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小半个月的时间,他们谁也没睡好。

每日打照面一看,对方都是强撑着那么一口气吊着,珈以往邵猷怀里一滚,摸着他瘦了不少的身子就有些酸涩,邵猷几乎和她一样的心思,但想想她上一世存了那么久的心结,那句“算了吧”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后两人一合计,互相交接了工作。

珈以花钱厉害,知道女人家的钱乐意花在什么地方,带着四豆捯饬了好些时间,整出一堆新奇的方子,弄出各式胭脂水粉来往店铺里一摆,自己出去当了个活体展柜,白花花的银子便似水一般流了进来。

邵猷在外走动得方便,每日结交的人也多,留心观察了人,回来再按着珈以的方式给人列出个详细的表格来,熟练了那么三五次再失手那么一两次涨了经验,直筒子似的懒侯爷竟也多了些政客的曲曲绕绕。

于是两人各自忙着自个的事,三五个月都难得坐在一起休闲娱乐。

最先发现问题的还是邵猷,他又半夜被个梦境惊醒,这次倒没被吓得半夜去翻珈以的院墙,他躺在被窝里好好想了想,早起忙完了一堆事物,回来陪着珈以用了晚膳,就从身后摸出了个棋盘。

连下三盘,珈以前两盘都输了,最后一盘快要被将军时,她闹着就要悔棋,邵猷让她悔了三次,次次拿“将军”两字堵了她,气得珈以把自己那红彤彤的“帅”往手心里一握,气咻咻地盯着他,大有赖皮到底的架势。

邵猷被她的模样喜得不行,笑着把自己的“将”都塞给了她。

这样一个美人计就能通敌叛国的将军,看来真是要小心让他上战场了。

珈以笑倒在他怀里起不来,末了还要伸手点着他,埋怨,“每日脑子里要筹划的事情就不少了,你还偏要拿这些动脑的事情来烦我!”

她说这话时含着笑,说是埋怨,更像娇嗔。

邵猷克制地摸了下她的长发,手里还把玩着她的手,当时那匕首穿手而过,第一时间又没处理好伤口,后来还发炎又叠加着伤了几次,那疤痕就是再好的药膏也消不完全,养护了许久,仍留着伤痕。

“你每日脑子动得不少,却没什么想我的时候。”

指责了这一句,邵猷还真就委屈上了,“你可是有前车之鉴,被旁人挑衅几句就怀疑我,误会我的人,我要是再不让你每日都想想我,你怕是要连淮阳侯是谁,我的院门口朝那边开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这指责…指责得还真颇有些道理。

珈以最近满脑子都是什么新胭脂新唇脂新糕点新衣裳,好似瞬间拿稳了女强人的人设,还真没什么余裕留给他这个“旧人”。

抬眼看他那一脸憋屈又可怜的神色,她心虚了那么一瞬,就抱着人好好哄了一通,过几日特意让四豆给她挤出了点时间,挑在邵猷沐休时,约他去府里的湖上钓锦鲤。

寒冬腊月的天,湖上早没了芙蕖,邵猷瞧着嫌萧瑟,特意让人买了一群锦鲤回来养,后来珈以路过瞧了几眼,点了那据说最能吃的留下来,就养在了望潮阁前面一块的廊桥上,专供她心情不好时过来撑死几条鱼调剂一下。

钓之前便说好了,钓得多的人可向钓得少的人提个要求。

珈以往日里对邵猷无甚要求,主要是她有所求的,邵猷不等她开口便早一步办好了,实在不需要她另外找个专门的时机正儿八经地提出来。

所以今日这一场,其实就是给满肚子小心思的邵猷个机会。

珈以谋划前甚至想好了,便是这满肚子黄水的侯爷提的是什么早些完婚的要求,她考虑一下也能答应下来,只是需要稍晚些再圆房罢了。

她这也算是拐着弯相让邵猷开心了。

可谁知这湖里的锦鲤真像是通了灵一般,秉承着“有奶便是娘”的原则,死不悔改地忽略珈以曾经撑死过它们快十条兄弟姐妹的成就,以及当初是谁让它们在此地生存的事实,前仆后继地都往珈以的鱼钩上挂。

就是后来那鱼钩上没了鱼饵,它们也照样热情似火。

珈以赢得毫无悬念。

邵猷气得脸都青了,难得记起了自己的骨气,死活不肯接受珈以的“转让权力”的要求,倒是被四豆们瞧见过好几次他偷摸着去喂锦鲤,隔了一个多月,专门找了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再约珈以去钓了次锦鲤。

为了找回场子,侯爷执意不肯往鱼钩上挂饵。

于是珈以又一次赢得毫无压力。

之后又断断续续比了好些次,邵猷终于好不容易地赢了那么一次。

所以之前他和珈以因为这及笄礼上的宾客数量产生分歧时,他试图拿出这好不容易赢来的一次“特权”实现自己的目的时,珈以难得妥协了一次。

她的原话是,“现在只差最后一把火了,你大张旗鼓也要有个限度。”

再说到邵猷摸出来的珈以的“真性情”里,就知晓她其实很有些固执己见,不是那种老人不远变通的固执,而是与上一世的阿芙有些相似的,当她认定了一件事后,她并不愿意轻易为旁人所改变的那种。

且她固执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不听我话,铁定要吃亏”的感觉。

邵猷竭力忽视了这种感觉,享受着珈以对他难得的妥协,自认为很是矜持低调地将这件事给办了,且办得热热闹闹,令人终身难忘的那种。

接下来,他打算再准备一下两个人的大婚。

双方眼下都是无父无母的人了,并不需要所谓的“父母之命”,可邵猷不想珈以受了委屈,就算她已经在侯府住了五年,再清白也说不清楚了的情况下,他还是想再给她一个“媒妁之言”。

虽然他早在之前还未彻底与御座上的那位撕破脸皮时就拿来了赐婚圣旨。

考虑着眼下圣人还不知晓能撑多久,不说什么圣人崩他们还得忌嫁娶的话,就单他们谋划了许久的,作乱的最好时机,就掐在皇权更替那会儿,他们都最好赶在圣人崩前,将这人生大事给办好了。

大不了,到时候进了宫,再让阿芙从正门嫁进来一次。

邵猷在心里谋划得妥当,半夜在睡梦中都要忍不住“嘻嘻嘻”地笑出声来,却没想宫里重病的圣人也会突然惊醒,挥退了侍奉已久的大监,遣了皇家暗卫,哆嗦着手,直接写了传位圣旨。

窗外天色乌黑,九皇子在睡梦中被叫醒,漏夜匆忙入宫。

天未破晓,三千禁军围住了淮阳侯府。

而同时,镐城有脸面上朝的官员们都在各家正妻姨娘通房或书房的床上被叫醒,匆匆忙忙地穿戴好,去参加一场毫无预兆的登基大典。

先帝诏喻:新帝登基之时,便是淮阳侯身陨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差不多了,应该还剩最后两章。

大家都是任务完成了便结束了,油爷再可爱也不能破例~~~

因为下个故事,还有个小傲娇在等着~~~

妈哒,刚看到V文万更有奖励…生气…等会儿十点还有一更啊!

第43章 背叛他的爱人(14)

这天晚上,注定是谁也睡不了个好觉的一晚。

宫里暗潮涌动,遮掩了月色的走廊下,来来往往的内监与宫人们行走得飞快,脚步声压低,就像是一个个无声的暗影。

宫门轻声开启,迎出去好几队人,然后又迎来一个带着随从,脸上表情张皇不安的皇子。

九皇子被带到寝殿,往他父皇面前一跪,发现周遭只有他一个人之后,他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来不及多想或是衡量,脸上的喜色有些按捺不住,强自抠破了手心才忍了下来,拿出个孝子贤孙的模样,“父皇深夜呼唤儿臣,可是身子有了起色?儿臣很是担忧您。”

明黄色的帷帐里传来了老人连续的咳嗽,然后才是低哑的说话声。

他知晓自己会在今夜彻底离去,可他仍不甘心。

人有贪念,有恐惧,有渴望,有喜悦,这些在白天会被理智压制的情绪,在黑夜里肆无忌惮地张开爪牙,甚至能将人活生生从梦中揪醒。

珈以也在睡梦中被惊醒,原因却是她睡着睡着觉得自己的右眼皮跳得厉害,被吵得不行,硬是从睡梦中气醒过来,还恶狠狠地砸了下床。

砸床声惊醒了守在榻上的豆黄,她往日里最是稳重的一个人,处理起珈以的夜间突发事故来也完全按照邵猷规定的步骤来——自己往里走去察看珈以到底出了什么状况的同时,也叫了个小丫鬟去叫隔着院子的侯爷过来。

小丫鬟刚被提上来没多久,很是想要表现的机会,得到了吩咐后走得飞快,惊涛阁守门的小厮一知晓他是望潮阁的人,门也开得飞快,于是邵猷就这么傻笑着被叫醒,醒得像是被人掀开被子泼了盆冰水那样清醒。

因为门外的小厮说,“侯爷,望潮阁那边出了事儿。”

望潮阁那边的事就没小事。

寒冬腊月的天,邵猷扯了大麾一裹,人就站在了门边,开门时一只手还在系着绑带,快步走出院子门口时话才问到一半,“阿芙那出了什么事…”

他突然就停住了脚步。

身后跟着的人一怔,正要开口询问,却见他抬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微微侧了脸像是在倾听着什么,顿了一瞬之后,脚步虽还朝着望潮阁走,嘴里的话却全变了,与方才的再无一点干系。

“门外来了人,不少,估计要把侯府都给围了,你们悄悄去把各院的人都叫醒,别点灯,让前院的人将东西都备好,该去办事儿的马上先去,”他略顿了下,似是有些烦躁地长叹了口气,很是不满也很有杀气,“估计就是今晚了。”

身后跟着的人里,那些表情骤变的是听懂了的,一脸迷蒙的显然不是,可都不耽搁他们按着侯爷的吩咐去做,前前后后地忙乱开来。

而在这样的忙乱依旧是无声的,在外面看着,整个淮阳侯府还在安睡。

可就在外面的禁军打着哈欠将侯府团团围住时,或是忽然有个火把灭了,或是一块乌云遮住了月色,只是极短的一瞬,黑影晃过禁卫军们,湮没在黑夜中,朝着自己的目的地漂流。

邵猷进了门,珈以打眼一瞧他的神情,原本那句到嘴边的“我没事,丫鬟们大惊小怪罢了”的话就自然而然地噎了回去,转而问了句,“出事了?”

邵猷点头,过来时顺手拿了珈以的衣裳,又吩咐豆黄去拿了大麾,站在床边背对着她,方便自己静心凝气,一边就将方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遍,“我估摸着,应该是宫里的圣人大限将至了,怕新皇拿不住我,要先拿我开刀。”

开刀了淮阳侯,北境基本就成个漏勺了。

可精明了一辈子的圣人显然早已在心里估量过,相较于上一辈子懒散的淮阳侯,邵猷这一世明显是高调得有些打眼了,或许他们暗地里的那些小手段有些被发现了,连圣人这样能忍的都不想再忍下去,就怕他撒手一走,后脚这皇陵都进不去,列祖列宗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相较于江山社稷,北境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纵是破了,好歹还有重重重镇顶着,总比留着心腹大患被篡位了好。

珈以也没想到这么快,而且他们其实在宫里也埋了钉子,圣人面前的大监早就是他们这挂的人了,如今禁军围了府他还没能递出消息来,十有八九就是圣人察觉到了什么故意避着他,宫中禁严,连他的手脚都被拦住了。

她一遍快速穿衣,一遍在心里过了一遍,眉头自然就皱到了一起,“既然圣人起了这个心思,位子八成是传给了九皇子。九皇子那人,心眼小得和针尖儿似的,怕是容不下与他争了这么久的四六七,咱们之前那些埋着的人也能动了,让皇子府先乱起来…”

“恩,我都安排下去了,他们眼下应该出府了。”

听见她穿衣的声响停了下来,邵猷才转头,伸手将她拥到怀里,轻轻在她额上亲了一口,“放心,你及笄礼时我调来的那些人都还在前院没走,只要不来万把个禁军,侯府应该还能守上一日的,外面的事你不用太过担心。”

邵猷见她的眉头依旧皱着,又凑到她的眉心吻了下,“放心,有我在。”

他很难得的在珈以面前板着脸露出了淮阳侯,镇守北境八年有余的大将军的模样,只那双眼睛里还是绵绵的情意,被战意环绕,被信念高举。

邵猷守北境的八年,因为父亲的遗愿,因为北境的人民,也因为身后的大好河山与盛世太平,却与他自己没什么干系。

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也的确没有什么时候分心怕过死,他孤家寡人,身后事都不用与谁交代,故而凭着心里堵着的那一口气,更加凶狠也更加无畏,连茹毛饮血的鞑靼人都怕他怕得瑟瑟发抖,大半就是因他那一身不管不顾的杀气。

后来他在手里捧了朵娇娇嫩嫩的芙蕖。

他觉得自己已经没了杀心和没了斗志,他就合适过这样安和太平的日子,不用什么摄政王,就一个侯爵,足够他娇养着心尖尖上的阿芙。

他不求什么一人之上,可他再上战场,心里便有了顾忌。

重生这一世,邵猷其实也想过,他上一世的最后一战会败,是否与他心有牵挂有所干系,可眼前兵临门口,他抱着牵挂,却吐出了这丝疑惑。

他会赢,无论如何都要赢。

他无比坚定这个信念,战意甚至比以前更加高涨澎湃,因为他心上有了人,他背后有了自己心甘情愿背上的负担,他必须保护她,他也必须赢。

邵猷还有好些话放着要哄,珈以却突然伸手推开了他,“你刚才说,连去几个王府的人都还出得去,那你赶紧准备一下,直接进宫,杀了九皇子。”

珈以说话时还在飞快地思考,“眼下天还未亮,九皇子应该也才刚接到继位的消息,他仓皇进宫,应该不敢带多少人,趁着宫中咱们按下去的钉子还没被拔起来,你先去,赶在登基大典前能动手。侯府这边,我先想办法…”

“阿芙,”邵猷伸手去拉她,“我不去,我在这儿陪你。”

珈以没阻止邵猷把这话说完,她只是很安静地看着他。

邵猷很快就在她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显然,他也知道珈以提出来的方案才是最高效且伤亡最少的。

他们大晚上被惊醒,很大部分应该感谢老天赏脸,若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围了,至少这边就是一场艰难的血战,之后便是新帝根基再不稳,他们埋下的钉子再多,一朝被逼得在镐城中没了立足之地,想再回来,也有个“乱臣贼子”的锅在头上顶着。

圣人这一招,行得凶险,更不想给他们活路。

“赶紧走。”

珈以最腻烦紧要关头叽叽歪歪的戏码,这样往往导致剧情的骤然变化,她跟着反派这么些年,千万别话多的人生哲理就差没刻在脑门上了,干脆利落地用一句话打发了还有几分犹豫的邵猷,“你是想我危险一天还是一个月?”

邵猷张了张嘴,最后伸手狠狠地拥抱了她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最后一更放在明天。

明天万更,请举起你们评论的小手手不要放下喔~~~~

第44章 背叛他的爱人(完)

把最危险的人送到了最危险的地方去,珈以深呼吸了下,伸手在豆黄的惊呼声中揉了把雪搓到脸上,完全将自己弄清醒了之后快步朝着惊涛阁而去。

她的思路很清晰,邵猷在哪都是一根定海神针。

让外面的人知晓淮阳侯还在府里,他们便会心有畏惧,不敢轻易强攻;让宫里的人知道淮阳侯还在侯府,他们便会放松心神,减少戒备。

这样的人,在这样的时候,自然最合适被困在府里出不去。

于是,半炷香之后,在镐城的大部分官员都被人在家中叫醒时,在某些老狐狸闻着味道,察觉到天要变时,原本沉睡的淮阳侯府也骤然清醒过来。

最先乱起来的就是珈以所在的望潮阁。

四豆之二几乎是哭喊着跑到了惊涛阁,其惊慌失措之巨闹得所过之处全被惊醒,灯笼哗啦啦地点了一路,然后将这热闹传到了惊涛阁。

穿着邵猷的大麾的男人快步从惊涛阁掠到了望潮阁。

然后,连围在府外的禁军都听见了男人气极时的咆哮声,很快就有鼻青脸肿的小厮张皇失措地滚出来,开门一看瞧见这么些人都呆住了,好在他往日里跟着邵猷进进出出,认识的人还不少,一眼就认出了禁军的副指挥使。

人认出来,他脸上的神情就更复杂难言了。

“钱副使您这是有急事找我们侯爷吧?”小厮瞬间苦了脸,“可别了,现在就是天王老子过来,咱们侯爷也不会出门一步了,望潮阁的那位病了,我还得先去请个太医,不然侯爷发起疯来,非得把房子都给砸成碎片儿了!”

小厮说着这话,脚下一点不敢慢,就要瞅着空钻出去,连嘴里的“让一让”都很有那么几分狗仗人势的味道。

淮阳侯多宝贝他那还未迎娶过的夫人,镐城里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先前那场及笄礼,不说旁的,就说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宴都不为过。

挤了一会儿挤不出去,小厮苦了脸,又回头看钱副使,这时已很有几分恶奴的理直气壮了,“钱副使你这是什么意思?误了侯爷的大事,你有几个脑袋能抵得上我们夫人一根头发丝儿的?小心侯爷改日往圣人面前提你两句!”

他不说旁的还要,这最后一句,可算是让钱副使扬眉吐气了一回,当即就冷哼了声,“还提我两句?哈!这侯府,就是圣人亲口让我来围的!”

钱副使这人心眼儿小得很,胆子也小,偏脸皮贼厚,惯会见风使舵。往日邵猷风头正劲时,他手底下的禁军被邵猷一句话就调出城去找人,他一字不敢哼,还能问一句“侯爷我这兵好不好使”,这会儿见风向不对,记着仇的小心眼也能苛刻得像是个乞讨了半辈子才攒了半块银子的老乞丐。

“我钱辉今日就把话放这儿了,你们淮阳侯府,一个人都别想出去!”

说话时还恶狠狠地瞪了眼小厮。

小厮脸一僵,许是也没受过这等委屈,张了嘴没骂,转身又走了回去,不一会儿,那紧闭的大门一开,钱辉还没说句话,一支箭就擦着他的头皮过去了。

门里的男人没露面,只有声音里含着冷酷狠戾的杀气,“圣人不准侯府的人出去,却也没说不准本侯杀人,钱副使,你说对吗?”

最后几个字,一字一字咬得像是阎王的命令,被那判官用朱红的笔写了。

钱辉吓得腿软,抖抖索索站住了,一句囫囵话都说不上来,还是方才那小厮这会儿底气十足地又站在他面前,仿佛抬着鼻孔瞧他。

“怎么?钱副使还没听懂我家侯爷的话啊?这人不准出来,总没说不准你们放个大夫进来吧?”

说完还轻声嘀咕了句,像是市井上的妇人没用称心如意的价钱买下看中的首饰或衣食,“要不是我家夫人这会儿离不得侯爷,看你这脑袋还保不保得住。”

钱辉咬牙,却不敢再硬抗,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使人去请了个大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