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松石艰难地抬头看着夏芷娟,与之对视一阵,又将视线转到白瑞宁身上。

白瑞宁的脸上满是泪水,稍有茫然地看着白松石。夏芷娟抿了抿唇,忽然拉过白瑞宁,让她后背朝着白松石。

白瑞宁背上仍留着中午受刑时留下的痕迹,虽只挨了四下,但已打得她皮开肉绽,衣服上渗着两道血印清晰可见。

白松石的表情变得万分酸楚,他勉力抬手碰了碰白瑞宁的腰,白瑞宁不防之下痛呼出声,白松石立时红了眼眶,收回手去与莫如意道:“这本书,的确是有下册的。”

莫如意展开折扇,唇角极轻地扬了扬,“说。”

“我之前说这本书没有下册,并非胡说。这部书虽分为两册,遍论阴阳两宅,可我目前只写完了上册,下册《葬经》并未写出。”

莫如意猛一皱眉头,“你说这部书是你写的?白松石,我已查遍你的履历,你自做官起,十余年来营营碌碌没有丝毫建树,而这部书内容广博精奥,撰写此书之人定然是不世奇才…难道你想告诉我,你就是那个不世奇才么?”

“自然不是我。”白松石低咳一声,缓了一会才道:“《阳宅》与《葬经》是我少时见过的两本奇书,这两本书的拥有者是一个道人,他饥寒交迫,我每日带食物去看他,他就给我看这两本书。”白松石将自己原有的经历稍加修改,“后来那道人走了,我也记下了这两本书的内容,但那时一心读书希望能在科考中有所表现,所以便将此事抛在脑后,直到我转任工部,才又想起这两本书,可因为时日久远,书中内容有所漏忘,于是迟迟未能动笔,直到最近才开始誊写,至今只写完了一本。”

莫如意微垂眼帘,睨着地上的白松石,神情漠漠,“这么说来,目前有本事写下这本书的人,只有你了?”

白松石没有回答,莫如意嘲嘲一笑,“那么你写一部假书出来,我也分辨不出。”

白松石咳了一阵,“大人自可找精通风水之术的高人来辨真假。”

莫如意信步踱开,倒负着双手许久未语,白松石又道:“这两本书我得自偶然,无从分辨书中所写是真是假,大人若然执意不信,我也再没什么好的办法。”

莫如意忽道:“你便只管写来吧。”说罢吩咐左右,“带白松石回刑部,默写一应材料准备齐全,还有…”他以扇柄一指白瑞家与兰姨娘的儿子白瑞宝,“带他们一起回去。”

话音落下,便有禁卫去抬白瑞家,那边的白瑞宝只有十一岁,被杀气腾腾的禁卫吓得放声大哭。白松石挣扎着要起来却被禁卫按住,白瑞宁阻拦禁卫不得朝莫如意大声道:“你带我回去!瑞家昏迷不醒,你还得分神照顾!”

莫如意哼笑,“照顾?若你父亲快些将书默写出来,我倒还能赏他碗米粥喝,三日之内若默写不出,你这弟弟便在牢中等死罢!”

一番话说得白瑞宁心神俱裂,夏芷娟也再承受不住,扯着白瑞家的担架连声道:“我与他一起去,你把我一起关到大牢中去!”

莫如意却嫌恶地看她们一眼,束手而去。

最终那些禁卫带走了白松石、白瑞家与白瑞宝,还有事先搜出来的所有书籍,只剩了满院子的女流妇孺,白老太太早哭得厥了过去,白瑞雅与白瑞静相伴左右。

白瑞静满面泪痕,与白瑞雅讥笑一声,“如何?三姐姐如今还坚信父亲会没事么?”

白瑞雅虽然极力掩饰,可仍是可看出她神色间的震惊与错乱,她缓缓地摇头,喃喃低语:“怎会如此?不应该如此的…什么风水书…我竟全没听过…”

白瑞静才一皱眉,门口便传来一阵哭声,一个妇人掩面冲进,而后指着夏芷娟破口大骂,竟是白徐氏。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克了自己的丈夫不说,还要连累我家二爷!”

夏芷娟本已濒临崩溃,可一见到白徐氏与后头跟着的白瑞怡,她立时收起脆弱,怒极而笑,“好啊!阖府蒙难,你们母女却躲在外头逍遥!如今白松玉亦被莫如意抓了,我倒要看看你徐明慧有什么通天的能耐去救他!若是没有,便快些将女儿从齐王府的后门送进去,或许齐王妃看在你这条狗当得合格的份上,帮帮你的忙呢!”

白徐氏气得发昏,再顾不得什么矜持,伸手就去撕夏芷娟的脸。夏芷娟也毫不示弱,拼着受伤不顾,一手抓了白徐氏的发丝,另一手揪住她耳垂的金坠子,没两下那白徐氏便惨叫连连,夏芷娟冷笑一声,伸手将她推开,朝她脸上狠吐了一口唾沫。

“管好你自己,也管好你的女儿。”夏芷娟冷声说道:“小小年纪就让她去做那拉皮条的生计,我与你攀这亲都觉得丢脸至极!”

白徐氏七窍生烟,若不是白瑞怡扶着,恐怕早已倒了下去,白瑞怡听着夏芷娟的话脸色也异常难看,夏芷娟又道:“瑞怡,别怪我这做大伯母的嘴不饶人,女孩子家还是娇憨点好,将来才不乏人疼,攒那么多心眼儿,迟早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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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混乱

更新时间201319 17:01:10 字数:3329

 夏芷娟怒斥完二房母女,便指挥下人将白老太太抬回识意堂去,又与兰姨娘和莹姨娘道:“如今是多事之秋,瑞珍又出嫁在即,惹上这样的事,实在难以预料,我明日会差人去探探安保家的意思,如果他们不介意,瑞珍的婚事越快完成越好。”

莹姨娘向来没主意,连连点头,“全听夫人安排。”

兰姨娘则再度哭倒,“瑞宝年纪还小,如何吃得了牢狱之苦!”

夏芷娟厉喝一声,“别哭了!哭有什么用!”

兰姨娘唬了一跳,立时收声,夏芷娟再道:“长房的男丁俱被莫如意带走,老爷能否默出那部书、默出之后莫如意是否放人还是未知之数,咱们家这几个姑娘无论如何不能再有闪失,你们两个马上收拾东西带瑞雅和瑞静回娘家去暂避,若能出城更好。”

莹姨娘只知点头,兰姨娘不愿就这么走了,却抵不过夏芷娟硬气,只得带白瑞雅回去收拾东西。

安排好了一切,夏芷娟又守在老太太身边,直等到半夜才见老太太醒来,又将安排好的事情转述了一遍。

白老太太心神恍惚,翻来覆去的不是哭就是念叨担心两个儿子,夏芷娟听得厌烦,见她应该不会有事,便起身离开,回到知春堂。

白瑞宁此时便睡在知春堂,陈妈妈替她看顾了伤势,让她仅披了一件中衣俯卧在床上。

夏芷娟进了屋,到床边小心地探看了一下白瑞宁的伤势,便见细嫩的腰背皮肉绽了好几条大口子,虽然只是皮外伤,但看着自己都舍不得动一根指头的女儿竟被打成这样,夏芷娟心疼至极。

夏芷娟和白石松虽有两个子女,可他们都认为女孩儿应该养得娇气一些,所以从小除了必要的思想教育,白瑞宁几乎没受过任何委屈,和白瑞家之间父母也更偏向于白瑞宁多一些,女孩儿嘛,就应该被人宠着,男孩儿则需要更多的磨砺,谁想到今天就伤成这样。

陈妈妈见夏芷娟红了眼睛,过来轻声说道:“姑娘平时看起来不挡什么事,没想到心里也是明白的,回来后硬是没喊一声疼,就是怕夫人担心。”

夏芷娟点点头,小心地把中衣又披到白瑞宁身上,这才与陈妈妈走出内室。

陈妈妈道:“两位姨娘和两位姑娘已经送走了,我在街口看到有衙差盯梢,但并未遭到阻拦。”

夏芷娟点点头,“看来那莫如意是真有信心我们绝逃不过他的掌控的。”

陈妈妈又将今天在外头的经过说了一遍,夏芷娟听罢讶道:“你让春雨先行回来?可我并未见到她。”

陈妈妈也百思不得其解,“莫不是看府里出事,不敢回来?”

因着今天的事,府里的下人在莫如意等人走后已偷跑了不少,夏芷娟叹了一声,“若真是这样,倒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他们只是个打工的,有什么理由让他们和我们同生共死?”说完又看向陈妈妈,“你也是,这段时间你也出去躲躲吧,要是实在找不到地方,先去哪个庵堂住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再回来。”

陈妈妈摇头道:“夫人别劝我了,我在这生活了二十年,夫人待我又情同姐妹,这里早已我的家无异。”

夏芷娟抿着唇,迟疑了一下,“春娘,你是个聪明人,相信这大半年来,你已经看出了端倪,我、老爷还有瑞宁…”

“夫人。”陈妈妈打断她的话,“夫人就是夫人,就算有再多改变,这么多年的情份还在夫人心里装着,并未遗忘,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夏芷娟等人俱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自然明白陈妈妈的意思,听她这样表白,便也不再提这件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这样吧。”夏芷娟想了想,“明天一早你便去将家中仆役集中起来,每人分一两银子,将他们暂时遣散,将来雨过天晴,谁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的,就自谋他路,卖了身的只要能凑够一半的卖身钱,就让他们把卖身契赎回去。”

陈妈妈想了想,“夫人仁义,可老夫人那边…”

“她现在除了哭,还能做什么?”夏芷娟闭上眼睛揉了揉额角,“先这样吧。”

陈妈妈便应了声,却没有退出去。

夏芷娟睁开眼睛,“还有事?”

“夫人…”陈妈妈迟疑了良久,终是说道:“听闻那位莫大人与安国公府交情不浅,安国公府的老夫人每年七月十四都会至宁国寺住上几日,若夫人也能前住与安老夫人见上一面,说不定能对老爷之事有所助益。”

夏芷娟眉头深锁,“安国公府?不就是国舅府?那林老夫人贵为皇后之母,岂会轻易与我见面?”

陈妈妈道:“二十多年前,我曾与林老夫人有过一段主仆缘分,虽不知这情份至今剩下多少,但春娘愿意一试。”

夏芷娟没料到陈妈妈竟还有这般过往,听她的语气,倒有七分把握能让自己见到林老夫人,只是安国公府之盛人人皆知,她若真与林老夫人有这样的关系,这些年又何必委屈自己流落在外?陈妈妈对自己以往的事也讳莫如深,恐怕这其中有着不为外人所知的心酸过往。

“现在离七月十四还有几日,等三日之期一过,若莫如意还不肯放人,便麻烦你替我引见林老夫人吧。”夏芷娟虽不愿掩人伤疤,但心里对白松石的安危实在挂念,便没有全然拒绝。

陈妈妈应道:“这是我该做的本分。”

第二天一早,陈妈妈便集合奴仆将他们暂时遣散,只留了一些无处可去的和像白安这样的老仆,老太太知晓后自然大为不满,但夏芷娟雷厉风行,加上仆役人人自危,也没人再去听老太太调派,老太太只能暗自恼怒,却想不出任何办法。

再说白徐氏母女,昨天被夏芷娟奚落个半死,自是不能再留在白府,当天夜里便搬了出去,原是想去白徐氏的兄长家,可坏事传千里,听闻白府惹了莫如意,白徐氏的兄长徐明清好劝歹劝,最后将她母女送到一处客栈,包了个小独院居住。

白徐氏心里自然郁闷不已,可又怕女儿责怪舅舅,一晚上不间断地与白瑞怡道:“不怪你舅舅,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本不能再连累他们的。”

白瑞怡只管点头,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

因白瑞怡从小就有主意,白徐氏有时还得听她意见,所以见她不愿说话,白徐氏也不敢多说,生怕多说多错,再惹女儿真的怪上了徐明清,那便不好了。

到了第二天,白瑞怡早早起来妆扮一新,白徐氏惑道:“你做什么去?”

白瑞怡叹了一声,“母亲可还记得,我儿时结识过一位随父亲游历江南的顾姑娘?”

白徐氏点头道:“是右相大人的孙女?”

“就是她。”白瑞怡道:“这些年我们通过几次信,此次回京,我还见过她一次,也算有些交情,听说那莫如意对月皎一往情深,若月皎愿意帮忙,父亲必会无恙。”

白徐氏大喜,“如此你便快去,可要备些厚礼?”

白瑞怡摆摆手,“我们是手帕之交,厚礼相赠反而落了下乘。”

白徐氏连连应声,又恨声道:“若此事可成,只管让她替你父亲说项,你大伯却是不必管他,我倒要看看那夏芷娟还有什么能耐!”

白瑞怡没有言语,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没什么问题后便站起身来,“母亲便等我的消息吧。”

白瑞怡带着丫头金晓乘着客栈替她们找来的马车,一路直往东市右相国府。大雍右相顾承法是两代老臣,极受嘉明帝信任,而顾月皎便是顾承法的孙女。说起这位顾月皎,白瑞怡虽与其相识已久,可至今思及,仍觉得十分励志。

顾月皎的母亲是顾家的三房媳妇,可却因为生性软弱而被几个妯娌任意拿捏,丈夫也不喜其懦,又只有顾月皎这一个女儿,是而在家中地位不高,顾月皎也是被无视遗忘,以致有一年顾承法办寿,竟然想不起来顾月皎叫什么名字。或许是这件事刺激了顾月皎,一场大病过后,顾月皎性情大变,七八岁的年纪,便与堂兄弟一同进出于学堂,在别的姐妹为刺绣针法努力用功的时候,她已能与堂兄弟们广聊时策,并做出正确判断了。

因为这个,顾月皎迅速在顾承法面前露了脸,而人人都以为顾月皎立志做一个才女的时候,顾月皎又以一幅双面绣证明自己绝非疏于女红,因顾月皎之功,顾月皎的母亲也终于能在妯娌间抬起头来,她又说服母亲自族内过继一子,虽然那时她也只是个稚龄女童,却坚持亲自挑选师傅悉心教导义弟,如今她这义弟在顾氏小辈中也是文采佼佼,极受瞩目了。

最为难得的,是这位顾姑娘为人低调谦逊,虽各方面都极为出色,却不愿声名外扬,待人更是进退有度,由此更得顾老相国的看重与喜爱。

以一己之力,不仅福及自身,还能惠及家人,这一点让白瑞怡佩服之时又稍有些嫉妒,若自己也处于她的境况,能否做到像她一样呢?白瑞怡常常会这么想,但又没有机会,因为母亲白徐氏强势,父亲又过多倚仗岳家,所以对母亲向来是小心恭敬的。

马车缓缓减速最终停下,打断了白瑞怡的思绪。白瑞怡下了车,入眼便见两扇极阔的厚重朱门,黄铜的门环擦得闪亮照人,府前一对威严石狮相对而立,正中匾额上“浩然之气”四字苍浑有力,落印者正是当今圣上。

如此门楣,根本无须其他多余的点缀,这便是重臣世家的威势么?白瑞怡望着匾上四字,久久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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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月皎

更新时间2013110 16:57:54 字数:3478

 那边金晓已将名柬递了进去,白瑞怡看着无需华贵装饰威严自成的顾府大门,再看自己只一人一仆,心里忽地有些自卑。她上次与顾月皎见面是约在京中一处以假石见长的园子里,那时顾月皎也不过带了两个丫头,穿戴马车俱是普通之物,她还觉得自己与顾月皎差距不远,如今看来,却是她太过抬举自己了,说起来她父亲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员,还放在外地,如何与京内一品重臣相较?

想到这里,白瑞怡不禁有些后悔今日冒昧登门,可再后悔名柬都已递了进去…正想着,顾府中门沉响一声,左右大开。

白瑞怡吓了一跳,她本不相信这大开的中门是为迎接自己,再看自府内驶出的宽大马车,不由自嘲一笑,带着金晓朝旁边退了退。

那马车由仆役搭好的车路自石阶上慢慢驶下,行经白瑞怡面前,她才见那马车楠木为壁、八宝华盖甚为华贵,车壁雕花漏刻,映出车内垂坠的青色碧纱,又有阵阵暖香飘出,配合着车辆四角坠挂的青色铜铃声声清脆,如此派头,虽未窥得全貌,已让白瑞怡钦羡不已。

正当目送那马车渐渐远去之时,顾府内有下人跑出,“这位便是白姑娘么?六姑娘请您进去。”

顾月皎在家里堂姐妹中行六,白瑞怡知她在家,心里便先松了三分,惦念着父亲的事,再不想其他,随着那下人快步而入。

那下人领着白瑞怡到了二院门外,便有一个利落的婆子接引白瑞怡继续前进,到了一处名为“紫月阁”的地方,停下脚步。

紫月阁内便又有丫头出来引白瑞怡进院,白瑞怡记得这丫头就是上次顾月皎带在身边的,名为醉冬。

醉冬请白瑞怡进堂屋坐了,才道:“姑娘知道白姑娘过来很是高兴呢,不过她每日定时要去给老太爷与老夫人请安,过会便回,白姑娘稍坐吧。”说着命小丫头奉上香茶,自己侍立一旁。

白瑞怡点点头,她进来便觉得这里布置得十分简约雅致,有心好好看看,可又怕醉冬笑话,便没有起身,安静地坐在那里,那碗茶也没有贸然去动,怕的是大门大户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规矩,她再失了礼。

白瑞怡在堂屋里一坐便是近半个时辰,多少有些心浮气躁,可见醉冬站在一旁似乎连神情都没变过,相较起来,金晓暗中舒腰挺背的动作便明显了些,让白瑞怡心中更是有些不是滋味。

又等了一会,院子里传来几句唤声,醉冬最先笑开,“看来是姑娘回来了。”

她说着便朝外迎,走到门口时,一个身着嫩黄色夏衫的高挑姑娘便进了屋,那姑娘见了白瑞怡立时告罪,“祖父这几日身子不好,我多陪了一会,叫妹妹多待了。”

白瑞怡连忙道:“我不请自来才是冒失,姐姐不怪罪就好。”

顾月皎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怎么会,这几日我还说起妹妹,不巧妹妹今天就来了。”

顾月皎生得并不是美若天仙,可她眉目间另含一种睿智色彩,落落大方,不仅稳重,还十分迷人。

看着顾月皎,想着顾家的威势做派,白瑞怡不知怎么,原打算见了面便开门见山的话全说不出来,随着顾月皎坐下后,低着头,半晌不语。

顾月皎也不急着问她,反而说起一些上次与她分别的趣事,说完又略略一顿,“你刚刚在府外没发生什么事吧?”

白瑞怡微愣一下,顾月皎道:“昨日我堂兄与林家的小国舅爷在府内喝酒,那小国舅爷便宿在府中,今早才离开。我想着你之前曾婉拒林家的婚事,不想你再惹上什么麻烦。”

顾月皎说的是皇后娘娘指婚不成的事,当初白瑞怡参加选秀,皇后有意将其指给自己的幼弟林府小国舅爷,因这位小国舅爷是林家唯一的男丁,自小被溺爱过度,人品极差,又嚣张跋扈,白瑞怡不愿嫁这样的人,所以才不惜透露出白瑞宁的过往自贬身价,打消了皇后的意图。

“那竟是林府的车驾么…”白瑞怡喃喃低语,想着自己当时的向往钦羡,脑中极乱,顾月皎连唤她两声她都没有听到。

顾月皎误会了白瑞怡的沉默,良久轻叹一声,“我不是故意不提你家的事,只是这件事我在中间实在难以周旋,妹妹可知道?我已禀明祖父退了莫如意的提亲,如此情况下,又岂能再帮妹妹说项?”

白瑞怡怔了怔,心中又是乱成一团。之前顾月皎处处回避白家的事,她岂会不明白?只是出事的是自己父亲,就算硬着头皮也要厚颜开口了,可不想没等她开口,顾月皎便把全部去路都锁死了。

顾月皎退了莫如意的亲事,莫如意恼怒还来不及,哪会再给顾月皎的面子?再退一步说,如果顾月皎愿意替白家说项,那么退婚一事便显得不那么有底气,但凡涉及自己的利益,自当以自己为先,白瑞怡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如此说来,我的确是冒失了。”白瑞怡不是心思地站起身来,连道别都忘了说便走出中堂,可站在院中又觉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月皎追出来,“莫如意此人性格乖张,不能以常理判断,昨日我在街头拦下他对你堂姐用刑已惹恼了他,若再行说项,说不定他会以此事相胁不许我退婚,我也十分两难。”

对顾月皎追出来解释白瑞怡还是十分受用的,只是她没想到昨天还发生过这样的事,转念想到莫如意连对待一介女流都不肯手下留情,再想到昨日在白府外见到大伯父被酷刑折磨得不成人样,心中便越发绝望。

顾月皎看她的样子也有些不忍,想了想,俯到她耳边轻轻低语几句。

白瑞怡面现讶色,顾月皎退后一步道:“我只是给你个意见,如果妹妹不愿,权当我没有说过,否则传出去,我便不要做人了。”

白瑞怡沉思半刻,缓缓摇头道:“姐姐是在给我指一条明路,为了父亲,我又有何不能舍弃?只是…”

顾月皎拦下她,“妹妹别急着下定论,回去与伯母好好商量才是正理,说到底这件事我帮不上什么忙,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己。”

白瑞怡点点头,神情间已带了些安稳,回身朝顾月皎施了一礼,“如此瑞怡就先告辞了。”

白瑞怡回到客栈时,白徐氏也刚刚由外回来,失魂落魄地,见了白瑞宁便落下泪来。

“平日里一口一个堂姑姑叫得亲热,如今咱们家出事,那太子妃竟连面也不给见上一回,还打发人送出这些东西,实在欺人太甚!”

白瑞怡看着桌上胡乱堆着一些用上好的大红底撒金花硬纸包起来的礼品,正与父母以往每回去过太子府带回的回礼相同,看来太子妃是铁了心不搅这趟浑水了。

“母亲切莫难过。”白瑞怡轻拍着白徐氏的后背细声安慰,“太子妃刚生产不久,原就是不宜见客的,咱们家的事她未必知晓。”

“是么?”白徐氏猛然抓住白瑞怡,“真是这样?”

白瑞怡点点头,看着向来注重保养的母亲这几天像是骤然老了十岁一般,心中不忍,低声道:“母亲放心,我已有办法救出父亲。”说着便将顾月皎与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白徐氏听罢面有迟疑,“这…”

白瑞怡却是心意已决,“为救出父亲,我委屈一些又算什么?”

白徐氏连连摇头,可又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往日里被自己视为绝对依靠的兄长对她甩手不理,平时以为私交甚好的太子妃竟连见也不见,她一介女流,还能有什么办法?

白瑞怡定了主意与白徐氏共商对策不表,白府老宅之中,夏芷娟倒得了一个喜忧参半的消息。

白瑞珍未来的夫家安府来信,说愿等白府之危度过后再行婚事,喜的是安府没有临危思迁不认这门亲事,忧的是白松石一日未归,便没人敢说白府真的会安危度过此次危机,安家此举却是在打安全牌。

夏芷娟找来白瑞珍仔细询问:“你给我个准话,如果你觉得安家没有诚意,我便趁这机会,帮你退了这门亲事。”

白瑞珍今年只有十六,虽与白瑞静一般模样,但更瘦弱些,也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请大娘允我考虑半日,晚上必给大娘一个答案。”

夏芷娟点点头,在白瑞珍走后叹道:“以前没怎么留意,现在却觉得瑞珍也不简单,府中遭此大劫,平时里向来有主意的瑞雅和瑞静都有些慌了,倒是瑞珍一如往常。”

陈妈妈笑道:“是啊,我瞧着这位五姑娘倒有些当家主母的做派。”

到了晚上,白瑞珍果然前来回话,也不知她几经纠结才有了决定,可面上却仍是一片安然宁静,“大娘,瑞珍愿嫁。”

夏芷娟之前对这婚事也略有耳闻,此时奇道:“你就不觉得亏待了自己?”

这婚事分明是为白瑞静订下的,只是后来合八字的时候出了一点小小差子,说瑞珍的八字与安家更为合适,安家这才改聘了瑞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