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丽点点头:“你很会点菜,很合我的胃口。”赵成俊沉吟不语,心想不是我会点菜,而是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菜,你的一点一滴我都熟谙于心。

“干嘛这么看着我?”毛丽很敏感,赵成俊的目光有别于往日。

赵成俊莞尔一笑:“你今晚很美。”

毛丽低头瞧自己身上的衣服,知道他又在说鬼话,只不过是一件黑色开司米羊毛衫,领口镶了几颗珍珠而已,还是三四年前的旧款。海天苑衣橱里的衣服都是她到南宁工作前买的,都是名牌,却很少穿。南宁的冬天很暖和,她的衣服大多是夏装或春秋装,突然要来上海出差,才随便拎了几件冬装过来。

但是毛丽并不知道,她即便穿着旧款的毛衣,仍是美得惊心,室内灯光柔和,更加衬得她白玉般的脸庞净美光彩,脸颊薄薄地透出一丝儿红晕,仿佛是刚洗过的水蜜桃,让人有咬一口的冲动。

“你也很帅,没看到周围有美女在打量你啊?”毛丽礼尚往来,也夸奖赵成俊一番。她没有说假话,一身浅灰色西装的赵成俊在富丽堂皇的餐厅里也是格外气质不凡。他很会穿衣服,灰色的西装配着淡粉色条纹衬衣,没有系领带,很少有男人穿粉色衬衣,还能穿得这么魅惑又不失优雅,毛丽不服气都不行,显然他是为了跟周围罗曼蒂克的环境相称才挑的这么一件衬衣,这让毛丽有些难堪,因为她竟然仪容不整地就跑来赴约,衣服是旧的,头发也是乱蓬蓬的,难怪张番说她不尊重人。

一想到张番,毛丽顿时皱起了眉头,赵成俊问她是不是不舒服,毛丽这才将下午约见张番的事情跟他说了。

“简直是个疯子!”毛丽狠狠嚼着牛排说,“如果他不是疯子,那么我就有可能是,居然招惹这么个瘟神!”

赵成俊淡然道:“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不奇怪。”

“是啊,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赵成俊“嗯”了一声,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举起酒杯:“来,我敬你一杯。”毛丽也觉察出他今晚有些神色飘忽的样子,包括她自己,也有些不在状态,不知道说什么好,总是没话找话,一个话题结束,就不知道下一个话题怎么接,颇有些尴尬。两人碰了杯,马上又冷场,都各自闷声吃着,很不对劲。

最后还是赵成俊打破僵局,看着毛丽,突然说:“对不起。”

毛丽愕然,更觉尴尬:“干吗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

“很抱歉,我…那天早上其实…”

“你什么也别说,我都明白!”毛丽打断他,脸色平静,眼里渐渐浮起悲哀,“他来过北海,头天晚上就在,但是我喝醉了不知道…你不用责怪自己,你不告诉我他来过是不想让我被他伤害,他这个样子对我,我见了他只会更受伤…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决定忘了他,早该忘了他,来了都不肯见我,我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赵成俊不露声色地凝视着毛丽,脸上看不出什么,心里诧异得不行,这太意外了,他什么都没说,她竟然都帮他说了,而且是引向他意想不到的方向。根本就不用他再费劲去解释什么,他只觉所有的顾虑都是多余的,连上帝都站在他这边,他没有理由退缩。

他语气忽然轻松起来:“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忘记过去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毛丽使劲点头:“没错,人生总是要经历一些事情的,老是把自己埋在过去忒没意思。我想通了,从今往后我会好好生活,开心工作,和所有正常人一样恋爱、结婚、生子…还有旅行,我要去旅行…”

这么说着,她的眼中浮出泪光,映着灯,隐隐似有星芒闪动。赵成俊伸手拭过她的脸颊,极轻地拭过,其实没有泪水,他只是想…想触摸她,感知她的存在,眼前的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他真的离她这么近了吗?

无数个日日夜夜,浮现在他脑中的那张素净清秀的脸,此刻就在他面前,离梦太近让他激动异常,但是他不能表露出来。

他将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什么也不说,久久凝视着她。

“我…我会忘了他,一定会忘了他…”她反复说着这句话,再也承受不了他眼底的自己,隐忍已久的泪水汹涌而出,毫无阻碍地顺着她的脸颊滚落。她小声地啜泣着,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她自己也不甚明白的话。他轻叹一声,起身坐到她身边揽她入怀,看着她那样难过,他心里十分悲哀,怪自己为什么不早些来到她身边。如果当初他足够勇敢,是不是她的回忆里就会有他的存在;如果当初他足够坚持,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想到这些,他心里泛起难言的酸楚,轻拍她的肩背,像哄一个孩子,“别哭,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哭。”

初吻是什么感觉?毛丽曾经在一个作者的稿件里看到这样的描述:“我只觉得我在飞,脑子里嗡嗡的,动都不敢动,生怕一动就会从天上掉下来。只想被他抱得更紧一点,吻得更深一点,也分不清是他的心跳,还是我的心跳,我们都失控了,天旋地转,缠绵在那样的吻中无法自拔…”

当时她就觉得这作者有点瞎掰,哪有接吻会飞的,男女抱在一起啃哪有这么多形容,她坚持要毙掉那稿子了。结果白贤德看到了,反说形容得很好很贴切,还质疑毛丽,“你有没有谈过恋爱啊?还结过婚呢,居然不知道接吻可以飞。”

毛丽大笑:“哈,那你的意思,你初吻的时候也飞了啰?”

两人为这事又是一顿掐,毛丽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真是很白痴,连白贤德都知道接吻能让人飞,号称男人头号杀手的她竟然没有体会过。所以当赵成俊轻轻吻上她的唇的时候,她只觉悲哀,深深地悲哀,谈过恋爱结过婚,却第一次感受吻原来可以是这样的惊心动魄,从前她经历过的那些人和事真是不值一提,通通不值一提!

就因了那一句“我再也不要见你哭”,毛丽在餐厅哭得稀里哗啦,周围那么多人都在望她,她都顾不上。赵成俊坐在她旁边拥着她,什么也不说,像是在想着久远的心事。毛丽只觉很安心,被他拥着的感觉。周围的富丽堂皇,窗外江滩的盛世繁华,都已隐去。那时那刻,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她。

后来为避免被当成展览,赵成俊牵着她离开了餐厅。车子在毛丽家门口的树影下停了很久,两个人都沉默,静静地坐在车里看月亮。透过车顶的天窗,那远远的一团白,就悬挂在树梢,冷冷的清辉仿如水银倾泻,不知道它曾经照见过多少人的人生,可能是看得太多离合悲欢,所以光才那么冷吧。

坐得太久,他的西服有些皱,慵懒的样子,更衬出他俊逸的一张脸。他侧影俊美,眼眸深邃,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像是有许多的心事纠结在眼底,他到底在想什么呢?毛丽总觉得他是个有心事的男人,偶尔看向她的目光,总带着深深的忧郁。这会儿看着月光下他略显清瘦的脸,毛丽心中起伏不定,是他在犹豫,还是她在犹豫?车内的空间太过狭小,有暖暖的气息在流淌,在膨胀,这让两个人都有些紧张。他突然俯身过来的时候,毛丽紧张得全身发僵,但并没有躲开,仿佛是本能,她微微闭上眼睛。

轻而柔的吻,像是夜的风,微凉地拂上她的唇,先是生涩的,迟疑的,试探的,渐渐变得炽烈…他箍得太紧,她几乎不能呼吸,像是陡然置身炙热的火炉,全身的血液都在翻腾,翻腾,灵魂腾空而起,整个人都像是飘起来了,这样的她令她自己都觉陌生。

许久许久,他终于放开她,两个人都深深吸着气。

他的呼吸跟她一样急促紊乱,隔着她身上的外套,隔着他薄薄的衬衣,还是能听到他紊乱的心跳。两人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毛丽不好意思地笑笑,赵成俊亦笑,“今晚我会失眠。”

回到家,毛丽根本无法入睡,像只猴子似的在屋子里跳上跳下,一会儿趴床上,一会儿坐到窗台,后来又到浴缸泡着,还是没办法让自己冷静。她很瞧不起自己,都是过来人了,居然像没跟男人亲近过似的…实在是睡不着,她打了个电话给白贤德,谢天谢地,白贤德也没睡,说是在看稿。毛丽不屑一顾:“拜托,不用这么卖命吧,你还想评劳模啊?”

“扯淡,评劳模哪能轮上我?”白贤德的声音显得疲惫不堪,“如果你知道我们这个朱老总的外号叫什么,你就会同情我们现在的处境了。”

“什么外号,这么快就有外号了?”

“朱阎王,害怕了吧?”

“乖乖…”

“天天加班哪,布置的工作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做完,否则就死翘翘。”劳苦功高的白贤德同志大约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在电话里对毛丽大倒苦水,历数朱庸的种种虐人“罪行”。听她那么说,简直是令人发指,几乎每天都有编辑部的姑娘被骂哭,除了白贤德,大家都挨过骂。白贤德的解释是:“万幸,跟你混了这么久,脸皮也变得厚了。”听听,这是什么话!

同时,白贤德对前任副总编容若诚的种种好万分惦记,并作了深情回忆,怀念之情令人动容。她说现在编辑部的姑娘们见了老容就跟见了亲爹似的,叫得可亲热了,老容现在的人缘直追已经离职的许帅,好人啊,大家都这么说。而容总编好像也很怀念编辑部,每天都要来回好几趟,尤其是一编室…白贤德话锋一转:“哎哟喂,妖精,你不知道啊,老容每天都要打几个电话询问你在上海的情况,上班一个,下班一个,可惦念你了,估计他不好意思给你打电话,才打给我的。”

毛丽说:“那你告诉他,我估计回不来了,要壮烈牺牲在这了。”白贤德一听这话就紧张了:“为啥?就一个张番,还能把你吃了?”

“唉,一言难尽,一言难尽。”毛丽痛苦地直摆头,不愿多说。白贤德却在电话里叫:“死妖精,你要是再不回来,我拿了刀砍到上海去!”毛丽正要顶她几句,听到电话里传来郝健一同志睡意朦胧的声音:“深更半夜的,你要砍谁啊?”白贤德回了句:“砍你!”然后郝健一就没吭气了,估计被吓得钻被窝里去了。毛丽啼笑皆非:“贤德妻,有你这么对老公的吗,温柔点嘛。”

“温柔个屁,这么多稿子要看,我杀人的心都有!”白贤德看样子是被那个朱阎王折磨得不行,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毛丽,“对了,这大半夜的,你打电话干吗,有什么事?别说你想我,拿你那张嘴哄男人去,我可不信。”

毛丽反问:“那你猜,我打电话给你干吗呢?”白贤德想都没想就答:“不用猜,只有一个可能让你这么晚还得瑟。”

“什么可能?”毛丽就不信她猜得到。

结果,白贤德电话里笑得极其诡异:“有奸情,哈哈哈…”

Chapter 03我终于到达,但却更悲伤

【他的世界从此陷入黑暗】

【他的世界从此陷入黑暗】

很小很小的时候,赵成俊的中文教师曾经教他念过一句中国诗词,是一首白居易的《简简吟》,前面的句子不记得了,但是最后两句让他印象深刻:“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意思是这世间美好的东西总不能长久,比琉璃还易碎。用这句诗来形容章见飞和毛丽的婚姻真是再恰当不过。结婚不过三年,两人就以离婚收场,还闹得几乎反目成仇,章见飞最后孑然一身回到槟城。

赵成俊不太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毛丽”这两个字是章见飞最大的忌讳。那段时间章见飞出奇的沉默,即使是面对赵成俊,他的话也少得可怜,常常一个人在升旗山山顶坐到天亮。朋友们也很小心,在他面前尽量不谈论跟婚姻有关的话题。

偶尔,只是偶尔,他在醉酒时会向赵成俊吐露心声,总是一遍遍地念叨着,“她不爱我,她不爱我…”

于是赵成俊多少有所了解,他们的婚姻之所以失败,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毛丽不爱章见飞,没有爱情的婚姻比坟墓还可怕,分道扬镳也就在所难免。他劝章见飞:“彩云易散琉璃脆,这世上好的东西总是不长久的,碎过之后的感情也不可能完好如初地保存,古话说破镜难重圆,两个人一旦有了裂痕是没办法修复的,所以你还是死心吧,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你也该从阿宝的童话里走出来了。”

也许是赵成俊的话起了一定的作用,此后的章见飞多少正常了些,他再也没有提起过毛丽,连“她”这样的暗喻也避而不谈,还交代赵成俊,如果毛晋打听他的情况,不要透露,就说不知道就行了。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跟过去说再见,就是赵成俊偶尔问起毛丽,他也顶多一句:碎都碎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赵成俊也希望自己能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有些事情他偏偏忘不了,忘不了就罢了,他还不能像章见飞那样说出来,他什么都不能说。好在他还可以全力以赴拼搏事业,两年来,在投资人杨叔的幕后支持下,博宇不仅飞速壮大名震南亚,还成功进驻章氏泓海集团,成为继苏燮尔之后的第三大股东,而且随时有可能取代苏燮尔成为第二大股东,直至向终极目标迈进——让泓海改姓。

于是苏燮尔恍然大悟,原来赵成俊当初同意联手收购泓海股权的目的,不过是利用维拉潘家族集团的势力牵制泓海,待泓海被打击得奄奄一息了,他再撇开维拉潘,以博宇的名义强势收购泓海,不费吹灰之力就爬到了第三大股东的位置,到头来真正坐收渔翁之利的其实就是赵成俊。两个人的关系因此变得很微妙,虽然苏燮尔对此颇有微辞,但也不敢得罪赵成俊,因为合作这么久,苏燮尔深知赵成俊的底细,狠绝起来不择手段,一旦被其归为对手或者打击的目标,其“杀无赦”的铁腕手段很少让对方有生还的余地,博宇能有今日就是踩着无数对手的脊背爬上来的,因此槟城商界很多精英谈博宇变色,苏燮尔即便知道自己跟赵成俊做不了朋友,也不想被他归为对手,更不想成为他打击的目标。

何况今日的博宇已不是五六年前那家小小资管公司了,因为有强大的海外资本注入,这两年迅速扩张,业务不仅涉及金融,对港口贸易、地产、酒店等均有涉猎,而且成绩不俗,至少在槟城已无人敢小觑博宇,很多人也因此揣测赵成俊背后的大老板,听说来头可不小,但身份至今不明。对于坊间的猜测和议论,赵成俊从不正面回应,他只当没听见。这世上没人懂他,即便是站在万人中央,最孤独的那个人一定是他。

很多人看到的只是他外表的风光,但内心的惆怅和绝望,无人知晓。

内心的煎熬且不必说,身体的病痛也让他倍受折磨,每过一段时间,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赵成俊就会去见自己的私人医生henson,两年多了,很少间断。开始只是单纯的去看病,后来慢慢跟henson成了朋友,去检查身体倒像是跟老朋友见面聊天。henson为人低调,个性温和,喜欢静静的聆听,因此他把henson当作了很好的倾诉对象。

而henson经营的这家私人医院,因设施和环境一流,在槟城坊间享有盛名,就诊者须提前三个月预约。不是henson摆谱,而是这家医院有一定的特殊性,医院在治疗的同时也在进行几个项目的研究,实质上就是个带医疗性质的研究机构,henson本人是博士后,他个人的办公室足有近两百平米,装饰典雅,古朴的黄梨木家具非常稀有,音响效果更是一流,对病人进行音乐理疗就是他的一项重要课题。所以赵成俊每次过来,henson都会放轻松舒缓的音乐给他听,面对着落地窗外生机勃勃的绿色,看着地毯上闪动的金色阳光,赵成俊整个人都放松了。

henson经常跟他说:“你要开心点,人一开心精神就会好,精神好了,病痛也会好得快。你老这样闷闷不乐的,很容易得抑郁症。”

那次见面,henson又这么劝他,赵成俊笑道:“我如何不想开心点,可是我怎么开心得起来,我每天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脑子没有一刻清闲,稍有懈怠就有可能被对手反扑。”

henson摇头:“你要赚那么多钱干什么?够花就可以了,何苦把自己搞这么累!听首曲子吧,想听什么?”说着开始调试音乐。

赵成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彻底放松下来,“随便吧。”

“呼吸均匀,让大脑慢慢平静,什么都不要想。”

“我已经很平静了,再平静我都要睡了,henson,你越来越啰唆了。”

“好好好,我啰唆。你想睡就睡吧,你看上去的确很累了。”

他笑出了声,“henson我付给你的诊疗费不少吧,我给你付了这么多钱就是到这来睡觉的?”

“我只是想让你觉得舒服点。”henson调试着音乐,放了首舒缓的英文歌曲《forever at your feet》,慵懒的女声低低吟唱,室内的气氛一下就安静下来,“这首曲子怎么样?”

他凝神静听,音乐中似乎还有淅淅沥沥的雨声:“please take me home my long to leave,forever at your feet…”滴滴答答,歌声惆怅婉转,仿佛将人带入一片雨中树林,洗净了尘埃,抚平了忧郁,浮躁的心渐渐沉静下来…他闭上眼睛,微微颔首,“不错。”

henson于是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他说,“这首曲子是我精挑细选的,刚好今天下雨,挺应景的。”

赵成俊叹了口气:“henson,我跟你说实话,我不过是心里的结解不开,所以一直没办法开心,我也不想这么不开心的。”

“brant,人生苦短,很多事能放下就放下吧。”说这话时,henson正低头看刚刚检查出来的各种指标,眉心渐渐聚拢,脸色变得阴郁起来。

赵成俊没有注意到henson的脸色,他眼睛正看着落地窗外墨汁一样晕染开来的绿色,深深浅浅的绿透着生命的张力,他开始自言自语起来:“henson,其实我还想跟你说句实话,我心里放不下的那个结,其实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hanse抬头看着他没出声,等着他继续说。

“你以为我整天只顾赚钱麻木不仁没有感情没有向往?你以为我整垮了那么多对手就真的冷血无情没有人性?你以为我这样一个成天跟金钱打交道的人只有利益没有心?不,henson,你还是不懂我,你并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brant,你听我说,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想要,你就去争取吧。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你尽可以顺着自己的心去追求,不要在意结果不要在意别人的感受,去爱吧,好好地爱一回!”这话说得有点急,待赵成俊转过脸看过来时,henson迅速低下头佯装看手中的资料。

室内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赵成俊凝视着henson好一会儿没说话,最后又是一声长叹,转过脸看向窗外,声音远得不像自己:“henson,你也跟我说实话吧。”

从那以后,赵成俊加大了收购泓海股权的力度,大有不将其灭绝就不罢休之势,泓海现任董事长章世德主动要求跟赵成俊谈判,但遭到他的断然拒绝,章世德没有办法,只好搬出章见飞,托他说情。章见飞那阵子在做一项慈善事业,忙得不亦乐乎,虽然在泓海他也有职位,但很少去上班,他跟赵成俊各忙各的其实已经许久没有见面,对于博宇与泓海之间的博弈他当然不会不知情,两边闹到势不两立的局面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这回他没办法再袖手旁观,于是答应做和事佬,约赵成俊吃饭。

“今天怎么有空约我吃饭,你最近不是很忙吗?”赵成俊心知肚明,却佯装不知情。

章见飞和颜悦色地给他斟酒:“你知道的,阿俊。”

“我什么都不知道。”

“阿俊!”章见飞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句话,“可以了。”

兄弟情深,他也只说得出最严重的这三个字。

赵成俊既然来吃这顿饭,当然是有所准备,倒笑了:“怎么,章世德找你来当说客?你不是不管的吗,改变主意了?”

“阿俊,这话伤感情了。我只是不想你们的关系搞得这么僵…”

“僵?”赵成俊嘿嘿冷笑,“见飞,用词不当哦,我跟章家的关系只是僵吗?我们不共戴天,势不两立,水火不容,这些你都知道的。”

“可是你已经是第三大股东了,董事会没人敢小觑你。”

“我不稀罕董事会的那些老家伙瞧得起我,我不在乎!见飞,你最好不要插手,因为我不想我们兄弟失和,就算我这个人再冷血,对你,我始终是真心的。”

“这我知道,阿俊,所以我才今天才来找你,其实我也很矛盾。”章见飞不无忧虑地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眼中难掩心痛,“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章家确实亏欠你,我也很为你吃过的那些苦难过。前天我说了一顿嘉铭,是他做过了火所以才招来今天的灾祸,可是阿俊,得饶人处且饶人…”

赵成俊冷冷地打断他:“你觉得我是得理不饶人?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

“见飞,今天我就不妨把话给你挑明了,你不要以为我这么做是想要夺他们的家产,老实说我不缺钱,真的,我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我就是要一个说法!别指望我会放过他们,我受过的罪我可以忽略,但我母亲承受过的痛苦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他章世德如果不到我母亲墓前以死谢罪,这事没完!”

“可是阿俊,我不想看你在深渊里越陷越深,我没办法袖手旁观!”章见飞这人一向感性,话没说几句眼眶就红了。

赵成俊凝视他片刻,忽然明白过来:“哦,我忘了,你也姓章,你是章家的人,眼见章家要覆灭你终于沉不住气了,是吗?见飞,你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你,说实话从博宇创立至今,我还没遇到过真正的对手,如果有生之年能跟你正面交锋一回,我死而无憾了。因为我知道你很聪明,从小到大,你样样都比我行,我怎么追赶怎么努力最后总是差那么一点点,说实话我很不服气,我很想跟你好好比试下,我就不信我真的赢不了你。”

“阿俊!”

章见飞果然出面了,没有办法,如果他不出面泓海势必落入赵成俊之手,而即便泓海改姓赵,他也知道赵成俊不会就此罢休,为避免更多不可预测的冲突发生,他接受了大伯章世德给他安排的总经理职位。这个位置原来是章嘉铭的,章世德为了保护儿子,于是“大义灭亲”,在董事会上罢免了章嘉铭的总经理职务,从而将章见飞推到了风口浪尖,因为他知道章见飞跟赵成俊感情深厚,有章见飞当挡箭牌,泓海暂时可以高枕无忧了。

可是章世德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赵成俊灭泓海之决心并未因章见飞的走马上任而有丝毫懈怠,反而攻势更猛。他第一时间跟苏燮尔谈判,希望苏燮尔能出让他手中的泓海股权,他承诺在价格上不会让维拉潘集团吃亏。赵成俊很清楚,只要赢得苏燮尔手中的股权,博宇就是泓海第一大股东,章世德势必要从董事会滚蛋,所以这场角逐苏燮尔是关键。但苏燮尔的态度很含糊,没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赵成俊开出的条件很优厚了,他始终不肯正面表态,这让赵成俊心里没了底,不知道苏燮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天他约苏燮尔打球,再次提及这件事,苏燮尔可能知道火候已到,终于亮出了底牌,含笑道:“你是真糊涂呢还是装糊涂,你不知道我一直在追你妹妹吗?你什么时候把她嫁给我,我就什么时候出让泓海股权,算是聘礼吧,如何?”

“…”

事态终于滑向无法控制的深渊,赵成俊其实还没有表态,他再想报仇也不可能拿妹妹一生的幸福做筹码,但小玫却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件事,跟他大吵一架,还跑去章见飞那里哭诉,第二天章见飞就登门兴师问罪了,脸色很不好看,逼问他:“听说你要把小玫嫁给苏燮尔?”

“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阿俊,你怎么整章家我知道我都没有立场反对,但如果你要把小玫当作筹码跟苏燮尔交易,我是不会答应的!”

“苏燮尔很差吗?”赵成俊当时刚刚从henson那里回来,站到他跟前,面无表情地直视着他,“在槟城,想嫁给苏燮尔的姑娘不计其数,谁不知道他是槟城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剑桥高才生,没有不良嗜好,为人也还可以,家教礼仪都不差。我现在倒觉得他若娶了小玫,倒也是件不错的事情,他追了小玫很多年,看得出他是长情的人,跟你差不多。”

“阿俊!问题是小玫爱不爱他呢?”

“小玫爱你,你敢娶他吗?”

“…”

赵成俊原本还在犹豫,因为苏燮尔虽然很优秀,但婚姻是建立在爱情基础上的,小玫不爱苏燮尔是事实,他不能硬逼着妹妹嫁过去,但是章见飞有点操之过急了,此后多次打电话过来,很明确地表示如果赵成俊执意要将小玫嫁给苏燮尔,那他就要娶了小玫,他不同意赵成俊以牺牲妹妹的幸福为代价来打击泓海。赵成俊二话没说,直接打电话给苏燮尔:“我同意把妹妹嫁给你,准备婚礼吧。”

消息一经传出,赵玫彻底跟哥哥决裂,当晚就搬出了哥灵顿的豪宅,住到了章见飞位于升旗山的私人别墅。赵成俊也没有阻拦,只是下了最后通牒,如果赵玫一意孤行,将和她断绝兄妹关系,也不准她姓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