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见顾月皎都急成那样子,心里怎么能安稳?可老夫人不让他进,他只能忍下心中焦急问道:“怡儿怎么样?”

顾月皎趁乱将御医推进房去,回头与他道:“妹妹有些脱力了,不过没有大碍。”

林渊刚放了一半的心,便听屋内又是一声惨叫!

胡婆子连滚带爬地出来,“死、死了!”

老夫人抬脚便踢到她身上,怒斥:“说什么诨话!”

顾月皎的身子晃了晃,旁边的醉冬连忙扶着她,她面色无比苍白,“怎么会?刚刚还见睁了眼…”

胡婆子涕泪横流,“不是大姐儿,二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位哥儿。刚刚产出,却是、却是…是个死胎!”

白瑞怡怀胎十月肚子奇大,早有御医断出她怀的是双胎,只是看样子,实在是凶险至极!

老夫人再不能等,推开众人便进了房去。白瑞宁陪在老夫人身边,自然也进了产房,随后林庞氏白徐氏等人也跟进来,林渊面色早已铁青,竹姑姑见状再不拦着。也让林渊进了产房。

产房由珠鲛纱帘隔为内外二室,此时纱帘低垂,看不清内室动静。却也因此感觉到了内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老夫人不去管内室里的事,先探看由大红锦被包着、暂时置于嵌宝八仙桌上的孩子。

孩子小小的一个,蜷在被子里,几乎被软棉的锦被淹没,白瑞宁扶着老夫人到了近前,明显感觉到老夫人身上一抖, 再看那孩子面色青紫口唇发白。哪还有什么生机可在?难怪刚刚顾月皎那般失态惊叫!

“这是脐带勒的。”两个御医皆是面色凝重,一个伸手进被子里探了探孩子的心口,摇头道:“只剩心口一点热气。就算救回来也活不大,凭白的遭罪。”

林老夫人面色煞白,林渊赶到桌前看着刚刚出生的女儿。神情阴郁得几乎滴水。他的唇角紧紧抿着,抵在桌上的手用力攥起,指节泛白,又带着微微的颤抖。

“救!不管活多大,一定要救!”他的眼睛通红,“我林渊的女儿是要当做珠宝呵护的,怎能没见这世界一眼就…”毫无预警地,从来都嘻嘻哈哈的七尺男儿竟掉下泪来。

老夫人不忍再看,示意御医即时施救,又向那胡婆子厉声道:“另一个呢?”

胡婆子立即奔入内室,顾月皎也跟了进去,不想才进去,又蹬蹬几步倒退出来,面色极骇!

“抱回去!”顾月皎恍过神来厉喝一声,胡婆子抱着一个锦被囊,站在纱帐里一时不知该是进是退。

老夫人喝道:“抱出来!”

顾月皎急忙回身,“母亲不能看!”

她声音凄厉双目圆睁,神情便如见到恶鬼一般恐怖,林老夫人从来都是见她美丽大方的,如何见过她这样?不免吓了一跳,心里却愈加发沉,再喝一声,“抱出来!”

这边竹姑姑见势不妙,忙将外间的丫头婆子打发出去,只让自家人留在房内。

胡婆子战战兢兢地出来,双手抖个不停,白瑞宁只看到她怀中锦被里包着一个黑乎乎的物什,胡婆子便脚下一绊,锦被脱手而出,摔到老夫人和白瑞宁的脚下。

白瑞宁条件反射地低头看着那散开的锦被,一眼之下,使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克制与胆量,才没有当场惊叫出声!

那锦被里包的哪里是个人?黑乎乎的头身不分,五官长得极为分散!双臂高举,腹下却只有一条蜷缩的小腿,身如黑墨,比那画中夜叉更为丑恶,就像自地狱中爬来复仇的凶灵恶鬼!

白瑞宁虽极尽克制自己,却也仅是没有喊出那一声,那东西就在她的脚旁,她双腿发软想动一动都是奢望!身边的老夫人倒是沉着一些,却也是额冒虚汗脸色惨白,两个人相互倚着,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她在扶着老夫人,还是老夫人在扶着她!

白徐氏早已吓傻了,站在那不知该做何反应,林庞氏皱着眉头后让几步,再不看地上的东西。林渊则浑浑噩噩的,呆立许久才朝那东西走了两步。

竹姑姑抓过一把备产用的棉布盖在那怪胎身上,回头就狠抽了胡婆子一个嘴巴!“二夫人只生了大姐儿一个孩子,如今大姐儿性命垂危,你这老货还敢危言耸听!”

胡婆子被抽得怔了一会,反应过来,抬手便左右开弓地抽自己嘴巴,“是我该死!是我胡说!二夫人只生了大姐儿一个!是我被鬼附了体,被油蒙了心…”

众人听到“被鬼附体”之时齐齐地打了个冷战,竹姑姑已上前抱起那凶胎,掩好了出去,召来管事娘子厉声道:“今天院子里的人一个也不许放出府去,生老病死都在宅子里待着!事情但凡传出一句,所有人都绞了舌头!”

白瑞宁有感竹姑姑的雷厉风行,可脚还是软得厉害,不得不扶着老夫人坐到绣墩上。

老夫人呆呆怔怔地看着小脸青紫的大姐,突地激动起来,“一定让她活着!”

老御医忙道:“老夫人保重,老朽必尽全力!”

另一位稍显年轻的太医轻叹了一声,显然是不赞成再救的,诚如他刚刚所说,孩子被脐带勒得时间太长,就算救回来,对智力行动也有损伤,并且绝活不过三岁,救回来,也是凭白的让孩子受罪。

想比起来,他对另一个孩子显然更好奇。

这位太医的目光始终注视着竹姑姑怀里的孩子,直到竹姑姑出去这才收回视线。他的举动被老夫人察觉,老夫人回缓了一会,情绪已不似刚刚那样激动。

“杨御医可是看出了什么?”老夫人问。

那杨御医面色一滞,颇为自责地垂下眼帘,一旁的老御医也责怪地看了他一眼,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老夫人见状更为心疑,“到底什么事?若两位御医不愿相告,老身唯有再求皇后娘娘另派御医前来验看!”

杨御医左右为难,看着老御医道:“老师…”

老御医想了想,面色十分犹豫。

老夫人轻拍桌案,“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老御医叹了一声,“那孩子…早年我在外行医的时候,曾见过有孕妇为求得男而服用一些药物,其实男胎女胎在受孕之时已然确定,岂是外力可改?有些服用了药物的孕妇,便多会产下不健康的孩子。”

一番话说罢,白徐氏疯了一般冲到老御医面前,竟给了老御医一个耳光!

“你这满嘴喷粪的老不死!”

一旁的杨御医连忙阻拦,拉扯间将白徐氏推倒在地,杨御医怒道:“我与老师食朝庭俸禄,都是品级在身的朝庭命官,岂容你如此作贱!”

白徐氏怒不可遏,“你们诬我女儿失德,看我怎么撕烂你们的嘴!”

杨御医听说是产妇的母亲,不由也为揭露了这事有些心虚,但他确信自己看到的是事实,尤其前几日才从医书上看到病例,还为此特别请教了数名饱学御医,都与老师所说相符。

“我与老师在宫中为皇上皇后看诊,如今是受了皇后娘娘之命来照看你的女儿,老师不过据情实说,却得你如此对待,回宫后我必向娘娘陈情,还老师一个公道!”杨御医气愤不已,“你若不信我们所说,大可遍请宫中御医,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定论!依我看来,大姐儿本不致如此,全因病胎手脚俱张缠住了脐带,大姐儿出生时才遭了如此凶险!否则我与老师入林府半月,日日监看二夫人的胎,俱能感觉到胎动,明明是健康之象,为何会突然如此!”

白徐氏呆若木鸡,老夫人胸口急剧起伏,疾声问道:“之前为何没能察觉死胎?”

杨御医愧道:“说来惭愧,双胎本就难诊,加之胎儿体位常有改变,若一胎活跃,有时难免会有所混淆,不过…之前与老师确认过,两胎均是活胎,不过老夫人刚刚也见到了,那样的病胎,稍受外力便活不得,许是在生产过程中才死去的。”

第146章 否认

白徐氏嚎啕大哭!她又惊又恐、又惧又怕,深知御医的话若被坐实,那白瑞怡此番在鬼门关走的这一遭不仅无功还有了大过。而她自己也倍感心虚,当初为了巩固白瑞怡在林家的地位,的确曾多方寻药给白瑞怡吃,若林家执意追究到底,栽她个谋害林家子嗣的罪名也不是说不过去!

“也就是说…”老夫人艰难开口,“若非用了那些虎狼之药,这两个孩子…也许都会好好的?”

杨御医叹了一声,“以国公府的条件和人力,想要顺利生产有何困难?不过也是万幸,一般双胎的话,进入母体内的药物都会被比较强壮的胎儿吸收,这才保大姐儿平安…”说到这又是一顿,余下的话再说不下去。如今大姐儿被脐带勒得只剩半口气,就算救活了也是白白遭罪的命,哪还有半点平安可言?

一时间,屋内只有白徐氏凄呼哭叫之声,却无一人过来劝解,老御医满面愧疚,“是我这学生多事了,一会待大姐儿无恙,我会带他带去看看那个胎儿,以免误了二夫人。”

林老夫人的一双手死死地绞着,手中那串翡翠佛珠吃不得重力,串珠线“啪”地一声断裂开来,莹翠的珠子顿时滚了满地。

老夫人手中一空,瞬间回过神来。

白徐氏哭得起劲,头发也散乱开来,脸上妆粉糊成一片,哪还像一个命官之妇?老夫人看着她,起初恍惚,渐渐地变得异常凌厉。

“你养的好女儿!平日里争风吃醋耍脾气,她一个平妻,却要正经的嫡妻去忍让她!这都算了,竟还做出这等逆天失德之事!如今那孽胎已死,若大姐儿平安尚好,若不平安,你们白家也别指望平安过年!”

白徐氏的哭声硬生生地噎在喉间再难吐出。平安?如何平安?刚刚太医说得清楚。这个女儿就算救活了,也绝活不长久!

“没有!我们瑞怡从没吃过什么改胎药!”白徐氏立时反口,指着两个御医破口大骂,“到底是收了谁的好处要你如此构陷我全家?害人性命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老夫人怒道:“正是天打雷劈!胆敢做下这等孽事,你们便不怕天打雷劈么!”

白徐氏深知若撑不过这关往后什么荣华什么富贵都没了,更重要的。白瑞怡从此在白家也会一落千丈,被人厌弃!

“小公爷!小公爷你说句话!”白徐氏扑到林渊脚下,“瑞怡对你一心一意,为生这两个孩子更是赌上性命安危,切不可只凭这两个庸医一句话就误了她的清白!”

杨御医闻言更是恼怒。又要开口,却被老御医拦下。

老御医拱手道:“请老夫人为我二人另寻清静之处,安心为大姐儿诊治。”

老夫人身边的锦绣得老夫人首肯。忙抱了孩子又引两位御医出去,另寻清静之所。

白徐氏哭得不能自已,“瑞怡的性子小公爷再清楚不过,虽有时喜欢使小性,可大事上从不糊涂,对这两个孩子也是爱到了心底,如今她气弱未醒,若醒来知道两个孩子一死一病。已和要了她的性命一样,若再知道这庸医的胡言乱语,便是要把她逼死在产床上!”

林渊没有回答。可看得出他已有些动摇,就在此时,内间传出虚弱唤声。是白瑞怡醒了。

胡婆子得老夫人示意,连忙回身钻进帘子里,屋里的人隐约听到白瑞怡问:“孩子呢?”

胡婆子赔着笑道:“夫人放心,姐儿一切都好…”

片刻的寂静后,白瑞怡满是错愕的声音传出,“姐儿?不可能!难道不是儿子?明明说两个都是儿子的!另一个呢…”

老夫人闻言色变,林渊则勃然大怒!刚刚面上的犹豫一扫而空,扯了帘子就闯进内室。

被大力扯损的鲛纱帘子落了地,白瑞宁看着林渊几步冲至床前,指着面色苍白如纸的白瑞怡怒道:“你想儿子想疯了!你去看看,你到底生出个什么!”说着伸手去扯白瑞怡,引得白瑞怡惊叫连连。

白徐氏见林家人已认定了太医所说,根本难以扭转,哭着冲进内室,死拦着林渊,“你看在她九死一生的份上饶了她,一切都是我的不好,是我要她吃的那药,她一切都是听我的才会弄成这样!”

白瑞怡又惊又疑,“怎么了?什么药?”

林渊的双唇动了动,却终是没说出御医所说的那番话,只是气极地回身一拳打在床柱上,引得白瑞怡更加惊恐不定。

林庞氏由始至由都没说过话。她本忧心二房出了嫡子,他们长房这收养来的孩子便更没有出头之日,谁知二房竟出了这样天大的笑话。她原是想继续看这出好戏的,可如今场面僵持,之前一直指挥若定的顾月皎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显然受惊不浅,哪还能再做什么指示?林庞氏当下上前一步,看着屋里跪着的三四个稳婆,淡淡地道:“想来你们也听到了,今天二夫人只生了大姐儿一个孩子。”

那几个稳婆都是京中出名的,没少为达官显贵之家接生,可此时也都是抖抖嗦嗦,知道她们知晓了绝不可外传的绝秘之事,当下连连点头,赌咒发誓地照着林庞氏的话重复了一遍。

林庞氏点点头,“这院子人多口杂,不过除了你们,都是家生子,也好处置,两位御医大人自然不会乱说,所以…若外间有了什么流言蜚语,你们一个个的,哪个也别想善了。”

林庞氏虽是小门户出身,但嫁入林家十几年,又帮老夫人管了十几年的家业,一身气度早已不输任何人,此时粉面含霜不怒而威,吓得那几个婆子争相磕头求饶。

林庞氏回头看一眼老夫人,见老夫人面色沉重地坐在桌边,似是受了不小的打击,也并未对她的处置表示什么不满,当下心中暗喜,又嘱咐稳婆,“酒要少吃,话要少说,醉酒所言也是做数的,记住这两点,你们自然安枕无忧。”说罢叫人进来重赏了几个稳婆,又送她们出去。

白瑞怡听得糊涂,挣扎着要坐起来,“什么只生了一个?我明明有感觉,是两个!你们…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我的孩子呢?”

白徐氏连忙抓住她不让她再说,白瑞怡越发恼怒,“孩子到底在哪里?”

林庞氏走到床前,“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明白,现在大呼小叫的可是心虚?”

白瑞怡极恼,“我有什么可心虚的?我只想要我的孩子!孩子到底怎么了!”

白瑞怡刚经历生产,精神头难免不足,脸色也苍白得厉害,此时却为了孩子强撑着厉声相询,倒让看着的白瑞宁心生几分好感和羡慕,做了母亲的,和之前的确有所不同。

林庞氏笑了笑,一边瞄着老夫人的脸色一边道:“你的确生下两个孩子,不过你之前妄想以药物改变胎儿性别,产下一个极凶的死胎,另一个孩子受他牵连,出生便只剩半口气,如今太医正尽力施救,你最好祈求孩子没有大碍,否则你便是林家最大的罪人!”

白瑞怡怔了半晌,看着林庞氏的目光变得莫名其妙的,“你胡说什么?什么病胎死胎?这绝无可能!”

林庞氏的笑容乍冷,“不可能?难道你还想再看看那东西?”

看着林庞氏脸上不带丝毫温度的笑容,白瑞怡移转目光看向扑倒在床边的白徐氏,双看向林渊、顾月皎、白瑞宁和老夫人…她摇着头,“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白瑞怡猛然激动起来,她极力捶打着床铺,“我的孩子好好的!他们都好好的!我早上还感觉到他们在动!什么病胎死胎,你们…你们…你们看我不顺眼,何必咒孩子来诓我!”

白徐氏哭着抱住她,“瑞怡!瑞怡!”

白瑞怡便如疯了一样,神情狰狞地想要扑向林庞氏,“我们有什么仇!你要这样害我!”

林庞氏厌恶地向后避了一步,不忘观察林渊的情绪,见他木怔怔地看着白瑞怡激动万分,一点上前阻拦的意思都没有,心中不由冷笑。都说她这小叔是个多情种子,可她早就看出来,没人比他更无情,玩意儿见得多了,哪还会有真心去珍惜?

“我为何要害你?”林庞氏一指屋内众人,“今天的事大家都是亲眼所见,再不信,你问问你自己亲娘,她总不会唬你!”

白瑞怡看向白徐氏,白徐氏早已哭得透不过气来,哪还能再答话?白瑞怡的面色变得灰败无比,可她仍是摇着头,“我不信…宁姐姐!”她仿如抓到救命稻草般地望向白瑞宁,“你说!我信你说的!”

白瑞宁没想到白瑞怡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着实惊诧了一阵,可回过神来,却也只能无言以对。

白瑞怡惨笑出声!“什么改胎药!我没有吃过!娘!”她抓着白徐氏的手,泪水从美丽的眼晴里不断地滚落,“你送过来的药我一口都没有动过!怀孕在身岂能随便用药?这样浅显的道理我会不懂?我真的没吃!”

白徐氏顿时尖叫!

“听见了吧?她没有吃!”白徐氏跌跌撞撞地来到老夫人身前,“她没吃,没吃那肮脏药!”

可任她说破了嘴,谁信?

第147章 落幕

此时竹姑姑由外进来,“老太太,大姐儿平安了!”

老夫人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看也不看床上抱头痛哭的白瑞怡母女,扶着白瑞宁的手走了出去。

林渊比老夫人更快一步冲出房去,白瑞怡连叫他数声他都置若罔闻,在他出门的瞬间,白瑞怡的叫声立时变得撕心裂肺,“为何连你也不信我!”

林庞氏今天出够了当家主母的风头,与顾月皎道:“到底是你们房里的事,我不便多管,剩下的就全靠弟妹料理了。”

顾月皎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显然还是惊吓未复。林庞氏笑着嘱咐,“别忘了吃点珍珠末定惊,我先去看看大姐儿了。”

白瑞怡犹自哭喊,“我没吃药!没吃药!”

顾月皎定了定神,看着床上神情狰狞的白瑞怡,目光中饱含怜悯,“妹妹,你想好了,你若再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吃药,老爷子和老夫人必不容你。”

白瑞怡猛然一怔,白徐氏的脸色已变得如死人一般可怕!

那两个孩子,若是因吃药致死至伤,好歹算是有个说法,可若白瑞怡咬定自己没有吃药…没有吃药还生出那样的怪胎…白徐氏突地打了个冷战,那便是今生的冤孽,不祥至极的凶兆!

白瑞怡恍恍惚惚地看向白徐氏,声音已不复刚刚那般尖厉,“娘,我真没有…”

白徐氏一把捂住她的嘴!

与争宠心切愚不可及比起来,不祥凶胎足可使白瑞怡乃至整个白家都落入难以挽回的可悲境地!

顾月皎见白徐氏明白了,轻叹了一声,“事到如今,妹妹已不适合住在百素堂…”

白瑞怡一把挣开白徐氏,怒道:“你休想就此发落了我,就算发落,也要等小公爷来发落!”

顾月皎摇摇头,“你若真想那样。我便不再多事了。”说着便要出去。

白徐氏急着奔过来拦住她。

“夫人仁义,还盼夫人给瑞怡指条明路。”

白瑞怡愤恨不已,“娘!”

“你闭嘴!”白徐氏厉声斥道:“事到如今,竟还看不出谁是真心为你么!”

白徐氏也不愿相信顾月皎,可有那怪胎在,白瑞怡在林家可谓人心尽失。总算白瑞怡还年轻,也美貌,又有大姐儿这个女儿,只要保得在林府的一席之地,不怕将来没有翻身之日!

顾月皎此时已尽祛惊吓之色。平静地道:“白夫人不必恭维我,说我真心为妹妹着想,恐怕你第一个不信。此处没有外人,我也不怕直言,我对妹妹心中不是没有怨忿的。我知道妹妹与小公爷在成亲之前已有住来,可我与小公爷的婚事本是御赐,这是两家都没有办法的事,我原以为凭妹妹的才智必然会看得通透,不会往妻妾成群的宅子里扎,可她却偏偏同意了要给小公爷来做平妻。”顾月皎说至此处直视白瑞怡的眼睛。“瑞怡,你自己说,嫁给小公爷。到底是舍不了他这一份情,还是因为不愿意输给我?”

白瑞怡对着顾月皎那端庄明美的面容,激动的神情渐渐变得怔忡。沉默半晌,无一句对答。

“我们以前是亲密好友,你的脾性我如何不知?府里下人们常议论说妹妹自有了身孕便变得跋扈起来,我有时也分不清到底我以前认识的白瑞怡是真的,还是孕后的白瑞怡是真的?你的骄纵任性,到底是本性如此,还是做给我看、让我明白你虽只得平妻之位,却是处处比我强、连怀孕生子都快我一步的?你嫁给林渊到底是情之所住还是不愿服输,你自己可分得清楚?”顾月皎深吸一口气,忽而苦笑,“我们这样的人…包括瑞宁,哪个不是心有自己的向往?可在这样的时代里,岂能事事尽如人意?有时我常常在想,我们自认聪明,却谁也比不过瑞宁,莫如意虽然冷酷残暴,可对瑞宁总是好的,他收了两个丫头,却也只是为了给太子面子,自开了脸,便少有留房的时候,可见心里总还是记挂着瑞宁的。我们呢?”

白瑞怡木呆呆地听着,蓦地,她仰面栽倒在床上一动不动,面上仿佛蒙上了一层死寂。

白徐氏骇然变色以为她昏厥过去,可一查看,她却只是那么躺着,死死地盯着头顶的锦帐,一双眼睛已再不复往日的神采光泽。

白徐氏本想提让白瑞怡看看大姐儿,给她点希望和动力,可此时见女儿的模样,心中骤然一痛,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顾月皎道:“与其等着老夫人和林渊说话,不如妹妹主动提出搬离百素堂,为大姐儿静心祈福,不仅全了各方颜面,对妹妹将来也有好处。”

白徐氏料到顾月皎会出这个主意,可事到临头又有犹豫,这一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顾月皎却不再多言,“如今大家的心思都在大姐儿身上,不过刚刚御医的话相信白夫人也听到了,大姐儿活不长久,不如趁这段时间给大家留个好印象。但具体如何,全由你们自己决定。”

顾月皎说完便离开了房间,剩白瑞怡母女两顾无言。

“你不必这么伤心。”白徐氏拉着白瑞怡的手低声劝慰,“不如就先听她的,搬出去一段时间,等这件事过去了,再想办法回来。”

白瑞怡一动不动,像尊木偶一样,连眨眼都不曾有一下。

白徐氏心疼至极,她以为白瑞怡是为孩子和林家的不信任而伤心,殊不知是顾月皎刚刚那番话触动了白瑞怡的心弦。她一直认为她和林渊是两情相悦,顾月皎就是个不要脸的小三!可反观婚后,竟真如顾月皎所说一般,她处处攀的、处处比的对象都是要比顾月皎强,输给谁也不能输给顾月皎!至于林渊,在她心中的份量竟还没有顾月皎来得多,看着他们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她想的也是顾月皎不过如此,从而越发地刁蛮任性,哪一处都想显出与顾月皎的不同来。再想想。林渊喜欢听她说故事,她便每天绞尽脑汁地想,可时间一长总有厌烦的时候,尤其孕后,仗着孕妇最大,他们哪还有挤在床头说故事的温馨时候?多半是林渊忍着她。宽慰几句,而后不是去寻妾室,就是去顾月皎处留宿。这些,她竟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一味的全怪在顾月皎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