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卢家,卢母反而成了最重视卢敏芝的人,其次是卢父。

两人要上班,但也反复叮嘱过保姆,保姆可不敢怠慢。

但赵玉燕现在把孩子带回娘家了,孙子他们不担心,担心是的孙女遭冷待。

这么冷的天,孩子穿少点就够呛的。

这么一想,他们心里更急了,急急忙忙往大岗村赶去。

*

卢家人到了赵家,并没啥好待遇,自己闺女不争气归不争气,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哎哟喂,这哪来的贵客啊?!”

赵母抢过小儿子手上的竹扫帚,大力往卢家三口方向扫,“贵人踏贱地,不知有何贵干?!”

走在前面的卢父卢母立即沾了一身灰,丢脸又狼狈,但也知道自己儿子做错了事,只好挤出笑脸,“亲家母,我家修文做错事,来给你家和燕子道歉了。”

卢父卢母态度是非常好的,赵玉燕不愿意离婚,赵母骂了几句,最后还是让人进门了。

赵向东也在,卢父一诧,随即狠刮了儿子一眼。

说了多少次不许折腾,你硬要折腾就也算了,就不能年后再闹吗?

赵向东两年多回来一次,偏偏就撞上闹得最凶,卢家最错的一次。

卢父很生气,卢修文怯了怯,态度软和了不少,等父母说完开场白,让他赔礼道歉并保证和那女的一刀两断时,他也规规矩矩上前了。

“爸,妈,我一时糊涂,请你们给我一次机会。”

赵老头赵母疾言厉色骂了女婿一顿,最后冷着脸说:“你问燕子吧,燕子愿意随你回去就回,要是不愿意,我们家也养得起闺女外孙。”

卢修文只能转个方向,对赵玉燕低声下气道了歉。

“你以为动动嘴皮子就行了吗?”

在此刻之前,赵玉燕臆想过无数次卢家低头,卢修文低头,将她请回卢家的场面。她从没想过离开卢家,说到底,是舍不得苦苦谋算而来的优越日子。

但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愤懑。

卢修文抱着那个苗条漂亮的女孩乱搞的情形犹在眼前,对她却抬手就打,抬脚就踹,她身上现在还疼得厉害。

这些怨愤压抑已久,此刻终于爆发,赵玉燕抱臂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卢修文,冷哼一声,“你今天必须跪下来向我道歉,发誓以后不再乱搞,否则,哼哼!”

姜宁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说实话卢修文这错,跪下来道歉也填不上,但人家爸妈都在,你这样说合适吗?

你要是打定主意离婚也就算了,问题你是想着以后回去过的,把人得罪死了没意义啊!

而且最重要一点,卢修文不是心甘情愿道歉的,差不多就行了,不然反弹起来,怕是台阶都没得下。

要个男人当众下跪,这已经是折辱了。

果然,卢父卢母脸色很难看,卢母张嘴欲言,最后却被眉心紧蹙的卢父拽了一把。

父母没吭声,卢修文的脸却涨得通红,不可置信:“你说啥?要我下跪?”

恼羞成怒也就一瞬间的事,他抬起头冷笑一声,“就你这个黄脸婆,给我我都不想要,你爱在娘家待着就待吧,最好永远别回来。”

他嘲讽:“老子不睡外头的女人难道睡你?你瞅瞅你这个样子,老子硬着头皮下嘴还得做噩梦呢!”

卢修文本来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哪里受过这种折辱,一时言语格外刻薄,说完冷笑一声,直接甩袖走人。

“卢修文!”

赵玉燕气得眼前发黑,得意没两分钟,就被当众打脸,而且还打得特别难堪,当着娘家爸妈哥哥嫂子的面,被丈夫把脸皮全都扒得干干净净。

她怒火遮眼,恶向胆边生,直接抄起桌上刚冲好热茶的大白瓷壶,使劲往卢修文后脑勺一扔。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大白茶壶正中目标,刚走出正房的卢修文连痛呼也没来及发出,应声倒地。

“砰”地连续两声,茶壶破碎,卢修文重重摔倒在台阶上。

一朵血花,在瞠目结舌的堂上众人眼前溅开,点点殷红落在墙上地上。

第148章

安安吓得抖了一下,姜宁赶紧捂住他的眼睛, “别怕安安。”

正房已经混乱一片。

卢母的尖叫声, 卢父和赵家人的惊呼声, 赵向东第一时间冲到卢修文身边。

他立即检查了卢修文的伤口, 再试探呼吸和脉搏。

还好!

饶是如此, 赵向东的神色依然十分凝重,“赶紧取干净的棉布过来!”

卢修文后脑勺鲜血不断溢出,滴滴答答,染红了他头部颈部和后背衣服, 好些地方也烫得发红, 不过这些比起前者,都不算什么事。

赵家混乱成一片,赵向东将厚棉布床单撕成一条条, 充当临时绷带, 给卢修文进行止血和简单包扎。

姜宁也上前看了眼,脸色松了松, 真是万幸, 卢修文看来没有生命危险。

她一边轻拍着安抚怀里的儿子,一边低声询问道:“东哥?”

赵向东利索地打完最后一个结, 先对六神无主的众人道:“赶紧的,马上送医院!”

赵向前已经蹲下来,赵向东一边将人扶上去他大哥的背,一边抽空对媳妇儿说:“宁宁你别慌,我去趟医院, 你在家带着安安。”

姜宁赶紧点头。

一群人呼啦啦出去了,家里就剩女人和孩子,愣在堂屋的孙秀花回神,突然抄起门边的扫帚打赵玉燕。

她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害人精!怎么还不死?!”

恐怕这回家里要掏钱了,也不知得掏多少?

卢修文有惊无险犹自可,如果真出了啥大事,卢家就这么一个儿子,恐怕得两家亲家变死仇了。

卢家可是住县委大院的,赵向东是正团级不假,可是县官不如现管啊!

“啊!”

赵玉燕刚才也呆愣在场,挨了几下子却惊醒了,她又恐惧又害怕,也顾不上孙秀花,用手挡着脸就追出门。

她从来没想过让卢修文死。

半晌,她冲了回来,把儿子抱起。

这儿子以前是她的底气和倚仗,现在却是她的保命符。

赵玉燕想了想,把闺女也带上,一边抱一个追出去。

“安安别怕,没事儿了。”

姜宁轻拍着儿子的背哄着,孩子还小,这么狠吓一把可大可小。

安安确实害怕,他紧紧挨在母亲怀里,“妈,妈妈。”

姜宁亲了亲他,“好了,没事的,那人上医院给医生伯伯给治一治,就会好起来的,没事的安安别怕。”

当然这是安慰儿子的话,卢修文好不好,还得医生看过再说。

姜宁盯了赵玉燕的背影一眼,厌恶的蹙了蹙眉,这小姑子真是烦人死了,难怪最疼爱她的赵母也渐渐失去耐心。

这回有理变无理。

也不知卢修文的伤到底怎么样,毕竟人的后脑可是个要紧地方,看来这个年,赵家是不会好过了。

丈夫公婆一时半会都回不来了,姜宁也不乐意留在老宅对着孙秀花,她随意说了两句,领着儿子回自己家去了。

*

卢修文被匆匆推进了手术室。

“你这个贱皮子!”

卢母一回头,发现赵玉燕也来了,她当即怒骂一声,冲上去劈头盖脸扇耳光。

“好呀!我家好吃好喝好穿供着你,你这贱皮子啥活也不用干,现在居然要害我的儿子!”

两个孩子哇哇大哭,他们被赵玉燕死死抱着,卢母继续打人怕会不慎伤到孩子,她抢了两把抢不过来,只能停下手。

她气得浑身发抖,“赵玉燕你个不要脸的,还敢拿我孙子孙女做筏子!”

“没用的!”

卢母咬牙切齿,“我告诉你没用的!你这是故意伤害罪,老娘要报公安!”

她冷笑:“你把孩子抱得再紧也没用!你赵家不是要离婚吗?那就离!等离了婚你坐牢去,我家孩子你也别想占着!”

赵向东说过,卢修文没有生命危险。卢父卢母庆幸之余又担忧,毕竟头部受伤,就算没有危及生命其他也难说。

卢母恨不得生吃了赵玉燕,见她还拿着孩子当护身符,更添几分愠怒,一边骂一边寻了个空暇又甩了她一记耳光。

怒骂声,痛呼声,孩童嚎哭声,整个走廊都乱了套。

卢父脸色阴沉,既没有制止媳妇,也没有表态。

赵家人都在场,不得已只能上前分开,也没说其他,只道:“不要吓到孩子。”

未满一岁的小男孩本就羸弱,吓了一跳嚎啕大哭,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卢母还是很在意孙子孙女的,她阴着脸退后一步。

“不,不!”

赵玉燕目露惊恐,“妈不要报公安,我不是故意的。”她浑身战栗,没想这么严重的。

卢母毫不动容,“不是故意?这个得公安调查。”

赵玉燕惊恐至极,她不要坐牢,不要,不要!

“卢修文也打我了,也是故意伤害,我,我要验伤!”

对,她身上还有伤!疼得很!

赵玉燕犹如溺水的人捉到最后一块浮木,将刚才死命抱着的两个孩子往地上一放,扭头找护士,验伤去了。

两个孩子哭得十分凄惨,小男孩已经在打嗝了,卢母又急又气,赶紧拨开赵家人,抱起来哄着。

赵向东一直眉心紧蹙,赵母心惊肉跳,“东子,卢家真会报公安吗?”

难说。

这得看卢修文的伤情究竟到了哪个程度。

赵向东揉了揉太阳穴,“等手术完了再说吧。”

*

姜宁本来以为自己得等丈夫回家才知悉后续的,但没想到,下午她就往医院去了。

安安发烧了。

这么小一点的孩子,近距离直面血腥场面,安安趴在妈妈怀里睡一会,就发起热来。

温度不高,是低烧,但姜宁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她赶紧把儿子往县医院送。

小孩子发烧可不能轻忽,因为有可能造成的后果比大人严重多了。

姜宁坐的是驴车,路上颠簸她根本没在意,一颗心都放在儿子身上。糟糕的是,安安的体温渐渐升高,开始无意识喃喃:“爸爸,妈妈”。

她心疼又焦急,恨赵玉燕恨得要死。

好在大岗村距离县城不远,匆匆赶到县医院,大夫看说问题不大,只是孩子受惊发烧的话得注意反复。

大夫开了点滴,姜宁匆匆跟着护士去了隔壁儿童输液室。

这么小一个孩子打针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安安已经醒过来了,不舒服还害怕,又嚎哭又挣扎,姜宁哄了又哄,好不容易才把针头扎上。

用手帕擦干净儿子脸上的泪,她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来回踱步。

冬季孩子感冒发烧很多,小小的儿童输液室挤满了大人小孩,没位置坐,姜宁只能把儿子背在身前,一只手拿着支了药水瓶子的晾衣杆。

不断有孩子扎针哭嚎,儿子显得十分不安,她询问了护士,干脆离开了输液室。

姜宁想了想,往一楼急诊室走去,询问了卢修文的消息,再上了四楼住院区。

刚上了四楼,她就看见了自己的丈夫。

楼梯口不远处的一间病房门开着,赵向东站在门口看里头。这显然就是卢修文的病房了,人多病房不大,赵向前也没进去,兄弟俩都站在门口看着大夫进行术后检查。

卢修文手术成功,伤口不大,烫伤也不严重,可惜后脑遭遇重击脑震荡了,伤情不重不轻,醒来后焦躁,晕眩,呕吐。

大夫检查过后,表示这是脑震荡正常反应,大多数脑震荡病人都不会留下后遗症的,但卢修文是否属于不幸运那一小拨,还得继续观察。

听大夫说完,赵向东揉揉眉心,刚要回答大哥的询问,忽心有所感,一侧头,就看见媳妇和可怜巴巴的儿子。

他心一紧,拔腿就往这边奔去。

“宁宁,安安咋回事?”

“发烧了,被吓的,大夫说不严重,不过得注意反复。”

半天时间折腾了这么多事,姜宁也觉得十分疲惫,揉揉儿子的脑袋,靠在丈夫身上。

“安安乖,打了针就好了。”

娘俩都无精打采,赵向东心疼得很,温声询问两句儿子,又亲亲他,再仔细翻看了病历,这才勉强放下心。

朝也赶过来的大伯哥勉强笑笑,姜宁询问:“对了,卢修文咋样了?”

赵向东黑着脸把详情说了一遍,赵向前随后补充:“燕子去验伤了,说是好几处软组织挫伤。”

卢修文下手真狠,但软组织挫伤和暴击脑震荡还是差远了,前者更可能被归类为家暴,而后者则是不折不扣的故意伤害。

“卢家真会报公安吗?”

姜宁蹙眉,这小姑子罪有应得,什么下场她其实是不愿意管的,但她却不大乐意对方坐牢留有案底。

她丈夫以后还会继续往上的,亲人没有犯罪记录总比有的好。

虽说干系不大,但越往上竞争越大,到了上游以后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留着个有可能被人借题发挥并以此攻歼的点,并非好事。

好比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只差毫厘。

姜宁蹙眉,“希望卢修文没有后遗症吧。”就算有,也不能是明显的。

没有后遗症,这事才有可能揭过去。

卢父卢母还有孙子孙女,这两个孩子要是有个劳改犯母亲,这辈子就毁一半了,最起码以后是不可能进入政治体系的。

卢家正是走仕途的,要是卢修文问题不大,等卢父卢母冷静下来,很可能为了孩子放弃追究。

至于离婚什么的,现在已经不是事了。

姜宁长叹一声,希望卢修文尽快伤愈,没有后遗症吧。

第149章

姜宁能想到的,赵向东亦然, 不过他却没太介意, 卢修文有没有后遗症不是他能控制的。

现在都中午十二点多了, 他赶紧给媳妇儿子买饭去, 还有赵父赵母。

至于赵玉燕, 不管是赵向东还是赵向前,都没有多提她,显然是非常失望了。

老父老母在手术室前连连向人低头,兄弟俩看着愤懑又难受。

接下来几天, 姜宁专心照顾儿子, 以防反复,后续发展只断断续续从丈夫嘴里知悉。

卢修文晕眩呕吐症状持续了一周,渐渐停歇, 恢复正常, 烫伤早好了,只等后脑勺的伤口拆线, 就能出院了。

总体来说, 可以算是恢复如初。

为什么说“算”呢?

卢修文的后遗症还是有一点的,失眠, 烦躁,焦虑,脾气比以前坏了很多,动不动就摔东西。

大夫说这是脑震荡后综合征,卢修文情况轻微不影响正常生活工作, 好好休息适当服药,基本是能慢慢痊愈的。

至于时间,有可能是几个月或者一年半载,也有可能是数年,这个要看个人体质以及日常配合程度。

这对于赵玉燕来说,差不多是最好的情况了。

卢家让医院开具了伤情证明,却没有马上报公安,显然是冷静下来后,想到孙子孙女的前程了。

当然,卢家也没有原谅赵玉燕,卢父还好,卢母每每看见赵家人,总要怒声喝骂。

可是这事儿终究是要有个结果的。

傍晚,赵家堂屋里。

赵老头吧嗒吧嗒抽着水烟筒,最后抬起头,“明天我和你们妈去一趟卢家,还有燕子,至于你们兄弟几个,就在家里待着。”

他这是要和赵母去卢家低头,给卢家人铺一个台阶,他自己闺女没养好,受罪活该,但他可不打算让儿子们也一起丢脸。

至于赵玉燕,管不了了,卢家要离婚就离吧,也没办法了。

“爸!你和妈……”

赵家兄弟当然不乐意爸妈独自受罪,三个要说话,但被赵老头摆手止住了,他下定了决心,儿子们也没办法。

“爸,只要卢家不报公安,咱们也不怕!”

赵玉燕见卢家没报公安,听家人分析也知道对方是打消念头,悬在头顶的大刀移开了,畏缩了好些日子的她立即心思浮动。

她受了这么多苦,卢家不给她一笔钱,她是不会把孩子给他们的。

她打听过了,这么小的孩子,一般父母离婚都是跟着母亲的。

她怕抢了孩子卢家会报公安,不敢打攥着孩子每月拿赡养费的主意,但一次性拿点补偿,还是合理的吧?

话说她连命都差点丢了,才给老卢家生的儿子。

赵玉燕还没把她的主意说出来,赵老头就“霍”一声站起,一个箭步冲下来,“啪”地一声,狠狠一耳光扇在他这二十年都没碰过一指头的闺女脸上。

“我和你妈没教好你,给你收拾烂摊子也就认了,但你兄弟不欠你的,凭啥被你拖累!”

“这次完了以后,你要再闹事也不要回来了!老子没你这个闺女!”

赵老头也不是傻子,赵向东两口子没说什么,但他也能想到要是闺女坐牢,恐怕会给二儿子添上一个污点。

二儿子给老赵家光耀门楣,怎能让个不懂事的拖累了?

眼看赵玉燕闹的事一次比一次大,已经从折腾自己逐渐变成连累家人,一向沉默寡言赵老头终于爆发了。

老实人爆发,远远比泼皮赖汉厉害,赵老头两句话掷地有声。他做的主,连赵母也不敢反驳。

屋子里静了三秒,赵玉燕的哭嚎声响起。

哭声有恐慌有惊惧,她这一刻清晰意识到,恐怕自己最坚强的后盾娘家,真要离她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