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墨 作者:苏鎏

【文案】

我身骑白马 走三关

我改换素衣 过中原

放下西凉没人管

我一心只想王宝钏

——《身骑白马》

我踏遍千山,只为寻你的一个踪迹。

我走遍万水,只为认你的一场生死。

十三年的牵挂,满手血污,几句承诺背负一生。

杯墨,一个男子的名字…

人族、玉族、剑族,一场杀戮,一场血斗,只为寻得他的身影。

是生是死,是人是魔,只愿听他一句话。

☆、血指

夜澜无声,万籁俱静。今夜是满月,漆黑的山道上稀稀落落地洒了半地月光,树随风动,树影在地上的光斑间来回摇晃。深秋时分,夜风骤急,一阵风起,吹得满地落叶随风而跑,卷起半人高的枯叶堆,裹着泥沙,扑面而来。整个五峰山便如死人墓般寂静,偶尔有一两只鸟鸣叫几声飞过,声音凄厉诡异,好似如鬼物在头顶盘旋而过。

“吱嘎”,“吱嘎”,枯叶被踩碎的清脆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速度越来越快,风声里,除了这枯叶破碎的声音,便再无半点响动。月光下,一团模糊的事物被风夹杂着一闪而过,看不清轮廓,只留下满地的碎叶和那异常响亮的悉嗦声。

树丛后,一个黑影快速了闪了出来,足尖轻点,人便临空而起,踩着矮树几下翻腾,便踏着五峰山壁上了半山坳。脚下却未曾停歇,飞一般地尾随那团模糊的事物追赶而去。

那团事物并非鬼魅,而是两个人,穿着披风遮着头脸,在这半夜里从五峰山上下来,急着赶夜路。两人身形移动很快,毫不顾忌脚下物什,两脚半离地,显然是在用轻功走路。期间未发一言,甚至未看对方一眼,但却步调一致,丝毫不乱,便似踩着拍子整齐前行,不差分毫。暗夜里,只觉形影闪过,看不分明。

山路崎岖,岔路良多,但这两人却很是熟悉地形,毫无犹疑,直直向前。行到一处拐角处时,只觉从身后吹来的风突然方向一转,竟冲两人迎面而来,裹着他俩急急后退。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嘴形变动,像是说了句什么。当下,他俩调整步伐,放慢步子,饶是如此,依然是脚踩泥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退了十多步。地上长长的四条泥印子,在月光下竟看得分明,让这两人顿感一丝尴尬。

明光一闪,黑影乍现,直直的剑身竟向两人飞快刺来。那两人急忙向左右闪躲,奈何长剑出手太快,转瞬间,已变幻了十多下招式,分取左右二人,毫无破绽,直逼得那二人脚法大乱。黑夜里,只见一柄亮剑闪过之处,便有一个人影左右飘移,却始终未听有人先发一言。

“卟”“卟”两声,两截断指掉落在地,刀口平整,竟无半滴血喷洒而出。那两人“扑通”跪倒在地,未敢言一分痛,也不管受伤之手,齐声道:“大师兄。”

那黑影这才停手,收剑入鞘,对着那两个跪在地上的男子,竟露出一抹微笑,赞道:“两位师弟的轻功真是了得,这一招双雁齐鸣用来赶路真的再合适不过,也不枉费师父教导你俩的一番苦心。我若不是前一夜便知你二人下山之意,提前在必经之路埋伏,只怕未必追得上你二人。”

这两人皆是五峰庄的门徒,双生兄弟,分别唤作雷康及雷泰。少小便入了五峰庄拜师学艺,那一招双雁齐鸣便是两人名扬江湖的得意之作。利用双生兄弟心意相通之处,同时发动内力,将自身行走时产生的气劲借给对方,以作推力,可助双方疾行更快,此轻功较之一般功夫,自是高明了许多。但弱点便是,若有一人被外力所扰,另一人必受影响,步伐一旦被打乱,此功便算是破了。

雷康及雷泰听得大师兄的溢美之辞,满面涨红,低头不语。既自知不是对方的对手,便无言语之底气。他们除了这双雁齐鸣,其他功夫皆稀松平常,与眼前这位深得师父真传的大师兄不可同日而语,今日若不是看在同门的情谊上,两人又岂会只是失了一指如此简单。

即使是这斩指的手法,两人也是自叹不如。他们的这名大师兄在江湖上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姓左名经白。最让人称奇的便是他这一手一剑封血的招式,剑在划到皮肉的时候,手上的内功便传到剑尖,瞬间封住各大血管,以人虽感疼痛,却不至于失血而亡。刚才他对雷氏兄弟使的便是这招功夫,是以两人虽断一指,却未失一滴血。

左经白斜眼看了看地上的两截断指,冷笑一声,手中长剑一挥,只用剑鞘微微轻挑两下,断指便各归其主。雷氏兄弟手捧断指,心下慌乱,更不敢言半分。

“今日之事,便算是一笔勾销,同我一道回去,我必在师父面前为你俩请命,求他老人家网开一面。”左经白语气虽淡,气势却万分强硬,此二人若敢开口说半人不字,只怕立马便又要动手。

“不,大师兄,我兄弟二人今日便算是死在你的剑下,也绝不回五峰庄。”未料这兄弟二人却是如此心齐,宁死不从。

左经白脸色一沉,微现杀意,但还是念在同门师兄弟的情分上,耐下性下劝道:“你二人可得想明白,背叛师门的下场是如何,你们应该很是清楚。”

雷泰听得他的话,脸上略犹豫之色,他本便是被哥哥雷康劝说地动了逃离师门的念头,如今见着气势更为迫人的大师兄,心念便又开始动摇起来。

雷康却是硬着脖子,犟道:“我兄弟二人武功实在不济,只怕三日后与璧珩宫的比试上会丢师门之脸,是以,提前下山,自愿退出五峰庄。”

左经白冷哼一声道:“怕死便是怕死,找那么多借口做什么,只怕传出去,脸上也无甚光彩。”

雷泰听得“璧珩宫”三字,方才动摇的决心即刻又坚定如初,索性破罐破摔道:“是,我二人功夫差大师兄太远,若是被挑中出来现眼,还不如夹紧尾巴先撤为好。”

左经白放声大笑道:“就凭你二人,只怕连璧珩宫之眼都入不了。你俩大可放心,师父绝不会让你们出去丢五峰庄的脸。更何况,我早已打算,今年之比试,我自会主动应战,你俩大可放心,不用怕丢了性命。”

雷氏兄弟一听此言,心中顿时轻松万分,暗暗窃喜,整个五峰庄,怕也只有大师兄有能力去对付璧珩宫之人。想到此处,二人只觉手上的伤口也不似方才般疼痛,心情大好。

但口上却不便明说,只得假惺惺道:“大师兄所言极是,我二人也决非贪生怕死之辈。只因之前一时想歪,才会做出此等辱没师门之事,望大师兄宽宏大量,切莫放在心上。”

“好说好说。”左经白脸又转晴,假意上前扶那二人。雷氏兄弟赶忙就驴上坡,利索地站起身来,好似刚才之事全无发生过一般。只余手中的一截断指,在默默地提醒二人,曾发生过的丢脸之事。

“两位师弟快随我回五峰庄,赶在师父发现之前,也省得左某多费唇舌。”

雷氏兄弟自然不敢懈怠,使了招双雁齐鸣,便飞奔而去。左经白却不忙动身,一个人慢慢地走在山道上,思虑良久。

呵,璧珩宫,他倒在瞧瞧,是如何的惊为天人,又是如何地让人肝胆俱裂。

五峰庄聚星殿内,雷氏兄弟跪在下方,上首处坐着名男子,约莫五十来岁,满脸精明之色,尤其是那一对双眼,似是永远都在打着什么主意。在他的身旁,左经白背手而立。

两兄弟虽已连夜赶回庄内,还是让师父左宏年发现了。雷康与雷泰恭敬地跪着,冷汗直流。

左宏年听左经白描述了一番事情经过,竟只说了句“知道了”,便挥手让兄弟二人退下。原以为会受一番皮肉之苦的两兄弟得此大赦,欣喜异常,赶忙起身退下,不敢有片刻犹疑。

两兄弟走后,左宏年对儿子左经白说道:“跟我进里屋来。”两人便一同进了内屋。这是左宏年之卧房,摆设极为简单,一床一桌一柜,墙上挂着一些兵器,竟无他物,与其五峰庄庄主之身份极为不符。整个屋子,没有一丝奢华之气,便连寻常的书画也不见踪影。

左经白深知父亲天性简朴,是以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并不以为意。左宏年走到床头,伸手摘下了挂在墙上的一柄短刀,伸手在挂刀处的石砖处有规律地敲了几下,只听一声响动,便似有一扇石门被打开一般。左经白略微有些吃惊,环顾四周,只见房中一切事物皆如常,不见有任何异动。

他正要开口向父亲询问,左宏年却径直走到衣柜边,一把将其推开。原来衣柜后面,竟别有洞天,这墙便是一个密室之入口。江湖人士,家中建有密室,并不稀奇。但左经白想不通的是,父亲为何从未对他提起过这处地方?

左宏年示意左经白进密室,自己则留在外面,将衣柜拉至原处,只留一处小缝,供自己进入,待得进入后,按住墙上的机关,石门便又应声关上。

左氏父子一前一后下了台阶,拐了几道弯,终于进入密室正中。一路走来,灯火长明,想必父亲时常来此处。左经白暗暗想道。

左宏年赶在儿子前头,推开了内室的门,左经白一见屋内摆设,惊得又眼圆睁,嘴巴微张,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原本以为,这密室中所藏的必是失传以久的武功秘籍或是绝世兵器,却不料整个屋里,堆满了各种玉器。玉瓶、玉壶、玉杯,还有玉簪之类的饰物,但更多的是大大小小更色玉佩。

左经白吃惊的并不是父亲藏玉的能力,而是自他懂事起,便知五峰庄的规矩,从上到下,从主到仆,皆不可佩戴玉器,连女子也不允许。这个规矩,他一直存了疑惑在心中,因为父亲并不是为了简朴才下的这个规矩,金银之物在五峰庄是很平常之物,唯有这玉器,却是大禁忌。听上了年纪的伯伯说,这规矩,也并非父亲所定,而是前几任庄主传下来,写在了庄规典谱中,任何人皆不能违背。左经白曾向父亲追问过多次,奈何每次父亲皆不肯相告。

“经白,你是否在想,为何五峰庄内会有如此多的玉器?”左宏年见儿子疑惑,主动开口道。

“是的,父亲。”左经白恭敬道。

“这些玉器,皆是前几任庄主所留之物,原本五峰庄并未有禁玉这一说,事情得从一百五十多年前说起。”左宏年摸着下巴,像是自言自语道,“那时候,五峰庄的庄主名叫丛萧生,膝下有一独子,名为丛洛和。这丛洛和从小便极爱玉器,他有一枚上古名玉,唤为凤瑗。他对此玉极为珍爱,整日里戴在身上,从不离身,便是睡觉时,也不除下。传说在他二十岁冠礼之日,那凤瑗古玉,竟幻化成了一名女子,坚持要与之成亲。丛萧生大怒,视那女子为妖孽,誓将其除掉,更下令要丛洛和亲自动手。丛洛和不敢违背父命,便要下手杀那女子。岂料那女子有仙灵之术,变化无常,竟转身将丛洛和杀死。”

听到此处,左经白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追问道:“后来呢?”

“从那以后,五峰庄内所有的玉器皆被移至此处,无人再敢佩戴玉器,庄主下令,任何人,皆不可携玉进入五峰庄,甚至是五峰山。”

“此事当真?”左经白疑道。

左宏年望着儿子,正色道:“此事真假与否,并未可知,爹也是从上一代庄主口中得知此事。但丛萧生与丛洛和这两个名字,皆可从五峰庄典籍中查到,是以,此事可信度极高。”

“即使如此,也只可说是那上古名玉原本便是个妖孽,幻化成玉形来接近丛洛和,与其他玉器又有何干?”

“经白,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可有曾听说‘玉族’这一说法?”左宏年没有下面回答儿子的问题,转而问起了其他。

“‘玉族’,这不是上古的传说吗?莫非,真有这一族?”左经白惊道。这‘玉族’,他只在说书人口中听闻过,所说之事也皆是一些仙魔成人的浑事儿,听过便一笑置之,从未当过真。他也从未真正见过这一族人,是以,对此说法从来不信。

“相传这世上除了人族,还有一派便是玉族。玉常年与人接近,特别是玉佩,人若时常佩戴,其玉便会吸取人之精气,慢慢幻化成人形。丛洛和那块凤瑗,成了人形,传言便属于玉族这一派。是以,丛萧生才会立此规矩,禁止任何玉器与人接近,吸人精气,以免丛洛和之事再次发生。”左宏年指着屋中各色玉器,说道,“这些东西,原本要尽数毁之,但丛萧生怕其已有灵性,轻易毁之,若不成,反遭祸端,是以,皆存放于此,无人敢碰。”

“那父亲今日又为何要带孩儿来此处?”左经白皱眉思虑一会儿,灵光乍现,叫道,“莫非,这玉族与璧珩宫有关?”

左宏年点头道:“为父确实有所怀疑。璧、珩二字,皆是玉名,加上这十年来,九次与之门下弟子交手,为父皆细心观察,发现其功夫与江湖各派皆大相径庭。”

“单凭这些,父亲断不会下此定论,您是否有其他重大发现?”左经白对父亲极为了解,深知其乃谨慎小心之人。

左宏年满眼赞赏,点头道:“不错,单凭这些,自然不足以说明什么。但是三年前,在与璧珩宫的比试中,你的五师弟宋余曾伤过对方,我记得伤口在那人左肩处。几番打斗下来,输赢立现,你五师弟当下即被抓走。混乱中,众人皆未留意,那被你五师弟伤了左肩的年轻男子,伤口竟消失不见,只有衣衫割破的痕迹。”

这些年的比斗,左经白皆未在场,是以,对此事一无所知。此刻从父亲口中听得此事,倒是勾起了他脑中的一丝记忆:“孩子在外办事时,曾听说书人提起过‘玉族’这一派,听闻这族人皆有奇招,被刀剑割伤后,只消将手置于伤口处,便可令伤口闭合痊愈。孩儿只当是传闻而已,未曾相信。如今听父亲一说,倒是觉得极为可疑。”

“没错,为父也曾听过此传言,对比当日之事,才敢如此肯定,这璧珩宫只怕真是玉族一派。只是不知为何,竟会找上我们五峰庄,连年纠缠不休。”

左经白听得此话,立刻请命道:“父亲放心,这次孩儿要亲自出马,杀杀璧珩宫的锐气。”

“万万不可。”左宏年大手一挥,厉声道。

“为何不可?”左经白也提高了嗓音,叫道,“这几年,每到这个时候,父亲都会借故派我外出办事,从未让孩儿上场比试。孩儿知道父亲心疼我,但身为五峰庄的大师兄,如此欺藏头缩尾,未免惹人耻笑。”

左宏年一脸痛惜,叹道:“与璧珩宫比试有多危险,不用爹明说你也知晓。最初那几年,皆是你的师叔师伯们与之对抗,还能多支撑几招。但最终,也是惨败而回,还被人捉了去,死相凄惨。如今庄里,与爹同辈的已找不出一人。这几年,你的师弟们也是轮番出手,无一幸免,你说,爹又如何能让你以身试险?”

“可是,爹…”左经白还在辩驳几声。

左宏年却一口回绝道:“不用多说,今年爹已有了打算。”

左经白脸上一喜,问道:“爹有何妙计?”

“无甚妙计,只是,爹准备亲自上场。”

☆、绺夜

精雕的木盒蒙上了一层灰,左宏年用手轻抚几下,拍拍手,唤左经白到面前,说道:“你将这盒子打开吧。”

左经白仔细地端详着盒子,盒身长约五尺,宽约一尺,用的是上好的白木香所制,虽因年代久远,色泽暗沉,却依然能闻到淡淡的香味,久久不散。盒面刻着的是一头麒麟,张牙舞爪,好似要飞出来一般。左经白知道这麒麟乃上古神兽,这木盒上刻有此物,代表里面存放的,必是不寻常之物。

左经白不敢大意,恭敬地打开了木盒。有微微的亮光闪了几下,却又很快消逝而去。左宏年看在眼里,叹道:“果然,没有岚烟,这绺夜便亮不起来。”

木盒里的绺夜是一把长剑,银色的剑鞘上缠着一只红色的凤凰,比之木盒上记得着的麒麟更为栩栩如生。左经白甚至不敢伸手去触碰剑身,只怕惹怒了神兽,便要活过来一般。

“拿起来看看吧。”左宏年见儿子没有动静,提醒道。

左经白这才回过神来,讪讪地笑道:“这凤凰刻得真像是个活物啊。”说罢,伸手拿起绺夜。

他自小习武,见过无数兵器,最爱收集天下各种名剑,像是他现在所用的,便是一把相传有几百年历史的古剑,名为幻御。但今日一见这绺夜,他便知晓,自己屋里那些引以为傲的神兵天剑,不过是一团废物,在绺夜面前,皆不值一提。

最让左经白称奇的是,这剑握在手上,竟不似一般兵器般冰冷坚硬,反倒微微发热,似是一用力便能将其捏坏。但若真用上几分力,捏上几下,剑鞘依然完好如初,丝毫不见损坏。左经白对此大感兴趣。

伸手慢慢将剑身抽出剑鞘,如同方才打开木盒时一样,剑身也泛起弱小的光芒,只闪了几下,便又隐了下去。左经白终于忍不住,向父亲询问道:“这剑身同剑鞘如出一辙,都只闪了微微的光芒,究竟是何原因?”

左宏年指了指木盒道:“这原本便是一对剑,此剑名为绺夜,另一剑名为岚烟。两剑若是相遇,便会放出耀目的光芒。现如今,五蜂庄内只留此一把,岚烟已不知去向。因此,绺夜的光便弱了许多。”说到此,左宏年轻咳几声,又道:“虽如此,此剑的威力亦不可小视,爹这次便要用它,来将璧珩宫彻底铲除。”

“照爹的说法,若是两剑并用,岂不是威力无穷?”

“正是如此。”左宏年点头道。

左经白看了看手中的绺夜,道:“这绺夜身上刻有凤凰,孩儿猜想,那岚烟身上必雕有神龙,两剑代表一阴一阳,是以,若一男一女合用,便会发挥其无上的威力?”

“并非如此。”左宏年摇头道,“岚烟身上确实雕有神龙,代表的是男子。但这绺夜身上所雕的,名叫凤,即为雄性的凤凰,同样,所指的亦为男子。这两把剑,必须为心意相同,义结生死的两名男子共用,才会天下无敌。”

“这两把剑是我五峰庄的宝物,为何岚烟会失踪,爹又为何不将其找回?”左经白不解道。

“另一把,在他的手里,可是他的人,却已不知去向。爹本想等你武功到达一定境界时,将绺夜传于你,配以他手中的岚烟,便能将五峰庄更为发扬光大。只可惜,十三年前,他便一去没人踪迹,就连岚烟也一并没了下落。”说到此,左宏年的眼眶微微发红,不知是在感叹岚烟的失踪,还是在担忧爱徒的生死。

左经白脸色略有不悦,说道:“原来,岚烟在他手上。没想到,他竟背离了五峰庄,就连五峰庄的圣物,也一并带走,爹,这种人,你又何必…”

“他是你的师兄,不是吗?”左宏年看着儿子,温和道,“也是爹收的第一个弟子。其实,若说功夫,早在十三年前,他便已在爹之上了。”

“是,他是我师兄,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五峰庄大师兄。”左经白一想起过往的种种,不悦顿时消逝,话语中竟带了几分敬意。

左宏年一提到此人,满腔的雄心顿时泄了几分,刚想再感叹几句,左经白手中的绺夜突然放出异常耀眼的光芒,将整个密室照得透亮。左经白有些吃惊,看着手中的绺夜,问道:“爹,你看,这是怎么回事儿?”

左宏年也是脸色大变,望着这刺目的光芒,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喃喃道:“他,他回来了,岚烟,回来了。”

左经白一听这话,赶紧将手中的绺夜放回木盒,与父亲匆匆离开密室。待得跑到大厅一看,几个门人正匆匆往里冲,见着左宏年,便跪下道:“报告庄主,有一陌生男子闯入五峰庄,称要见庄主。弟兄们上前拦他,皆被他打倒。现下两位雷师兄正联手与他恶斗。”

左宏年看了眼左经白,点头道:“走,看看去。”说罢,便出了大厅,随着几名门人匆匆往外赶。刚到练功场,便听兵器交击之声,定睛一看,雷康雷泰及几名门人正与那男子来回交手。

那男子功夫不弱,手无一物,竟能打得几人连连后退,手中的兵器根本伤他不着。五峰庄明显处于弱势,那几名随左宏年一同前来的门人见势不妙,也不得吩咐,便跳上前去助阵。

左宏年却不忙出手,他在观察,观察那男子的脸及功夫手法。

“爹,不是他。”左经白脱口而出道。

左宏年点点头,失望道:“确实不是他,可为何绺夜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那光芒,明明便显示岚烟定在不远处。”

惨叫声夹杂着撞击声,所有参战的五峰庄门人皆被打倒在地,几乎动弹不得。只有雷康还勉力支撑着要站起身来,妄图以卵击石。

“够了。”左宏年适时地出手阻止,转身望着那青年,客套道,“少侠好功夫。”

那青年一袭霜色的布衣长衫,素雅却不显落魄,头上缠发的丝带随风飘动,瘦削白净的脸上满是柔和的文人之气,这他这打扮与相貌,竟好似一读书人,非高手不能感知其吐气纳气之间的深厚功力。

青年见左宏年主动示好,便也不再出手,笑着上前拱手道:“晚辈殷玦,见过左庄主。”说罢,眼角微微一斜,瞟了左经白一眼,却并未上前搭话。

左宏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猜不透这青年人的来历与目的,只得开门见山道:“不知殷少侠来这五峰庄,所为何事?”

殷玦倒也不绕弯子,昂首浅笑道:“只为两日后贵庄与璧珩宫之比试。”

这“璧珩宫”三字从殷玦口中说出,在场人的脸色皆为之大变。这些时日来,庄里的每个人心中装的都是这三个字,却谁也无胆提起。此刻听人说起,只觉内心深处的恐惧被尽数掏了出来,功夫较弱的门人皆吓得手脚发软,面无人色。

左宏年也是吃惊不小,这殷玦看着年纪不大,胆识却不小,公然搅进这淌浑水,不知他意欲何为。

“此乃五峰庄的私事,不劳外人插手。”左宏年虽猜不透殷玦的来意,却也不愿失了面子,语气变得生硬许多。

殷玦却毫不在意,被称为“外人”也丝毫未放在心上,只是反将一军道:“左庄主真认为这五峰庄内能找出一位可接璧珩宫十招的高手?”他这话说的阴毒至极,将左宏年也算了在内,贬得一无是处。旁边那十多位门人顿感脑门冲血,恨不得冲上来再与之大战一场。

左宏年却并未动怒,伸手拦住了意欲上前的左经白,笑道:“听殷少侠之言,似是有对付璧珩宫之妙招?”

“妙招只有一个?”

“哦,是什么?能否说来听听?”

殷玦耍耍手袖,环顾了众人一眼,傲声道:“那便是由我,来替五峰庄出战。”

“就凭你?”左经白轻蔑地大笑道,“只怕剑未出鞘,便已让人割了首级去了。”

左宏年对殷玦的大话也大感意外,询问道:“少侠为何如此有把握?”

殷玦右手两指并拢,直直地指向左经白,说道:“只因在下能在三招之内,取左公子之性命!”

“大话说多了,也不怕闪了舌头。”左经白说话之间,已抽出随身宝剑,一剑刺向殷玦。这一剑,他并未保存半分实力,而是倾尽全力,想要取殷玦的性命。左宏年见儿子出手如此之狠,欲开口阻止,却已迟了。

左经白原想自己出此绝招,即使要不了殷玦的命,也必让他身受重伤,却不料如此凌厉的一招被殷玦轻松躲过,别说伤他,就连他的衣衫,也未碰到分毫。这下,连左宏年都不禁对此年轻人刮目相看起来。

一剑伤他不着,左经白手并未停,变幻着招式一连刺了四五下,每次出手时,他都觉有十分把握能伤着殷玦,却总在剑尖碰及其身前,被他轻易躲过。殷玦身形变化之快,竟让他看不分明。左经白暗暗觉得,此人对他的武功套路极为熟悉。

忽然,殷玦一个转身,腾空而起,“倏”地飘到雷泰身边,未等他有反应,便伸手抽出他手中的剑,大喝一声道:“得罪了。”

左经白见此良机,提剑便朝殷玦的手刺去,想要先发制人,夺了他的兵器。不料殷玦出手极快,左经白剑还未到,他已握剑在手,右手漂亮的一个后旋,便好似脑后长眼一般,“当”地一下格开了左经白刺来的剑,判断准确,竟丝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