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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是北京最美的季节,天空湛蓝,万里无云,淡淡的阳光洒在朝阳湖碧绿的水面上,闪动着粼粼的波光。青青的草地安静地伏在微风中,偶尔有星星点点的小花点缀其间。

解意悠闲地坐在湖畔的木椅上,看着在湖边钓鱼的几个人。有两只漂亮的德国牧羊犬依偎着他的腿。他穿着米色T恤和深蓝色长裤,修长的手偶尔亲昵地抚摸一下狗头,那只身体线条十分优美的牧羊犬便会舒适地蹭蹭他。

林思东站在不远处,看了他们一会儿。

这景致就如一幅画,让人觉得赏心悦目。那个俊朗的平和的人,两只漂亮的温柔的狗,衬着身后的白色座椅,大片绿色的水面和草地,显得特别和谐。他虽然心急着想与解意说话,一时却也不愿意去破坏这个绝佳的风景。

解意似乎感觉到了他长久凝视的目光,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向他,随即笑了起来。

林思东也笑了,大步走过去,打算坐到他身边。

解意身旁的两只狗一下站直了,警惕地注视着他,眼神中满是戒备,全身绷紧,似乎已进入了战斗状态。

林思东有些诧异,随即举手做投降状,对那两只狗轻声叫道:“喂喂,我不是敌人。”

解意笑得很愉快,轻轻拍了拍两只狗:“小坚,小强,别紧张,他是朋友。”

林思东放下手,慢悠悠地走到近前,笑着说:“小坚?小强?真是好名字。”

“我弟弟起的。”解意解释,看他一副想坐下来的架势,便往旁边挪了挪。

那两只名犬看着林思东坐到解意身旁,仍是一脸的不快,用力挤到两人之间,不肯让林思东靠近解意。

林思东不由得忍俊不禁:“小意,它们是不是爱上你了?你看,满脸都是醋意。”

解意差点笑出声来:“是小思训练的。”

半年前,解思开着车,将这两条牧羊犬送到北京来,临离开时,指着解意,对这两条狗恶狠狠地道:“你们可得给我记住了,谁要敢随便靠近你们的主人,就咬死他。”

他站在旁边听了,只是一个劲地笑。

此时,林思东看着他温和的笑脸,却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情景。

吧台幽暗繁复的灯光里,他的眼睛冷淡,充满了厌倦,然而浑身上下却有一种锐利的气势,吸引着他知难而上,势必要征服他。而现在,他平和地坐在自己面前,显得宁静悠闲,不再有丝毫的抗拒,自己却觉得已离他很远很远,再也难已触及他的心。

这样想着,他的心里忽然有了些微的难过,脸上却依然挂着微笑,轻声问道:“你来北京,怎么不通知我?”

解意淡淡地说:“我只是来治病,不想惊动太多人。”

“现在跟我这么见外了?”林思东轻轻叹了一声。“来多久了?”

“快一年了。”解意一直微笑着。

在上海,解思终于知道了他的心理性疼痛是多么折磨人,立刻便押着他去看了著名的心理医生。那位专家为他治疗了一个月后,收效甚微,于是建议他到北京。这里有家新开的美国医院,里面有位世界上顶尖的临床心理学家亨利,对治疗他这种病症十分有经验。解思便不由分说地送他到了北京。

他们在上海便通过一家全国连锁的房屋中介公司提前在北京找到了合适的出租房,是朝阳公园旁的高层电梯公寓,从窗口可以直接看到公园的全景,环境很好,新房,两居室,精装修,带全套家具家电,月租四千元。

解思看了,十分满意,当即付了一年的租金。

以后,他几乎每个月都会驱车北上,来看望解意,陪他两天,才返回上海。解意让他不用这么辛苦,再三表示自己很好,一定会积极配合医生进行治疗,可解思压根儿就不听,说爸妈不放心,一定让他来亲眼看看才行。解意无奈,也理解父母兄弟的心情,便也就随他去了。

今年春天的时候,解思带来了这两条德国牧羊犬,说是保护解意,其实是怕他一个人太寂寞,弄来陪陪他。

解意看着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弟弟,心里很安慰,便由着他安排,基本上不反对。

那个心理学专家亨利是英国人,身材高大,面貌端正,会说流利汉语,永远态度和蔼,说话时声音低沉,眼神柔和可亲,让人很容易接受。

解意每次去,也不过是躺在软榻上,与他闲话家常,有时候会坐在沙发上和他一起喝咖啡或者红茶,偶尔有精致点心送上。

他们没有使用催眠术,解意坚决拒绝。他不想在不知不觉的状态中受人控制,说出一些终生不愿再提的事情。

亨利对这个外柔内刚的东方美男子采用了温和的渐进式疗法,缓缓地把他心里积郁的一些东西引出来,慢慢地消融掉。

解意一直都很配合,按时服药,按时到医院来复诊。

他们的话题从来未曾触及过同性相恋,因为这对于解意来说并不构成心理障碍,他始终非常坦然地接受了自己性向的完全转变,并且不打算去试图修改,至于社会的伦理道德和舆论导向会怎么样评价这种事情,他根本就不在意。

他们两人都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在读书和工作经历中都涉猎颇广,因而时常探讨的反而只是一些艺术方面的心得。

已经在上海法律界暂露头角的解思听了后,颇为忿忿不平:“这明明就是聊天喝茶,每个小时还要付他天价谈话费,哼,谁说英国佬都是谦谦君子?还不是一样爱钱?”

解意在电话里听着弟弟满是孩子气的指责抱怨,总会忍不住笑起来。

他在北京的生活十分规律,除了偶尔去超市或者上医院外,他有大段大段的空闲时间,却基本上都是在家里看书看影碟。他买了全套的《探索》、《发现》、《美国国家地理》等电视节目的光碟,又在图书批发市场里买了许多折扣很低的精装书,都是铜版纸精印,图文并茂,一套有几十本,可以看很久。

日子过得单调而寂寞,但很平静,他常常整天不出门,饿了就吃点简单的东西,乏了就上床睡一会儿,也没有什么时间的概念,除了家人外,基本上只有郦婷偶尔给他打个电话。

他的房间朝向东南,凌晨的朝阳总会洒落在他的窗帘上。有时候,斜斜的落日余晖会把他这幢大楼的影子投射在地上。他常常会站在窗口看上很久,看地面上和公园里的各种景物上光与影的不断变化。

忽然有一日,他支起了画架,买来了绘画的工具,开始画起画来。

他的画尺寸都不大,而且很随意,兴之所至,什么都画,阳光下碧波荡漾的朝阳湖,草坪上蹒跚学步的小女孩,嬉闹的两条牧羊犬,枝头上展翅欲飞的小鸟,街边坐着晒太阳的老人,斜晖照耀下的大片灰色屋顶…

第2章

解思过来看他时,瞧见了这批画,很是惊喜,便把画通通拿走,带回上海,后来打电话过来,说郦婷拿走了几幅,挂在她的酒吧里,他也觉得无所谓。

渐渐的,解意愿意走出家门了,有时候是闲逛,有时候是在朝阳公园里坐坐。不知不觉间,全身的疼痛感已经减轻很多,他的眼里渐有神采,对周遭的事物有了更多的感受。

林思东是偶然听程远说起,解意似乎住在北京,这才想方设法查到他的住处。一个人如果存心想找另一个人,肯定能够找到,如果说找不到了,多半是不想找。他是一心想见到解意,所以很快便找了过来。

这时,斜阳已沉落下去,金红色的霞辉照射着他们,解意这才意识到天已晚了,便问他:“是不是一起吃饭?”

林思东赶紧点头:“是啊,我请你吧,你想吃什么?如果吃上海菜的话,咱们就去夜上海。”

解意想了想,便同意了:“好吧。”

两只牧羊犬被它们的主人带回了家,林思东自然不肯放过这大好机会,也跟着登堂入室,在房间里磨蹭着不想走。

解意也不催他,索性斟出茶来,在沙发上坐下。

林思东满屋乱窜,很快便在另一间用做书房兼画室的房间里看到了一幅画。

那是解意的半身自画像,他闲适地坐在那里,浅色西装随意地敞着,白衬衫最上面的一粒钮扣未系,眼神平静,五官标致,柔顺的长发往后梳着,背景只是一片逐渐晕开的海蓝,整个色调很冷静清爽,看上去非常舒服。

林思东瞧了好半天,忽然高声说道:“小意,你这幅画送给我好不好?”

解意走进房间,看了看那幅画,微笑道:“这是胡乱画的,哪里能送人?行家看了,贻笑大方。”

林思东笑嘻嘻地说:“我是大老粗,不是行家,是爱家。”

解意不经意地道:“你又没地方挂。”

“有啊。”林思东笑容可掬。“就挂在我的卧室里。”

解意含笑听了,微微摇头:“会伤害你太太,没有必要。”

林思东的脸色黯淡下来,半晌才说:“我与她已经正式离婚了。”

解意一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不想探问原因,似乎也没什么可安慰的。那是名存实亡的婚姻,继续维持下去是否道德,很难评说,但对方到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如果失了依靠,不知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林思东却似胸有成竹,笑着说:“你不用为她们担心。我给了一千万现金,她们母女三人怎么着这辈子也够花了。我太太没什么恶习,不赌博不吸毒不养小白脸,两部汽车和三处房产都过到了她的名下,也不需要再置业。那笔款子她就放在银行里吃利息,每年都用不完。如果她还有什么困难,仍然可以找我,我一定会鼎力相助。”

解意点了点头,也不便对此做任何评价。

林思东却不肯放过,认真地说:“小意,你是迄今为止我惟一真正爱上的人。我以前不懂应该怎么对待自己的爱,经过这么久的反复折腾,我已经明白了,维持这样的空壳婚姻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反而对我爱的人不公平。现在这样子,我觉得轻松了很多,无论想干什么,都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正大光明地去做。”

解意轻轻叹了口气,却没吭声。这个人真是固执得厉害,类似于偏执狂,真想建议他也去看看心理医生。他现在看着林思东,也就是像看一个普通的朋友一般,有一些亲切,却又离得很遥远,并且不想再靠近。

林思东恢复了刚才的那种随意,笑道:“那这幅画我就拿走了啊。”

解意知道他的霸道,如果不答应,只怕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便微微一笑,温和地说:“你想要就拿去吧。只是,将来你要有了新欢,让那人看见未免碍眼,其实真的很不妥,对别人太不公平。”

他说得平淡,似乎理所当然,林思东听着却十分刺耳,要是以往,只怕早就炸起来了,现在却心疼解意吃了那么多苦,心理疾病仍然未曾痊愈,便强忍了下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维持着温和的笑容,轻松地道:“你想得太多了,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哪儿需要现在去烦恼?房间里挂一幅画,那是很正常的。而且像这样的画,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会欣赏,哪里会想到别的?”

解意不再多说,只问道:“那还吃不吃饭了?”

“吃啊。”林思东兴致勃勃地往外走。

解意却说:“你把画带上吧,一会儿吃完饭你就回去,免得跑来跑去的麻烦。”

林思东的心略微一沉,随即释然,以后有的是时间来磨,也不在乎这一朝一夕。而且,他也不想逆他的心意,让他不开心,于是便一口答应,兴高采烈地将画搬了下去,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奔驰里。

解意等在车旁,准备上他的车。

林思东一边去拉车门,一边随口问道:“你的车呢?”

“给我弟弟了。”解意上车,随手系上了安全带。“我很少出门,不用什么车。他在上海创业,有辆好车装装门面,对他的生意有好处。”

“哦。”林思东发动了车,往工体开去。“永基地产不是用两千万现金收购了你的公司吗?又不是没钱,你这么省干什么?买辆小车子又花不了几个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只是没有必要。”解意淡淡地道。“打车挺好的,这儿离医院不远。我有时候会去美术馆和三联书店逛逛,打车也很方便。偶尔要去远的地方,地铁和轻轨都很快,还不塞车。”

林思东呵呵一笑,不再多言。

第3章

朝阳公园离三里屯很近,他们很快就到了,在路口处调个头,就是著名的夜上海。

解意点了正宗的上海菜,烤麸,面筋塞肉,再来两条糖醋小黄鱼,又考虑到林思东是北京人,为他点了大闸蟹和豉汁油麦菜。

上海菜讲究精致,均以小碟小碗盛装,每道菜的份量都不多,不似北方讲究豪气,大盘大碗地端上来,给人很大压力。

两人慢慢地吃着,闲话家常,大部分时间都是林思东在说,解意已退出江湖,生活平静而单调,乏善可陈。

“段永基已离开永基地产。”林思东轻描淡写地道。“到北方担任副省长了,主管经济。”

解意点了点头:“挺不错的,那个省经济不太发达,让段永基去领导,一定会有大发展。”

“是啊。”林思东呵呵笑道。“他的风格很激进,一上任便大搞基础建设,修桥修路。反对的力量很大,不过马上便有几家大集团进去投资,一下就帮他稳住了阵脚。他也邀请了我们欢乐集团到他那儿去投资房地产,政策上给予优惠,我正在考虑。”

解意笑道:“这是个好机会,你完全可以去。在竞争相对薄弱的地区,更容易突破。”

林思东看了他一眼,见他似乎毫无芥蒂,顿时放下了心,笑得更加愉快:“是啊,可能会去的。对了,永基地产已经进去了,目前可能投资了十个亿,我想应该是段永基离开的交换条件吧。现在,路飞当了永基地产的总裁,别看他年纪轻轻的,做起事来却稳扎稳打,让人刮目相看。哦,远大集团跟永基地产结成了战略合作伙伴,也跟着进入了。”

解意点头:“这样挺好的。”

林思东看着他,在温暖的橙黄色灯光下,他仍然清瘦的脸显得白皙细腻,眼眸黑白分明,薄唇隐有血色,轮廓依旧分明。在商界久了,林思东看多了眼神浑浊,油头滑脑,恶形恶相的男男女女,看到这样不染尘埃的面容,心里只感到奇异的安静和愉悦。

解意看得出来,林思东的眼里已经没有了过去的那种强烈欲望,那种欲念曾经狠狠地烧灼着两人,把彼此之间脆弱的维系焚得干干净净。现在的林思东,眼里多了怜惜,脸上多了平静,让他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们一直微笑着,轻言细语地闲聊着。

夜上海是比较有名的老牌酒楼,不少著名的商人和艺人经常来这里吃饭。林思东看到几张熟面孔,却也只是彼此微微点头,并没有上前招呼。他不想破坏目前的气氛。

吃完饭,林思东坚持送他回家。解意无奈,只得坐上了他的车。但林思东很有分寸,将车停在楼下,吩咐他好好休息,便开走了。

解意悠闲地回了家,倒出狗粮来喂了两条围着他撒欢的牧羊犬,然后打开电视。这个小区有独立的付费电视系统,他交了钱的,因此可以收看全世界各地的电视节目。此时已过了新闻时间,于是他转到好莱坞电影频道。这个频道基本上没有广告,总是一部接一部的欧美电影,让人看了很过瘾。

正在看着,电话忽然响起来。

他顺手接过:“喂。”

“小意,是我。”郦婷笑嘻嘻的声音响了起来,间中还夹杂有婴儿的哭声。

解意轻笑:“怎么还没睡?这么晚了还来电话?”

郦婷满不在乎:“我的生活习惯一向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凌晨才是我的晚上,中午才是我的清晨。”

“过去当然可以。”解意笑着摇头。“现在你有宝宝了,难道她也是这种作息时间?”

郦婷哈哈大笑:“我家囡囡基本上没有作息时间,完全自由主义,想吃就吃,想醒就醒,哪管白天黑夜?”

解意开心地笑道:“嗯,颇有新新人类的潜质。”

郦婷嘻嘻哈哈了半天,才说:“好了,言归正传,小意,我把你的画挂在酒吧里,现在有人出钱要买,我想问你一声,同不同意卖?”

解意微有些诧异,但这好像也是平常事。北京也有这样的事情,据说在一些老茶馆,还有外国人想买里面的桌椅。他略微一想便道:“送给你的,你自己作主就是了。”

郦婷笑容可掬地说:“如果只是这么几幅画,我自然就卖了,也不用告诉你了。嘿嘿,谁跟钱有仇啊?主要是买家说他们想要你这样的风格,是用来装饰酒店的,那家酒店正在筹备,好像是五星级的标准。他们说你的画里洋溢着明朗的人性感觉,充满了理想的浪漫主义,所以希望收购你全部的作品。”

听到买主对他的画的评价,解意心里一动,这人倒真是算得上知音,把他自己深藏在心里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他正在沉思,郦婷呱啦呱啦接着说:“你那些小画,我开价每幅三万,他们没还价,已经答应了。”

解意失笑:“你还真会做生意。”

“那当然。”郦婷得意洋洋。“这是送上门来的冤大头,我若不宰他,岂不是对不住老天的好意?”

“是啊是啊。”解意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你卖了就是了。我现在也知道了,同意你卖。”

“嗯。那我明天就通知他们来拿。我这里就只有六幅,总共十八万。其他的都在小思那边,不过他好像不愿意卖,我当然不会去勉强他。”说到生意,婷郦的态度很认真。“这些卖画的钱自然都是你的。”

“不用吧。”解意无所谓。“你拿着吧,算是做叔叔的送给你家小囡的。”

“那怎么行?我知道这点钱你也看不上眼,不过那是你的作品,收入自然应该是你的。”郦婷大为反对,情绪有些激动。“再怎么着我也不会昧你的钱。再说了,给小孩子这么多钱干什么?让她以后不学无术?”

解意听得忍俊不禁,自然也明白她的心意,便温和地说:“那这样吧,你收两成佣金,其余的归我。”

“好啊。”郦婷听了,觉得这样解决很合理,便立刻高兴起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解意笑道:“不用客气。”

“还有,他们想请你画一幅大画,挂在大堂里。”郦婷再接再厉地道。“他们出价五十万。”

“要多大?”

“他们说想要覆盖一整面墙的那种,好像是异形尺寸,他们说如果你同意了,他们就提供具体的数据。他们还说,小一点儿也可以,主要是看你的意思,完全尊重你的意见。”

“那么大,太费劲了。”解意微微皱眉。“再说,我也不做命题作文,画起来太累,没兴趣。”

郦婷初为人母,更加善解人意,便爽快地笑道:“那好吧,我就回了他们。”

“嗯。你让他们找别人吧。这么高的价,很多真正的画家愿意画的。”解意的声音很温和。“我不过是客串性质,画得其实并不好。”

电话里,婴儿的哭泣越发大声了,郦婷连忙匆匆说道:“那就这样吧,你好好休息,我们下次再聊。”便挂上了电话。

解意笑着,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新生婴儿的照片,是从网上传过来的。一张小小的瓜子脸,皮肤晶莹水嫩,一看就是美人胚子。

放下电话没一会儿,门铃又响了起来。

这里除了每月来查水表气表的工作人员外,从来没人上门过,他不由得微感讶异。从猫眼里看了看,见是一个很老实的中年男子,他便开了门。

那男子见他出来,便微一躬身,谦恭地道:“请问,您是解总吗?”

“是。”解意便打开了防盗门。“找我有事?”

那男子礼貌地笑着,热情地说:“是这样,我是欢乐集团的,林总让我来,送样东西给您。”

解意不动声色,对他十分客气:“那请进吧。”

“不不,我说完就走。”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两把车钥匙和一张纸条递给他。“林总说您来北京,没车不方便,我们集团里有两部车平时不大用,主要是提供给来北京的客户或者林总的朋友临时用的,他让我开过来给您。车子一般,是帕萨特,不过车况很好,是新车,才行驶了三千多公里。车号怕您记不住,我写在纸上了。您只要在北京,就尽管用着,什么时候您要走了,跟林总说一声,我再来开回去。”

他是典型的北京人,说起话来一句赶一句,特别顺溜,让人找不到地方反驳。

解意本来要拒绝的,听到最后,想想如果太刻意,反而好像很在乎什么似的,于是便接过了钥匙和纸条,温和地笑道:“谢谢你们林总,也谢谢您,辛苦了。”

“哪里,是我应该做的。”那人对和蔼可亲的解意显然十分有好感。“我们林总说了,北京的车太多,请您务必注意安全,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车子怎么撞都没关系,千万别伤着您自个儿。”

解意听得啼笑皆非,却也感动于林思东的心意,便道:“我知道了,谢谢。”

那人对他浅浅地鞠了一躬,便转身走了。

解意关上门,看着手上的钥匙,笑着摇了摇头,顺手搁在了门旁边放着一盆文竹的小花几上。

第4章

晨曦晕染着织锦窗帘,隐隐约约透过织布之间,将简单的布纹淡淡地投射在地上。

解意安静地睁开眼睛,躺在床上没动,看着窗帘上透出的细微光点。

太阳在逐渐升高,光与影不断变化,有种奇异的梦幻感觉。

良久,他才起身,拉开窗帘。

外面天空湛蓝,阳光普照,实在是个好天。

他笑了笑,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