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着眉头想,自己这幅模样,应该是在叶家被灭门后了。

身侧少年目光执着,她望着头顶飘着的破碎的布帛,感觉到身体重伤后的虚弱发凉,声音都缥缈虚无,“是你救了我…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明明是他的父亲,在他们的饭食里下了毒药,又提着剑,杀了她的父亲。

原身是家中长女,跟着她疏朗大气且爱行侠仗义的父亲学了一身的侠义之气,平日里对待弟妹也颇有长姐风范,严世伯带来的那道镇宁特产的糯米鸡,她细细地分到了弟妹和阿娘的碗里,自己只浅浅尝了几口,因而便成了除她内功高深的爹外,没有直接倒下去的人。

她感觉不对,转头看见阿娘弟妹都已中毒昏迷,心神惊诧之下,却强忍着没有惊呼,也佯装中毒倒下。等她爹和严守耀对峙,严守耀几乎癫狂地在诉说这些年屈居人下的气闷时,忽然提了满身的力气,朝着门口飞奔而去。

她路过之时,正听见严守耀在嘶吼,“明明当年大败魔教教主的是你与我,为何世人口中争相传颂的便只有你,只有你越雷剑叶概!那我呢?我算什么!”

身后的控诉是压了数年,不断发酵的不甘与嫉恨。

原身咬牙,尽力跑得更快。

而就在她跨出门口一步时,胸口的剧痛和她爹的惊呼一道传来。

原身倒在了门口,她迷糊着看见严守耀拔了自后而入,穿透了她胸口的剑,砸碎了宴上款待他的好酒,砍了廊上的灯笼,任由火苗蔓延而振袖离去。

仿佛他只是赴了场不愉快的晚宴。

可他身后是曾经叔伯相称的挚友,和他一家妻小奴仆。

甚至他进门时,都是由原身带了进来,又笑呵呵地接了几个孩子的问礼的。

严枕风跪在地上已经许久。他唇角干裂,羞愧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是背着他爹,想偷偷来叶家和叶叔叔讨教剑法的,却没想翻墙进门便看见他爹从背后一剑杀了叶妹妹,又狞笑着杀了叶叔叔,放了火。

十四岁的少年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怔在原地连呼吸都失去了。

等他闻见焦灼味晃过神来,却只来得及救下离门口最近的叶妹妹。

他抱起人往外冲时,恍惚还看见,火里的叶叔叔抬了头,朝他欣慰地笑,就像是每次练剑他有了进步,或是一点就通,悟出了自己的剑气时那样。

“我…”喉咙干涩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严枕风吞了一口干涩的唾沫,却只尝到了血腥气,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强忍,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和内壁。

“叶妹妹,你已昏睡三日有余,大夫说你若能醒来,生命大抵无虞。叶家…叶家众人也已经收敛了,外面的人不知晓叶妹妹你还活着,都道叶家横遭灭门乃是为了你家那《越雷剑谱》,将那剑谱传得神乎其神,叶妹妹你若是要回去,怕是不再好用叶家嫡女的身份了…”

严枕风干巴巴地说着话,声音听着并不比珈以这重伤之人有力。

他说不出口,将叶家灭门的是他父亲,跪在叶叔叔面前含泪大哭,声称要为叶家亡魂讨回公道的也是他父亲,背后放出了叶家剑谱的风声,将矛头直指魔教,逼得叶妹妹无法在江湖中安稳的也是他父亲。

他无法想象,人居然能有这样的两个极端。

若这换了任何一个人,他都将举起手中利剑,不顾生死,卫心中大义。

可当他面对着现实,艰难做出选择时,他才知道这其中有多艰难。

一边是精心教养他长大的父亲,另一边是他十四年所学的道义常理再加一贯待他不浅的叶家众人,小少年内心受到的冲击,无异于是一次重生。

“我这次离家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能留给你…叶妹妹,很抱歉…”

严枕风说着,把手里一直握着的那把剑放到了她躺着的土坑边,他放得很轻,却又像是个剑客放下他最重的承诺。

“我父亲的所作所为,需要付出他相应的代价。”

严枕风每个字都说得艰难,他神情灰败,眼睛都是通红的。

“我会回去劝他,我会努力撑起严家,照顾好阿娘和弟弟,发扬藏雷诀…但他不能掩盖他的过错,他杀了人…他曾经教过我的,血债血偿…叶家弟弟和云哥儿一般的岁数,他怎么下得去手!”

少年最后已经是在含着泪地嘶吼。他接受不了他父亲的行为,但那是他的父亲,曾经在他心里是那样高大正直的人,这些道理,甚至还是他亲口教导他的。

珈以睁着眼睛,她还能感受到一点原身残留的情绪,闷得哭不出来,却能够很理智地答了严枕风一声,“别去了,没用的。”

既然打算这么做,放了火毁灭证据,又不辞劳苦地演一场戏,又怎可能回头。

但严枕风却摇头,“再没有用,我也要尝试。”

他苦笑了下,“总不能让叶妹妹你觉得,世上都是那样狼心狗肺之人。”

破庙里沉默下来。

珈以看着那破旧的布帛没移开过目光,却否认了严枕风的话,“不管当前遇见的人多不仁不义,都不能用看他的目光去看下一个人,”她的声音因为中毒,因为重伤,很沙哑,却也很坚定,“这是阿爹告诉我的,我不会忘。”

严枕风又一次说不出话来。他是真不明白,他爹为什么会对叶家下手,明明叶叔叔是那样豪迈仗义的人…怎么下得去这个手!

少年一腔孤勇,心里犹存对父亲的最后一丝期待,还是决定要回去试一试,临走之前与珈以说了最后一段话。

“叶妹妹,我父亲对你们叶家犯下的错罪无可赦,我若能说服他,必让他在天下人面前给个交代。但若我不能,且不幸身陨,能否求你,过十年再寻他复仇?”

珈以终于转过头去看他。

严枕风的脸红了个透顶,说话都磕磕巴巴的,“就…就当是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云哥儿他们都是无辜的…云哥儿他如今才两岁,我母亲又体弱多病,行哥儿性子似父亲,怕是难当大任…若无人支撑门楣,他们怕是…”

话断断续续,严枕风都觉得自己实在无耻。

他父亲如此不仁不义,他却还想叶妹妹待他家人仁义。

他心里有一肚子的话与忏悔,但对着叶妹妹那张虚弱而憔悴的脸,想到他偷偷回去叶家看见的那五具焦尸,和他那在灵前哭得声泪俱下的父亲,他就觉得词不达意,话不成句,都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

“至少…至少,不要变成我父亲这样的人。”

为了心中私欲,能对无辜妇孺惨下杀手。

几息的沉默之后,珈以开了口,“我答应过我父亲,会成为一个女侠。”

她仍旧看着那破布帛,说话时的音调沙哑,可大滴大滴的眼泪却在她喑哑的语调中落下来,“我要行侠仗义,我要潇洒落拓,我也要恩怨分明。”

当年曾有个江湖客找叶父比武,不敌叶父出了阴招,害得叶父卧床休养半年,连原本执剑的手都从右换到了左,两年后叶父终于寻到了他的踪迹,与他大战一场,将他重创,那人临死之前,却只求回家见孤身的老母亲一面。

叶父便跟着去了。

那老母亲眼睛已瞎,听见儿子身后跟了人回来,还以为是他的好友,拿出了家中好物热情款待,叶父吃了一口,算是受了一饭之恩,便放过了那人。

后来叶父曾与原身说起这事,摸着小丫头的卯发教导她,“自古侠以武犯禁,我们虽身在江湖,争斗不断,心中却要存义。有仇当报,可也得适力而为,不可贻害无辜;有恩必偿,却要惦念至亲至爱,不宜遗祸六亲。”

原身还小,那时听得懵懂,只仰头问了句,“那若是他对我很坏很凶呢?”

叶父朗声一笑,将她高举过头顶,“那你便更不该变得如他一般又坏又凶了。不然,这仇恨世世叠加,你日后的亲朋好友,岂不都要受你牵连?”

他抱着原身,听孩子清脆的笑声,告诉她,“人活一世,最贵重的便是一颗心,无论遇何艰难境况,为父都愿你能守住本心,勿为外物所沾染。若你身陨,当是死而无憾,若你存活,也当问心无愧。”

内心有个声音一直在试图开口,虽悲痛欲绝,却也坚定万分。

珈以滚着泪,顺了她的意,“我答应你。”

原本她来此处的任务,便是要为报叶家的灭门之仇,也要将那位后世赫赫声名的云少侠,彻底钉死在正气侠客的榜首之上。

那是原身曾期望做到,却从再也没了机会的事。

她不愿旁人再蹈她的覆辙。

严枕风一怔,脸上又喜又愧,最后他后退几步,朝珈以磕下头去。

他将剑留下,独自走出了破庙。

少年既坚定了心中的选择,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拿回公道。

且他心中的愧意太重,已无脸面再面对叶妹妹。

而珈以重伤未愈,躺在漏风又漏雨的破庙之中,很快就被未降下的高烧烧得再次迷晕过去,她模糊中听见耳边有声音低低絮语,“教主非让我们寻个圣女,可如今江湖中谁不知咱们西陵教乃是魔教,找个根骨奇特的孩子哪那么容易?”

说话声还伴随着走动声,却是没在意佛像背后,被藏着的奄奄一息的小姑娘。

珈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爬起身来,翻身砸在地上惊得那两人惊骇转身,而她只是伸手扯住了其中一人的裤脚,仰起头看他,“求求你,救我。”

她身上赴宴时所穿的华服早就被大火和血渍污损,严枕风让大夫为他治伤时便让人给她换了一身,再加她如今高烧脱水虚弱的模样,那还有半分潜林叶家嫡长女该有的风华。

但烧得脱水,她瘦削下来,那骨相就愈发明显。

西陵教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眼中具是满意。

其中一个弯下腰去,抱起了已彻底昏迷过去的珈以出了破庙。

独留那一把剑,孤零零地藏身在佛像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男主角不是严枕风,而是某个小屁孩…

这里江湖所谓的“侠义”,有点近似于春秋战国时那些刺客所秉承的侠义,但又不完全是,我所理解的,基本就是叶父说的那段话了。

好了,下章就让此处男主出场~

第68章 魔教里的女侠(2)

江南的四月,有别于旁的四月。

似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将所有的温柔多情都拢到了这片土地上,让杨柳吐了柳絮,让桃李展了笑颜,让江水揉了美梦,四月的江南,成了天造的美人儿。

沉浸在这样的景致之中,街上往来不息的人的脸上,挂着的笑都是和煦而友好的,跟着露头的太阳摆出摊子,吆喝着自己的买卖,或是挎着篮子走过,挑挑拣拣,嘴里念叨的都是家里的老人孩子,再有就是那些开始疯跑的孩子。

春日的到来不仅带来了美景,还让他们脱下了沉重的冬衣,在家里撒泼打滚地央求到一只崭新的纸鸢,偷偷带到了学堂里来,藏在桌肚下,赴一场约。

“云哥儿你这次肯定输定了!”

扎着总角的男孩又一次有些艰难地避开人去追赶前面跑得快又灵活的男孩,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我们都知道了,你前几天砸坏了先生的书架的事被你阿爹知道了,他扣了你三个月的月钱,你买不了新纸鸢了!”

被唤作“云哥儿”的男孩儿也不过就是六七岁的童子模样,扎着总角,穿着和身后的一群男孩们一般的天青色学子袍,瞧着却要比他们更灵动上许多。

他这会儿正险险地侧身避开一人,半转了身后稳稳站好,还能分开心神反驳后面的小伙伴,“骆岸你个小胖子就瞧着吧,就用去年的纸鸢,我也放得比你高!”

身后的男孩被他气得吱哇乱叫。

只那叫声到一半就变了调,云哥儿有些奇怪,转头去看,却发现原本跟着跑的几个小伙伴不知怎么就都失去了踪迹。

他站在原地眨巴了几下那双生得和他江南第一美人的母亲一模一样的桃花眼,忽地反应过来,右手握拳砸在了左手上,“啊呀,那群小子肯定是看见了好吃的不叫我!”

他有些生气地噘嘴,气哼哼地跑回去,找见人的第一句就是抱怨,“喂,你们还讲不讲江湖义气了,就这么把冲锋的兄弟扔在那…”

背对着他的几个小萝卜头都转回头来,手里各拿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吃得笑嘻嘻的,“嘎嘣”一口连外面红得剔透的糖皮和嫩黄色的山楂一起咬下,说话的声音都含糊着,显见是忙着吃不想多说。

“不告诉你,自然是因为云哥儿你没钱啊,看着我们吃多难受啊。”

“就是!而且云哥儿你那么会吃,上次整个垛子上的糖葫芦都给你吃光了,我们要是动作慢点,一串都吃不到。”

“对啊,云哥儿你上上次没钱时,还抢了我的吃了呢!”

这一句喊出来,几个吃糖葫芦的小伙伴立即就意识到了大危机,相互看了几眼,你推我,我推你,护着手里的糖葫芦,嬉笑着快步跑走了。

第二次被他们扔在原地的云哥儿都要气炸了。

他一把将手里的纸鸢捶在地上,那架势活脱脱像是个武林高手在准备大招,接着就听见嫩嫩的童音在喊,“啊啊啊,这群忘恩负义的小崽子,我上上上次请他们去吃白糖糕的事情他们怎么就记不住了!都是混蛋!哼!”

云哥儿越骂越觉得自己委屈,撅着小嘴倒抽了口气憋住眼泪,委屈哒哒地转过头去看那糖葫芦——今天的山楂看着就比往日大,糖也更红,他好想吃的。

而他回过头去,就看见了个空了的草垛子,最后一串被人握在了手里。

于是那含着半包泪的稚嫩版桃花眼就顺着那串糖葫芦落到了那只洁白的手上,又顺着手挪到了人身上,然后就看见了一张很漂亮的美人脸。

云哥儿含着那包泪都忘了眨巴,愣愣地说了句,“姐姐你比我阿娘还好看诶。”

小孩儿的话总是真诚而纯粹,尤其包括对美人儿的赞美。

珈以愉悦地弯了眼眸,她不比才七岁的云哥儿,全然是孩童的模样,十二岁的小姑娘,长年练武的身姿比寻常小姑娘还要挺拔许多,的确已经有了些美人的雏形,自认也绝对当得起这声夸奖。

心里飘飘然了,嘴上却还是要谦虚一二的,珈以伸手摸了下云哥儿的脑门,夸他,“诶,你这小娃娃,是见了小姑娘都这么说话的吧?嘴真甜。”

偏云哥儿还不稀罕她这句夸,挺着自个的小肚子也要坚持,“我才没有呢,那些只会哭鼻子玩手绢抓蝴蝶的小屁孩我才不夸呢,夸姐姐也是因为你真好看!”

他自个豆丁点大,倒是有脸去说旁人家的孩子是小屁孩。

珈以被他一本正经地模样萌到,又听他狠狠夸奖了自己一番,心里倒是真开心了,瞬间就改了主意,“你这小娃娃的道理是颇有些道理,咱们对待好看之人的确是要热情真诚些,你既有副好模样,那我这根糖葫芦就转赠给你了。”

云哥儿的眼睛一亮,手已经抬了起来。

只是抬到一半,他差点被好吃的统治的脑瓜子反应过来那句话,那只胖嘟嘟的小手就停在半空之中了,“可是你也长得好看呀,我…我不应该拿走…”

说到最后几句话,那几个字里的委屈是盖都盖不住了。

可他的手还是说到做到地缩了回去,拧巴着别到了背后。

都说三岁看老,眼下一看,他这性子,的确是与他利欲熏心的爹和傲慢自大的二哥不同,的确是个当得起大任和正道的好苗子。

珈以蹲下身,将他的手从身后拿了出来,把糖葫芦塞到了他手里,“咱们都长得好看,那就按长幼来论。你年岁与我的弟弟相仿,这个,就当我让给弟弟的。”

云哥儿眨巴眨巴眼看她,确认了她的话是真的。

于是他欢欢喜喜地接了那糖葫芦,凑到嘴边“啊呜”咬了一大口,开心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却还记得去拉珈以的手,飞快地将嘴里解馋的一口吞了,口齿清晰了才和她说,“吃了你的糖葫芦,我带你去放风筝好不好?”

怕她拒绝,他还特意指了指地上的风筝,“我们每次去放风筝,我都是放得最高最好的那一个,今年虽用的是去年的老虎,我一定还能放得高高的…我那些同窗都想让我教,我都没答应呢,但是你不一样,你长得好看,我教你。”

真的是,有一句话里没夸她好看就觉得别扭吗?

珈以瞧着他那张满怀期待的漂亮脸蛋,要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好啊。”

她当真跟着云哥儿去放风筝,瞧着那一个吃了她的糖葫芦就好似专门为她甜了嘴的小娃娃逢人就介绍她,用的全是好词,估计是把这些年学的都用上了。

后来也放了风筝,那只去年威风凛凛俯瞰众“飞禽走兽”的风筝又一次博得头筹,而且比往年飞得还要高,因为云哥儿放飞风筝之后很大方地将风筝线给到了珈以的手里,珈以拉了几下线感受力度,稍微侧了侧身,那老虎就飞得更好了。

云哥儿在旁边欢呼雀跃,边跳边喊。

珈以回头看他,想,要是原身那年龄最小的弟弟还在,如今大概也就是这样欢天喜地,天真活泼的模样吧?

但是她再也看不到了。

当年潜林叶家一夜间被人灭门,大火烧掉了所有的证据,连带着叶家那家传的《越雷剑谱》和那把在兵器榜上排名第四的越雷剑都失了踪迹。

最后从烧塌了的叶府里抬出了三十几具焦尸,包括叶家一家五口和仆从。

玩到傍晚天微微发昏,几个孩子才收拾了东西回家,云哥儿也不记方才被抛弃的仇,答应了骆岸明天会给他带他馋了许久的芸豆糕去书院。

送走小伙伴,云哥儿才回过头,一张小脸因为玩得太高兴还红扑扑的,热情地邀请珈以,“女侠姐姐,你有地方住吗?要不要去我家啊,我家很大的,我和阿娘说,让她帮你收拾出一个房间来,这样,你明天就能和我一块儿玩了!”

方才玩耍时,珈以告诉他,她是奉了使命来完成任务的女侠,只是路过镇宁。

云哥儿丝毫不觉得这话里没自报家门有什么不对,反而立即就喊了声“女侠姐姐”,缠着问了她很多江湖的事,还偷偷告诉她,他以后的梦想,就是当个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人人称道的大侠。

十个江湖男娃娃里,八个半都有这个梦想。

只是离梦想的路很远,有些人走着走着就迷失了方向,有些人却根本走不了。

云哥儿提出邀请的这会儿,他已经能看见自家的家门里,刚想指给珈以看,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自报过家门,一张脸都要羞红了。

“咳,前面就是我家了,刚才忘了告诉侠女姐姐,我叫严枕云,镇宁严家人。”男娃娃的眼睛里亮闪闪的,显见是很为自己的名号自豪,“侠女姐姐,你在江湖,应该听说过我爹的名号吧,就是那个藏雷剑严守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