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东西吃。今天网上订餐好慢,半个多小时了也没动静。”

“你不走运。今天船上有大宴,听说厨房那边的协调出了点小问题,你的晚餐他们肯定收到了,不过可能还要过一会儿才能送来。你还是回去等吧,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可能找到什么吃的。”

江承宗说完也不等严幼微有反应,径直打开自己那间的房门走了进去,连声道别的话都没有。

严幼微越来越觉得这个晚间新闻当家男主播脾气古怪。但想想他的话也有道理,只能无奈耸肩,关上门继续等。

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她终于想起来要给曾子牧打个电话了。电话接通的时候背景声音略显嘈杂,严幼微这才想起刚才江承宗的话。

今天船上有大宴,曾子牧应该正在赴宴。于是她赶紧致歉:“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是。”

真是不客气啊。严幼微只能接嘴道:“那我挂了。”

“已经打扰了,就把话说完再挂吧,反正你从小就这样,习惯了。”

曾子牧的话音刚落,严幼微就听到电话里有女人软糯的声音响起。对方似乎在跟曾子牧说话,但曾子牧连一点回应都没有,似乎还故意走开了,挑了个相对安静的环境又道:“好了,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呢。”

严幼微来不及思考刚才的情况,略带感激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专访我已经写完了,辛苦你了。”

曾子牧安静了片刻,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却有点冲:“道声谢就够了吗?严幼微,你得拿点诚意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曾哥哥说要诚意,严妹子低头看看自己,既没钱也没权,连胸都不太多。怎么办,拿什么诚意来奉献给人冢?

19

19、撒娇 ...

诚意?难不成要她以身相许?

严幼微这么一想不由想笑。她可不是没许过他,当初她委曲求全的时候,是他明摆着不要她的。

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曾子牧肯定不会提这样的要求,于是问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诚意?我请你吃饭,船上的东西随你点。”

“呵呵。”曾子牧笑得有点不给面子,“你是不是忘了,这船是我的,上面所有的东西也都是我的。你拿我的东西谢我,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严幼微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顿了顿没好气道:“那你想要什么?你说吧,只要在我经济范围允许内,我都给。”

“改天再说,反正你也没钱,贵的也要不了。”

这人说话真是尖刻,严幼微第一次气得想要挂电话。但随即对方又换了种态度,关心起她来:“腿好些了吗?”

“还好,就是行动不方便。”

“早知道你伤得这么重,不该让你上船来的。”

曾子牧态度一放软,严幼微也变得客气起来:“没关系,为了工作嘛。婷婷说了,今天开夜工,明天就可以上报了。到时候你要不要看看?”

“我对这种没兴趣。”

“自己的采访也没兴趣?”

“都是随便说来唬人的。”

严幼微吓了一跳:“你,你是胡说的?”

“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这篇稿子真实性有多大?”

他这么问,倒把严幼微给问住了。她仰着头想了半天,又摇了摇头:“不清楚。几年不见,我觉得自己不大了解你了。”

“我变了吗?”

“变了,变得还挺多的。”

曾子牧在电话那头轻咳两声:“那你倒说说,我都变了些什么?”

“成熟稳重了,以前的你有股年轻人的气息,现在就跟个小老头儿似的。”

“还有呢?”

“圆滑世故了,人在商场滚,大概必须得这样吧。”

“继续。”

“脾气比以前差了。你以前从不乱挂我电话,最近这段时间你自己数数,你都挂了我多少回了,姓曾的。”

最后这三个字吐出来的时候,严幼微自己也愣了愣。这感觉就像又回到了十年前,他们还是好“兄弟”时的那种状态。她每次咬牙切齿喊出“姓曾的”三个字时,就代表她的心里对曾子牧存有很大的怨气。如果是当面说这话的,她一般还会抬手给曾子牧一拳头,以表示自己的愤怒。

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再说出来,却让她觉得有点儿变味儿。他们终究不是当年两小无猜的亲密关系了,结婚又离婚,在一张床上睡过,又各自分道扬镳。他们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她却还用从前的方式跟他撒娇,未免不太妥当。怎么听怎么像是情人间互相抱怨似的。

于是她想开口解释两句,曾子牧的声音却插了进来:“看来你还和以前一样,对我挺了解。”

“我,我说对了吗?”

“对我的了解永远只停留在最肤浅的一面。”

严幼微再次无语。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电话真是打错了,早知道她就不该感动。

“你很闲吗,非要放弃那些名门淑女跟我在这里闲磨牙?”

“我记得电话明明是你打给我的,而且名门淑女跟你没什么两样,说不定比你更肤浅。”

“曾子牧!”严幼微终于忍不住想要暴走,“我要挂电话了,再…”

她的那上“见”还留在嘴边没说出来,房门竟让人从外面推开了。她一脸疑惑地望着走进来的江承宗,对方却理所当然道:“你没锁门。”

好吧,这是她的失误。只不过…

“你来干什么?”

江承宗面无表情抬起右手,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晚饭,你的。”

他的话音刚落,严幼微就闻到空气里阵阵饭菜的香味。她赶紧冲对方道:“你,你等我一下。”说完她又去跟曾子牧说话:“对不起,我先挂了。”

只是这话说出的当口,她才听清电话那里早已是一片忙音。不知道曾子牧是什么时候挂的电话,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最后说那句话之前,电话已经挂断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对他的那番评价相当贴切,就差加上“狂妄自大”四个字了。

然后她抬起头,给了江承宗一个感激的微笑:“谢谢。”

“不客气。”江承宗也不多话,把袋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后,转身出了门。关门前他不忘回头提醒,“下回记得锁门。”

这干脆利落的劲儿比起曾子牧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严幼微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天生就有这种吸引“极品”的潜质?

曾子牧挂了电话后一个人端着酒杯看了几眼,很快就有年轻女人想方设法靠了过来。她们无疑都是美丽端庄高雅的,至少从表面上看来如此。但当她们和他说话对视的时候,那一双双眼睛里总是写着满满的渴求。渴求他的钱或者是他这个人,曾太太的头衔让这些自视甚高自封为名媛的女人全都迷失了自我。

他看着这些女人,再想想严幼微,真心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反差存在。身材样貌处处都比严幼微好上几倍的女人百般讨好他,而他却需要去讨好那个处处不怎么样的女人,搞半天两人的波断还是不在一处儿。

有时候他也会想,或许他们真的不合适,节拍永远凑不到一起。不知道那个给她送饭的男人,是不是能踩准她的拍子?

他正这么想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飘了过来。韩宁似笑非笑挑着眉望着他,那眼神明显就是在让他过去。曾子牧正嫌身边的人烦,便借了这个由头告辞走人。他还没走远刚才还暗暗斗得你死我活的那几个名媛立马结成统一战线,凑在一起嚼起了舌根。

“又是那个韩宁,真想找人把她做了。”

“她是什么东西,一个戏子,也妄想做致美的女主人?”

“整天勾引子牧,还当自己是天仙呢。”

“她身上哪一处不是假的,鼻子是隆的,胸是垫的,眼角是开的,估计连屁股也是假的。现在做她这么一套也不贵,有个几十万就行了。”

最后这话一出,几个女人同时看向说话的那个人,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这么了解行情,是不是自己也做过?

说话那女人立马心虚地打哈哈:“我,我也是听人说的。”

曾子牧刚走到韩宁面前,对方却笑着自嘲道:“我隔那么老远都闻到酸味儿了,那些女人真厉害。你到底哪里好,值得她们抢破头?”

曾子牧回头看一眼那些女人,淡淡道:“你去问她们。”

韩宁扯了扯嘴角:“明晚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没空。”

“真不给面子。我们导演请你吃饭你说没空,制片请你吃饭你也推掉。现在连我的面子也不给?”

“你们电影圈的事情我没兴趣。这次大家合作愉快,以后有什么事情,你直接找晋扬谈就可以了。”

韩宁不是那种爱撒娇的女人,高挑的个子看起来整个人具有一点攻击性。她不满地撇嘴:“立庭走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他的?现在连顿饭都不给面子,看来你们的情谊也不怎么样啊。”

曾子牧上下扫视着韩宁,把她看得有点心虚。几秒钟后她举手投降:“是是,是投资商让我找的你。人家有部新片想跟你合作,想用你的这艘船当拍摄基地。不管你同不同意,至少装装样子跟我吃个饭,也让我有交代嘛。”

曾子牧抿唇不语,最后放下酒杯大步走入了人群,连头都没回。

韩宁望着他的背影得意地笑了起来。既然没有拒绝,就证明他同意了。这个男人还真是她遇到过的最难搞的一个了。有时候她真挺佩服严幼微的,曾子牧这样的男人也像玩物一样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偏偏她还满不在乎。是不是世上真有这样的女人,明明手捧瑰宝却还视而不见呢?

她突然很想亲口去问问。

但她也只是想想罢了。只是她这么一想,刚刚吃完晚饭的严幼微就连打了几个喷嚏。看着满桌的狼籍,她心满意足地喝了半杯水,就差打个饱嗝了。

今天多亏了有江承宗,要不是他送饭来,自己恐怕就要饿死了。因为她点了饭菜,五分钟前才刚刚送来。

吃饱喝足后严幼微心情极其满足,推着轮椅就到阳台上去吹风。楼下的骑马场里打着巨型高光灯,把整个场地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有骑师牵着马过来,一脚跨上去驰骋起来,看得人心也跟着那马的步伐来回起伏。

海风迎面吹到脸上,严幼微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舒服得张开了。

难怪大家挤破头也想上这艘船了,像这样偶尔逃开尘世和陆地,享受汪洋大海中难得的宁静,也不失为一桩美妙的事情。

她就这么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底下几匹在场内尽情奔跑。也不知看了多久,突然所有的马都朝一个方向集体跑了过去,集合之后骑师们跳下马来,牵着马进了马厩。

严幼微还以为今晚的骑马时间结束了。却没想到几分钟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那是曾子牧,跟平常不太一样的装束,一身骑马装,显得更为挺拔干练。黑与白的颜色在灯光下很是显眼。

助手将他的马牵了过来,他凑近了拍拍马头似乎在和他交流。突然那马微微一昂头,似乎在向自己这边看。严幼微有些意外,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但就是那马偶尔的一抬头,引得曾子牧也转身向严幼微这边瞧了过来。尽管两人隔了很远的距离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严幼微的心还是咯噔一下。

直觉告诉她,可能有事要发生。

果然一分钟后,曾子牧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严幼微接起来一听,对方第一句话就是:“下来,谢我的机会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老曾的醋坛子啊,打翻了一地呢。江主播虽然被削了戏份,但他会继续像今天这样时不时出来硌应一个老曾同志的。一个出色的男配不在于戏份多少,而在于作用的大小!

另外,我们非常重要甘当搅屎棍的女配终于也正面出场了,大家不撒花鼓掌吗?

20

20、心思 ...

严幼微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曾子牧了。

夜里九点多,在空旷广袤的马场内,她坐着轮椅抬头看看比她大许多的棕色骏马,难以置信道:“你要我骑它,现在?”

“从前你一直说想要骑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可是我现在瘸了。”严幼微敲敲硬梆梆的石膏,一脸无奈。

也不知是不是觉得好玩,曾子牧也弯腰下去敲了敲,随即道:“不要紧,给你找匹小马,矮一点。你这石膏不算大。”

严幼微一时分不清他的用意,犹豫半天后问道:“你真的是为我好?”

“你觉得呢?”

“你不会是在耍我吧?”

深更半夜让她一瘸子上马背,简直就是看戏不怕台高,搞不好她另一条腿也得摔折了才算数。

曾子牧背光站在那里,双手抱胸一本正经:“我要想耍你,方法多得是。我没那太平洋时间。纯粹是今晚想到你从前说过的话,满足一下你的心愿罢了。机会难得,别错过。”

严幼微终于举手投降:“可我根本不会骑马。”

“你不会?”曾子牧一脸不相信,“你没跟柯建中学过?”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处处平凡的柯建中唯一称得上的优点大概就是会骑马了。

他们上大学那会儿学校有一帮子吃饱了没事儿干的闲人,组织了个赛马协会,柯建中也不知什么时候学会的骑马,于是混进去成了其中的骨干。

有一年学校开运动会,赛马协会就在开幕式上秀了一把。十几个男生一身骑马装坐在马背上,浩浩荡荡进场的时候,全校师生都为之沸腾了。大概也就是从那时起,严幼微应该就注意到柯建中这个人了吧?

曾子牧有时候会忍不住想,严幼微之所以喜欢柯建中,是不是就因为那骑马的英姿惹了少女的芳心?而那时候的曾子牧并不会骑马。

可能没有人相信,天不怕地不怕的曾家大少爷,运动学习社交处处拔尖的曾少爷,对于骑马却有几分恐惧。

人都有弱点,骑马就是他的软肋。因为小时候第一次上马背时被马甩下来过,曾子牧对这种脾气暴躁难以掌控的动物总是提不起兴致。

一直到后来大学毕业,他才慢慢克服了心理障碍,成了马背上的王者。

十年时光弹指而过,当年恩怨不断的三个人一个已经死了多年。另外的两个结了又离了,再重逢的时候,似乎从前的那些都变了。

曾子牧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打了石膏的严幼微叫下来骑马,或许就是为了弥补一下从前的遗憾吧。

那时候他还跟严幼微不分男女无话不谈的时候,小丫头曾缠着他一起去骑马。但他绷着一张脸严肃坚决地拒绝了。至今严幼微都不知道他曾经害怕骑马,这也是他们之间仅有几个秘密之一了。

严幼微有点不好意思:“他是教过我,可惜我有点笨,学不会。”

“是因为太笨学不会,还是面对他的时候心猿意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这话听着有点泛酸,但严幼微完全没闻出来,反倒听得她心头一紧。原来曾子牧到现在都以为她喜欢的人是柯建中。

可他也没错,在曾子牧的心里,柯建中是她的初恋,也是她最近的一任丈夫。他们还有了阳阳,怎么看这个男人也该在她心头占有最重的地位。

严幼微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为曾子牧的误会有些难过,另一方面又感到庆幸。或许就让他一直这么误会下去才好。这样她在他面前才能抬头挺胸地做人。这个世界总是这样,谁先动心谁就是输家,在人面前也像矮一截似的。

于是她顺水推舟承认道:“是啊,在心上人面前,人大概都要显得笨拙一点。”

“那今天你应该能学会了。这里没你的心上人,我的骑师水平肯定比姓柯的高。别说你只瘸了一条腿,就是没有腿,他也能教会你骑马。”

严幼微一脸无奈:“非要今天吗?为什么?”

“因为,这是你的诚意。”曾子牧弯下腰来,突然伸出手,直接把严幼微从轮椅里抱了出来。场边已经有骑师牵来个头小一轮的幼马,一身深色的毛在光线下显出漂亮的反光来。

严幼微一看那马就来了兴致,也忘了自己正被人尴尬地抱在怀里。她忍不住冲曾子牧道:“抱我过去,让我摸摸。”

曾子牧却冲骑师一努嘴,对方直接把马又牵过来几步。严幼微和那匹马乌黑的眼珠对视了一下,又伸手去摸它的头。马的毛看上去光滑细腻,其实摸着有些粗糙。她伸手摸了两下觉得有些扎,就把手缩回来放到眼前看,嘴里喃喃道:“这毛扎着还挺疼的。”说完她又往手心里吹了两下。

这一系列动作严幼微都做得很自然。大概是平常总带孩子的缘故,她的一些举动不自觉地就带了几分孩子气。像是刚才吹手的动作,平常她就总给阳阳做。

她并没有意识到,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未满三岁的儿子,而是一个年过三十的成年男人。这男人曾和她同床共枕,曾和她肌肤相亲,现在他们又正紧紧地抱在一起。她做这样的动作,在曾子牧看来就带了几分暧昧和挑逗。而且他们离得这么近,夜风吹来的时候,严幼微的几根发丝扫过他的脸颊,痒痒的麻麻的,鼻子里又满是她的体香,淡淡的香味搞得人心神不宁。曾子牧突然有了一股吻她的冲动。

可严幼微丝毫没察觉到抱着她的这个男人内心汹涌的情绪,还在那里逗小马玩。于是骑马场上出现了挺诡异的一幕。赫拉号的主人曾董事长怀里抱了个女人,而那女人却只顾着跟马玩儿。

骑师看到这一幕识相地走开了,其他闲杂人等也被请了出去。偌大的草地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和两匹马。马场周围的高光灯从四面八方照过来,把整个场地照得比白天还亮。但这感觉又不像是白天,因为你仰头望着星空的时候还能看到星星和月亮。就像是白天和黑夜交织在了一起,有一种别样的浪漫感觉。

曾子牧是不太懂这些的,但这会儿他却感觉这一幕异常和谐,以往不愉快的种种似乎都暂时烟消云散了。

只是这种和谐总是不能长久。他们两人刚有了点心思,马场里突然出现了小意外。大约是因为船上电压不太稳定,也不知道是哪一盏灯出了故障,突然灯光就连续闪了几下。对场内的两个人来说这只是小事儿,但对那匹“涉世未深”的小马来说却是个意外的刺激。

小马受了一点惊吓,突然就激动起来。它猛得甩开了严幼微碰它的手,然后高高抬起两只前蹄,眼看着落下来的时候就要砸到严幼微的脑袋了。

曾子牧反应极快,立马转了半个圈把严幼微抱离了马蹄的范围。因为离心力太大,两个人重心不稳,一起摔在了草地上。

那马的蹄子重重地落回到地上后,撒开丫子就在场内疯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