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如今一头一手的全是伤。

邵猷便想着旁的事便上了马车揭开食盒,左手还往旁边放公文的地方伸去,打算边吃边看公文,右手伸过去时毫无防备,被烫得“嘶”了一声,抬手便将那盖碗甩了出去,砸在马车上好大一声,惊得车夫回头询问。

“无事。”

邵猷搓了两下手指,也并没被烫着,只是有些措不及防罢了。他伸手试了下那食盒里摆着的各式膳食的温度,问,“这食盒是刚从侯府里拿来的不成?”

车夫点头,“之前府里遣人来问您在何处,知道您还在宫里后,就又送了这食盒过来。正巧与您前后脚,这会儿应该都还热乎着。”

邵猷忍不住就笑弯了眼。

往常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也没见他能有这等待遇。

余管家知道他不在意这些,自然不会帮他想得这么妥帖,今天突然来的这么一出,府里是谁在挂念着他,不用多想也知道。

原来被她全心全意记挂着,是这样的感觉。

邵猷低着头,一口一口尝着龙肝凤髓般把这顿不过温热些的早膳给吃得干干净净,马车到了官署都还在门口停了一会儿等他吃完,可公文却没看过一个字。

好在之后的行程确然如他所谋划好的那般,官署里那些人一听他问话的那口风,立即就恨不得拍着胸脯保证他们会将事情办得面面俱到,以求这位近段时日动不动就沉着脸一身杀气的侯爷早些回家歇息。

那位家中有只胭脂虎的侍郎更是在他前脚出门后便抚着胸口长叹了一口气,像是一头栽进了鬼门关又被人绑着腰捞了回来,“不得了,不得了,侯爷今日笑得我瘆得慌,简直比我那婆娘半夜等着我上床还令人惊惧些。”

邵猷脚步顿在门口,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回头再去瞧他一眼。

好在他还记得家里有人惦念,这脚步还是往外走了。

回了府直奔望潮阁而去,正巧看见珈以伏在桌上皱着眉头写着什么。

许是面前那张纸很是令她为难,邵猷隔着窗看见她将毛笔的一端凑在了唇边,微微皱着眉头无意识地思考时,那粉色的唇就在黑灰的笔杆上碾来碾去。

邵猷隔着窗轻咳了声。

珈以张皇抬起头来,手也一抖,那狼毫笔就转了个向,浓墨在她脸上划了一道乌黑,她那双同色的眸子却还看着他,散去惊惧,慢慢露出几分娇嗔,“你吓我作甚?我还以为是谁过来了,这纸可不能…”

之后的话便没能说完。

邵猷两根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地将她的头抬起来朝向自己,珈以那句“我还小”都还没出口,就看见他含着笑抬手,一点点抹掉了她脸上的墨迹,全蹭到了自己那身官袍上,“连我的声音都分辨不清吗?”

珈以没答这话,等他擦完扭回脸,拿起了桌上那张纸递给他,“这是我按着上一世的情况记起来的人,最左边那些是自动来找我的,中间那些是被我拉拢过的,最右的那几个,倒是怎么说也不肯站我这边儿的。”

这名字的长度就跟个阶梯似的,从左到右,越来越短。

邵猷盯着那张纸,左边最顶头那个,就是他最信任的那副将,如今还掌着北境军的大半军权,他收到的好些军报,都先过了他的手。

下面那些个,也多是他熟识且颇为信任的人,反倒最右边那些,有几个他连听都未曾听过。

他忽然就笑了下。

珈以知道他在笑什么,她站起身来,伸手点了点那张纸,“这上面,你那不近人情又威严持重的性子大概只能占个两成,主要还是如今那位圣人的功劳。便如苍南那一战,在旁人看来,你是干了一件事,却拿了两份的功劳,而人家辛辛苦苦战场里走一遭,却依旧无功无爵,你想让人心服口服也难。”

简而言之,便是邵猷在圣人面前太惹眼。圣人就好似打定了主意站在他这边,非要当他亲爹似的,偏宠他不说,还非要抢了旁人的功劳扣他脑袋上,这事儿便是换个心胸宽广的人来,也经受不住再一再二再三。

所以偏是邵猷身侧的人,就偏要背叛他。

因为他们经历得太多,怨恨堆积,谁还记得当初那点坚持。

反倒是站在局外的人,看得清楚明白,不想淌进这一趟浑水里。

他们不像旁人那般,切切实实地忘了,邵猷在北境守着的那八年,一点一点的军功,全是他自己用命和真本领拼出来的。而他之所以留在镐城,也不过是为了让那多疑的圣人放心,为北境军寻一个安宁的后方。

珈以上一世筹谋这事时,就觉得如今这位圣人手段可真是高超。这一手捧杀玩的,还给自己留了个爱护忠良的名头,真真是爱臣如子。

邵猷的脸上虽带着笑,却笑得沉郁。

珈以看着有些烦,从他手里夺了那纸,撕碎里浸到笔洗里亲眼见着浓墨化开再看不清字迹,才伸手做了个“要抱”的姿势,“咱们该去用午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样?牙膏牙刷用上了吗?

不要急,我们还要用几章。

我就想问,最近没有榜单,连我的小可爱们都抛弃我了吗?

绝不相信,我的小可爱就只有这么几个~~~

请举起你们评论的小手手~~

第41章 背叛他的爱人(12)

原本阿芙隔着窗子让他抱出来的那一下,邵猷觉得是因为自己那会儿实在有些压抑不住的垂头丧气,所以阿芙才难得抛开了女儿家的娇羞,让自己占个便宜。

人一入怀他就忘了什么失意不失意的,坏心思跟雪山上的雪似的一点点堆起来,脸上却仍旧是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将人放下时还似是而非地叹了口气。

珈以偏头看他一眼,忍住笑意,将自己的手塞进了他的手掌里,一根根和他握着,与十指相扣也没甚区别,“走吧。”

这是邵猷今日收到的不知第几个惊喜。

实在是有几分高兴,他努力绷着的脸终于在珈以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里,对着他略有几分疑惑的眸子说了句“你喜欢吃这个”时达到了顶峰,脸上的笑意霎时划开,犹如禁不住被春风吹出褶皱的湖。

“你居然知道。”

珈以看着他那张笑脸,慢吞吞地说了句,“我知道很多。”

于是,邵猷的“壮志难酬”气焰被灭得连丝灰都找不见。

好在他的确是个会得寸进尺的性子,表现在战事上就是对敌人的穷追不舍,表现在政事上就是对认定策略的穷追猛打,而表现在□□上,就是死不要脸。

淮阳侯上一世对着心尖尖时什么丢脸的事都干尽了,他也的确不差这一遭,用过了午膳就拿着“你等会儿要去见我情敌”的幌子,缠着珈以要陪她午睡,最后抢得了个外侧巴掌大的地方的名额,喜滋滋地连觉都睡不着。

他隐约知道珈以对视线敏感,不敢就盯着她瞧,怕打扰了她午歇,就朝着她的方向侧着身,闭着眼睛,一点点在脑海里去描绘她如今的模样。

纵是没睡着,也歇得神清气爽。

难得在见到许郎时没有瞬间黑了脸,坚持到他说完感谢之词,想要带着珈以回去,珈以却说还有几句话要说,把他独自打发回马车上时才黑了脸。

可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在珈以的目光中走出大门走向马车,却在她收回目光的那一瞬间,脚下一转,飞快地贴到了门里瞧不见的死角,将耳朵贴在了土墙上。

门里许郎问了一句,“方才那位侯爷,是姑娘的?”

邵猷一爪子下去给那土墙挠出了三道划痕,心里想着:这贼心不死的小崽子问这么多,是想着让本侯给他递个婚帖,提醒他上门祝酒不成?

珈以听见了那边墙上“沙沙”的动静,她笑了下,之后说出口的话不知是因她的笑还是因她话里的情意,变得格外悦耳,“侯爷是我的夫婿。”

连“未来”两个字都没往上加。

邵猷停顿了一瞬,差点仰天大笑。

许郎下意识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又觉得有些不对,“可你…你还这么小,怎么可能…”

“缘分要看早晚,可遇见了又认定了,也就没有早与晚的区别了。”

珈以笑了笑,她的目光落在了院子一侧摆着的回礼上,那些都是出门前邵猷执意要带来的,看这快把小半个院子都堆满的架势,真是恨不得用钱财让她与许郎从此两不相欠,再没一星半点的缘分。

莫名地,她那笑又真诚了些,瞧着便像是一湖的芙蕖在一夜之间都开了似的,清晨早起的人一出门,先被花香清风拂面,又被美景陶醉心神。

“虽这话,许公子如今或许还听不懂,不过我想,这个了结,还是我亲自来说出口,才最合适。”

许郎“恩”了一声,满腹疑惑,却还是礼貌地等珈以先说完。

“我在他身边,过得很好,你不用为我担心。”珈以一字一句说得很慢,按前尘往事算起来,其实原身与这许郎应是很有几分缘分的,她断了这姻缘,却欠着一个收尾,“你日后也找一个你心悦的姑娘,好好与她过一辈子。”

许郎眨眨眼,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想笑,甚至还觉得心里有那么一口郁气全然吐尽了,又一眨眼,他却觉得莫名其妙。

而不等他对此作出什么回应,门口便传来了一声轻咳,不再黑脸的淮阳侯从角落里站到了门口,霸道地挡住了大半个,倒是很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好似他不如愿,旁人也别想如意。

可偏偏对上珈以转过去的目光,他开口的嗓音就和那身气势不相符了,倒像是被丈夫压制住的小媳妇,颇有那么几分小心翼翼的味道,“我们要走了吗?”

急急追着补充了一句,“天热,晒,车夫快受不住了。”

珈以懒得提醒他,眼下还是乍暖还寒的四月天,这会儿又是傍晚,受不住晒的那除了冬日里堆出来的雪人儿也没谁了。

她只是看了邵猷一眼,成功地将在战场上被十万敌军压阵都丝毫不怂的淮阳侯逼得后退了小半步,才和许郎告辞,缓缓地走过去,伸手一抬,就和老佛爷要小李子摆驾那样,说了一句,“走啊。”

邵猷扶着她的手,又垂下来握住,走得眉开眼笑。

一高兴,他就忍不住要做些什么,看着半靠在他身上悠闲喝蜜水的珈以,有贼心却没那个贼胆去惹恼了她,只能摸着边儿,先去把她哄好了,“我瞧着你眼下没什么新衣裳,不如今日先带你去逛逛?”

早前这是珈以最爱干的事,他自认为这个“哄”,哄得十分妥帖。

谁料珈以抬眼看了眼他,笑得温和,“侯爷是忘了自个要筹谋些什么吧?”

邵猷,“…”

他是真有些忘了。

说起来,他还真不太是造反的那块料,旁人野心勃勃,抓到点机会恨不得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偏他,一步登天的梯子就摆在脚下了,他也要考虑这脚抬起来会不会累人,这上去以后的椅子坐起来硌不硌屁股。

那死守北境八年,吓得鞑靼人闻风丧胆的淮阳侯,好似就是他一生的高峰了。

确切来说,是勤奋的最高峰。

可惜眼下这高峰上站了个人,她挥手一身令下,邵猷这座想休眠的火山就不得不醒过来,酝酿点岩浆,继续些力气,将自己喷发得更高些。

所以,傍晚时分的携手共行活动被取消,邵猷坐在了书桌前。

他处理那些今天没看完的卷宗,珈以趴在他旁边,和他挤在一张桌子上,拿着他的笔,沾着他的墨,撕了他的纸,在上面努力地写着什么。

而邵猷忙里偷闲想低下头去,却总被她一眼看穿,徒留他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还有一句比上一世还薄情的话,“你再拖着,我便回去了。”

邵猷只能偃旗息鼓,假装自己是在官署里,发奋将那些卷宗都处理了。

他大松一口气,觉得这自十三岁后就再没体验过的被人逼着读书练功的酷刑也该停止了,却见珈以推过来那张纸,脸上完全就是要说正事的专用神情。

“我想了下,北境军那边不好轻易动,只能先从我们在的镐城下手。圣人这会儿不正要捧杀你嘛,咱们正好打蛇随棍上,先借他的手,除去几个人…”

珈以在这边絮絮叨叨,就刚才邵猷处理宗卷的一个时辰多点的功夫,她纸上没写多少字,心里却将事情算得门门清了,连什么时候扯出谁,谁有和谁拔出萝卜带出泥,谁家后院里埋了引子,谁家有哪些见不得人的致命口,她都在心里整理得一清二楚,排在了一条笔直的线上,就等着一把火下去点了引子,挨个爆炸。

邵猷的心神就这么一会儿集中在她说的话上,一会儿又集中在她身上。

他心里也有那么一股火,不停地上蹿下跳又被他摁下去,偏她还在旁边添油加柴,一马车的柴火就这么一股脑得倒进去,半点不考虑他会被着成什么样。

邵猷忽地就伸手,将她死死地抱在了怀里。

那力道有一瞬间真是勒得珈以不能呼吸。

她刚要开始挣扎,猛地就感觉到脸颊一热,像是一滴雨突然落到了她脸上,告诉她天下了雨,该打伞了,然后在她还没来得及掏兜拿伞的时候,噼里啪啦的雨都全砸了下来,将她砸懵了不说,还一嘴儿的咸味。

邵猷话音里带着哭腔又带着笑,像是在喟叹,“阿芙,原来你是真舍不得我。”

他还是那样死紧地勒着她,好似她下一瞬就会化成烟雾消失了似的,“你若真狠下心来杀我,根本用不了三年吧?我那么信你,喝一口你递来的茶,也许就不用你废这么多心思了。你犹豫了这么久,假装布局那么多,就是舍不得我。”

“你一睁眼回到十年前,撞了头的那一下,也是怕自己再与我成仇吧?”

人心真是很奇妙的存在。

之前他以为阿芙背叛了他时,回首往事全是苦涩与折磨,恨不得一巴掌上去扇醒那个独自沉迷在情爱中的自己;而当他又被迫换了一个角度去看,察觉出她对自己好像也有那么几分情意,这个念头就在不断被加重。

再去看过往,这一天都是裹着蜜汁的糖。

邵猷死死抱着她,像是抓住了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他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觉得说再多都不能表达他眼下的心情,干脆全部都化成了两个字,就放在嘴边,一遍遍地念叨,像是要刻到骨子里,“阿芙,阿芙,阿芙…”

作者有话要说:

推剧情的同时给你们再撒一把糖,甜吧?

第42章 背叛他的爱人(13)

珈以算得很准。

她毕竟是谋划惯了的人,上一世时又磨磨蹭蹭地拖着时间,也算是弄明白了那繁花锦绣的遮羞布下的各种污糟事,对这群人的心思和谋划料得极准,几乎是炸谁谁倒下,不带一个漏掉的。

于是连着这三四年,镐城的官僚们都觉得这日子有些难过,脚底下好似随时跟着个炸雷,头顶的老天爷也好似睁了眼,一个个劈下的雷都极有准头,不带漏手的,将他们吓得噤若寒蝉,连往日里的孝敬也不敢多收了。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眼看着龙椅上那位,也撑不过一年半载的了。然而这太子之位却还没有定数,几个成年皇子争得热火朝天,圣人睁只眼闭只眼,更涨了他们的气势,满朝堂里竟没有几个官员不被拉着站了队的。

心里的苦水都快能酿酱了的大小官员们个个都垂头丧气的,好似个个头顶都有一群乌鸦在筑巢,一整个印堂都不够他们发黑的,也就衬得唯一有点笑颜的那个人,格外的不合群且诡异。

邵猷没有半点自己不合群的觉悟,他在广发喜帖。

暂且不是他的婚帖,只是他家阿芙及笄的帖子,所以他自认这情绪是收敛了又收敛的,含蓄得每个字都符合伦理纲常,“我家夫人及笄礼,有空便来坐一坐罢…喔,抽不出时间也可以告知我,我帮你。”

介于邵猷这四年里已经把六部都混了一遍,谁也拎不清如今洗了又洗的官僚里有谁是他的人。且他如今与风头正劲的六皇子混得不错,忙着夺嫡的六皇子都亲口说了要来。故而这“没空”的选项,一时还真没有人选。

所以,珈以及笄礼这日,硕大的淮阳侯府都差点没装下人。

豆子去前院晃了一圈,回来时脸上的神情都十分难言,她一个往日里伶牙俐齿惯了的人,这会儿都只能干巴巴的一句,“真比大朝会还热闹啊。”

不说旁的,皇子里,除了六皇子,连与六皇子打擂台的九皇子都来了,剩下的四皇子、七皇子、十一皇子,也都是有力一争皇储的人。

这等规模,真真只有大朝会上才能瞧见了,且还多了各府的夫人及老太君。

若谁有个谋权篡位的歹意,这会儿将淮阳侯府的大门一关,几千精兵派过来一围,再往里面放一把火,估计大令朝的圣人,便成了真孤家寡人,光杆司令了。

珈以正低头抿唇,这唇脂是她自己试了好些时候才试出来的最心爱色号,连卖都未拿出来卖,连着另一只就备着今日和大婚时。

铜镜里照不清颜色,珈以转了头想让四豆瞧瞧这颜色与她今日衣裳间的配色有没有问题,抬眼就发现一个不该在这儿的人走了进来,手一抬,早习惯了的四豆们就飞快退了出去,给他们留了个二人空间。

知道了答案的珈以也就懒得问,回过头继续照镜子,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大婚时还是别请这么多人来了,届时一桌桌敬酒,实在有些麻烦。”

说了要真心待人,珈以也就真试着去做了。

不过她的性子在那,到底不是扶珈以那温和却固执的款式,时间一久,邵猷也发现了不对,短暂不适应之后,又没忍住回来抱着珈以丢脸地又哭了一场,继而就从各种渠道,暗戳戳或者是光明正大地摸起珈以的性子来。

故而他知晓珈以虽偶尔喜欢凑些热闹,却很不喜欢自己成为主持热闹的那人。原本今日这场面,她是不同意闹得这么大的,还是邵猷感慨了许久这日子对他的重要性,她才松了口,让邵猷随意。

过去四年,筹谋大计自然不能单靠人。镐城这边的鞭炮珈以串着,邵猷只负责点了引线,自然就空出了不少时间去筹谋北境军。

也是这一筹谋,才发现了这里面的问题有多大。

北境军十五万,要吃粮,要军.械,要医药,要俸禄,要津贴,这些林林总总往里一加,朝廷给的其实不过四五万人的数,掰成八瓣花都有些打紧,中间还要被各级将领伸手那么一捞,下去的真是点毛毛雨。

总归一句话,缺钱。

古话说,“人穷不能志短”,可真放到了人身上,穷人却豪气冲天的,自古以来也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个,十五万北境军里能扒拉出十个都顶天了,哪里还能指望他们吃不饱穿不暖,死了没人养家糊口的境况下还能拼出命去。

邵猷也是这会儿才意识到,他上辈子若要坚持打那一战,会赢得惨不忍睹。

北境军这边的窘境还未解除,镐城这边,珈以也是炸完了坑才发现他们手边没种子能埋下去生根发芽,她到底也不是惯会谋权篡位的人,这下一疏忽捅出了大篓子,眼看着各方力量动起来要往下埋不知优良的种子,她也的确是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