝茶。”

林十三在旁看着她,还十分紧张,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紧张,他身边的小不点使劲抓着他的手,躲在他的背后看着宝儿。七八岁的小姑娘今天梳了许多的小辫子,白白净净胖胖乎乎的,简直是小一号的宝儿。

秋娘连忙接了过来:“好好好,宝儿快坐。”

林十三手一抖,给孩子牵了宝儿的面前:“锦屏,叫姐姐。”

原来这小不点叫锦屏,宝儿从腰包里拿出两块糖来,递给了她:“给你。”

小锦屏可不像宝儿小时候那样的呆,拿了糖对她甜甜地笑了:“姐姐,谢谢你,你真好。”

宝儿摸了摸她的脸,林十三松了口气,连忙招呼丫鬟摆饭,家宴也是简单,小锦屏一直挨着宝儿坐,秋娘给她们两个人夹着菜,娘俩都小心翼翼地待着宝儿,小心翼翼讨好着她,对她好。

林十三心粗些,直跟她讲这两个月的事情。

宝儿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了过去,也跟着他讲起了自己做衙役的事。

父女二人相谈甚欢,饭罢,秋娘领着锦屏下去了,男人给丫鬟都撵了出去,回身到里间拿出了一个小包,打开包袱,里面都是几个稀奇古怪的家伙式,他把东西一股脑摊在桌子上面,推着她过来看,一样样的给她讲:“看见这个没,爹在一个老铁匠那寻来的,一般人不认识,你别看它小,放在口袋里,以后若有危险捆绳什么的这么一弯就能打开钩,削铁如泥。还有这个平时带在袖口,防身有用,这里面有个小机关…看我干什么,看这个,爹教你你可得记住怎么用…”

林宝铮眉眼弯弯,捧脸坐在桌边,眼中星星点点全是笑意:“嘻~”

林十三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勺上面:“叫爹,嘻什么!”

林宝铮捂着后脑勺:“爹~”

他心满意足,见左右无人,压低了许多声音:“其实爹没想给你找什么后娘的,这次是个意外,秋娘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我原来是想给她送了亲戚家了事,可你爹我啊…算了总之现在既然成亲了,怎么也得对人家好,你是爹的心头肉,应该懂得爹的,是吧!”

宝儿点头:“我懂得。”

她低眸去摆弄桌上的小玩意,爱不释手。

林十三的笑意却逐渐在眼底消失,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到底是装不住嘻嘻哈哈,落寞起来。

顾修和李朝宁之间,他和李朝宁之间,都牵连着宝儿,总得有一个人先走一步,然后死局才开。

男人拿了两样小机关,也低下了头。

林宝铮在林家坐到过了晌,婉拒了秋娘的挽留,只说晚上还得巡街,早早走了。

她在街上晃了好半天,又跑戏楼里买了中意了很久了戏本子,揣了怀里这才往回走,到了郡王府后门,仔仔细细给自己身上的灰掸了掸,弯起嘴角,这才走进门去。

紫玉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一见到她,急忙对她做噤声快过来的手势。

宝儿快步走了过去,不等到跟前,就听见稀里哗啦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摔了地上,李厚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儒雅:“姑姑光恼有什么用,宝儿心底善良,她不想伤害别人而已。”

紫玉对宝儿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推了她一把,急忙跑了。

宝儿想了想,走了石阶下面,能听见她娘的声音的确是大怒过的:“我宝儿可以良善,但我不能看着她这么任人欺凌,才缓了他两日,他陆家真以为我们顾及宝儿清誉不会对他们怎样吗?还有沈家,这个时候来提亲是嫌不够添乱吗?光给他们撵走算是给他们留脸了!”

林宝铮在外面仰着脸,看着空中懒懒白云,不由想起了沈江沅来。

他当时就从树下走过来,看着她一脸愧疚,说要把她放在心尖尖上。

结果来提亲的媒婆被娘亲撵了出去,沈江沅跪在院中,后来也被人架走了,她自己心里明白,既然替他作证了,那么这件事一定会被陆家大做文章,为了名誉诋毁她的流言蜚语不能少了,这个时候如果真的和沈江沅定亲了,那才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其实她当时想得不多,从来宝儿都是不愿想太远。

走一步看一步,她是想解脱陆离,就做了,现在结果来了,她受着就是。

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什么清誉不清誉的,她才不在乎。

她从小就略有迟钝,平时好多人都宠着她,什么都不愿意和她讲。

可她有眼睛,现在她长大了,懂得开始保护别人了,也才懂得自己。

她在乎什么,若讲最在乎,还是她娘。

所以,当李朝宁在屋里气急败坏地摔了东西时候,她才真的觉得自己好像又干了一件蠢事,觉得自己做错了。她有点心慌,这种慌乱在听见屋里还有另外一个声音时候,更慌。

听不清李朝宁说了什么,她声音很低,似乎片刻就冷静下来了。

自始至终,顾修只说了一句话:“好,你放心。”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很平常的一句话,却犹如惊雷一样,砸在宝儿的心头上。

她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感觉自己都快哭了。

她心里很清楚以后会发生些什么样的事情,可能这就是成长带给她的敏1感,可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原本还想进门安抚下家人,这个时候她咬着唇,一点点退后。

犹豫之间,一个小厮提着扫把走过来,她怕母亲担心,只对他交待了一声,说去巡街了,然后快步走出了家门。

快得都扭了脚。

街上人来人往,林宝铮顺着街边走,她好像忘了点什么,可仔细想想,又什么都想不起。

少女一瘸一拐地走在街头,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走过巷口,避开了人群,转了进去。

片刻,一个人影飞快也冲了过来,林宝铮脚上有伤,只单臂一抡,给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勒住了。

随即放开,宝儿怔怔看着才被放开就咳咳猛咳嗽起来的沈江沅,有点小愧疚:“我不知道是你,对不起手重了。”

作为沈家的一根独苗,沈江沅从小是习得防身之术的,他学得也精,只不过轻易不会动手,明明知道前面的人是林宝铮,更是心甘情愿地让她勒住了。

四目相对,他直了腰,能看出他情绪也有些低落:“没事,我是…我是看见你魂不守舍的,才跟着你的。”

林宝铮走出家门之后起初也没太在意,后来发现有人跟随还故意在燕京绕着圈子,她心情不太好,动手的时候可是狠命勒住了来人,此时看着他颈子上一片通红,顿时有点不知所措了。

她也有疑惑:“我没魂不守舍,你跟了我半天了。”

也可能是她的目光太过于直白了,让沈江沅一目了然:“嗯,是跟了你半天了,你娘不同意我们沈家的亲事,我来看看你。”

日头就要落下去了,林宝铮一瘸一拐地转身:“看我干什么,我好得很呢!”

沈江沅连忙跟上:“可现在外面已经有风言风语了,我觉得我必须得对此事负责,我爹娘也都很感激你能为我做证,我对你说的话也都是真心的,是真的。”

第一次和他见面,没有听见他一口一个妹妹一口一个哥哥的,林宝铮扭头瞥着他,忽地笑了:“什么是真的,现在和你家定亲,才是坐实了陆家人所说的话吧,我娘很生气也是真的,再说你也不必自责,即使不是你,我也会出面作证,也即使不是我作证,你也不会有事,这才是真的。”

她的意思是,你不必愧疚。

很显然,沈江沅懂了,他诧异地看着宝儿,很不理解:“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懂,可现在看起来,你好像又什么都不懂,宝儿,我的好妹妹儿,看来你真是心里明镜似地啊!我没看错你,那天晚上用酒灌醒我的人也是你,现在我更不能轻易地让你绕进去了,你想想你那天跟我说什么来着,你说做人坦荡荡,才不理小人,你坦荡荡吗?既然坦荡荡,为什么还顾及那些流言蜚语的?比起陆离,我并不觉得我不如他,相反,我既然说了把所有的好都给你,那就能做到。”

说着他一把拽住了她,来查看她的脚踝。

他三句话不离妹妹,到底还是说了出来,林宝铮的注意力一直在这个上面,她在想这个人什么时候再说妹妹这两个字,她就给他打晕,扔街上不管他了。

可他蹲在面前,来脱她的鞋,却是半晌没有说话。

林宝铮看着他的头顶,伸手扶着他的肩头:“怎么?你会看?你是大夫?”

沈江沅很快抬头,看着她笑了:“我不是大夫,也不会看这个,我在想,你要不要先试着有个好哥哥开始?到时候,哥哥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你…”

趁着她分神,他背对着她轻轻一拉,就给人拉了自己的后背上,然后一起身就背着她站了起来。

林宝铮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揽住了他的颈子,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错了,竟然一拉就趴在他后背上了。沈江沅的脚步也是意料之外的稳,她趴在他背后,忽然觉得晚风吹过自己的后颈子,竟然有点暖。

他说:“快黑天了,我送你回去。”

她心一动,就嗯了声。

夜幕降临了,沈江沅走得很慢:“以前你和陆离订婚时,我就觉得,宝儿你真傻,现在想想,是陆家人傻。现在退婚了,我原来想陆家人真傻,他以为他能跟公主搭上线吗,那不可能,可现在我又觉得,宝儿你真傻了,你说说你和他退婚,是不是其实也松了口气?你不喜欢他的吧?”

林宝铮尝试着让自己寻了个舒服点的地方,枕着他的肩头,看着慢慢爬起来的明月,感觉有点晃:“我挺喜欢他的呀,虽然他不像我想的那样。”

后面那句话有点轻,可沈江沅还是听见了:“你想的是什么样的?”

宝儿的目光四下扫了扫,发现他是在往郡王府方向走,放下心来:“像话本子里面那样的,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魂,就那么两个人,谁也不离开谁,谁也不背弃谁的。可惜我看身边这么多人,好像没有,因为人真的是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