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棉布五毛一尺,灯芯绒要一块,质量好的得再添一两毛。这块灯芯绒布质量上佳,是姜大伯给侄女添妆的,他心怀愧疚之下,足足扯了八尺,不但耗了接近十块钱,而且连家里攒了数年的布票都用上了。

布票价值不比钱低,再加上林县这小县城,上佳灯芯绒可遇不可求,适逢过年,这块布身价能翻一番,不要布票三四十块都有人肯要。

孙秀花顾不上眼红姜宁陪嫁丰厚,赶紧将两包裹原样打包放好,灯芯绒往怀里一揣,就要溜回去。

她想得挺好的,老二两口子赶着回娘家,一待大半天跑不了,她只要在这之前把灯芯绒处理妥当,即使姜宁回头发现丢了东西也没办法的。

她甚至不能磨叽,因为明天一大早,就得出发了。

而且更大的可能是,姜宁得到了杨市才会发现,到时候就更没事,一两年后黄花菜都凉了。

千算万算,孙秀花就没算到赵向东提早回来,因为他以往晨练时间都很固定的,一个小时只多不少。

赵向东眼睛还毒,一眼就发现不对劲,强压怒意之下气势全开,孙秀花扛不住,惊慌之下连连倒退几步,把后面两个晾晒架子碰倒,架子竹匾干菜豆子“哗啦啦”倒了一地。

“老二胡说八道啥呢?啊?!”

豆子滴溜溜滚了一地,惊醒了慌神的孙秀花,她知道要是真的坐实了这事,可跟平时的胡搅蛮缠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心跳加速,她立即昂起头怒道:“我是你亲嫂子,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赵向东是上过战场经历过血战洗礼的,他目光冰冷仅一句话,孙秀花后心就冒汗了,此刻不过是色厉内茬,她环抱腹部的手紧了紧,咽下一口垂沫。

其实在探手取灯芯绒那一瞬间,她犹豫过的,但最后还是贪婪占据了上风。孙秀花说不得后悔不后悔,但她即使再蠢,也知道必须趁人少赶紧脱身。

压低声音吼完,她冷着脸要回屋去,赵向东气极冷哼一声,脚下一动,挡在对方的面前。

“不管你棉袄里揣的是啥,都必须给我放下!”

孙秀花心肝一颤,“我听不懂你说啥?我得去叫石头起床吃早饭!”说罢要匆匆绕路,可惜没成功。

“东哥,这是干啥呢?”

姜宁听了丈夫声音,急了,浇头也没心思炒,直接往锅里舀了半瓢水,就转身冲出去。

她视线在赵向东的冷脸上掠过,随即放在孙秀花的棉袄上,眉心蹙了蹙。

她不傻,就听着了两句,再结合丈夫堵人的行为,很明显,对方是拿了她屋里东西了,很可能是昨天放在床上那两包裹的。

至于原因,也不难猜。

赵向东顾忌男女之别,不好上手,姜宁则不然,她直接就探手过去,直奔孙秀花手腕。

孙秀花有蛮劲,当然反抗,但赵向东在根本不可能让她碰到自个媳妇儿,挡了两下,姜宁已经抓住对方紧扣在腹部的腕子,使劲儿在麻筋上一按。

她上辈子常外出旅游,实用的防身法子学过一些,这一下子快准狠,孙秀花只觉手一麻,“啪嗒”一声,藏在棉袄里的灯芯绒立即掉了下来。

姜宁定睛一看,登时大怒,“好啊!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大伯给我添的妆,居然还被偷了!”

她颇珍重姜大伯的心意,忙弯腰捡起来,将灰尘拍去。

“偷”这个字眼很戳心,虽是事实,但大喇喇说出来,依旧让孙秀花脸涨成猪肝色,她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而且她也顾不上撒泼,人赃并获,这次跟以往都不一样的,不行,她立即拔腿往院外奔去。

可惜晚了,院子动静早惊动了所有人,不管起没起床的,此刻都套上棉袄赶过来了,姜宁的高声怒骂,让大家速度加快。

赵向前住在东屋距离最近,他头发乱糟糟,连鞋跟也没抽上,一撩起门帘就见自己婆娘想跑路,他上前两步就把人揪住。

他刚醒,瞅瞅自己婆娘,再看看面沉如水目光冰冷的赵向东,横眉怒目的姜宁,还有她手里抱着的枣红色灯芯绒。

昨夜孙秀花不甘的絮叨言犹在耳,电光火石间,他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当即又惊又怒,揪着她头发的手猛一拉,狠狠一个耳光就扇过去。

“你,你!”

赵向前喘着大气,他知道自己这婆娘有不好的地方,但她好歹给自己生了两个儿子,改不好也只能凑合着过,村里人都这样,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敢偷东西!

赵向前脸皮肉眼可见涨得通红,身躯颤抖片刻,将孙秀花一把掼在地上,手脚并用痛打,“我打死你算了,不缺你吃不缺你穿,一天到晚祸祸,居然还偷上了?”

“你个贱皮子,好说歹说就是不听!”

曾经他也不是打媳妇的男人,可惜遇上孙秀花,忍无可忍开了头,随即一发不可收拾。他难堪至极,手下愈发狠了,“你这贼婆子,放在几年前就该拉出去批斗游街!偷,我让你偷!”

孙秀花脸肿鼻青,蜷缩在地,这是她这辈子挨的最大一顿打,男人怒火遮眼,她只能勉强护着胸腹头部,惨叫求饶,“我,我不敢了,向前,我不敢了!”

作为苦主,姜宁皱皱眉,侧过身子拒绝围观,这场面让人无法适应。

赵向东活人死人都见过不少,更何况就打个人,他神色冷漠,扫了孙秀花一眼,转头看向正房屋檐下。

赵家其他人已经先后到场了,不过事儿太大变化太快,他们并未能作出任何反应,只一脸惊愕地看着。

他看向赵老头,后者察觉他的视线,侧头看过来。

“爸。”

不等父亲开口,赵向东静静地说:“爸,我想分家。”

不是内部商量好养老钱的那种,而是彻彻底底的分家。

他声音不大,表情也平静,但目光却万分坚定,这念头从昨日开始酝酿,到了今天迅速成为非实行不可的事实。

他媳妇还有很多陪嫁无法带走,两口子在家都这般无所顾忌,等离开了,樟木箱子上那把黄铜小锁还值当什么?

一个连媳妇儿陪嫁都护不住的男人,算哪门子男人?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往空旷的院子陡然安静下来了,正痛殴孙秀花的赵向前动作一顿,诧异回头。

赵老头看着眼前高大挺拔却脸色沉沉的二儿子,喉结滚动两下,“嗯,分家也是好的。”

第22章

林县这块地方, 风俗比较传统,一般父母在堂, 只要地方还够住,都不分家的。

像赵二姨家那么开明, 两儿子一结婚就给分了家, 才是极少数。

“嗯, 分家也是好的。”

人老了总喜欢儿孙满堂,哪怕只有名义在, 赵老头也不例外, 他语气有些涩然,面色却一松, 点了点头表示:“要不是时间没凑上, 我早就想给你兄弟俩分家了。”

儿子主动提分家,不管有千万种不得已的理由,传出去都是不好听的, 赵向东眼眶有些热,“爸!”

“树大有分枝, 你二姨家不是刚分了吗?挺好的。”

赵老头磕了磕水烟筒,“分了家我难道就不是你爸了?你还敢不回来看我?”

“当然不会!”

赵向东回答坚定有力,赵老头露出笑脸,“那不就行了。”他吩咐小儿子,“黑子, 你去村头胡家走一趟, 把你胡叔找来。”

大岗村村支书姓胡, 叫胡大海,就住在村头,这是要找分家见证人。

三言两句,分家的事就敲定了,赵母愣愣听了半响才反应过来,“黑子不许去!”

“咋就分家了呢?咱家房子盖得够宽敞,等黑子结了婚,也是够住的呀。”当初咬牙把房子建八间,就是想着一家子能热热闹闹住一起。

赵母拒绝接受,怔怔问了好几句,但老伴只是定定看着她,一脸笃定。

“黑子,快去。”

赵向阳看看爹看看妈,他十一岁了,明白分家意义,他也知道家里爸虽不咋说话,大事却得爸做主的,他抿了抿唇,最终跑出院门,往村头奔去。

天崩地裂,赵母失声痛哭,“咋就分家了呢?!东子出门在外,我能给他看着屋子啊?!”看着似乎差不多,但意义不同啊!

说起看屋子,不免想起导致分家的罪魁祸首,赵老头说自己本来打算给两成年儿子分家,但实情如何,赵母最清楚。

她恨极孙秀花,抓起扫院子的竹扫帚,“搅家精!搅家精!”

“我让你拆散老娘的家,我让你拆!”

孙秀花时不时犯浑,赵母天天骂,但真没亲自上手打过,以往都是唤大儿子管教他媳妇的,这次真的气疯了,抡起扫帚劈头盖脸打下去,“老娘倒了八辈子血霉,听了媒人的话讨你做了儿媳妇!天天祸得一大家子不得安宁!”

其实真不能太怪赵母,那年月很难,孙秀花身板跟男人似的,干活一个顶俩,在当时壮劳力就俩的老赵家,优点是很明显的,她后面还一口气生了两个带把的,那些缺点也就不是不能接受了。

以前有多接受,现在就有多难受,赵母狠狠打了一通,气喘吁吁扔下扫帚,“滚出去,给我滚回老孙家去,咱家供不起一个贼婆子!”

孙秀花松开护着脑袋的手,脸青鼻肿,身体疼得厉害,婆婆冷着脸说出这句话,语气却很平静,她心肝一颤,这回真吓坏了。

“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再有下次我自己回娘家去,妈给我一个机会吧!”

她哭得涕泪交流,糊在青青紫紫的脸上,披头散发,看着挺凄惨让人无法直视的,但赵母无动于衷,冷着脸,使劲挣了挣被抱住的腿,“放手。”

就是这么言简意赅,反而更让人心慌,孙秀花死不放手,余光看见两个一脸无措的儿子,眼前一亮,“石头,铁蛋,你俩快过来给阿奶说,要不以后就不能见到妈了。”

孙秀花嘴馋,平时爱分儿子的吃食,但这是亲妈,要紧关头小孩子肯定亲的,两小子一个八岁一个四岁,惶惶中找到了主心骨,忙奔上前搂住赵母的腿,“阿奶,不要赶我妈出门!”

四岁的小子甚至“哇”一声吓得大哭,他哥哥也抹了抹眼睛。

两个孙子是赵母的心肝肉,她冷脸终于露出一丝裂缝,孙秀花瞅见了,忙嚎哭道:“妈,我错了,我会改的的!妈给我一个机会吧!”

“好了,向前,你领石头他妈回屋去。”

说话的是眉心紧皱的赵老头,村头并不远,胡大海马上就到了,不管如何家丑不好外扬。

哭嚎这么大声,邻里都听见了,但被听见总好过被人亲眼目睹,他又吩咐赵向东,“东子,你搀你妈回屋歇着,燕子也去。”

赵向东应了一声,上前扶赵母,赵母仍带一丝希冀看着二儿子,他胸口闷闷地难受,但最终还是把心一硬,低声安慰道:“妈,我有了假期就回来,跟以前一样的。”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赵母喃喃自语,虽然实际上差不多,但在老一辈人心里,差别还是大得去了。

赵向东挺难受的,吸了口气才扶着亲妈回屋里去,这当口,赵玉燕不敢吭声,忙上前扶着赵母另一边手臂,一起跟了进去。

姜宁早在丈夫动身的时候,就转身回屋去了,搁下灯芯绒接下来也没有再出门,她不大在意分家结果,有赵向东在可以了。

说实话,事态发展挺出乎她意料的,她叹了口气,也不知今天能不能腾出时间回娘家。

赵老头十分干脆利落,等胡大海到了以后,直接表示,树大有分支,二儿子结婚后,他就想分家了,不过上次二儿子时间紧,没来得及,所以才等到现在才办。

胡大海就是个见证人,赵老头说他就听,顺带夸两句老哥开明,不见村里多少一大家子住一起的吵吵闹闹,分开过就安宁多了。

胡家就是村里少数分家户,儿子结婚一个分出去一个,他这话是真心的。

不管怎么样,分家摊子就拉开了,家里八间瓦盖大屋,刚好三个儿子一对老人,四份每份两间。林县一带都是跟大儿子过的,因此赵家老两口也跟老大赵向前过,等百年以后,属于老两口的两间房,就归照顾老人的大房。

不过由于赵向阳跟赵玉燕还小,就依旧跟着父母过直到结婚,房子分配适当调整一下。赵向东西屋两间不变,本来大房住的东屋就归老四赵向阳,正房四间就是大房跟老两口的,连成一片也方便以后分割。

田地是去年按户口人头分配的,各归各没啥好争。至于家禽农具等,赵向东放弃,两兄弟分配后,老四还小,就由老两口替他拿着。

还有现钱粮食等,赵家兄弟让亲爹不用分了,赵向前认为,小弟未成年,分家以后情况其实跟以前差不多,分不分没啥。

赵向东自己有,更不会要爹妈手里的钱,哪怕这钱是他以前给的。

赵老头同意不分粮食,但钱一定要分,他端详着一脸憨厚的大儿子,暗暗叹了口气,其实孙秀花今早折腾这出,何尝不是因为手头紧巴的原因。

赵向前都快三十了,手里一分钱都没,确实不大妥当。

“这钱,必须是你拿着,不能给你媳妇,如果你觉得自个儿拿不好,就爸给你拿着,用多用少记个账,以后你想拿就拿回去。”

孙秀花这人,赵老头不敢让她掐住大房的钱,不然还不得翻天。

“那就爸拿着吧,我要用就给你说。”

“好。”赵老头打算将大儿子那份,投进熏鸡买卖中,记着账目也不怕乱。胡大海在这当然不提,不过回头他告诉了赵向前,并嘱咐不许透半点风声给孙秀花。

赵老头早看明白这个大儿媳,就是个无风三尺浪的,让她认定钱都是老两口把着,才能安分些,不然折腾起来日子都没法过。

儿子都没意见,任由老子分,家里穷也没啥东西好分,不过半个小时就完事了。胡大海写了协议,一式三份,清清楚楚记明各种条款,参与的赵家男人还有他,都在上面签了名。

“好了,老哥,我回去了,等土地证弄好了,我再给你家拿来。”既然分了房子,土地证也得重新办过。

胡大海走了,赵向东将刚才赵老头分给他的钱塞回去,“爸,我想建个围墙。”

“嗯,要的,等黑子大了结婚,东屋的围墙也得弄起来。”赵老头知道二儿子,见钱塞回手里,也不推拒。

赵向东时间紧,说两句就出门去了,望着二儿子高大的背影,赵老头轻轻叹了口气,或许分开才是好的,一家人各有各的毛病,硬拢在一起早晚得磨光感情。

胡大海赵二姨他们,才是聪明的。

赵向东知道媳妇儿惦记着回娘家,回屋安抚两句,说下午就去,就匆匆出门往赵二姨家去了。

二姨夫李光明有祖传泥瓦匠的手艺,还教会了两个儿子,父子三人凭借这手艺,家里条件在大岗村一直是头一拨。

李家本来就打算给两儿子分家的,建房时前屋后屋间隔很开,方便以后建围墙,现在刚分了家,李光明找了关系拉回几大车红砖,这两天正要垒墙。

赵向东就是打算拜托二姨家,想买下这批砖,请姨夫表弟先给西屋建上围墙。

他户口早迁出去,批不下宅基地,而且建房时间上也来不及,媳妇儿陪嫁更不好搬回娘家打赵家的脸,否则赵向东也大不想分这两间房,毕竟他跟媳妇不住村里,空置着挺浪费的。

李家与赵家,就是斜对门,李家几口早就听到动静,赵二姨叹了一口气,“我当初就不喜欢孙家,是你妈想着家里壮劳力少,才选的她。”

“真是作孽,居然还偷上妯娌陪嫁了,咱大岗村几十年来就没出过这么一个人。”

感叹过后,李家爽快表示没问题,两间西屋占地不大,围起来的院子小,建围墙比建房子简单太多,他们父子三个一起开工,最多几天的功夫,就能完工。

“我家两扇院门,先给你用一扇,反正咱家不急,年前年后建都成,到时候跟砖一起补回来就行了。”李光明是个爽快人,笑道:“咱家跟着你家做熏鸡买卖,还是你媳妇儿出的主意,咱家占便宜了。”

“院门的钥匙,等弄好了我就寄给你。”

李光明是个工作态度十分认真的人,活儿既然揽了,哪怕赵家是很近的亲戚,他也不会说什么钥匙交给赵家保管的话。

大家做事非常有效率,三言两语拍板,李光明立即领着儿子开始干活,他还打发二姨去唤本村及邻村的老伙计。

赵向东一起帮忙搬东西,前面李光明领着大儿子已经在挖地基结砖脚了,风风火火干起来,大清早开始干,到中午地基已经差不多弄好了。

吃过午饭,李光明六七个人继续干活,赵向东则换了衣服,领着媳妇儿回娘家去了。

姜家今天没有出摊,特意等的姜宁两口子,太阳渐高没见人,姜父姜母按捺不住打发大儿子去接人。

这一接,直接接到大岗村去了,姜建设回来说了赵家的破事以及分家,还说小妹妹夫下午就回来。

姜家人气愤,姜红兵怒道:“分了比不分好,这姓孙的咋毛病那么多呀?”

末了,他嘀咕道:“早知这样,咱家未必选赵家。”他妹子条件好,嫁县城也没问题。

“你懂什么?”姜母啐他,“宁宁马上随军去了,就算不分家,也就忍两月。”

没当过媳妇,绝对是不知道没有公婆妯娌掣肘的好处,当初几个女婿候选人,她一眼看中赵向东,就是这个原因。

就算人好些,熬上几十年才分家,那就够呛,忍两月算什么?

“以后这话不许再说。”姜母板着脸。

姜红兵讪讪应了,他也就一时气愤,当然知道妹子已经嫁人了,这话不能说。

翘首以盼,姜宁终于带着男人回来了,一家团圆喜悦不必多说,姜母还借着母女说私房话的机会,把存折给了闺女,这是姜红兵已存好的三千块。

“宁宁,你到了那边,要跟东子好好过,给爸妈生几个乖外孙外孙女,以后妈给你带。”

一个下午时间是短暂的,终于到了分别时刻,母女俩眼泪下来了,姜家父子几个也红了眼眶。

“东子,宁宁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她。”姜母郑重将闺女的手,交到女婿手里。

“爸妈,我会的。”赵向东握住掌心的小手,认真做出承诺。

再依依不舍,还是得分开,姜宁回去后,在屋里偷偷哭了许久,心疼得赵向东够呛,哄了好久才睡下。

次日清晨,公鸡的打鸣准时响起。

第23章

天蒙蒙亮, 姜宁两人就起来了,她把行李统统拿出来, 再仔细检查屋子一遍,看有没有哪样遗忘的。

整理妥当吃了早饭, 赵向东把屋里的窗子全部锁上, 再提着大包小包, 领媳妇儿出了门。

他放下行李,掏出一把黄铜大锁, 给屋门上了拴以后, 直接拎起两个门环,把大锁牢牢扣在上面。

其实, 这个才是分家的主要目的, 不分家屋门不好锁死,围墙反倒是其次的。

家里窗户是老式木窗,厚厚两扇木板严丝合缝, 里面一锁无间隙,屋门就不用说了, 村里老木匠打得十分结实,里外两重锁保险万分。

赵向东心里才舒坦了些,老实说他觉得愧对自己媳妇,不做点什么难受得紧。

一只温暖的小手握住他的腕子,他侧头对上姜宁笑靥, 笑意暖融冲散了他心中阴霾, 他不禁回以一笑。

夫妻两人绕道往新院门位置行去, 围墙已建到人腰高位置了,屋门这段很狭窄,其实本来应把屋门改到另一边的,好正对着院门的,可惜时间凑不上只能下次再说。

赵向东提着大部分包裹,不得不侧着身子走,姜宁跟在他身后,手里就意意思思提点东西,挺轻松的,她顺势往赵家老院子望了一眼,目光掠过灶房,微微顿了顿。

孙秀花昨天一天没出现,闹了这么一出差点被扫地出门,后虽有两儿子求情得以留下,但她在家里地位也一落千丈,午饭晚饭都没敢冒头吃。

姜宁昨晚想到与家人分开,很是哭了些时候,眼睛有些难受,赵向东出门打盆水给冷敷,她在屋里似乎听见掀井盖的声音,随口一问,他说有人在灶房。

灶房有水缸,晚上比提井水方便多了,然而赵向东却选择掀井盖,显然这个人并不是他想碰上的。

这人只能是孙秀花。

这是饿了一天受不了,半夜来找吃的吧,只不过她大概啥也翻不出来。

因为,赵母今天把灶房的米面粮油全都锁进橱柜了,一点不给留在外面,并说家里有家里的规矩,谁也不惯。

这说的明显是孙秀花,婆婆态度是真变了,以后有得受的。

姜宁对此不置可否,或许彻底治治也是好的,其实孙秀花之所以能一直这般肆无忌惮,何尝没有公婆看在两孙子份上给的几分脸面的缘故。

不过,这些已经不干她的事了。

跟正砌墙的李家父子打过招呼,赵向东姜宁出了新院子,赵家人除了上学的赵玉燕姐弟以外,都来送行。

赵家人一直送到村口,双方才告别。

赵向东领着媳妇儿出了大岗村,远远走出一段,姜宁回头,看一眼这个被晨雾笼罩着的小村庄。

终于要离开了,这一出出的,她不惧也挺烦的。

“宁宁,我们走吧,以后有了假期再回来。”

姜宁侧头一看,赵向东的目光与声音一般温暖,她扬起笑脸,“嗯。”

两人随后直奔县城不再停顿,目标是县纺织厂,年前厂子天天去市里,有顺风车坐。

“东子,宁宁头次出远门,你多看着些。”

姜红兵拍了拍赵向东肩膀,他今天要出差省外,市里路线换了一个人走,不过他拜托同事捎小妹妹夫一程。

今天送别,姜家其他人没来,姜宁劝的,她不愿意爸妈再掉泪,且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要忙。

“嗯,我会的。”

这点不用嘱咐赵向东都会十分注意,他利落将行李搬上车,姜宁兄妹俩拥抱半响,洒泪挥别。

姜红兵目送驰出厂门的大货车远去,按了按胸口,这一去恐怕短时间内难再见了。

多努力点吧,好迁往杨市一家团聚。

他吁了口气,收回视线,打开车门跳上另一辆大货车,“出发。”

车票刚好买上十点的,最后几张,要是来晚了只能等下一趟,姜宁十分庆幸,“幸好赶上了。”这年头不比后世,得等两三个小时,耽误好多事。

“宁宁要上厕所吗?” 火车上人多,挤去厕所不轻松。

赵向东一脸关切,姜宁脸有些热,恋爱期短的新婚夫妻,哪怕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不止一次,说这话题她也挺不好意思的。

不过厕所还是要去的,她嗔了他一眼,将提着的小包还有一网兜橘子往他手里一挂,转身往厕所去了。

嗯,这男人经过火车站门口,又惦记着给她买一兜橘子吃。

姜宁嘴里傲娇,实则心里甜滋滋的,丈夫内敛,情爱少挂在嘴边,但心里时时惦记着她,偶尔的言行举止,烫得她心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