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大笑了半天后见曾子牧没什么反应,不由有些扫兴。他冲地上吐了口口水,骂了句脏话,然后一挥手里的皮鞭。

“啪”地一声清脆的响声,立马在房间里响起。

曾子牧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保持着原有的会姿。他跷着腿端正地坐在椅子里,身体笔直地贴在椅背上,不管身上带了多少伤承受着怎样的痛苦,从外表看他依旧气定神闲。

这样的气势显然令来人十分之不爽,那似乎是对他的一种嘲笑。明明他才是手握开口掌控一切的人,可偏偏在曾子牧面前显得滑稽而可笑,就像跳梁小丑一般。

这种愤恨的情绪一下子冲上脑门,来人想也没想,一鞭子就抽在了曾子牧伤痕累累的身体上。曾子牧只微微皱了下眉,连哼都没哼一声。反正已经疼得有些麻木了,再来同样的东西也没什么用了。看起来这家伙也不是专业折磨人的高手,来来去去就同一招。

他这么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就带上了一点笑意。这些许的笑意极大地刺激了来人,他恨得咬牙切齿,又挥着鞭子抽了曾子牧几下。

可他越抽心里的气就越大,因为曾子牧显然并不打算理他,哪怕他这么折腾他,他依旧一副你这种小人不配来和我说话的姿态,简直让人气炸了肺。

来人挥了几下鞭子后觉得有些累,喘着粗气骂道:“王八蛋,我看你嘴有多硬,鞭子抽着不够疼的吧,你等着,我总有办法让你开口求饶。”

曾子牧扯扯嘴角,那样子像是在说:“随你。”

来人几乎要崩溃,飞起一脚踹在曾子牧的小腿骨上,结果对方还没喊疼,他自己倒疼得捧着脚直抽抽,嘴里还骂骂咧咧:“有什么了不起,你跟我也不过是一样的东西,真当自己是龙子凤孙吗?爆发户的儿子还想冒充贵族,装那么像给谁看。我呸!当年老子要不是运气不好,现在致美的那张椅子谁坐还不一定呢。”

尽管已经疼得有些意识不清了,但曾子牧还是敏锐地抓住了这话里的信息。在沉默了一晚后,他终于第一次开口说话:“果然如我所想,你是老头子在外面的儿子。”

“呸,什么外头的儿子,你又比我高贵多少?我妈当年要不是嫁人嫁得早,现在的曾太太是谁还说不准呢。你以为你爸有多喜欢你妈,他要真喜欢,不会和她结婚之后还暗中跟我妈来往,也不会和我妈生下我。你妈就是个摆设,曾太太的名头搁她头上都是浪费。”

这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就更多了。曾子牧并不因对侮辱自己的母亲就生气,因为这种人你跟他生气也没用。他已经在偏执的道路上走到底了,根本不是你三言两语能拉得回来的。所以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你的意思是,你妈跟别的男人结婚,然后婚内和我爸通/奸?”

来人显然没料到曾子牧一个阶下囚居然有心情跟他探讨这种问题。而且“通/奸”两个字听上去极其刺耳,简直就是一刀戳中了他的软肋。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这种情况该用什么来定义。他一直执着的一件事就是,如果他妈不是一时眼瞎意志力不强没有死活要嫁给曾致权,那么今天他妈妈就是曾太太,他就是致美的合法继承人,甚至已经成为董事长。

可因为他妈早嫁的原因,于是曾致权另娶了别的女人,眼前这个叫曾子牧的男人就取代了他的一切,霸占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并且还厚颜无耻地嘲笑他。

来人整张脸扭曲到了极点,露出恐怖而凶狠的表情。他抬手就打了曾子牧一巴掌,进而破口大骂:“你放屁,你妈才跟人通/奸。曾子牧,不要以为你姓曾就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你运气好,现在我才是致美的董事长,曾子牧这个名字也是属于我的。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曾子牧又好气又好笑,他甚至都有些同情这个人。这人的逻辑实在很奇葩,和正常人完全不同。或许偏执狂都是这样的,只承认自己认定的东西,其他的一切在他们眼里全是狗屎。

但曾子牧天生恶趣味,哪怕身处险境依旧本性难移,他一开口就毫不留情地戳破了那人的美梦:“你这话说得没道理。如果你妈遇上我爸的时候还没结婚,那他们走到一起后生的孩子肯定不会是你。要不是因为有我,因为你妈是有夫之妇只能和人通/奸,你根本都不能来到这个世界。你应该感谢老天爷,没让我爸把你射在墙上。”

这最后一句话恶毒之极,说完之后曾子牧还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巨大的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久久回荡消散不去,就像一记记重捶狠狠地砸在来人的身上。

他终于忍耐不住,双眼通红像是要滴出血来。看着曾子牧大笑的脸孔,他觉得眼前像是出现了一个恶魔。那个恶魔正在吞噬他美好的幻想,把他那仅有的可怜的一点幻想通通啃食干净。一旦这幻想破灭,他就又要跌入谷底,成为一个一文不名的小人物。

而曾子牧的存在也时时提醒他,他就是一个卑微的私生子。在正牌少爷的面前,他根本连屁都不是。

极度的狂怒和疯狂的嫉妒让他终于忍不住出手,朝着曾子牧后脑受伤的地方重重地打了下去。曾子牧只觉得一股剧痛在脑中炸开,他终于忍不住闷哼一声,身体慢慢地倒了下去。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已经换了个地方。身体躺在柔软的床上,疼痛感也减轻了很多。他试着睁了睁眼,发现眼前的黑布已经被除去了。房间里柔和的灯光透着一股暖意,虚弱到极点的身体也似乎在慢慢恢复意识。

他重新闭上眼睛休生养息,耳朵却灵敏地听着四周的动静。大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一个女人踩着高跟鞋轻轻走进来,最后似乎站在了他的床边。

然后就听那女人轻叹道:“唉,你这又是何必,激怒他只会令自己受伤,何必逞一时英雄。”

那个男人的声音曾子牧仔细回忆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谁。但这个女人的声音他却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那居然是韩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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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幼微跟着孙晋扬走出疗养院的大门时,略显担心地问道:“你说他会帮我们吗?”

孙晋扬少见地严肃沉稳:“他会的。他这不是在帮我们,而是在帮他自己。”

见严幼微一脸不解,孙晋扬主动给她解释:“我姨父这一辈子生的孩子绝对不算少,在男人堆里他算多产的。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儿子女儿或是老婆情人,而他的事业,致美航运。我想那才是他心目中真正的孩子吧。他一手建立起来的航运王国,他自然希望能够发扬光大甚至更进一层。可如果要这样的话,他就必须有一个合适的接班人。他虽然儿子众多,但能胜任这个职位的除了我哥外,就没有第二人了。”

“你姨父…那个伯父真的有那么多儿子?”

“一只手数不过来。”孙晋扬伸手在严幼微面前晃了晃,似笑非笑,“男人的通病,风流好色。他又钱多,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不计其数。据我最近的调查,生了儿子的女人就有七个,生女儿的就更多了。这还是能查到的,有些一夜夫妻露水姻缘什么的就更难查了。天知道要多少,我想大概要有三四十个吧。”

尽管一早就知道曾致权风流韵事不少,但听说他有这么多孩子的时候,严幼微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有曾致权这个渣男做对比,曾子牧简直就是圣人中的圣人了。这就是所谓的歹竹出好笋吧,老爷是这个德性的,儿子却是那副样子的。

孙晋扬一面给严幼微开车门示意她上车,一面继续解释:“我最近一直在查我姨父的这些破烂事儿,查得我简直肃然起敬。做男人做到他这样的,也算是人生赢家了。跟他一比我简直太纯情了,根本就还是个小孩子。”

严幼微看着这个自称是小孩子的男人上了驾驶座,不由笑了:“之前还有人自夸说自己长大了成熟了。看来还是太嫩。对了,你干嘛查你姨父的旧情史,谁让你查的,曾子牧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就是他让我查的。”说到这里孙晋扬一愣,发现自己很快就要漏底了。当初曾子牧让他查这事儿的时候不许对别人说,要悄悄的。所以他谁也没告诉。没想到今天一时有感而发,倒要让严幼微知道这个事情了。不过仔细想想她也应该知道,那些照片和视频害她和他表哥离婚这么多年,阳阳好几年没有爸爸,如今他已经查出点眉目了,自然应该同严幼微通通气了。而且他哥现在失踪了,或许跟幼微谈谈他正在调查的事情,会发现什么蛛丝蚂迹也说不准。

于是在严幼微好奇的目光下,孙晋扬把车开出了疗养院大门,谈起了那桩事情:“我哥跟我说,当年你和他离婚是因为吴楚的前女友陈丽姗,拿了一堆照片给你看,是不是?”

“是有这个事情,你哥告诉你了?”

“岂止告诉了,照片和视频我都看了。对了你看过视频吗?”

“没有,我就看过照片。你既然看过了,你觉得那人是曾子牧吗?”

“不像。”孙晋扬笑笑,“光看照片的话,角度选得好确实挺像的,但如果看过视频的话就能很清楚地分出那个人不是他。我哥怀疑有人故意拿这些东西来陷害他,所以让我调查一下这件事情。毕竟你们是要结婚的人,这个事情不解决总是难办。所以他给我指了条路,让我先查我姨父的那些旧情人。毕竟要找一个和他长得像的人,如果是兄弟的话可能性就高了。”

“那你现在查到什么了吗?”

“已经查到一些了。那天给我哥打电话也就是为了和他说一个。我查到一个姓金的女人,年轻的时候跟姨父有过一段时间。她后来生了个儿子叫金念权,我找到一张他大学时代的照片,细看跟我哥真有七八分相似。我怀疑当年视频里的那个人就是他。”

“金念权?”严幼微念了几遍个名字,不由微微一笑,“这女人还挺痴情的,念权,这是要记得曾子牧的爸一辈子的意思吗?”

“这女人真挺痴情的,她居然一直没嫁人。当年分开的时候我姨父应该给过她一笔钱,后来她生了孩子后每年也给大笔的赡养费。她在物质上是不缺的,我调查的时候发现她也近五十的人了,保养得真是不错,跟三十多岁的少妇似的。我姨父这人眼光确实挺好,找的女人个个都很有味道。”

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女人的克星。想想曾致权那个人,年轻的时候帅气逼人,就是现在也不是那种发福大肚腩的中年男人。他身材保持得很好,五官也没有变形,那双眼睛有一股逼人的气势。如果他还想出手搞女人的话,即便他不是这么有钱,肯定还是会有人上钩的。

“那这个金念权你找到他了吗?”

“还没有。他大学毕业后据说去了别的城市,找了工作定居下来。一开始还一年几次回家看看,后来就不露面了。他妈也是个爱享受的,不爱整天追在儿子屁股后头跑。儿子不回来但会定期寄钱回来,她也就不找儿子,一直这么两地分开过。我还打听过,那个金念权以前似乎整过容,算算日子也就是从他整容之后,他就不怎么回家了,慢慢的就断了音讯。”

“整容?”严幼微眼前一亮,立马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搞不好这个金念权故意去整得和你哥一个模样。他们本来就是兄弟,他又和你哥长得像,只要稍微动几刀就能出去蒙人了。他不会借你哥的名头在外面招摇撞骗吧?”

“本市肯定没有,但其他城市就不好说了。毕竟我哥也算是个风云人物,网上肯定能找到他的照片,见过照片的人也不在少数。他要是人模狗样出现在某些场合,那些女的真有可能把他当成金主,主动贴上去呢。骗财又骗色,真是个人才。简直是个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严幼微笑笑没说话。男人就是这样,看见在那方面比自己出众的同性总会抱有一丝“崇敬”之情。但很快她又笑不出来了,一想到曾子牧现在生死未卜,她的心就沉重得跟什么似的。而曾子牧在失踪之前一方面在找阳阳,一方面还在解开当年他们两人之间的死结。那份情谊令她动容。可她现在却没办法为他做什么,这令严幼微十分难受。

孙晋扬看她突然情绪不太好,猜想肯定是想表哥了,他只能安慰她道:“别担心了,我姨父会派人去找的。我也会去联系警方,尽量低调地调查这件事情。你现在安心回家去,说不定会有电话打来找你。如果绑匪真要钱的话,找你比找曾家其他人容易。所以你现在不能分神,手机一定要二十四小时开着。”

“我知道。”

孙晋扬默默地开车不说话,严幼微看他一路往自己家的方向开,就和他说:“先别回家,去人民医院吧。”

孙晋扬一愣,严幼微解释:“我想去找那个庄老师,向她询问点情况。”

“她那里警方肯定都去问过了,你再去也问不出什么了。”

“不一定。女人和女人聊天感觉是不一样的。两个冷冰冰的警察站在面前,像庄老师这样的年轻女人会害怕,也可能会遗漏点什么。但如果是我找她细细说的话,搞不好她会记起点什么来。毕竟我觉得她跟你哥失踪的事情可能有点关系。她肯定是被人绑架了几个小时的,也许现在还惊魂未定,我是女人,和她谈比较好。”

孙晋扬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就没有阻止,直接开去了市人民医院。严幼微没让他陪着,自己径直进医院去找住院部。庄老师住几楼的病房她一早打听过了,也知道她人没有什么大碍,现在去应该不影响她休息。

她看着孙晋扬开车离开后,转身往医院里面走。住院部和门诊室就在相邻的两栋楼里,她走到门诊大厅时下意识地就往里望了望,刚想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撞见了她的眼里。

夏小乔一个人从门诊大厅里走出来,右手捏着左手手腕,神情看上去有些憔悴。严幼微一见她就停下了脚步,站定了正想叫她,夏小乔也恰巧抬起头来,和她来了个眼神接触。

一见到严幼微夏小乔的脸色立马一变,下意识地就两手分开,藏在身后去了。然后她镇定了一会儿,上前来打招呼:“你怎么来了?”

“来看个住院的朋友。你呢,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就是有点感冒,来开点药。”

严幼微在曾子牧面前时常犯傻,但在别人面前也有睿智的时候。夏小乔刚刚明明在弄她的手,显然她的左手有问题。而且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感冒,眼睛不红鼻子不肿,连注鼻涕的症状都没有。再说什么严重的感冒要上医院来开药,药店买点药吃也就行了。

她盯着夏小乔不说话,突然趁她不注意一把拉过她的左手,撸起她的袖管查看。夏小乔急了想去掩饰,可严幼微动作十分利索,还没等她出手就什么都看见了。

夏小乔瘦小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全是淤伤,看得人触目惊心。

作者有话要说:老曾同志终于出场了。不过感觉我这么虐他,你们一定会恨死我的。我保证,就这么一点点,后面就没有了,虐多了我也舍不得的。

另外发现大家似乎挺喜欢叶教授的,正文里他大概不会出来了,不过番外里我可以考虑把他拉出来溜溜哦。

叶司斜眼:你这是把我当狗使吗?

第71章 绝望

看到夏小乔满手臂的淤青,严幼微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被人打了?”

“没,没有。”夏小乔眼神闪烁说话含糊,显然在回避什么。

严幼微联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是不是…你老公打你?”

她心里存了这个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那一次在船上和夏小乔起争执时,她就意外地发现对方的手臂上似乎隐隐有伤。只不过当时情况特殊,她根本没细想这个事儿。一直到后来夏小乔被吴楚绑架后又被解救,两人再次见面时,严幼微又一次发现了她身上的伤痕。

那一次是在医院见的面。夏小乔被放出来后先在警局被问了一通话,然后警察送她去医院做体检。严幼微那时候在医院陪曾子牧,碰巧就撞见她了。她当时穿着宽松的病服,医生给她量血压的时候撸起袖子,手臂上的伤一下子全露出来了。严幼微陪她说话的时候无意看到了她的脖颈,发现靠近身体的部分也有些许伤痕。

那时候她还以为是曾致权绑了她虐待她呢。后来她有意无意问过曾子牧这件事情,曾子牧一听就摇头否认:“不可能。我爸这个人这辈子对女人向来客气。他可能会想杀夏小乔以此来对付你,但在杀她之前绝对不会虐待他。他那样自尊心高傲的人,不允许他为了发泄而朝一个女人下手。”

想想也是,曾致权确实不像是那种会虐待女人的男人。他明明就爱死女人了好吗?

得到这个回答的严幼微又回忆起那天在医院陪夏小乔说话时,聂坤匆的赶来的情景。前一刻还和她轻声说话的夏小乔,一见丈夫来就情绪激动,几乎要哭出声来。严幼微还以为她是激动的,可她就坐在那里也不上前,身体甚至还无意识地往她身上缩,那不像是兴奋的表现,倒更像是害怕。

这些往事从前单独发生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但若是把它们串起来又相当可疑。加上今天她一看到夏小乔的手,那些疑问的片段就扑天盖地冲了出来,直接做实了她心中的疑问。

她本以为问了之后夏小乔又会否认,毕竟这是家丑。没想到她居然眼睛一红,直接扑过来抱住她嚎啕大哭。

这么一手令严幼微措手不及,她本来只是出于好心问一问罢了,没想到倒被对方抓住不放,一副要大吐苦水的样子了。

不过仔细想想严幼微也觉得情有可原。夏小乔如今正在取保候审阶段,心理肯定很脆弱,又被丈夫家爆,境遇可想而知。严幼微算是知道她所有黑历史的人,债多不愁,也不在乎再多添一桩了。

见夏小乔如此激动,严幼微一时也走不脱,想着庄老师那里如果有线索警方应该会告诉孙晋扬,也就只能按捺下性子先把夏小乔拉到医院外头的小咖啡馆里,两人坐下慢慢谈。

夏小乔哭得跟什么似的,往日的高傲自负荡然无存,完全就是一个受尽折磨的委屈小女人样。严幼微看她这样,只能安慰她:“你老公大概是心里有气吧,气你从前跟建中好过,又气你这回自做主张胡乱行事,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他这也是恨铁不成钢吧。”

夏小乔苦笑两声,摇头道:“你不了解他幼微,你真的不了解他。我以前一直骂柯建中是混蛋,对我玩过就甩。可现在拿他跟聂坤一比,柯建中真可以算得上是痴情男人了。只不过他的痴情不是对我,而是对你。幼微你知道吗,其实他一直喜欢的就是你,他跟我上/床纯粹是为了解决生理需要,加上我那时候主动接近他,他贪新鲜才会做傻事的。”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人都没了,我也不想再想起他的不好。”

服务生端来了咖啡和牛奶。严幼微把牛奶往夏小乔面前一推,劝道:“喝点吧,对身体有好处。你如今这种情况身体一定要保重,毕竟后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说的是夏小乔上庭的事情。曾子牧和她分析过,夏小乔这次的事情量刑上空间很大。松一点一两年就出来了,搞不好还能缓刑,严一些就不好说了,五年六年也没问题。就看法官怎么判了,还要看律师怎么辩。

夏小乔也立马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双手捧着牛奶杯微微颤抖着,半晌抬头去看严幼微,满脸的纠结和为难:“幼、幼微,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

“你认不认识什么好一点的律师?我让聂坤帮我请律师,可他不愿意,说嫌丢脸。还说要跟我离婚,从此跟我没一点关系。我不想坐牢,那地方很可怕,我想找个好点的律师,看能不能…”

“律师的事情我可以帮你留意,但离婚之后你打算怎么办,自己一个人过吗,还是回你爸妈家?”

“我不知道。这次的事情出了后我爸特别生气,都说不想管我了。我爸妈从前对我就不上心,我知道他们心里只有我弟弟。将来养老肯定也是靠着他。我刚嫁给聂坤的时候他们觉得我攀上了高枝,一时对我还不错。可时间一长发现聂坤不如想像中那么大方,就又对我冷淡了下来。这些我都无所谓,我现在就想找个好律师,好好帮我打这场官司。钱的事情幼微你别替我省,我这几年也攒下了一些钱。只要那么律师是真有本事,多少钱我也出。至于官司过后怎么过我还没想好,大概就拿剩下的钱租个房子找个工作自己过吧。”

看夏小乔混到如今这样,严幼微也不禁唏嘘。她抿了口咖啡想再安慰对方几句,夏小乔却又开口道:“幼微,你这个人真的不错。我从前那么害你你还愿意帮我。不像其他人,我明明没有害过他们,就因为听说我可能要坐牢,一个两个跑得比什么都快。有时候想想自己真是蠢,当年那么害你,建中给你拍那样的照片我明明知道,居然都不阻止,还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默默旁观。我真是太不应该了。”

严幼微本来只想当个垃圾桶听夏小乔诉诉苦,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心软,竟会有这样意外的收获。这难道就叫好人有好报?

她立马抓住夏小乔话里的某件事情追问道:“什么照片,建中给我拍什么了?”

“你不知道吗?”夏小乔一脸惊诧,看起来不像装的,“我以为曾子牧会和你说的。他看到那些照片不生气吗,没来质问你什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是说建中拿了一些关于我的照片给曾子牧看?那是什么样的照片,小乔,你赶紧告诉我。”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曾子牧还挺沉得住气的。我还以为一般男人看到自己老婆和别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的照片,肯定会勃然大怒甚至会打老婆呢。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我不是说了嘛建中一直喜欢你,自从你跟曾子牧结婚后他就总是不高兴。后来有一次具体时间我忘了,反正当时你们结婚已经挺久了,大概就在你们离婚的那一年,是夏天吧。有一天他打电话和我炫耀,说很快你就会跟曾子牧离婚,他又可以追求你了。我当时觉得他神经不正常,就问他怎么回事儿。结果他对我说,说他找人帮忙迷昏了你,给你拍了一些比较那什么的照片。照片后来他给我看过,没有□□,就是穿着吊带什么的,然后他和你搂在一起。他说把照片给曾子牧寄过去了,后来还特意打电话去嘲讽他一通。这事儿我一直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毕竟一般丈夫拿到这种证据,应该会直接摔老婆脸上质问对方吧。没想到…”

严幼微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她到现在才知道,自己身边究竟围绕着怎样的一群神经病。这些人做出来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在她的想像中的,完全不符合她的三观和道德底线,简直下流无耻不要脸。

亏她还一直觉得柯建中对自己不错,离婚之后立马接手她,也不介意阳阳不是他的孩子。现在她才知道,这个男人一直在演戏,她的婚姻很可能就是让他给搅合散的,就算他不是唯一原因,至少也是主力军。

他给她头上扣那么一大盆屎,然后又假惺惺地做好人扮情圣,最后骗得她和他结婚。如果不是老天开眼让他得了那种病,自己现在肯定还和他过着呢,说不定孩子都多生一个了。

想到这里严幼微简直不寒而栗,那种被人算计的恐怖感浮上心头,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她很快又想到了一件事情:“可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被人迷昏的事情。如果他迷昏我带我去拍照,那我醒来后怎么完全不知道呢?”

“建中当时的照片说是在酒店拍的,好像还不是在我们市,而是在外地。他当时不肯透露太多,好像里面还涉及到另外一个人。但我从他的话里听出点意思来,好像是有人帮他的。那时候你和朋友出去旅行,也许是你那个朋友帮了他,在你喝的东西里下了药?结果你一觉睡醒没察觉到,还以为自己就是睡了个觉。当然了,这只是我的推测,做不得准的。对了,你离婚那年有去过外地吗?”

“有,夏天的话算算那段时间的话,我确实有去过外地,应该是去做采访。”

“那你有遇见什么特别的人吗?或者和你同屋的人是不是和你有仇?”

严幼微仔细想想当年仅有的几次出差,和她一起出去的都是报社里年轻的姑娘,也看不出平时和她有什么大仇。当然跟她交情也不大深。她脑子里乱乱的,当年的那些画面全都重叠地在眼前浮现。

就在这一团乱麻中,有一张脸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从那些模糊中脱颖而出,最后直接放大在严幼微的面前:“我,我记得有一次我去外地采访,在酒店撞见了一个人。”

“谁?”

“是韩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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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子牧背对韩宁睡在那里,懒得睁开眼睛。

他感觉到对方一直居高临下望着他,最后似乎还轻轻叹了口气。很快她又转身出去,关门的一刹那曾子牧睁开眼睛,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韩宁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她来去自如的样子,曾子牧已然猜到了什么。那个绑架他的男人和她是同伙,搞不好还得听命于她。曾子牧从前就不曾怀疑过女人的恶毒之心,今天看到韩宁这样,他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他睁着眼睛寻思这件事情,很快韩宁又回来了,似乎还带来了东西。她轻轻坐在床边,伸了手来去摸曾子牧的背。当她的手指触碰到那狰狞的伤口时,曾子牧肌肉一紧,沉声道:“别碰我!”

“原来你醒着。”韩宁笑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没有,请你离开。”

“干嘛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是一片好心拿点药来给你抹抹。你这伤口不处理会大面积发炎,到时候发烧什么的就麻烦了。”

“你把药留下,走吧。”

韩宁有些恼火,嗔怪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对待旧友的女朋友冷冰冰的,你就不能转过头来对着我吗?”

“韩宁,”曾子牧开口,声音带了几分隐忍,“我不看你,是因为我不希望自己恨你。你毕竟是立庭生前爱过的女人,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不希望我们两个走到反目成仇的地步,你懂吗?”

因为背对着韩宁,曾子牧并未看见对方拿着药膏的手上青筋直爆,也没看到她微颤双唇咬牙切齿的模样。

韩宁突然觉得他不转过头来是对的,因为现在的自己一定气极败坏,模样难看到了极点。

长期以来她的心头都积聚着一股怒火。这股火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萌发出来的,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看到曾子牧带着严幼微和她的孩子一起去找李默的时候吗,还是那一夜在赫拉号上,两个同样喝醉的女人,他选择带走严幼微而把她留给助理。又或者是从前他们婚后那段时间,严幼微头顶曾太太的光环出席某个宴会时受到了礼遇,而她作为表演嘉宾却只是让那些自以为高贵的客人发出“只不过是个戏子”的感叹。

又或者是更早的时候,追溯到大学时期,她是人见人爱的女神级人物,而曾子牧则是当之无愧的校草。当别人有意无意把他们两个摆在一起的时候,她却发现曾子牧的眼里除了严幼微没别人。他们自然地说着话开着玩笑,一起在食堂吃饭,曾子牧打完球总会让严幼微去给他买水,如果有时候严幼微不在他宁愿自己去也不接别的女生送来的水。还有,他可以为她花几个小时出去买烧饼,只因为她说想吃。他也会细心整理她们系的各科复习资料,强行拉她去图书馆做题。

这些情景她看得越多,心里积聚的怨气就越深。她也曾想过各种法子,自认为聪明地在学校里和曾子牧唱反调。因为偶像剧里都是这么演的,越出色的男人越不稀罕女人对他的奉承,因为他从小到大被人奉承惯了。你再凑上去说好话,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多一个粉丝罢了,充其量这个粉丝比别人漂亮一点,能在最初的时候多得他几丝目光吧。

男人是不会为这样的女人流连的,连曾子牧也不例外。没见到严幼微越和柯建中好,曾子牧就越放不下她吗?所以韩宁在大学时代采取了和大多数爱慕曾子牧的少女截然不同的方法。她努力和曾子牧抬杠,藉此引起他的注意。她觉得自己每刺他一句,他就会多记住她一分。

事实证明她的方法是对的,曾子牧确实记住了她,可他依旧不爱她。在他的心里她就是一个和他针锋相对无法和平共处的女人,仅此而已。

她花费了几年的时间,也没办法取代严幼微在曾子牧心中的地位。她和他越来越熟,越来越了解这个男人,也越来越知道他是多么好多么值得拥有的一个男人。可这样一个男人并不属于她,甚至在严幼微几次三番甩了他之后,他还是死性不改。

在他们离婚的三年里,韩宁借着宋立庭的关系,明里暗里“勾引”过曾子牧好几回。可他从来看不见那些秋波也听不懂那些暗示,他对她永远客客气气,看在宋立庭的面子上照顾她帮助她,却不可能爱上她。

有时候韩宁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甚至想冲他大声地喊:“白痴,我爱的人是你不是宋立庭。那个家伙只是我的一块跳板,是我用来接近你的工具罢了。你这么聪明的人真的不明白吗?”

或许曾子牧是明白的,只是他故意装糊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