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璃拿了衣服去洗澡,农村的小澡堂是一个简易木棚,只有一个垂帘,没有门。

她脱光衣服后很美安全感,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似的。

水是从太阳能热水器里淌出来的,不是很热,温吞吞的水流淌在她身上,让她很有安全感。可是很快,就在乐璃闭着眼睛搓头上的泡沫时,那阵诡异的感觉又来了。

乐璃的心跳速度莫名加快,想着赶紧把头上的泡沫冲刷掉,赶紧回屋,她洗头的速度加快,大腿内侧却突然多了什么东西,轻轻地蹭。

“咯咯咯咯咯…”

乐璃头皮一麻,就在她以为是错觉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沙哑如鬼魅的笑声。

紧跟着,类似于树枝一样的东西在她腰窝处捣了捣。

“咯咯咯咯咯…”

乐璃吞了口唾沫,大着单子回过头去,居然看见墙上有一张正龇牙笑的脸,那张脸惨白,因为笑容幅度较大,脸上如枯树般的皮肉一抽一抽的。

“啊——”

乐璃终于忍不住恐惧尖叫出声,下一刻,沈慕冲了进来。

男人见她赤身裸体,立刻扯过浴巾给她裹上,将她抱在怀里问:“怎么了?”

乐璃瑟瑟发抖指着身后说:“鬼,有鬼…”

在经历了前几个世界后,她是不信有鬼的。可是刚才她的触觉太明显,那诡异的笑声和那张映在墙上生动的鬼脸,一切的一切都太明显。

沈慕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一张“鬼脸”。

他一皱眉,几乎是一脚踹过去,外面传来了“啊”地一声。

沈慕替她将浴巾裹紧,嘱咐说:“穿好衣服再出来。”

“嗯。”

沈慕走出简陋浴室,三两步绕到那面墙后,抓住了“鬼脸”的始作俑者。

这是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五的老太婆,白发苍苍,满面枯槁。她抿了抿嘴唇,一脸委屈地看着沈慕:“玩、玩、跟我玩儿…”

老太太冲着沈慕“咯咯”一笑,然后又“哇”地一张嘴,哭了出来,像个孩子。

沈慕这才发现,原来这个木头搭建的浴室有个洞,刚才老太太是把脸凑到了这个洞里,再拿树枝从缝隙里探进去,去戳乐璃。

乐璃穿了睡袍出来,看着被沈慕抓住的老太太,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是个灵异世界。”

在后面喂猪的大姐听见乐璃的叫声赶忙回来,看见沈慕死死抓着老太婆的衣领,连忙说:“警察同志,这是住后山的疯老太,她是个疯子,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疯老头推了沈慕一把,瞥他一眼,神神叨叨道:“杀死你们,杀死你们,砍你们的头,呸!”

说着,在她身上吐了口唾沫,然后转身跑进了竹林。

沈慕皱眉问大姐:“她刚才说的砍头是什么意思?”

大姐一脸难色,叹息一声说:“你们下午不是问我们村儿的传奇事儿吗?那个疯老太家,就很传奇。当年咱们川军百万,她老公也是被抓壮丁去给国民党当了兵,还立过功,是个抗日老英雄。后来解放后,她和她老公就在这乡里种田为生,这老太也是能生,生了五个儿子,那会她大儿子考上了高中,是咱们村儿第一个高中生,小儿子呢还在吃奶,中间几个儿子也在念书。不过之后嘛,你们也知道,局势动荡,他们家挨了□□,男人被□□了,听说头都被砍掉了。大儿子不堪受辱,也跳河了。为了保住其它几个儿子,她只能把几个还活着的儿子送人。”

“这老太那几年并不好过,她能活下来也算是奇迹。这老太也是这几年呢才好过了些,有不少关爱抗日老兵的公益组织来看她,国家每个月也给她发放一定的补偿,由村长负责照看她。说起来就怪可怜的,这老太的经历也算是个传奇了,阿旋小妹,这个可以写到书里吧?”

乐璃笑着点头:“可以的,可以的,这还真是个好素材呢。”

洗漱好回房,乐璃坐在床上理思路。

老太丈夫被砍头和文建国被砍头,有什么关联吗?

乐璃和沈慕视线对象,两人异口同声说:“看来我们明天得去一趟村长家。”

两人不约而同和对方说出一样的话,不由地相视一笑。

晚上,乐璃睡这头,沈慕睡那一头,两人各裹一个杯子,互不相扰。

已经到了深秋,农家的卧室晚上很冷。

沈慕想事情到凌晨,一转脸,鼻尖就凑在了女孩的脚丫上。

女孩的脚冰冷,沈慕伸手给她扯了扯杯子,又将她的脚给裹住,可是很快发现女孩的脚像冰块一样。

熟睡中的乐璃把脚蜷缩回去,然后再一蹬,双脚就进了沈慕的被窝,直直地杵进了沈慕的腹部。

那里暖烘烘一片,她贪恋着这股温暖。

沈慕被女孩的脚冰得一个哆嗦,终于是没有把住分寸,用手捂住了女孩的双脚。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画面很熟悉,心里一片暖烘烘地,觉得异常珍贵和久违,眼角莫名就湿了。

男人被突然涌来的伤感情绪吓一跳,也下意识将女孩的双脚捂紧了一分。

凌晨三点,两人被凄厉的猫叫声吵醒。

“喵——”

“喵——”

“喵——”

猫叫声非常凄厉,那声音听在人耳中,直想哭。

乐璃被吵醒,下意识缩回脚坐起身,拉开了床头灯。她揉了揉眼眶,打了个哈欠,隔着被子蹬了蹬沈慕:“慕慕,你醒醒。”

假装刚醒来的沈慕坐起身也揉了揉眼睛,一脸迷茫问她:“怎么了?”

“你听,猫叫。”

那猫叫的声音很凄厉,丰富就在他们床下。

乐璃踩着鞋下床,取了手机打开手电筒,往床下照。

一双发着光的猫眼引入眼帘,她闻到了一股子很刺鼻的血腥味,下意识闭上了眼,不敢去看床下的东西。

那只橘猫蹲在床下,它的身下垫着蛇皮袋。

沈慕从床上跳下来,把床下的蛇皮袋一起扯了出来。橘猫从蛇皮袋上跳开,跳到了红漆柜子上,冲着乐璃他们张嘴“喵喵”地叫唤。

乐璃看着蛇皮袋上血呼呼的东西,瞬间撇过脸,胃里一阵作呕。

蛇皮袋上是三只血肉模糊的小猫,绒毛未褪,看起来刚出生不久。

而他们的脑袋,被生生撕扯了下来。

这时候大姐敲门进来,看见这幅场景,哎呦一声:“我就说这猫怎么叫个不挺,感情是在叫儿啊。”

乐璃问:“大姐,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这小猫怎么会…它们的脑袋是被什么东西咬断的吧?”

大姐一脸平淡说:“哦,这三只小猫应该是被母猫给咬掉了头,母猫吃崽,不是奇闻。”

乐璃:“母猫吃崽?”

她的脑门被什么猛拍了一下,沈慕似乎也和乐璃一样想到了什么,两人皆是呆滞地看着对方。

大姐见他们一脸懵逼,解释说:“这母猫吃崽啊,可能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嘛,可能是猫崽子有畸形,吃掉崽子是为了补偿怀孕丧失的能量,现在入冬了嘛,天气恶劣。还有一种呢,可能是你们的味道干扰了母猫,导致母猫过于紧张,对于母猫来说,吃等于保护,当母猫认不出自己孩子的时候,它会有危机感,所以就会杀死猫崽。”

“你早就知道她会在我们这个屋子里产猫崽?特意在我们床上垫了蛇皮袋子?”

“这橘猫,精着呢。它刚下了崽,喜欢钻角落,我在每个床下、柜子下都垫了蛇皮袋。它和小猫本来在耳房的,下午我发现它不见了,没想到来了你们这屋。”

大姐一边收拾蛇皮袋上的小猫尸体,一边又说:“哎,猫崽子死了,接下来几天别想睡安稳觉喽,估计天天晚上都要听它叫儿了。”

“叫儿”的意思,是指母猫因为思念失去的孩子,而在深夜里喵叫。

乐璃觉得讽刺,抬眼看着那只橘猫说:“自己杀的小猫,还叫得伤心欲绝扰人清梦,怪谁呢?”

橘猫“喵”地又叫了一声。

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半。

沈慕却忽然收到了沈涛的短信。

“兄弟,速回,案件又有反转!文老太他妈的太狡猾了,她是真凶!想用自首和装慈善欺骗所有人,这狡猾的老东西!你知道为什么凶手会砍了文建国的头吗?我们都知道虎毒不食子,可是,猫会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这是个很简单的故事,23333

第53章05

沈慕给沈涛打了一通电话。

原来在中午的时候,沈涛去了一趟文老太家里。

赵耀通过了测谎仪测试,实在不像是撒谎的。

为了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沈涛特地带了水果去拜访文老太,厚着脸皮在文老太家里蹭了一顿饭。

这顿饭吃得他整个人不太舒坦,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吃得不是滋味儿,街坊领居都说文老太人不错,慈祥心善,可他一点儿都感觉不到这老太太的慈祥心善。

反而,他觉得这老太婆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刻薄。

他蹭过饭从文老太家里出来,看见了文老太搁在门口的垃圾。出于好心,他顺手把垃圾提了起来。

他拎着垃圾袋往楼下走,虽然嗅觉不如阿旋,可他依然闻到里里面的臭味儿。

他扒拉开垃圾袋一看,好家伙,两只猫崽的尸体,两只都没了头。

沈涛觉得诡异,就把猫崽的尸体带回了局里让法医检测。法医看着已经腐臭的猫崽说:“沈队,平时给我们送人的尸体也就算了,今儿居然给我们送猫的尸体了?”

沈涛指着猫崽的尸体说:“你看看,这猫的头到底是被什么撕扯掉的,看着挂吓人的,不像是刀之类的利器啊。”

“哦,这猫崽的头应该是被咬下来的。”女法医戴上手套口罩,用手拨弄了一下猫崽的尸体说。

沈涛一身冷汗,脑补了一下文老太咬断猫崽头颅的画面,心想这老太莫名不是个变态?

女法医笑了一声:“沈队,您这脑洞可真是够大的啊,人怎么可能这么残忍咬断猫崽的脖子。这文老太这些天不在家,想必母猫没人喂养,母猫大概是缺乏营养饿极了,又可能是猫崽身上沾了人的气味儿,让母猫辨不清,所以吃了猫崽。”

沈涛吁出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那老太是变态呢。”

“都说啊,这虎毒不食子,可是猫看似无害,却会吃自己的崽。”女法医一边取手套,一边说。

她话音刚落,沈涛猛地想起什么:“对,你说得对,虎毒不食子,可是猫会!”

沈涛在电话里跟沈慕说:“兄弟,这个案子很棘手啊。网民们都看着,那个微博大v还在带节奏,用舆论给我们警方施压。如果找不到老太杀儿子的证据,这起案件可能就…”

沈慕说:“我和阿旋明天回来,你门那边也多看看小卖部的监控,一个月前、两个月前,最好都看一遍。文老太说自己从没买过斧头放在家里,那我们就调查凶器的来源。这件事已经很明朗,凶手不是文老太就是赵耀,他们其中有人在撒谎,而且撒谎的演技还不错。如果能查到是谁购买的斧头,估计离真想就不远了。”

沈涛揉了揉太阳穴:“如果斧头是凶手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买的呢?”

“我问过张法医,在尸体的颈部切口里,没有提取到铁锈之内的微量元素,说明这是一把新斧头,或者是常打磨的斧头。在文老太和赵耀的家中,并没有发现磨刀石之类的东西,由此可见,这应该是一把新斧头,购买时间应该在一年以内。除了看小卖部监控,也可以看一下周围五金店的监控。城市里很少有人用到斧头,应该不难找。”

“哎,好吧。”

第二天一早,沈涛给文老太打了通电话,说要再去拜访她,文老太也答应了,和他约了时间上门。

沈涛安排了人去五金店掉监控,并且询问店主是否记得文老太或赵老师买过斧头。

沈涛买了点水果去敲响了老太太的门,但文奶奶似乎不在家。

楼梯口走上来一个塞耳麦的少年,打扮新潮,约莫十六七岁,他捧着大纸箱小纸箱上了楼。

少年爬上楼喘了口气,问沈涛,“文奶奶不在家啊?”

“嗯。”

沈涛打量少年:“怎么?你也找文老太?”

少年捧着快递说:“嗯哪。我帮文奶奶买了东西,快递到了,这不,两大箱!说起来文奶奶回来的挺及时嘛,被抓走前一天我帮她在网上下单买的东西,这被放回来第二天快递就到了。一回家就收快递,太幸福了有没有?”

沈涛看了眼少年捧着的纸箱,还不小,他问:“你这是帮老人家网购的什么啊?老人家这么新潮的?都会网购了?”

“不过自从我教会了她可以在网上买东西后,她似乎就迷上网购了,连斧头那种东西,都让我在网上给她买呢。不过我乐见其成,我业务广泛,专门帮我们小区和这栋楼老人‘代购’,帮他们在网上买东西,然后送上门,我赚跑腿费,嘻嘻。”

沈涛心里一紧:“你说帮她买什么?斧头?什么样的斧头?购买记录还在不在?”

“在、在啊。怎么了警察叔叔?突然这么严肃,吓死我了!”少年搁下手上的快递,掏出手机打开了淘宝,翻出了斧头的订单记录。

沈涛立刻让少年把地址分享给他。

少年凑到沈涛跟前小声说:“我听说文奶奶儿子被砍了头,看你的表情,该不会就是用这把斧头砍的吧?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岂不是间接成了帮凶?”

沈涛拍拍少年的肩:“不,小子,你是破案的英雄!”

沈涛立刻拨通了局里的电话,把买来的水果塞给了少年,匆匆下了楼。

少年愣了一下,盯着他后脑勺问:“喂!你水果给我干啥!”

沈涛头也不回道:“送你吃了!”

沈涛比对着淘宝上那把斧头的型号,去五金店购买了一把一模一样的带回了局里。

他把同型号斧头交给女法医,让法医帮忙做创口测试,实验这把斧头是否就是砍掉死者头颅的凶器。

女法医从中午就开始做创口实验,一直到晚上七点钟才收工。

她把结果交给沈涛,说:“凶器的大小和在死者创口上留下的一些细小纹路一致,同型号斧头确定为凶器,同理,文老太购买的那把斧头,是凶器无疑了。文老太矢口否认自己买过斧头,可那个少年的订单却证实了她在撒谎。”

沈涛一拳砸在桌面上:“老东西,活成人精了!一步步盘算咱们,可真是厉害了,666666…”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沈涛也不耽搁,立刻请了文老太回来录口供。

文老太起初抵死不认,一脸无辜。等沈涛拿出了她购买斧头,以及母猫吃猫崽的证据后,她脸色有了变化,垂下了头。

沈涛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开始紧密地猛攻文老太。

他说:“你在网上购买了斧头,也就是凶器,却谎称自己并没有买过斧头,完全推翻了你之前的言论。你这个老人家,看着温和无害,实际上坏到了骨子里!你先来自首装可怜,装成弱势群体,一以此博取大家同情,让舆论给警方施压。然后再故意在审讯的时候说漏嘴,让我们误以为你是想替人顶罪!之后,你又故意告诉阿旋赵耀有你家钥匙,引导我们发现你跟赵耀之间的关系。你知道我们一定会调取监控,也一定会从监控里看见赵耀提着类似于斧头的东西去涪江支流…”

沈涛“啪啪”为她鼓掌:“一桩桩一件件,我只能说,你这个老太太心机可真深沉,差点就摘干净了,却让我无意间发现了母猫食崽和你网购斧头的事。”

文奶奶眼神变了,冷冷看着他,和平时温和的模样判若两人。

沈涛接着说:“虎毒不食子,可是母猫会食崽。你经常救助野猫,你饲养猫,也喜欢猫,常与猫接触的你,便学了猫的那套做法。文建国的不孝,让你觉得他很陌生,在母猫的世界观里,吃掉等于保护。而你也学着猫,剁了崽的头,你觉得这是保护他最好的方式。”

文奶奶眼神冷冰冰地,没有问题:“是,我在保护他。他被这个世界的脏东西浸染的太彻底,他脏的我都快不认识他了。这对于他来说,是最好的解脱。”

“不,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解脱!”沈涛摇头叹息道:“他是不孝子,是个人渣。可你呢?简直是人渣中的人渣,为了自己能快活,就设计陷害他人,让别人替你顶罪。”

文老太居然无所谓道:“我是被逼的,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要一个孝顺的儿子,想要一个孝顺的孩子,我有什么错?什么错!”

老太太眼眶发红,面部肌肉在颤抖,她的嘴角抽搐着,看起来有些狰狞。

沈涛掐了掐眉心,从审讯室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