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终究与我无关上一章:第 3 章
  • 北京终究与我无关下一章:第 5 章

两周后的星期天,李耀明难得在家休息,老狼揣着一叠人民币兴冲冲地跑来找他,破锣嗓子吵吵地几乎要把屋顶掀翻,“客户说了,对咱们很满意啊!你看你看,给钱都给这么利索,啧啧!”

李耀明没他那么兴奋,从老狼手中接过自己的那一摞报酬,在手掌里掂了一掂,很淡定地下结论,“能给这么利索,十有八九是你把价码儿定低了吧?”

老狼挠挠头皮,顿时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嗨,谁能想到过程这么复杂呢,他们老改要求,价格是一早说定了的,也没说改多少得多付,主要还是没做大项目的经验,下回有数了。我跟你说,极有可能还会来找咱们,你等着瞧!”

“瞧你那点儿出息!”李耀明把钱收好,抽一口烟,深深吸入肺中,又仰起脸来,徐徐吐出烟圈,“咱们写了这么多天,你想想,大头都让谁拿了?只有自己当老板,才对得起这份辛苦!”

“那是!”老狼也很感慨,“早晚得自己出来干!”

李耀明默不作声地抽着烟,似在沉思,这两个多星期来,他确实很累,人也清瘦了不少。

陶洁戴着大口罩从简易厨房里转出来,松了口气似的抓下口罩,可是房间里的空气没比厨房好多少,一样的云烟雾绕,她没提防,连呛了两口,猛烈地咳嗽起来,白皙的脸憋得通红。

老狼有些错愕地拿夹着烟的手指着她的口罩道:“陶子你这是干嘛呢?烧个饭搞这么大动静!”

陶洁没理会他,伸手拼命煽着烟雾,不满地嚷:“好呛啊!怎么又在里面抽烟?”

李耀明赶忙把手上的烟蒂掐了,推推不知所措的老狼,命令道:“掐了。”

老狼不情不愿地照做,摇着头叹息,“可怜啊,咱们小李子居然有朝一日也成妻管炎了!”

“我乐意!”李耀明大言不惭,扬首问陶洁,“饭搞定了?”

“还有一个牛肉炖土豆,得等会儿。”

“哈!牛肉炖土豆啊?我最爱吃了,今天来得巧,有口福了!”老狼得意地抖了抖身子。

“就是知道你要来,陶子才去买的。”李耀明乜斜着他解释。

陶洁一边抿着嘴笑,一边把餐桌上杂乱的东西收拾干净,随口问老狼,“顾佳怎么不来啊?”

“她忙着呢,最近在推销一种保健品,销量不错,哦,我忘了带过来给你们尝尝了。”

“补什么的呀?你可别瞎忽悠啊!”李耀明对保健品这类东西一向不感冒。

老狼飞快地霎了霎眼睛,愣没回忆起来顾佳天花乱坠的那一套说辞,“好像是补肾的吧?”

“滚你的,你才需要补肾呢!”李耀明不客气地轻踹了他一脚,眼睛别有用心地对陶洁挤了两下,“我的肾棒着呢!不信你问陶洁!”

老狼大乐道:“不用问,看得出来,瞧你这一脚踹的,够狠!我说了是好像嘛!”

陶洁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朝李耀明狠狠瞪了一眼。

“我说陶子,”老狼又道:“你什么时候也去搞个副业干干吧。我看你工作也不怎么忙。要不要让顾佳给你介绍一个?”

没等陶洁开口,李耀明就拦在头里道,“得了吧,我们陶子只要把工作上那点儿事干好就成了,其他的不用她管,都有我呢!”

老狼既牙酸又感慨,“得亏我今天没带顾佳过来,否则回去准又得挨批,人比人气死人啊!陶子,你看小李对你多好,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去!”

陶洁心里也是甜甜的,咧着嘴笑道:“我去端菜出来,马上就可以吃饭啦!”

等她一出去,老狼就回头睥睨着李耀明道:“有你的,这么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千金都被你哄得服服帖帖的,跟你在这小破瓦房里吃苦,连半句埋怨都没有!”

李耀明皱紧了眉头,“我也想早点买房啊,但是眼下的房价实在是…”

老狼眼睛亮了一下,“你刚才说自己当老板,怎么样,咱正经考虑一下?”

李耀明沉吟着,“我再想想,总得看准了吧。”

正说着,陶洁端着刚出锅的炒菜出来了,两人很自觉地都闭了嘴。

3-2

那天下午等老狼离开后,李耀明就拉陶洁去逛商场。

陶洁很久没买新衣服了,而且这么热的天,没有比去商场边逛边享用免费空调更惬意的事了。

在东方广场的一个水晶饰品专卖柜台前,陶洁被那些晶亮华丽的饰件吸引得挪不开步,在众多色彩中,她独独偏爱紫色,几条流光溢彩的紫水晶项链,棱角切割得异常干净漂亮,光芒闪烁间,陶洁的眼睛越发璀璨明亮起来。

“把这条拿出来看看。”李耀明点着其中一条价格最贵的对营销员说,对方立刻笑容可掬地俯身拉抽屉。

“你干什么?”陶洁醒过神来,偷偷拉拉李耀明的衣摆,蹙眉质问。

李耀明微微一笑,“你喜欢,就给你买一条。”

“是给这位小姐买吧?戴起来试试效果好了。”营销员殷勤地把项链举起来,看着陶洁问。

陶洁正犹豫不决,李耀明已经从营销员手里把项链接了过来,撩起陶洁的披肩长发,有点笨拙地替她戴好。

晶莹的紫色配上雪白的肌肤,的确很漂亮。营销员手捧一枚擦拭得锃亮的大圆镜,供陶洁前后左右观摩。

等摘下来了,营销员很有信心地问:“要不要包起来?”

“不用了。”陶洁抢在李耀明之前拒绝,“戴着感觉不舒服,有点硌皮肤。”

营销员眼中闪过失望,旋即道:“这种项链款式就是这样的,要不你试试另一款,表面抛得很光滑…”

“也好,你拿出来…哎,陶子!”

“我不想试了,赶紧走吧!”李耀明话没说完,陶洁就拽着他拼命朝前面走了。

冲出去好一段,李耀明才很没面子地抖开她的手,“你怎么回事啊?不是挺好的吗?”

陶洁叹了口气,“就那么一条项链,要三千多块呢,太贵了。”

“买品牌的东西不都是这样的价儿吗?”李耀明解释着,忽又感到新奇,“你以前买得再贵,好像也没这么心疼过哦!”

陶洁将头靠在他肩膀处,“我们不是要买房子嘛!我觉得还是省一点,别乱花钱的好,你的钱,赚来这么辛苦…”

话说到一半,李耀明始终没吭声,陶洁仰脸瞟了他一眼,只见李耀明的双眸中泛起温柔的光芒。

他伸出手,很轻柔地在陶洁脸上抚了几下,“陶子,你越来越懂事了。”

陶洁朝他笑笑,“走吧,咱们逛别的地儿去!”

既然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李耀明也打消了给她买奢侈品的主意,两人真把商场当成了免费游乐场来逛,晃荡到哪儿是哪儿,定睛一看,跟他们类似的人还很多。

经过名表馆时,李耀明驻足朝里张望,男人的装饰物不多,但一块好的手表绝对是身份和品味的象征。

名表馆里人丁稀落。陶洁笑嘻嘻地推推李耀明,“进去看看?”她知道李耀明一直钟情手表。

虽然很没底气,但李耀明不想在陶洁面前丢份,脸一撇,“进去就进去。”

跟手表相比,其他的饰品乃至名贵的服装都算不了什么了,随便一只,就要七八甚至好几十万。

穿戴整洁的营销员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个嬉皮笑脸的年轻人根本没有买表的实力,只是淡淡地站在柜台一旁当装饰,并不起身招呼。

这里的气场太过强大,连冷气都格外冰寒,在寂静到窒闷的氛围中,两人逛完一圈,李耀明觉得挺没意思,即使看中了哪款也买不起,而且还要受到营销员那种带点儿奚落的明了一切的目光。他拉起陶洁的手,“走吧。”

陶洁站在一款手表面前不肯动,忽然对木桩似的营业员道:“麻烦你把这只表拿出来看一下。”

李耀明被她大胆吓了一跳,不解地瞪她一眼,陶洁置之不理,朝营业员又重复了一遍。

那营业员本来以为他们跟大多数抱着观看展览的心态的过客一样,带着倾羡的目看完一圈就会悄没声地退出去,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女孩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虽不十分情愿,还是怕错失了生意,到底走了过来。

“请问您要看哪一款?”

“这只。”陶洁拿手指在表的柜台玻璃上方点了几下。

“这款表是劳力士的新款,价格是十七万四千八百元。”营业员看似很客观地播报信息,实则是在严重怀疑他们的购买力。

“我知道。”陶洁不示弱地顶回去,“价格牌上写着呢,我看得见。你能拿出来一下吗?”

营业员无奈,只得从柜台的某个角落处抽出一副白手套来戴上,这才取出钥匙,打开抽屉锁,缓缓拉出抽屉,那过度小心的神情让人疑心里面藏着一枚随时有可能引爆的炸弹。

银白色的手表躺在营业员的手心里,从表面到表链,无不折射出耀目的光芒,陶洁随口问着各种问题,营业员一一答了。

李耀明也暂且丢弃了尴尬,目光贪婪地盯着那表,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察看,并跟自己在各种图片上得到过的信息默默作着比较。

“能给他试戴一下吗?”陶洁问营业员。

这个要求比刚才更进了一步,但也许是陶洁在刚才提问的时候流露出了某些专业的味道,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往右手移了一小步,刚好跟心情激动的李耀明面对面。

李耀明把手伸过去时,有几分控制不住的哆嗦,实在是因为表的价格太昂贵,他连做梦都没想到会与它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越是紧张越容易出错,营业员还没把搭扣扣牢,李耀明的手就想缩回来。

“哎——”营业员的惊呼声尚未落定,那表就从李耀明的手腕上滑落下来,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玻璃柜台上!

气温猛地降到零度以下,连整个名表馆里的空气都忽然间凝结住了,三个人面面相觑,均是面无人色。

李耀明第一个念头是拔腿想跑,但终究没敢。

年轻的营销小姐苍白着脸,哆哆嗦嗦地把表捧起,对李耀明跟陶洁道:“你们先别走,我去检查一下,如果有一点划伤,这表你们就得买下来了。”

听到如此宣判,李耀明浑身都虚软了,陶洁也不敢再逞能,咬着唇紧紧捏住他的手掌,一起等待。

也就五六分钟的时间,但对两人而言,简直比一个世纪还长。终于,营业员搁下放大镜,抬起头来,重重吐出一口气,“没事,你们可以走了。”

那一刻,陶洁忽然觉得这个她曾经以为很势利的营业员原来竟是如此可爱。

3-3

出了名表馆,李耀明的后背上全是汗,腿还是有点软,他忍不住嗔怪起陶洁来,“都是你闹的,无端端要人家拿出来看,万一真的有问题,今天不是倒霉透顶了?”

陶洁吐了吐舌头,但是并不懊悔,“你不是很喜欢那款吗?所以我就想找个机会给你看个仔细呀!商品拿出来给顾客看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再说了,真要砸了,咱就买下来好了。”

“傻瓜,咱俩现在的户头上全部加起来也没那么多钱!”李耀明叹了口气,“真要凑不齐,我只能牺牲一下色相,去当几天牛郎了!”

“你敢!”陶洁对他扬了扬拳头,两人很神经质地大笑了起来。

走了一段,陶洁又突发奇想,“其实十七万也不算多啊,我每天早上在新村外面的铺子上买的大肉包,也要一块钱一个呢!十七万,就是十七万只肉包。”

她咬着手指想像十七万只肉包堆起来的盛况,“肉包的保质期限又短,只能送人,给贫困地区的人那么一分,就没了。唉,十七万,真不能算多。”

李耀明看着她郑重的表情,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就在她头上敲了两下毛栗子,“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呢!问题是,我们现在既没有十七万块钱,也没有十七万只肉包。”

陶洁嘿嘿笑起来,“会有的,都会有的。等买了房,咱们下一个目标就是攒钱买这只手表。”

这主意听起来很疯狂,但李耀明还是展颜笑了,“陶子,你对我真好。”

“那还用说!”陶洁一撇头,心中却不觉想,都是将来的事,将来要做的事可真多。

李耀明揽住她的肩,两人亲亲热热地往前走,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也止不住一阵迷茫,他们的房子究竟在哪里呢?

星期一有个月度部门例会,由陶洁负责组织,贝蒂亲自主持。

BR的培训体系做得相当成熟,且跟其他公司相比,有个很特殊的地方——培训部门几乎不是一个实体部门,而更象一种形式上的虚拟组织。贝蒂虽然身为培训总监,具体却只负责众多培训项目中的一类:领导力管理项目,分初、中、高三个等级,其中初级部分的几个课程划给了爱丽丝操持,贝蒂本人则带着陶洁完成另外两个等级的培训。

所以实际上,贝蒂手下真正的兵就两个:爱丽丝和陶洁。

所有课程的讲师,或者是从各个部门选□,经过专门的培训认证后轮流出任,或者就直接从外面的咨询公司聘请。

至于其他培训,如6西格玛培训,则由质量部门负责;销售部门的专业培训由销售部门负责,技术维修培训由售后服务部门负责等。

贝蒂作为培训总监,对所有培训项目负有监督的职责,亦即在培训这条线上,各个不同部门的项目负责人都要向贝蒂定期汇报,形式就是每个月召开的培训例会。

每次的例会大致分三个部分:对前期工作的总结,下一轮的培训计划,以及培训经验或新的知识点的分享。如果你是个学习型的员工,那么在培训部门工作确实是一件受益匪浅的工作,这也是为什么不少后勤部门的女职员千方百计想加入培训部的原因。

陶洁也是在培训部呆了一阵子后才发现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但是所谓的“占便宜”,大抵也是外行人看着羡慕,至于她本人,早已被各种琐碎的繁务折磨得麻木了。

这天的例会内容跟以往大同小异,先是各个项目负责人汇报前期工作的总结和接下来的计划,每人大概一刻钟,贝蒂是最后一个讲的,陶洁之前早就看过她的计划,所以听着并没什么可惊奇的地方,但令她意外的是贝蒂拟定两周后在苏州举办的高级管理培训竟然不需要自己参与。

“这个培训一直是爱丽丝在帮忙准备,讲师也早就由她敲定下来了,因为是最高级别的一个培训,我不想出什么差错,所以还是想请爱丽丝把它做到完,爱丽丝之前做过好几期,很有经验了。爱丽丝,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爱丽丝脆脆地回答。

陶洁听了很不是滋味,她绝不是因为喜欢出差而感到失落,但这既然是她份内的工作,如今却分配给别人去完成,岂不是在变相指责自己的工作能力?如果她的表现一再无法让贝蒂满意,那她的职责会不会屡屡萎缩?

如果这样糟糕的局面持续下去其结果不用多想就能明了。

贝蒂似乎并未注意到陶洁的不安,交待完毕就接着讲下面的议程了,陶洁虽然还坐在会议室里,心思却早已飘到九霄云外了。

爱丽丝坐在陶洁的斜对面,陶洁微微抬眼,就能看到对方一脸掩藏不住的得意,她不禁感到又厌恶又困惑,为什么如此一个心胸狭窄的女孩,却能在BR这样一家大公司内如鱼得水呢?

黑色星期一注定变得如墨一般黑暗了。陶洁一整天都魂不守舍,做什么事都没心思,心情被愤懑与委屈以及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所笼罩,这几味情绪中最具杀伤力的是对自信的摧毁,没有什么比怀疑自己的能力更让人感到沮丧的了。

下班回去,她急于找个人倾诉一下,可李耀明这天直到过了十一点都没回来。

陶洁洗完澡,看了会儿电视,依旧无精打采,索性关了电视躺在床上发愣,越想心越不甘。

她虽然一向脾气和顺,随遇而安,也很少计较得失,这样的处境又是第一次遇到,但个中滋味却令她难以消受,她感到的是一种来自无形的带着一点侮辱的压力。

她难道真的得这样忍气吞声地接收降临到自己身上的一切吗?

李耀明开启门锁的声音惊动了陶洁,她等得连倾诉的欲望都消弭殆尽了,双眼微阖,懒得爬起来迎他。

“陶子,睡了?”

黑暗中传来李耀明试探性的搭讪,他连灯都没开,怕吵醒陶洁,确认陶洁已经睡着后,他的行踪更加象个地道的小贼,蹑手蹑脚走进卫生间简单地刷了牙又洗了把脸,紧接着,又摸黑上了床。

他象藏匿赃物似的把自己小心轻放在床的一侧,与陶洁并头,重心全部压下的一刻,他由衷地从胸腔里呼出一口气来,能这么舒舒坦坦地把自己平放下来实在是太幸福了。

“你怎么没洗澡?”身边的陶洁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把李耀明激出一身冷汗。

“你没睡着啊?”他扭头看看她瘦削的后背,又伸手上去友好地抚摸了一下。

“先去洗澡。”陶洁闷闷地说,她妈是医生,她打小就闻惯了流苏水的味道,沾染了一些洁癖。

“我都睡下了,要不明天洗,我保证。”李耀明想耍赖,他累得实在不想动弹。

陶洁不悦,扭开了台灯,坐起来,一脸愠意,“你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不洗澡就别上床!”

“你今天怎么了,谁又给你气受了?”李耀明惊讶地探头张望,陶洁很有力度得把头往边上一撇,不给他看,声音还是气鼓鼓的。

“就是你!你不洗澡就上床!”

“神经!”李耀明也来气了。

他加了五个小时的班,早已累得要命,回来还要看陶洁的脸色,拧劲儿一下子也起来了,不就是一天不洗澡么?至于要这么大呼小叫的对自己?!

他翻了个身,转过去背对着她,“我今天还就不洗了,你能怎么着吧!”

陶洁气苦,心头的怒火更是莫名向上蹿!呆楞片刻后,她一掀身上的薄被,自己跳下床,然后俯身把被子跟枕头都抱在怀里,蹭蹭蹭跑到沙发跟前,象扔破麻袋似的把自己扔了上去,眼泪却象决堤一般往下淌。

心情更加糟糕。

她也明白自己这样有点无理取闹,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仅仅在三个月前,她还过着优哉游哉的生活,所到之处,无一不是友善的面孔。到了北京之后,却象被一下子空降到了沙漠,风刀霜剑严相逼。唯一可以诉诉苦的李耀明却除了上班就是加班,好容易回到家,也累得只想往床上趴了。

难道这就是她费了老大的决心,甚至不惜跟母亲翻脸赢来的结果——妈妈至今都不肯接她的电话!

这是她内心真正想要的生活吗?她第一次对自己当初的选择产生了怀疑!

屋子里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动静,李耀明没有爬起来哄她,他似乎也赌上这口气了。

陶洁间或轻轻抽泣一下,她不想让李耀明听见自己在哭,更不想让他觉得她是在拿哭泣威胁他。她只是忽然对这种没完没了的日子起了一丝腻烦!

原来过去几个月的欢乐只是表象,只要稍稍一点诱因,就能引发她内心真实的感受。

她又彷徨又失措,人最怕的是否定自己曾经作出的抉择。

眼泪顺着面颊淌下,又滴向身下的布衣沙发,她习惯性地探手去抹,却什么也没摸到,只有一片依稀的暖意。

黑暗中,传来踢踏的脚步声,李耀明到底还是从床上下来了,站在沙发面前,陶洁屏住气息,浑身不动,两人象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

良久,李耀明叹了口气,还是妥协了,“我去洗,行了吧?”

很快,卫生间里就传来稀里哗啦的弄水声。陶洁抹了抹腮边的泪水,心渐渐软了下来,适才在脑海里激涌奔腾的“叛逃”的念头总算如退潮般徐徐散去。

3-4

李耀明洗完澡出来,见陶洁还蜷在沙发里不动,他走过去,隔着被子把她拥进怀里,低声下气地说:“还生气哪!我都洗过澡了,你闻闻,香喷喷的。”边说手脚边不老实起来。

陶洁推了他两把,“别闹了。”但终究架不住他嬉皮笑脸地猴上身来,最终放弃了挣扎,由着他把自己抱上了床。

两人相拥躺下,陶洁借着月光,手指无意识地摆弄李耀明睡衣前襟上的一个橡皮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