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自心里的欢喜,她眉眼间都是笑意,顾莲池定定看着她的笑脸,心口突突跳得厉害:“我说过,别傻笑,以后愿意笑就对着我笑,哥哥不嫌你傻。”

顾宝铮手一动,这才发觉他缠着自己的指尖。

她无比的安心,轻轻一动脸边却湿润起来,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此时她的眼里全然是他胸前的殷红血迹。蹭了她一脸的血,她想起那一箭,鼻尖酸涩。

眼看着她眼里的泪珠又要掉落,顾莲池更是皱眉:“哭什么?”

她一下想起来从前的很多次,每一次她在他床前哭红了眼睛,他一睁眼看见她,总是先皱眉,然后问她哭什么,那时候只觉得他不耐烦厌烦她,现在想起来,却又有了别样的感觉。

是了,这个时候了,还哭什么。

她笑,再不动。

顾莲池垂眸看着她,她也抬眸看着他…

大雨在深谷下了很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雨声渐歇,而这个时候天也快黑了。

深谷当中传来了乱七八糟的人声,也是冒雨时过来的,齐军当中一个娇小的身影浑身湿透,尤为扎眼,顺着顾莲池留下来的暗号,她踉跄着脚步,在侍卫队当中勉强跟着。

进了深谷,立即有人发现了异常的树皮,紧接着石洞被人从外面拨了开来。

尚还年轻的女人拽着侍卫兵的胳膊一头扎了进来:“有人吗?有吗找到了吗?”

她的声音消失在男人的背影上。

众人纷纷进洞,有人点亮了火把,顾莲池背脊挺直,动也不动。

大家伙立即上前,到了他的前面,他这才抬眸,轻轻打开了一点怀里的外衫,露出了宝儿闭着眼睛的脸。

女人当即惊呼出声,扑了上来:“宝儿!”

与此同时,抱着宝儿的顾莲池也一头栽倒,散了力气…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再一次有意识,清醒过来时候,令人战栗的寒冷已经消失了。

浑身上下都麻得毫无知觉似地,顾宝铮睁眼看见熟悉的营地大帐,还有一阵恍惚。

随即她的目光当中出现了一个更熟悉的面孔。

年轻的女人双眼通红,看见她睁开眼睛激动得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宝儿,你可算醒了!怎么样?哪里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李清芷眼中又落下泪来,声音都颤着,紧紧握着她的手,跪坐在她的面前。

宝儿唇角微动,也是抽了抽鼻子:“姐,我不好,哪都不好,浑身哪都不舒服,我想喝水。”

到了亲人的面前了,她才有一点女儿家的模样。

此时的她披散着长发,向下趴在地毯上,额头上还有重新包扎的药布,身上伤口也都做了及时处理,多是皮外伤,幸好没有伤到她心肺,李清芷拿了药棉沾了点水,润了润她嗓子:“先不能喝水,你再忍忍。”

说着轻轻给她软枕正了正,动作轻柔得很。

从大帐能看出外面天色大亮,被底的温暖让顾宝铮整个人都放松了,紧接着,才发生过的一切一下涌上了心头,眼看着表姐转身不知要干什么去,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急急道:“顾莲池呢?他应该比我好的吧?”

清芷回身放下水碗,重新回到她身边:“他不太好,伤口在心肺处,差点就没命了…诶你干什么好好躺着!”

宝儿怔住,随即挣扎着这就要坐起来,被表姐一把按在她后背上给她按了回去。

她浑身无力,也是动弹不得:“现在怎么样了?他醒了没有?”

李清芷见她着急,敷衍道:“没事了,他现在没事了,你躺你的,等他缓过力气,会过来看你。”

宝儿睁大了眼睛:“真的?”

清芷点头,轻抚她的脸:“真的。”

她才蓄集起来的力气一下消散个干干净净,趴在软枕上,她胳膊一动,牵扯伤口才觉得疼,也是药效过了,剧痛让她再不敢动,皱着眉咬牙忍住也不发一声。

李清芷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开始和她唠唠叨叨说话。

分别数月,她的脸上似乎圆润了不少,脸色也不错,拿着梳子给宝儿梳头:“我来这边纯属机缘巧合,后来我听说齐军打过来了,还想着会不会有你,一打听的确是顾莲池挂帅,四处打听。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误打误撞到底是撞到临水边城来了,要不是他们急着找顾莲池,也不会暴露出这边隐蔽的伏兵,我身上有郡王府的腰牌,这才找了过来!”

她把宝儿的长发编成辫子,然后一边卷了一个圆髻,方便查看她背后伤口:“得亏我来了,我就说么,那几天听说打仗了我天天做噩梦,不是梦见你缺胳膊少腿的,就是梦见你浑身是血的总也不消停,现在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一听顾莲池没事了,宝儿的心也放松了下来。

她伤势止住了,不流血了,昏睡了一天一夜,此时已经是第三日了。

稍微缓了缓,李清芷给她喂了一点水,吃了点稀粥,也恢复了少许力气。

外面的日头终于偏了过去,大帐里也来了几个人过来询问她晋阳城内的情况,她把所知道的情况都说了一遍,街头上到处都是巡逻队,街道两边的所有商铺人家都紧闭房门,她慢慢走的那一路,所观察到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

说的话多了,也费精气神,后来他们还想问顾莲池的伤事,李清芷见话头不对,连忙给人都撵出去了。她身材娇小,此时为了方便军中行走,也做男子装扮。这两天一直跟着军医一起,大家都认得她,知道她叫李连衣。是了离开燕京之后,她就一直用这个名字生活,清芷已经死了。

人都走了,她坐回宝儿身边,伏在她耳边把李连衣这名字说了。

宝儿明白过来,点头表示知道了。

一晃她离开燕京有多长时间了,时间真的过得好快。

李连衣想起从前也是唏嘘不已,给宝儿直按着胳膊:“以前就像做梦似的,我也去了老家,给我爹娘我爷爷还有咱们的老祖宗都烧了纸,我也回去找到了院里的破落院子,从前的东西都没了,我一个人在院里一坐,那心里的滋味呀,难说。”

宝儿默默听着,垂眸。

李连衣越说眼睛越红,拿了手帕擦眼睛:“我就想我小时候,姑姑给我讲的那些事,我们老李家人哪有孬种呢!到了我这里,连姓都差点没了,姑姑现在…不说她了,反正你都上了战场了,就只有我最无能。”

她轻轻掉着眼泪,抽着鼻子,不能自已:“我做了那些噩梦,天天害怕,要是不能见你一眼,怎么也不能放心,就怕你出事,就怕你出事,现在你真的出事了,受伤了,我又想,还好还好,我宝儿福大命大活着就好。”

顾宝铮伸手来拉她的胳膊:“我没事,现在不是很好么。”

李连衣连连点头,这回眼泪可是忍不住大片大片的掉落,控制了三天的情绪一下爆发了出来,一下扑了她的背上,这才失力嚎啕大哭起来:“你真是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你个坏宝儿宝儿…以后我哪也不去我就跟着军队做军医,我得看着你…”

宝儿却是哭不出来了,抬眼看着账外的一丝光亮。

她一手轻抚表姐的手背,轻轻道:“这是一个吃人的地方,凤栖已经死了,他就死在我眼前,有军医也没有用。”

这么一说,连衣哭得更加厉害:“那你说怎么办?宝儿咱回去吧行吗?你回燕京吧,这刀口上的日子不是你该过的,回去吧,嗯?”

顾宝铮摇头,才吃下的皱暖了肠胃,浑身都似乎有了点力气一般:“这刀口上的日子那是谁该过的呢?我也不来,他也不来,谁来保家卫国?总有人要干的事,横竖现在也差点丢了命了,生死之间也就这么点距离,我不回去,我要留下来。”

李连衣劝说不听,坐直了身体就一直哭。

她的眼泪,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泛滥不休、

宝儿叫了两声姐,说了她两次,可惜她就坐在这哭,不说话,就是哭。

在她哭的时候,顾宝铮理顺了下自己的回忆,抓起表姐的手在眼前看了看,比起她表姐从小病弱是娇生惯养,手指头上面永远都是那样青葱,只有她在做针线活的时候,才偶有伤口。

此时清秀的手指上,指尖都很多旧伤。

也不知道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沈江沅根本没有在她身边。不然那样的一个人,拿喜欢的姑娘都当心尖尖上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让她受伤,或者是去做什么粗活。

眼帘微动,她扯了扯表姐的手:“表姐,沈江沅呢?他没和你在一起,对吗?”

说到沈江沅了,李连衣哭声顿止,拿起手帕掩饰地轻轻擦着眼角:“他呀,他有事先去忙他的事去了,沈家的生意大着呢,我也不知道他这会哪去了,不过等他回来会来接我的。”

宝儿此时已经理清了所有头绪,握着她一手指尖,轻轻摩挲了下,闭上了眼睛:“别骗我了,我知道了,他骗了我,你们都骗了我。都说出燕京来照顾你,来送你,连你都顾不上了,出了什么事?”

她说完这么长的一句话,胸口起伏得厉害,疼得脸色煞白。

李连衣连忙上前来轻轻抚她微扬起的胸口帮她顺气:“你别…你别这样,我都告诉你,你别急。”

话音才落,账外急急一串脚步声从帐边走过,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尖着嗓子叫了一声,那声音犹在天边飘进了账内来:“快着点,我们大公子正是性命攸关,有什么差错你们担待得起么!”

也不知道是谁应了声来了来了,一行人顿时离开了这边。

面面相觑,李连衣眼里略过一丝慌乱。

顾宝铮反应过来,腾地翻身坐了起来,一动之间,后背两边的伤口各自撕裂,整个人都似被人劈成了两半,才刚止住的血又染透了单衣,她双膝一软,当即跪在了地毯上面。

李连衣急得忙扶住了她:“你起来干什么!”

宝儿回眸,疼得额头上全是汗:“他到底怎么样了!这个时候你还骗我!”

连衣以为她在问沈江沅,生怕她恼怒跳起来,紧紧抱着她的胳膊不敢放手:“不骗你我不骗你,他现在和姑姑在一起,还在瘟疫区!”

然而这个时候,顾宝铮张口问的根本不是她,听见她说什么和姑姑在一起什么在瘟疫区,也只怔了一下,随即又是恼道:“我问你顾莲池,他到底怎么样了!”

李连衣见她小脸煞白,已经没有血色了,偏药布抱着的额头上还渗着汗,急得不行了,只按着她要她坐下:“小祖宗啊你自己都强挺过来你还管他干什么!他有一堆人围着他转,怎么也死不了,你就放心吧!”

她如何能放心,顾宝铮跪着想双膝,动了一下,想要起来却是一下没起来:“我都听见了,说是性命攸关,你也说死不了了,那就让我看看,让我亲眼看看。”

李连衣力气小,抱也抱不动她,拖也拖不动,扶着又扶不住,急得直喊人:“来人啊来人啊快来人啊!”

顾宝铮失力摔倒,想要再爬起来,剧痛让她动弹不得了。好在外面刚好路过的巡逻队听见动静闯了进来,李连衣拗不过宝儿,只得让人临时做了个简易的担架,给她抬了上去。

顾莲池的营帐也是临时搭建的,因为当时两个人伤势都不轻,不能走太远,一小股齐军就地隐蔽搭建了五个。顾宝铮出了大帐,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远离深谷,此时天快黑了,她并不知道过去了几天,低头看见草路上的大雨已经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心里恍然觉得是过去两三天了。

顾莲池的帐中果然有很多人,此时小叶子的哭声显得尤为刺耳:“大公子大公子你醒醒啊,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啊大公子!”

连衣连忙上前,分开众人。

她和另外两个扶着宝儿,将她扶到了顾莲池的褥前,让她靠着自己坐了下来。

地毯上还很暖,然而顾宝铮的心却很凉。

拔出箭头就在一旁水盆里扔着,顾莲池的心口上像是开了一朵殷红的小花,他仰面躺在褥上,脸色苍白如纸。小叶子见她过来了,扑腾一声跪了她的面前:“小姐你来叫叫他吧,再不醒过来,这口心气就熬没了!”

顾宝铮始终记得,意识时有时无的时候,他一直在叫她。

他一直坚持到救兵到来,一直一直挺着,现在却是挺直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连衣轻抚宝儿的肩头,再说不出骗她的话来。

顾莲池的伤差点就要了他的命了,即使现在也是小鬼在抓他的路上,其实他的伤并不比宝儿的轻,宝儿多是失血过多,他一直提着的这口气,直到救兵到了,才松了下去。结果这一松,这口气就再没提起来过。

他眉眼间多是舒展开来的平和,宝儿俯身,伸手在他眉眼间一一抚过。

眼前是他平时的英挺模样,他俊秀的眉下,那双平日淡漠的丹凤眼此时也紧紧闭合着。凤栖就死在她的眼前,当时看着他气息全无,她只觉悲戚。此时顾莲池就在她的眼前,看着气息孱弱,这么一口气也像是随时都会断掉似地,她瞪大眼睛,却是绝望,绝望得恨不能这就去水盆边抓起箭头再在自己心口上杵上一箭,这也跟他一样得了。

旁边也不知道是谁轻推了她一下:“小姐来得刚好,你叫叫你哥哥。”

她混乱的心底终于有了一丝清明,顺着他的话就抓住了他的手,来回晃着:“哥哥可听得见?又有人欺负我了,你不是说我是哥哥的命,是不是谁欺负我都不行?嗯?可你现在睁开眼睛看看,有人害我有人伤我,还有人想让我死在这,你呢?你倒是起来啊!你起来看看,就不在你眼皮子底下就不行,你醒醒…”

她从轻轻握住到紧紧握住,叫着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了,她终于控制不住开始打他的胳膊。

她说你不是说不让我死吗,我也不让你死,我不让你死,我不让你死…

她的声音似破空而来,她说不叫他死。

那双紧紧闭合的丹凤眼终于睁了开来,顾莲池轻轻嗯了一声。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临水城顺利拿下,晋阳城真的变成了一座孤城,齐军在临水将晋阳城的赵军阻断四面无人可救,也不攻城,只待相困,一时间真的停战了。顾莲池福大命大总算活过来了,但是一时间因伤势太重,不能受颠簸之苦,就近运到了临水城。顾宝铮的伤养得比较顺利,她皮肤容易愈合,每日在城里给她找些各种各样的好吃的,想尽快给她养白白胖胖的,但是效果甚微。

宝儿越发的瘦了。

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多少,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后背终于开始结痂了。

本来用不了这么久,但是顾莲池伤势更重,两个人不便在一个房间,她日日都要过去探望,无法静养,这才挨了一个来月才要结痂,不断撕裂的伤口,令李连衣心疼不止,可劝也劝不住,说也说不听。

顾莲池是需要绝对的静养的,他心口上这一箭,可是奔着要他命来的。

而且不仅如此,也真的差点要了他的命了。

作为曾经的三不管地方,临水鱼龙混杂,百姓多数以混乱异族为主,为了更安全,宝儿平日穿戴也都是五颜六色鲜艳的异族风情,李连衣给她穿上高腰花裙,头发也编结了无数小辫,垂在脸边。

这是宝儿最不耐烦的一种发饰,不过她可以在镜子面前坐着睡着,等一觉醒了,表姐就给她编好了。窗外的树上不知名的鸟儿唧唧喳喳地叫着,她们留宿在临水城里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院里,院子里有两颗枣树,这时候郁郁葱葱都是绿叶,却连半个枣都没有。

梳了头,宝儿后背又痒,反着手隔着衣服才抓俩下,就被李连衣一巴掌拍了下去:“别抓,想留疤啊!”

这两日表姐一直在给她配药,想让宝儿的伤口不留疤有点难,可惜宝儿是浑不在意,痒了就抓。敞开着的窗口能看见外面的艳阳高照,时间过得可真快,她在镜子当中看着自己的脸,只觉恍如隔世。

院子里传来小叶子的叫声:“姑娘在吗?宝姑娘!”

李连衣没好气地应了一声,这小子很快就进了门来:“灶房做了点甜疙瘩汤,我们大公子让给小姐留点,小姐快过去尝尝!”

每次都是这样,顾莲池有了什么好东西,合宝儿口味的都会来叫她过去,只叫连衣奇怪的是,既然惦记着她,那就送她屋里来得了,非得让人去他那捡漏!

不过宝儿不以为意,每次都乐颠颠地去。

这不听见小叶子这么一说,她连连点头,不顾李连衣还往她头上戴着花,起身就站了起来。小叶子显然很高兴,在前面做着邀请的模样,形影不离的李连衣扶着宝儿,不让她快走。外面天气很暖,临水城顾名思义是临近水源地的一个湿地,在这里去往赵国很是方便,有通行方便的大路,有水路连接两地湖泊,还可以翻山而行。

院子里流动侍卫队不停地来回巡视着,顾宝铮缓步走到顾莲池的门口,甩开李连衣的手:“没事,我自己能走。”

连衣顿恼,又扯住了她的胳膊继续搀扶着:“然后又把伤口蹦跶开?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能好?我可告诉你,姑姑已经得了消息,往这边来了,要是她见了你这副模样还不在意身体,你指望她爱惜你还伤着?不抽你一顿算好的了!”

小叶子开了房门,顾宝铮只得慢慢地走。

一提起她娘,她真是心惊肉跳,进了屋里,目光下意识就往里间看过去,结果一扫之下,竟然发现顾莲池就坐在外间的桌边,桌子上放着一大碗甜疙瘩汤,他面前一小碗,才吃了一点。

宝儿大喜:“你能下床啦!”

话音刚落,李连衣腾出一只手来戳她的脑门:“你要是像他天天躺着不动,早就活蹦乱跳了!”

她嘻嘻一笑,欢喜地用脑门来磕表姐的额头:“好好好,以后都听表姐的!”

小叶子连忙拉开椅子,让她坐下。

顾宝铮双目锃亮,挨着他的一面坐下了,紧紧盯着顾莲池的脸,满心欢喜:“甜吗?”

顾莲池淡淡一瞥,见她笑脸,微微勾起唇角了:“偿偿不就知道了吗?”

说着一看小叶子,示意他给宝儿盛汤。

小叶子一脸笑意,连忙给宝儿盛了一碗,放了她的面前。

盛了汤他又去里间收拾屋子,李连衣拿了桌里的水壶给宝儿倒水,不想一提起来轻得不可思议:“好像没有水了,小叶子,里面有水吗?”

里间的小叶子连忙应了一声:“有!大公子要喝水吗?稍等。”

李连衣拿着水碗转身就走:“得了你忙你的吧,我给宝儿倒点水。”

说着人就往里间去了,宝儿看着她的背影,扭头回来捧碗,低头一闻,甜汤散发着阵阵的香气,拿了汤匙才要吃上一口,身边的人突然轻咳了一声。她和顾莲池一个坐在桌子的东面,一个坐在桌子的南面,本来也没有一胳膊远的地方,他见她听见响动抬起了头,一伸手就抢过了她的汤匙去。

宝儿瞪大眼睛,眼看着他的脸突然在面前放大,紧接着他薄唇便带着甜汤的香糯味道,落了她的唇上。这个坏蛋不仅亲了她,还伸手扣住她后脑勺喂了她一口甜汤,他从未这样纠缠过,仿佛一刻也不愿放开,临了还重重吮了一口,随即一本正经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把汤匙放回了她的碗里。

他才坐直身体,李连衣倒水回来已经走出了里间。

顾莲池凤目微扬,声音很轻:“现在知道了吗?”

她心都快飞出来了:“什么?”

他低眸吃汤:“甜吗?”

热气一下在她脸上炸开,她连忙低头。

这句话表姐可是听见了,稳稳端着水碗,抬眼过来:“怎么样?贪吃鬼,好吃吗?”

宝儿假装镇定,拿起汤匙喝汤,可惜才喝了一口就呛到了,她双手捧碗,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气熏的,再抬头时候脸通红。李连衣两步到了她的面前,放下了水碗连忙来给她轻拍后背:“忍着点,别咳嗽注意着点你的伤啊!”

她果然不咳嗽了,只脸上红霞翻飞:“我要喝水,汤好热。”

李连衣直给她顺着气:“等顺了气再喝!这么大了吃点汤还能呛到,出息!”

旁边的顾莲池默默推了水碗到她的面前,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似有星星点点,宝儿脸更热了,不敢抬头看他。他也不再看她,两个人各吃各的,明明来的时候是很有兴致的,结果到吃的时候,都吃了不多。

小叶子收拾了里间,又来收拾外间。

南边的窗口映进来一缕阳光,斑驳的阳光似乎冲淡了所有伤痛,宝儿吃罢了甜汤,懒懒坐在长椅上面,目光浅浅:“什么时候能取下晋阳城,也好让凤栖有个栖身之所,不知道他又被扔到哪个乱坟岗上去了,一想到他死在我面前的那样子我就很心疼,他为什么死得这么快,快得我根本不敢相信。”

李连衣本来也是帮着小叶子拾掇东西了,听见她的声音知她感伤,回头瞥了她一眼:“生死有命,你别胡思乱想伤神。”

宝儿只看着那一缕阳光出神:“你说我怎么能不想他,好好的一个人,前两日还说不会让我先死,要护着我,结果真的到阎王殿跟前了,也的确是护着我死了,真死我前面了,我真是没用。”

顾莲池手里的汤匙啪地也扔回了碗里:“想他干什么,你怎知他是真死了!”

宝儿回眸,见他一脸不快模样,呐呐道:“死在我眼前了,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别开脸去,压低了些声音:“本来这些不想对你说,凤栖这个人有些可疑,之前就和赵国质子走得较近,他们只当他是地地道道的齐国人,以为是常家人,我却知道他不是,他本来就不是你弟弟,是你从街上捡来的,小小年纪时就聪慧得很,很有心计,我早就说他不可能是一般人家的孩子。晋阳城时候你可还记得你替我遮挡的这一箭,一刀,何以后来那砍过来的两个人当场毙命?总之你别管了,他是人是鬼我早晚会揪他出来。”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齐国将帅就在阵前,活着的比死了的更有价值。赵军没有当场射杀他的理由,除非有人恨他入骨,不想让他活在这个世上。还有宝儿遇险时候,他抬头瞥见的那道因射箭而暴露的身影,虽然看不清人脸,但是他的只觉告诉他,那就是常凤栖。之前他对这个人就有所怀疑,所以才没有让他参与到临水一战。

不过他知道光只这些话说服不了宝儿,也只轻轻一说而已。

果然,宝儿不以为然,只不想与他分辨,喝了两口水打哈哈就敷衍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