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东校区的图书馆啊,你刚来我们学校,肯定不认识路,我带你去吧…”

他说:“我认识路。”

她抬头看着他:“说不定你认识的路是错的,还是跟着我比较保险点。”

她给他带路的时候,肯定忘记了自己也只是个大一新生,她连自己的校区都还弄不清楚方向,怎么带他去东校区。

她带着他饶来来绕去,绕了很久也到不了东校区,不过一路上她总能找到各样的话题,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

他虽然知道她总是把方向绕错了,他却没有提醒她,跟着她走错路,跟着她继续听着她的唧唧喳喳。

走了很久,他终于不耐烦了,“你还是跟着我走吧。”

她嘿嘿地笑了两声:“好…”

他在图书馆里自习,她不留神就坐在了他的旁边,她手中的拿着一本《时代建筑》,那时候,他才知道她是建筑系的。

她小声问他:“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吧…”

他顿了下,然后说:“不记得了。”他回答地很老实,他确实不记得她的名字了。

她脸上流露出一丝失落,不过很快便烟消云散了,她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在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后递给他。

白纸上写着“童颜”两个大字,她的字体很好看,可以看出小时候一定用功地练过写字。

她拿回他手中的纸,然后从他桌前抽了一本书,把这张写了她名字的纸夹入他的书中。

她把书重新递还给他,然后冲他笑笑:“忘了我名字的时候,就翻翻书吧,温故而知新呢,即使你是个限制新民事责任能力人,也可以记住了。”

他打篮球的时候,可以看见她在场下冲她拼命的招手,他视而不见,她却把手招得更欢,场下喊他名字的女生不少,不过她的声音最为嘹亮。

他看了她一眼,突然想到一种鸟,小小的身子,却能迸发出惊人的能量。他忘记了这种鸟叫什么名字,只记得是小时候在父亲给他买的百科全书上认识的。

这是第一次,他在球场上失神了。

因为失神,他被身后飞来的一个篮球砸中,篮球活生生地砸在了他的后颈上,因为力道很大,他立马就知道了,这绝不是球场意外,而是他秦然得罪人了。

他转过身子,一个眉目俊雅的男子站在对面,眼神挑衅,然后他冲他咧嘴一笑:“还真对不住了,不过你也应该留留神,下次就不止是砸中颈部那么简单了。”

他笑笑:“下次我多带个心眼,你也记得把眼睛带上,球场上失手,不止是技不如人的事情。”

那个男子正要发怒,她跑到他们中间,她看向那个男子,“卓正扬,你打的是什么球啊,你把篮球当棒球打了吗”然后她转过身子对他说:“要不要紧,要不要去校医务室看看?”

他看了眼她,然后又看了眼拿篮球砸他的男子,突然明白了什么事,他对她笑笑:“好像真得被砸伤了,你——就陪我去校医务室吧。”

她过来扶住他,他好笑道:“我砸中的是后颈,不是腿。”顿了顿,他扯了个笑,“我的腿很好。”

她“哦”了声,并不放开放在他手臂上的手,她对他说:“还是扶着你吧,如果你突然晕倒了怎么办,后颈跟脑袋的距离很近的。”

他笑了下,任由她扶着。

她说:“刚刚砸你那个人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

她迟疑了下说:“他应该是不小心的,你别在意。”

他看着她:“你都说‘应该’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把手中的膏药撕开,“你转过身子,我帮你贴膏药。”

虽然是夏日,但是她的手却是冰凉凉的,她帮她贴膏药的时候,手指会不小心滑过他脖子后面的皮肤,每划过一次,他心里激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不过这感觉却被他刻意忽略了。

有天,他的一个室友跟他开玩笑:“秦然,我可真羡慕你,那位追你的学妹可真正啊!”

他笑笑,不加理会。

室友又说:“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家世那个好啊。”

他:“家世?”

室友:“她父亲是童建国啊,A市的童建国,虽然我只是听说,不过八九不离十啊。”

他手中正拿着那本书,他翻开书页,拿出那张纸条,白纸条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字:童颜。

晚上,她叫他下去,他只迟疑了一下,便下楼了。

她穿得很简单,白T恤加一件藏青短裤。

她把一小瓶药递给他:“我有个亲戚从香港带过来的,黄飞鸿以前就用它的。”

他笑笑:“好像黄飞鸿是广州人吧。”

她撇撇嘴:“难道你还不准黄飞鸿有香港的亲戚吗?”

他接过她手中的这小瓶药酒,“谢谢。”

她笑得很开心:“没什么的…”

他突然问:“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她脸微微红了一下,然后抬头对他说:“你不会现在才知道,我童颜中意你很久了吧。”

他说:“如果你这也算表白的话,我答应了。”

她愣了愣,然后傻傻地笑开了,“那我们现在算不算就是男女朋友了?”

他默了下:“是。”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的时候,我就在想,什么时候写秦然的番外,不过却被我一直拖着拖着~不过现在应该写了~

关于这番外,俺说两点:一,谁都青春过,二,谁都有过去。

PS:推荐岳小妞的新文:《小寡妇与铁匠》

第四十二章

童颜从医院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暗了,医院前面种植满大片的绿色植物,即使是严冬,依旧长得茂盛,两旁的路灯明亮地照在绿色植物上,更显得绿意葱葱。

格拉走得很慢,一双眼东张西望,童颜觉得不对劲,询问他:“怎么了?”

格拉撇撇嘴,然后低着头说道:“其实他有点可怜…”

童颜整个身子都一僵,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心口像是被灌了什么东西,变得沉甸甸的,她对格拉扯了个笑。

格拉见她这副样子,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忙解释说:“我只是觉得他可怜而已,我是不会当他是我爸爸的…不会…”

童颜俯下身子,声音轻柔,“妈妈不是这个意思,不管怎样,他都是你的亲生父亲,没有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儿子,格拉…妈妈希望你能原谅他,你还是小孩子,妈妈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因为大人们的事情,影响到你…”

格拉一脸倔强,一言不发。

童颜轻轻的叹了口气,也不再强求格拉,牵着格拉一起上了一辆出租车。

很多事情都需要顺其自然,父子的感情也一样。

回到家的时候,她也觉得有些饿意,肚子像是被挖空一样。连大人都饿成这样,何况是小孩。想到这,她连忙从冰箱里拿出些零食给格拉先充饥一下,然后她便忙着准备晚饭了。

卓正扬回来,格拉正一边吃着饼干,一边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卓正扬走过去看了眼电视节目,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换了个电视台。

格拉抬头,不悦地撇撇嘴,指着电视里面的一群羊,“我不爱看这个。”

卓正扬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看这个吧,你这孩子缺少童趣,我要好好培养培养你的童趣。”

格拉一张脸垮了下来,百无聊懒地看起了喜洋洋与大灰狼之间的JQ故事。

卓正扬来到厨房,童颜正在里面做最后一道菜,葱花跑蛋。很简单的一道菜,将蛋搅碎,然后在里面放入调料和葱花,接着用油将它煎熟便好了。

天然气台上火烧得很旺,平底锅上的油发出“吱吱”的响声,童颜将碗里打碎的蛋倒入锅里,顿时,锅里发出一声更响的“哧哧”声。

卓正扬将身子随意地依靠在厨房里这道米色的滑动门上,懒洋洋地开口道:“不是要吃清蒸河蟹去吗?”

童颜一边忙着手中的活,一边说道:“最近河蟹卖的太好了,我去的时候已经买不到了。”

卓正扬哧笑一声,然后正色建议道:“颜颜,等我忙完这一阵,我们一家人出去玩玩吧。”

童颜想了下,“好…”

卓正扬的眉目染上一丝愉悦,然后他看了眼紫砂锅上冒出的袅袅白烟,便问道:“还煲了什么汤?味道很香…”

“黄豆排骨汤。”童颜打开紫砂锅盖子,拿起一把长勺,然后在砂锅煲上舀了一勺汤。

她轻轻吹了口气,然后把勺子放在卓正扬的嘴前,“尝尝味道,有点烫。”

看着她围在腰间的围裙,他突然觉得心口一暖,听话地张开嘴,接过长勺里的汤。也许是幸福来的太快,他总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看着她,总归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味道不错…”他说。

童颜露出一个笑容,她的眼睛很亮,漆黑的眼眸里波光闪耀,里面还投着他的倒影。估计因为在厨房呆了一段时间,她额头冒出了些细汗,这些细汗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色。

卓正扬心里一动,长手一勾,便把她拉入自己的怀里,然后他的吻便落了下来。

她呼吸一下变紊乱了,她的四周都被他的气息充斥着,他将她抱得很紧,她动弹不得,一只手还拿着那柄长勺,她的姿势奇怪至极。

锅里发出油煎的“哧哧”声音,冒出了阵阵油烟。她推了卓正扬,示意锅里还煎着蛋。

卓正扬松开她,轻喘调息,然后伸手将火给关了,他眼里满是促狭,“煎蛋焦了…”

童颜的两颊红霞满天,她瞪了眼他,“还不都是你害的。”

卓正扬笑笑,俊朗的眉目皆是一片柔色。

晚饭的时候,格拉对着烧焦了葱花跑蛋皱了皱眉头,撇着小嘴:“妈妈,你厨艺退步了。”

卓正扬含笑地夹起一块烧焦煎蛋,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哪有退步,你妈妈一直没有进步,现在又会退到哪里去?”

格拉想了下,说了一个他今天学的成语,“言之有理。”

童颜腹诽:不行了,这一大一小的都骑到她头上来了。

饭后,卓正扬教格拉写毛笔字,神情专注。她不好去打扰,便直接回房了。

这处楼盘地理条件极其优越,不管站在那个房间,都可以看得到A市漂亮的夜景。她站在窗前,落地窗外面,是万家灯火。

她突然有些羡慕宋子衿,不管如何,在这万家灯火里,有一处是她的,不管她在哪里受了什么委屈,她还有最亲的亲人可以诉说,而她童颜,却什么也没有。

她有时就会在想,如果她还有母亲,或者她父亲还在,她受委屈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可以教训那些给她委屈的人呢。就像宋子衿的母亲,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女儿羞辱她,不论行为如何,至少,这也是亲人给的支持。

“想什么呢…”卓正扬走过来,轻声问道。

她转过身子,水晶灯的光线很柔和,金黄色的光线细细地撒在她的眉目上,细细碎碎的,有着说不出的柔和温婉。

她对他扬眉一笑,语气轻松:“我在想啊——”她凑过身子,抓上他的衬衫闻了闻,“为什么会有香水的味道?”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她蹙眉问道。

“那是因为——”卓正扬心情很好,嘴角微勾,然后笑着从袋里掏出一瓶香水,“很适合你的一款。”

童颜接过香水,“谢谢…”

卓正扬脸上的笑意有些淡下来,良久他说:“颜颜,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童颜不去看他的眼睛,微微撇过头:“怎么这样问呢…”

“颜颜,我结婚之前,跟你说过,你可以不爱我,但是请你相信我…”卓正扬低语如喃的声线忽然飘入她头顶上方的空气,淡淡的荡开。

童颜轻声道:“我相信你…”她相信他,不管以后事情变得怎样,她都相信他。除了父亲,她从来没有如此相信一个人,但是他是不是也可以对等地相信她?

第二天,她送格拉上学回来,突然眼皮跳的厉害,在她还没有确定到底哪眼跳吉哪眼跳凶的时候,她已经被人请上车了。

“过来坐吧…”张梦奕看了眼进来的童颜,淡淡说道。

“是。”童颜坐了下来。这是一间日式茶馆,装饰典雅,墙上挂了几幅侍女图画,案上的青瓷花瓶上放着一大束的白色郁金香,上等的桃木拉门雕刻得极其精细,幽幽地发着光泽。

穿着和服的娴静少女给她煮好茶,然后倒入放在她跟前的一个银制小杯上,“请用。”

“谢谢。”

“用这种方式请你过来,实在是打搅。”张梦奕开口道,“上次听他爸说你来过了,可惜我不在家,所以一直没有跟你见面。”

童颜摇摇头:“一直想过来拜访您,却找不到机会,今天您请我过来,我感到很开心。”

张梦奕扯了个轻笑,不继续这个话题,拿起茶轻轻吹了口气,然后问道:“扬儿最近怎么样?”

“他很好…”

“也对啊…”张梦奕放下茶杯,“现在娶到你了,他没有不好的道理啊。”

童颜笑笑,并不答话。

张梦奕的视线又扫了她一眼,不温不火道:“现在回来,怎么跟卓妈妈生疏了很多啊?”

童颜笑:“是我以前太没大没小了。”

张梦奕轻笑声:“这么多年了,你确实变了很多,不过也难怪你。”

童颜:“人总是会变的…”

张梦奕轻叹了口气:“不过扬儿却是个死心眼,怎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他可以放下你,不过他却如此执念。”

童颜低下头去。

张梦奕打量了她一眼,然后道:“颜颜,如果是五年前,你将会是卓妈妈最满意的儿媳妇,但是现在——”她顿了顿,“现在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了,你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吗?”

童颜心里很是惭愧,她突然想起以前她去卓正扬家里玩,卓妈妈给她做了莲子糕,温润的糕点发出幽幽的清香。糕点很好吃,她一口气可以吃好多个,卓妈妈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开玩笑道:“颜颜,吃了卓妈妈做的糕点,以后可是要给我当儿媳妇的。”

如今她真的当了她儿媳妇,却已经事过境迁,什么都大不一样了。

“对不起…”她说。

“我和扬儿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他反感我以前插足了他太多的事情。所以,这些年来,他在外面玩玩,只要并不当真,我也不过问他的事情,他虽然做事肆意,却从来都很有分寸。”说到这,张梦奕看了眼童颜,“但是跟你有关的事情,他便失常了,处理事情来也变得没有分寸。”

“对不起…”

张梦奕抿了抿唇,“你无须对我说对不起,我了解扬儿的性子,对于他想得到的东西,他都会在所不辞的。你和他从小一块长大,也应该有所了解的。”

“他很好…”她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只是轻轻吐出这三个字。

张梦奕叹气:“他也只是对在意的人好而已,扬儿长相随我,性子却像他的父亲,做事都是一贯的雷厉风行。”

“现在你和他已经结婚了,所以我心有不甘,但是也不好做什么事,我今天叫你过来,也只是简单地要你一句话。”

童颜看向张梦奕,“您要问什么?”

“你不爱扬儿吧?”

童颜默了下:“我会对他好的…”

“你对他好,只是因为他对你好,却不是因为你爱他,对不对。”

“不对。”童颜淡淡道,“我对他好,因为他是我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