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我没辙,揉了揉太阳穴,笑着妥协:“那好吧,明天一起去,我今晚想留在这,要不先送你回去吧?明天九点钟你自己过来。”

“干嘛这么麻烦,都几点了,我回去也是睡觉,在这里不能睡啊?何必跑来跑去!”不等他答应,我先抓了一个抱枕爬到他怀里。

他只好搂住我,低着头在我耳边窃窃私语:“我是怕你不习惯,我想等守信回来,跟他谈一谈。”

“谈遗产的事?”

他点了点头,眉尖微微蹙起。我抬手抚平它,欲言又止。

他把我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说:“你想问我会不会分一半遗产给守信?”

“嗯,如果你愿意说的话…”这分明口是心非,我知道我一定露出迫不及待的神情,像我这么不懂装深沉的人,一被切中心理就原形毕露,尤其是在这个男人面前。

“我们就快是夫妻了,有些事不该瞒你。何况你迟早会知道,与其让你道听途说,不如我亲口告诉你。”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守信不是我父亲的亲生儿子。”

这事我早已猜到,上次在机场与他妈妈通电话,虽然她没有明说,我也知趣不问,但同为女人,第六感不致太差。

“我父亲直至离世前一刻都为此事耿耿于怀,老实说,我对她不能说不怨。”

“可是这些年,你一直在资助周守信,可见你对你妈妈还是很有感情的。”

“她毕竟是我妈妈,难道真的撒手不管么?”

我心疼地看着他,这个男人夹在对父亲的愧疚和母亲弟弟的不忍中间,他的心是站在父亲那一边,但又不能弃母亲和弟弟于不顾。他注定得不到父亲的谅解,母亲一味偏向弟弟,而这个所谓的弟弟又不争气,想想我都替他抱屈。

“你爸妈之间的恩怨,那是上一辈的事,你照顾她们是情理之中,不要觉得对不起你爸。”我平时还算伶牙俐齿,可一旦需要安慰人就词穷。实际上,若换作我在他的处境上,我想我自己也会深陷其中,左右两难。堂而皇之的大道理,有谁不知道?但不见得人人都看得透。

等了一夜,周守信都没回来。我依偎着他,到了后半夜就睡过去,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舒舒服服地平躺在书房的高级牛皮沙发上,身上盖着他的外套。

旁边茶几下压着一张字条,写着:“碧玺,我先去医院了,你醒来不必赶过来,中午去买份粥带过来,我在我的办公室等你。”

我赶紧爬起来,去浴室简单梳洗了一下,抓了两下头发就冲出去。在计程车上,我给周诺言打手机,他很快接起来。

“怎么不叫醒我?”虽然知道他是好意,但仍觉得懊恼。

“只是打点滴,不用两个人陪。”他解释,声音微微沙哑。

我立时没了火气,关切地说:“昨晚一整夜没睡?你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反正打点滴有护士守着,对了,等下我买午餐过去跟你一块儿吃。”

“记得带粥过来…”他不忘叮嘱我。

“皮蛋瘦肉粥行么?”

“行。”

“ok,等我。”

中午我过去,办公室的门开着,可人却不见踪影。我找了几张报纸垫在桌上,放下外卖就给他打手机。铃声响了两下就被按掉,有人敲了敲门,我回头,看到他站在门口。

“买了么?”

我点头,把那份皮蛋瘦肉粥递给他。

“你先吃,我很快回来。”他急急转身,我这才留意到他穿着白大褂。

心不在焉地坐下来,打开饭盒,又随手翻开他搁在桌面上的一本杂志,边看边吃。不知怎么,竟想起以前跟他一块儿吃饭,我也是这样一心两用,结果每次都被他好一顿说。

“在笑什么?”他回来,看见我一个人正不亦乐乎。

“没。”我催促他快吃,又问,“你妈妈怎么样了?等会儿我去看看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物事,放到我跟前,“我妈让我转交给你。”

我瞥了那东西一眼,是一个黑色绒面的方型盒子,很精致,也很漂亮。我含着勺子,嘟囔了一句。他抬手轻拍了我一下,习惯成自然,又开始教训我:“别含勺子,这坏毛病怎么还没改掉?”

“你怎么都我爸一样啊…”我小声嘀咕。

他神情似乎有些僵。

我笑了笑,说:“你忌讳这个?我爸妈过世这么多年,我早就接受现实了。”

“不是,”他否认我的说法,“只是突然听你提起已故的人,有些不适应。”

我不跟他计较,打开那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只翡翠镯子。定睛细看了下,我问他:“你妈妈送给我的?”

“嗯。”他瞄了一眼,“戴上吧,很衬你的肤色。”

我笑着将手递过去,一副理所当然。

他握住我的手腕,将镯子悉心套进去,自己凝神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说:“这是我爸爸买的,想不到她还留着。”

我想了想,抽了张纸巾站起来,“她在哪个病房?我去谢谢她。”

再见郭嘉惠,我被她吓了好大一跳。我记得上一次在明珠大厦那初次见到她,她当时给我的感觉简直是惊艳,相隔不过几月,她竟变得这样憔悴苍老。

她看到我来,倒是很高兴,眼角的几道褶子都透着笑意,连声招呼我挨着她坐。

我先检查了下输液情况,依言在她身边坐下,抬手晃了晃,示意她看那个镯子,“很漂亮,谢谢阿姨,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她将掌心贴在我的手背上,“选好日子了么?我可以帮忙。刚才问诺言,他说还没定下来。”

“是啊,还没定呢。”她大概以为周诺言故意不跟她说,我低头看见她手臂上有针孔的淤青,莫名一阵心酸,“其实也不急,等您养好了身体再说。”

她不再坚持,顿了一顿,语气略带自嘲:“人上了年纪,手脚就不利索了。”

我忙安慰她:“快别这么想,您还精神着呢。伤筋动骨是意外,一个不留神就会发生,跟年纪没什么关系,我在家里穿拖鞋都会自己把自己绊倒呢。”

她笑起来,虽说精神不济,但笑容仍是很美,透着高贵与娴雅。这样极致的女人,若非事实摆在眼前,我真的很难相信她会做出对丈夫不忠的事来。

我带来的那份皮蛋瘦肉粥还完好地放在一边,在征得她的同意后,我端起粥,一勺勺喂给她吃。她目不转睛地看我,像是在打量什么,害得我这样厚脸皮的人都有些抗不住。

吃过粥,我本想让她躺下休息,但她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我只好陪她聊天。她说了很多周诺言小时候的事给我听,我自然听得很投入,但说的人比我更投入。

我想,她是太寂寞了吧,需要一个人来听她倾诉。

等她输完液已是傍晚,我带她回家,回周诺言的家。她本不愿意,怎么劝说都没用,我灵机一动,说:“阿姨,您搬过来住,过两天等您身体好些,麻烦您陪我去试婚纱。”

她心动了,但仍犹豫,“可是,守信他…”

“阿姨,守信的事,交给诺言处理吧,您就别操心了。”

她还想说什么,我快走了两步,上前去拦计程车,她只好收声。

一路上,她显得有些沉默,我也不说话,掏出手机给周诺言发短信,他去找周守信,顺便收拾他妈妈留在那的行李。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没回,可能正跟某人摊牌吧。

“碧玺,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当妈的太偏心?”她忽然问我。

我正俯身帮她整理客房的床铺,思忖了一下,避重就轻地说:“这也情有可原,毕竟守信从小跟在您身边,人都这样,见得多了心就会偏向些。”

她微微一笑:“琥珀是你姐姐,我跟她相处的时日久了,对她要熟悉一些,其实你们姐妹俩不但长得像,就连那一份讨喜的灵气都有相同之处。你们很会说话,很懂得哄人开心,不过琥珀那是用心良苦,而你却是浑然天成。”

之后我回自己房里上网,脑子里总晃着何琥珀的影像。我跟她已经不止一两次被拿来互作参照物,毫不夸张地说,我从小生活在她的阴影里。那时候,比得最多的就是一张脸,我爸妈不偏心,给她添置衣服鞋袜也必有我的一份,但是这样更糟,穿同款的衣服,更容易比较出高下。她从上小学起就有男生为她打架,挤破脑门子就想跟她同桌。上初中后更了不得,几乎每天都能收到好几封情书,学长占了大多数,她人生的罗曼史也就此拉开帷幕。我就惨了,小学时代长得又瘦又小,六年都坐第一排,还好皮肤白,总算弥补了一点,不然简直就是营养不良的最佳诠释人。我妈为我的个子愁过,背地里跟我爸在研究什么基因突变,曾有很长一段时日逼我把牛奶当水喝,是喝到想吐的那种,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成效,但我后来真的长高了,在初二那年彻底爆发,前半学年好像是个分水岭,我已经有隐隐向上的趋势,但不明显,那之后我开始猛长个,六个月中大概蹿了五六公分,之后以每年两三公分的速度茁壮成长,上高三毕业班我已经一米七,比何琥珀还高出了三公分,又因为瘦,所以显得特别高挑。为此何琥珀曾耿耿于怀,而我终于觉得扬眉吐气,不过我对自己的身材没什么信心,觉得跟她的玲珑曼妙没有可比性。

这天周诺言很晚才回来,我本想问他谈得怎样,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个男人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我没事瞎操什么心。

结婚的事就这么耽搁下来,周诺言恢复了上班,白天在医院待着还不够,连晚上都经常加班。我觉得他是有意在回避他妈妈,他妈妈也是如此,于是我成了中转站。正好还没出去找工作,每天陪她看看电视,说说笑笑就过了一天,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可以感觉到她的不妥,脚伤是在慢慢好转,可人却越来越憔悴,并迅速苍老,跟初次见面判若两人。而令我气愤的是,她搬过来两个礼拜,不要说何琥珀,就连周守信也没有上门探视过,这种儿子真是白养了。

直到有一天,我在打扫他妈妈的房间时,无意中找到一张从没见过的病历卡。

我偷偷把病历卡复印了一份,然后去医院找周诺言。

他扫了几眼,神色有些凝重。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小心翼翼地试探:“怎么样?是什么病?”

“在哪找到的?”

“你妈的床头柜上,她今天一大早就跟我说屋里好像有蚊子,搅得她晚上睡不好觉,我就进去帮她看看。”

“交给我处理,你先回去。”他把那张纸放进文件夹最底层,打算继续看他的文件。

我急了,说:“你怎么跟没事人一样?那上面明明写着’cancer‘,我看不懂病历上的学术名词,不代表我看不懂英文。”

他抬头看着我,平静地说:“既然你都看懂了,那还来问我什么。”

“你…”他无动于衷的态度让我很不舒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什么,“你妈的病很严重?你好像早就知道了,为什么瞒着我?”

“我也是看到你复印的东西才知道。”

“癌症是随时都会死人的!那个人是你妈啊,你就一点也不紧张不着急么?”

他想了想,说:“那这样吧,你帮我一个忙,给守信打一个电话,将这事告诉他。”

我有些困惑:“怎么你不自己说?”

第23章 明天我要嫁给你(2)

他一边整理文件,一边说:“他在躲我,拒绝听我电话。”

“还因为遗产的事?你要是有心找他,他躲得了你?”

“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情绪波动很大,琥珀跟他离婚又是劈头一击,有些事是很难开导的,给他点时间让他自己慢慢去想,我不想逼得太紧。”

“他是有大把的时间慢慢想,可你妈没有,子欲养而亲不待,等真正体会到这种痛苦的时候是不是太晚了点?”

他似是有所触动,目光定格在我身上,“你说得对,这事你别自作主张,我们回家讨论。”

“可是…”

“碧玺,我现在很忙,等会儿我还有一个高难度的手术要做,我现在不想为其他事分神,这样对病人不公平,有什么话晚上回家说。”

他都搬出他的职业操守了,我再说下去反倒是我不对了,于是闭嘴走人。在楼下遇到郭奕跟蒋恩爱,蒋恩爱冲我象征性地一笑,便大步跨进楼层。郭奕却不急着进去,饶有兴致地驻足,兀自聊了起来。

我记挂着那件事,心不在焉地回应着。

他也识趣,很快主动结束了对话。

巧的是,正当我满脑子在想要不要去找周守信的时候,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放他进屋,给他倒了杯水,然后不住地打量他。短短时日,这男人的形象都变得落拓起来,下巴尽是胡渣,两眼布满了红血丝,头发有些凌乱,没了先前那种长不大的乖乖牌模样,看来变故对男人来说,是不可或缺的磨炼。

他妈妈坐在他身边,一脸担忧地嘘寒问暖。他则像个木头人,一言不发。我坐在他们对面,也不说话,只是静观其变。

他妈妈注意到我的存在,说:“碧玺,我今天胃口不太好,你晚上能不能帮我熬点粥?就像你前天晚上做的那种。”

“可以啊,”我意识到她在遣我回避,忙起身说,“那你们先聊着,我去准备材料。”

“好,麻烦你了。”她报以一笑,眼中充满了感激。

撇开这个女人对丈夫、对诺言的态度,我觉得她还是一位慈母,至少对周守信而言,所以我选择尊重她。尽管躲进厨房清洗红豆大枣,我仍竖着耳朵倾听客厅的动静。但他们交谈的声音压得极低,根本听不见内容。我的手机又响了,忙擦了擦手,伸进口袋掏出来接听,是文琳打来的,聊着聊着我就忘了外面那档子事。

“对了,碧玺,你现在还在原来那家公司么?”她忽然问我工作的事,“我们公司最近跟你们公司有生意来往,下周我会去拜访你们头,到时出来见个面。”

“我不在那个公司做了,你这家伙,要见面何必等到下周,只要你有空,随时约我啊。”

“行,我过两天找你,”顿了一顿,她又回到刚才那个话题,“大小姐,那你现在在哪高就啊?”

我有点不好意思,说:“还没去找,这些天被一点事耽搁了。”

“什么事?要不要帮忙?”她马上说。

“不用不用,”我忙谢绝,又说,“我已经在网上投递了几家公司,大概这两天就会有消息,你们公司请不请人?妹妹我过去跟你一起打天下啊。”

她知我说笑,打趣我:“得了吧,你都找到如意郎君了,花前月下够你沉醉的了,哪还有雄心斗志啊,搏杀这种消磨时光的事就留给我这个孤家寡人吧。”

我笑起来:“你也留点神啊,真命天子随时降临的。”

“没你那么好命,你知不知道,连老班那么龟毛的女人都对周诺言赞不绝口,说他比沈苏这个白面书生要强上百倍。”

我的笑容一下子僵住,呐呐地说:“沈苏他…”

“他出国了。”不等我问完,方文琳就回答了我的疑问,“你大概不知道吧?去巴黎了,时尚新视界从我们学校招了一批新血,他学历高,专业也算对口,会法语,又有报社经验,怎么看都是最拔尖的人物!法国那边的地区经理看过他的资料之后,直接钦点他过去,这事可轰动了,全校到处都在议论,我离校那天,正好碰到他回去办手续,跟他聊了一会儿。”

“这样也好。”我叹了一口气。

“当然好了,千载难逢的机会都被他逮到了,换作是我就是一辈子当孤家寡人也愿意。”见我有些沉默,方文琳试探地问我,“你怎么了?对他还没放下?”

“当然不是!”我赶紧否认,解释说,“我对他始终有歉意,虽然拆散我们的是他爸妈,但即使不是那样,我想我最喜欢的人也不会是他。”

“你怎么知道?现在不是他,也许在一起久了就是了,感情这东西谁都说不准,你们要是真的结了婚,十年二十年之后,难道这个陪伴你多年的丈夫还比不过你心中一个朦胧的影子?说到底,还是你们无缘,在感情还不够深厚的时候分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现在有了更合适的人,他也有他的追求,已经很完美了。”

若是以前,我一定会被方文琳这番话打动,但是此刻我想到的却是外面那两对活生生的例子。我听周诺言说过,他爸爸很爱他妈妈,但即便这样,他妈妈还不一样在婚后多年背叛了丈夫?还有何琥珀,周守信对她言听计从,就算当初结婚是一时意气,可这么多年下来,多少也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可如今还不是说分就分?

怎样的感情才牢靠,我还想不通,大概是道行不够,我安慰自己。

挂了电话,看着窗外的景物,正想入非非,忽然客厅那边一阵激烈的争吵传到耳朵里,我回过神,忙冲出去看。

“我恨了他这么多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是一场闹剧,当初我一次次问你,你都不肯把真相告诉我,你在怕什么?你怕我知道其实不是你丈夫抛弃你,而是你对他不忠,有了我这个野种!现在我成了所有人的笑柄,琥珀看不起我,周诺言更是从来就没正眼看过我,我还一心一意要跟他争遗产,他不早点揭穿我,就是要看我的笑话,你们一个个都当我是傻子!是白痴!”

正好一句不拉地听到他这段高亢的言论,我的怒火噌地就被点着了。周守信说完就摔门而去,看着他妈妈欲辩不能的无奈与悲凉,我转身去拿那份病历卡,二话不说就追出去。

追到小区的花圃前,我看他的身影渐行渐远,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周守信,你给我站住!”我加快步伐,可他比我更快,转眼就没影。

我从手机里调出他的号码,拨过去,“周守信你跟谁耍脾气呢?别以为他们一个是你妈,一个是你哥,就活该让你怪罪。”

“这不关你的事。”他在话机里恶狠狠地说。

“怎么不关我的事?”他凶,我比他更凶,“你倒说说看啊?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你当初追求我姐姐的时候,一口一个妹妹叫得那么亲热,敢情是随便叫的啊。”

“我跟她已经离婚,现在我跟你一点干系都没有。”

我轻笑,说:“抱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很快会跟周诺言结婚,你可以不认你哥哥,不过你总不能不认你妈吧,你妈是我未来婆婆,你说我们什么关系?”

他一时语塞,半晌,说:“你到底想怎样?”

“我们谈一谈,”我知道他一定会拒绝,飞快地扫了一眼手里的东西,“你妈有一份病历卡在我这里,你现在不看,将来会后悔一辈子。”

那边沉默,我耐着性子等待。

“好,你说地点。”他哑声回应。

我得逞,笑起来,“就在小区门口的冷饮店吧,里面有秋千椅的那家。”

他挂了线,我把手机收起来,边走边思忖着这样贸然去说是否妥当。目光落在病历卡上,顿觉困扰全消,他妈妈都病成这样了,还要为他牵肠挂肚,我现在不说更待何时!

打定主意,快步走进清凉小筑。

他已经在那等我,我把病历卡递给他,不急着开口,招手叫来服务生要了两份沙冰。

他原来铁青着脸,看完后神情有些慌,眼睛流露出一丝震惊,但很快眼色稳下来。把东西丢给我,“这是周诺言耍的把戏吧?他是大医生,随便找人开个证明还不简单。”

我不禁失笑,这人跟周诺言虽说不是出自同一个爹,但好歹是同一个妈生的啊,怎么智商差这么一大截。把病历卡放在自己眼皮底下,说:“你以为你是谁?诺言每天有那么多病人等着他去照看,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为你这个挂名弟弟编这种有损职业道德的谎言?还有,你自己不孝就算了,别扯你哥哥进去,他不会吃饱撑着无端端咒自己的妈得癌症!”

“你——”他冲我干瞪眼。

“我说的是实话,现在我不跟你谈你妈的病。”环顾下四周,我压低了嗓子说,“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你恨的不是你妈跟别的男人偷情生了你,你是恨这样的出身害你一分遗产都得不到以致留不住我姐姐跟你一辈子到老,是不是?”

“不是,你给我闭嘴!”周守信的脸色越发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