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笑道:“反正你那月钱,也没几个。”

杨婶道:“可不是,还时常拖着不发。”

任婶过来,与杨婶一道抬那砖筐,问林依道:“三娘子日日朝地里跑,作甚么呢?”

林依扯谎道:“佃了别人家几亩地种,不然吃甚么。”

任婶面露同情,啧啧了几声,讲出来的话,却不甚中听,杨婶要骂她,林依只当没听见,绕到院子后面瞧了一会儿,暗自把盖猪圈的地选定。

晚上,青苗将苜蓿种子买了回来,第二日两人起了大早,到田里把种子撒了。忙完田间的事,她又去了李舒房里,闲话间打听到了如何办理买地盖屋的各项手续。

谨慎起见,她并未亲自办理,只遣了青苗前往里正家,但盖房不比买地可以静悄悄的,待得破土动工,村里就有人在议论:“听说那屋是林三娘的?她怎能盖屋,是不是立了女户?”

闲话总是传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方氏耳里,她十分惊讶,马上唤了任婶来问:“林三娘立了女户了?我怎么不知?你赶紧去打听打听。”任婶正在帮李舒盖屋挣工钱,这一去打听,可要耽误半天工,因此她极不愿意,磨蹭道:“不过立户,值甚么,就算立了又怎地。”

方氏到底当了几十年家,想得多些,斥道:“你知道甚么,她立了女户,就能买田,还不赶紧去打听打听,她上回卖菜赚的钱,是不是全换作了田地?”

任婶一愣:“若真换作了田,那她家当可不好。”

方氏眼一瞪:“休要废话,赶紧去。”

任婶想到林依可能是有钱的,心思就活动起来,连忙行动,先去青苗那里套话,可惜青苗是见了她就啐的,根本不让她近身。任婶无法,眼珠一转,想起杨婶与林依素来交好,忙重回盖房工地,问她道:“听说咱们院儿后盖的屋,是林三娘的?”

杨婶道:“我只听人这样说,是不是的,没去问。”

任婶怂恿她道:“那你还不赶紧去问问。”

杨婶警惕起来,道:“你打听这个作甚,就算是她的,也与你没干系。”

任婶笑道:“你想哪里去了,我是想,若那屋子是她的,咱们去与她帮忙呀。”

杨婶仍旧狐疑:“你有这般好心?你不是一向与她不对付的?”

任婶大呼冤枉,道:“哪回不是二夫人指使我干的,主人吩咐,你敢不从?”

杨婶晓得她是个坏心肠,但这话也有些道理,便道:“先把今日的活儿做完,晚间我再去问。”

任婶大喜,抬筐时格外往自己这边扯了扯,好叫杨婶轻松些。

晚饭后,杨婶真朝林依屋里去。林依又要照管田里,又要盯着盖屋,累了一天,正倚在床边闭目养神。杨婶不愿打扰她,正欲回转,青苗轻声问道:“有事?”

杨婶道:“无事,问问后头盖的屋,可是三娘子的。”

林依听见是杨婶的声音,便睁了眼,起身请她进来坐。青苗提壶倒了盏茶过去,道:“你听哪个讲的?”

杨婶实话实说道:“下午听任婶说的。”

外头传言,林依也曾听到过几回,不过立户,甚至买田,迟早是瞒不住的,传开了也就传开了,她只担心养猪后,有人欺她孤身无援,要来捣乱。她晓得杨婶待她好,便将这疑虑道与她听。

杨婶惊讶道:“外头传说你立了户,买了田,竟是真的?”

林依苦笑道:“实不相瞒,确是置一些薄产,正担心有人来勒索呢。”

杨婶却大笑:“三娘子聪敏人,怎这事儿犯了糊涂?”

林依奇道:“怎么说?”

杨婶将正房方向指了指,道:“要是二夫人晓得你有钱,不消你说得,自遣人帮你看田看屋挡泼皮,哪消你操半点心。”

青苗欢喜道:“是这个理,咱们怎没想到。”

林依确是需要人庇护,备选人等到,只有张家大房或二房,而张家大房如今败落,人丁也稀少,自身尚且顾不来,哪有能力护她;张家二房倒是强些,但那方氏…林依一想起就直摇头:“我这点子产业,二夫人哪里瞧得上眼。”

杨婶嗤道:“那是她自己心太高,也不瞧瞧,她如今只得六十亩地,屋少了一半,下人的月钱都发不出来,真不知她哪来的脸面嫌弃你。”

怎办?是向方氏示好,寻求保护,还是等着泼皮无赖上门勒索?林依没犹豫多大会儿,就选择了前者。

青苗见她拿定了主意,却又长吁短叹,忙安慰她道:“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如今是下户,二夫人也是下户,她凭甚么瞧不起咱们,凭甚么要刁难?”

杨婶也附和:“正是,巴结还来不及。”

好不好的,也只有这一条路,要怨就只能怨走漏了消息,林依叹了口气,吩咐青苗道:“你明日进城去,备一份礼,我要去拜见二夫人。”

第七十五章林依送礼

第二日,青苗依照吩咐,去城里买回几样礼品,交由林依,提去见方氏。方氏昨日才听过任婶禀报,已知林依立户盖屋之事确凿,正琢磨如何去敲一杠子,就见她自个儿来了,不禁又惊又喜。

任婶头一回主动对林依展了笑颜,殷勤迎她进来,不待方氏吩咐就麻溜儿的倒茶,厚着脸皮道:“三娘子赚了钱,也提携咱们些。”

这是在指责张家没让她赚到钱?方氏闻言就有些不喜,挥手叫她退后侍立,自上前朝林依对面坐了,却不看她,先打量桌上礼物。几个纸包,里头大概包的是吃食,一匹缎子,不算上好,方氏才收过李舒的好礼,就有些瞧不上这两样,不冷不热问道:“林三娘所来何事?”

林依瞧方氏脸上有不屑,心知是嫌礼薄,其实不是她不愿意送,只是先后又买田又盖屋,她手头确是所剩无几,匀不出多少钱来备礼物。她想了想,依着方氏性子,若不给个想头,她是不会应允的,于是道:“我盖的屋子,是要用来养猪的,二夫人愿不愿意入个股?”

方氏不知入股为何意,林依解释道:“待得猪肥出栏,卖得的钱,我分二夫人一成。”

方氏自家已没了猪,别说分钱,就是年底分也几块肉过年也是好的,她心里想要,嘴上却道:“养猪不得费粮食,还要买猪仔,我可没得钱。”

林依猜到她要讲这话,道:“不消二夫人出一文钱。”

方氏真欢喜起来:“当真?”

林依道:“二夫人若是不信,咱们可立个契约。”

方氏向来是得寸进尺之人,得了一成,就想要两成,在那里磨磨蹭蹭不肯答应。林依太了解她为人,当即道:“若是二夫人愿意出一半的钱买猪仔,我情愿股份分你三成。”

方氏连下人月钱都开不出的人,哪有钱来买猪仔,听了这话,才打消了再讨一成的念头,命任婶取了笔墨来,要与林依签个白纸黑字的契约。

林依道:“养猪辛苦自不必说,尤其怕人来偷,我那猪圈不在院内,白日里倒还罢了,就怕晚上有人下手。”

方氏不甚在意,随手将任婶一指:“既是合伙,我也出一份力,夜里叫她们轮流盯着。”

任婶听了这话,脸上立时就变了。

林依看在眼里,心道,猪圈夜里的确需要人看守,虽有黑七郎,到底不及人好使,不如也许任婶一个好处,教她尽心尽力,于是道:“如此甚好,辛苦任婶,等到赚了钱,我把辛苦费。”

任婶跟会变脸似的,脸上本皱成一团的褶子,立时就舒展开来,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别说看猪圈,就是要喂猪,使青苗来说一声便得。”

林依暗自感叹,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哪间想过任婶也有待她如此殷勤的一天。

方氏自认为成了猪圈的股东,要关心年底收益,殷切问道:“三娘子准备养几头猪?”

林依答道:“我手头的钱,几乎全拿来盖屋,正准备去有猪仔的人家问问,愿不愿意赊我几头。”

没得钱,自然是能赊几头算几头,可能一头都赊不到,方氏极为失望,若养的没几头,她那一成股份,可分不了多少。“

林依将她神色看在眼里,没有作声,其实她手头留了买猪仔的钱,却怕方氏晓得她手里还有家底,趁火打劫,因此许以好处同时,仍旧装穷。”

方氏见她连买猪仔的钱都无,兴致寡然,懒怠再问,林依便道了声叨扰,起身告辞。方氏待她走后,抱怨任婶道:“你不是说她发了财的,怎连买猪仔的钱都拿不出,害我空欢喜一场。”

任婶委屈道:“二夫人你一文钱不花,白得林三娘猪圈的一成股份,还有甚么好说道?”

这话在理,方氏却嫌她语气不甚恭敬,气得拍了她几下,赶她出去。任婶摸着被打疼的胳膊,暗骂着走出门去,站在屋檐下两边一望,东边偏房住的林依,西边正房住的李舒,个个都比方氏大方,真不知她上辈子倒了甚么霉,要与方氏做陪房。

杨婶拎着一篮菜经过,见她脸上有气愤神色,便问:“二夫人给你脸色瞧了?”

任婶将胳膊一指,忿忿道:“咱们这位二夫人,年纪越大,脾气越坏,给脸色瞧那算好的,你看我这胳膊,估计又青了,我这条老命,迟早丢在她手里。”

杨婶嘲笑她道:“谁叫你无事非要朝她跟前凑,有那功夫,去隔壁搬砖,或去屋后递瓦,哪样不比侍候她强些。”

任婶连连点头,直道有理,又将林依要养猪,且分了一成股份与方氏的事讲了,道:“林三娘还说要雇我们值夜,不知一个月能把几多钱。”

杨婶是真为林依高兴,道:“别个赚钱不容易,你少狮子大开口,若是不愿去,我一人便得。”

任婶哪值得钱全让她赚去,忙道:“我巴不得去呢,哪有不愿意。”她想到杨婶在林依面前说得上话,往后少不得还要靠她在林依面前美言,好多讨些赏钱,就对杨婶格外热络起来,把菜篮子抢过来自己拎了,挽着她朝厨房去,帮她做饭。

林依自方氏屋里出来,青苗已在外面候着,急切问道:“二夫人如何?”

林依先拉了她回房,才道:“她大概还不晓得我名下有田,因此无甚异状,不过是想多占些便宜罢了。”

青苗撇嘴道:“她就那德性,要不想占便宜,我倒奇怪了。”

林依将方才签的契约递与她,叫她放进柜子里,又把雇张家二房下人值夜的事讲了,道:“既是把了工钱,往后有累活儿,尽管叫任婶去,她做过的对不起我的事太多了,我得讨些回来。”

青苗十分得趣,马上道:“正巧茅坑满了,明儿叫她担到地里浇去。”

林依想起菜地被鸡啄一事,恨恨道:“浇菜地,真是便宜她了。”

她们太“低估”了任婶,随后几日,根本不消人叫唤,她自主动上门问询,可有甚么吩咐,忙前忙后,不亦乐乎,恨不得帮林依把屋里都清理一遍。

林依奇怪,问青苗道:“我是许了她工钱不假,但要养猪卖了钱,才得交付,大少夫人那里钱更多,她怎么不朝那边去?”

青苗捂嘴笑道:“你道她没去?每日早起头一回事,就是去大少夫人房里,可惜那里丫头婆子大群,根本没使唤她的机会。”

林依也笑:“原来她是退而求其次。”

李舒是活络之人,每每出手大方,林依瞧在眼里,也学了几招,隔三岔五丢给任婶几文钱,乐得她与杨婶炫耀:“大少夫人那里钱虽多些,抵不住林三娘这里日日有。”

任婶被喂了钱,心朝林依这里偏,再也不到方氏跟前打小报告,出馊主意,林依安安稳稳、顺顺当当地将猪圈盖起,止不住地感叹,自己以前真是傻,要是早些学会这招就好了。

青苗却不认为,道:“花钱消灾,谁人不懂,那也得手头有钱才成,以往我们肚子都填不饱,哪有钱来与她。”

林依站在猪圈门口,眺望远处田地,心道,手头再多死钱,也抵不过名下有产业。

张仲微胳膊下夹着一本书,站在屋角看她,只见她满脸自信笑容,竟是从来也没瞧过,不知不觉就痴了。

林依感觉到有人注视,忙收回远眺的目光,却发现是张仲微,跺脚嗔道:“也不出声,吓死个人。”

张仲微憨憨一笑,走上前,自那书里取出一张交子,递与她道:“给你买猪仔。”

方氏都开不出下人月钱了,他哪里来的钱?林依不接,疑道:“这可是一贯,你哪里来的这么些钱?”

张仲微将交子硬塞进她手里,道:“大嫂给了见面礼,我又用不着,就拿去当了。你同我客气甚么,赶紧抓猪仔来养是正经,再迟可就赶不上过年了。”

“为甚么待我这样好…”林依看着交子,喃喃道。

张仲微摸了摸脑袋,理所当然道:“我为对你好,对谁好去?”

林依朝周遭看了看,低声道:“我有钱的,只怕你娘晓得而已,这钱你还是自己攒着罢,明年赴京赶考做盘缠。”

张仲微同大多男子一样,不大操心家务事,经这提醒才想起,家里已是穷了,赶考的路费,还不知在哪里呢,于是就将林依递还的交子接了,又道:“若是差钱,就来找我。”

林依应了,催他回去背书,自去唤了青苗,到早已经问好的人家抓回十五头小猪仔。

她的猪圈,为了节约成本,只盖了一大间,里面用隔板隔成五栏,每栏三头。

青苗已有一头肥猪在喂,经验十足,每日早起打猪草,晚间从田里收工,也要一左一右拎两篮子回来。林依从方氏那里讨了些糠来,添进猪草里,向青苗道:“再辛苦个把月,等占城稻熟了,就不用每日打猪草了。”

青苗笑道:“为何不打,有任婶呢。”

林依道:“她不用去帮大少夫人盖房的?”

青苗一面往猪食槽里添料,一面道:“她年纪也大了,哪吃得消每日都去,还是来与咱们帮忙合算,不然累病了,又要去请游医,又要吃药,花销更大。”

林依同她把猪喂完,已累到浑身酸疼,忙回房洗了,躺下歇息。田里,猪圈,菜地,三处连轴转,不知不觉,又到了晒粮的季节,林依需要地坝,那许多粮,再不是租上一角地就能晒完的,她料得了几十亩田再也瞒不住,索性主动去寻方氏,将自己有田一事讲了,求借张家地坝。

方氏上回听说她立了女户、盖了猪圈,还没当回事,这番晓得她名下还有田,才真的震惊住,瞠目结舌望了林依好一会儿,方道:“你还真是瞒得紧。”

林依正要接话,方氏一连串的问题砸了过来,语气颇为兴奋:“水田还是旱地?共有几亩?种的是水稻还是麦子?田在哪里,与我们家的田离得远不远?”

她这模样,任婶都看不过去,上前插话道:“二夫人,林三娘是要借地坝。”

方氏稍稍冷静,一想,知道她收了多少粮食,还怕估不出田亩数,于是连忙问道:“你有几多粮食要晒。”

林依道:“共有三十五石粮。”

方氏失望了:“这才多少。”

林依道:“佃农分去三成,所剩确是不多,与二夫人比不得。”

任婶这些日子以来,自林依那里得了不少好处,心道,人家田比你少,出手却是比你大方多了。她既拿了林依的钱,就想要替她讲话,于是悄声劝方氏:“林三娘晒了粮,才好喂猪,猪喂得肥了,赚得多,二夫人分的钱才多。”

这道理简单明了,方氏一听就懂了,便与林依道:“地坝我分你一半使用,不过得与我几个赁钱。”

林依本也没指望她能免费借地,便问道:“二夫人想要几多钱?”

方氏想了想,道:“不收你多的,两百文罢。”

照她的行事风格,的确没多收,想来还是看了那几头猪的面子,林依向她学习,再少也要还价:“一百文。”

方氏不愿意:“你一口砍掉一半,太不厚道。”

林依不悦道:“我出一百文,隔壁左右抢着把地坝租我。”

方氏舍不得那砍掉的一百文,更舍不得她去别家租地坝,想了又想,勉强答应下来。

林依回房,直觉得累得慌,向青苗道:“依附二房,真是无路可走才为之,与二夫人打交道,累煞人。”

青苗倒了水与她,问道:“她真收钱了?”

林依一气将水喝干,点头道:“你还不晓得她,怎会不收,开口还要两百文呢。”

青苗闻言也气愤,问道:“任婶没敲边鼓?不是说好哄她,称是喂猪的粮?”

林依搁了盏子,苦笑:“二夫人根本瞧不上咱们这点子家底,任婶提了喂猪一事,她才肯租地坝,不然还不愿意呢。”

第七十六章秀才遇兵

青苗气道:“二夫人还真是分得清,养猪她能得好处,稍带咱们一把,晒粮她得不到好处,就翻脸不认人。”

方氏就是那样的人,能拿她怎么办,林依反过去劝解了青苗几句,同她出去扫地坝,晒粮食。

田产物业都见了光,需要求着张家庇护,瞧方氏脸色,但也有一宗好处,再不用藏着掖着,晒起粮来格外带劲。三十五石粮,因与丁牙侩关系好,托他卖了个最高价,每斗一百七十一文,共卖了大铁钱近六十贯。

十月里,占城稻熟了,林依本是打算雇人来帮忙,没料到,左邻右舍听说她发迹,不消人请,齐齐来帮忙,任婶也与方氏磨了半天,告了一日假,来帮她打谷子。

林依哪曾受到过这样的待遇,惊喜之余,又止不住地感慨。青苗笑道:“看来咱们这点子家底,二夫人瞧不上,还是有人瞧上的。”林依道:“凡事有利有弊,帮忙的是多数,也保不齐有欺我孤女,趁火打劫的。”青苗得了提醒,忙加紧巡视,果然就见有人偷偷摸摸想把稻谷往自家运。

青苗是个暴脾气,当下就站在田埂上骂起来,那偷运稻谷的,是村中有名赖皮,原名不得知,人人都唤他赖九。那赖九做惯了这种事,根本不把青苗放在眼里,留了自家媳妇与青苗对骂,自己挑着萝筐,脚步不停地朝家里去。

林依急得眼冒泪花,她只想过有人上门打劫,没想到粮食还在地里,就有人明目张胆连偷带抢了。眼看着赖九就要下田埂,旁边突然冒出一人,拦住他去路,林依一瞧,原来是张仲微,那赖九手里有扁担,张仲微却是赤手空拳,她生怕他吃亏,心一急,倒生出一计来,忙唤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子,道:“揍他赖九一顿,抢回那两筐粮食,我情愿分你们一筐。”

因赖九此等行径,村民们都是瞧惯的,懒得去惹他,引祸上身,因此虽人人有气愤有同情,却无人去拦,但林依这一筐粮食许出,许多人就后悔顿足了,心道反正是来帮忙就是巴结了,为何不巴结到底,夺回那两筐粮,自己就能白分一筐。

被林依求到的那两名小子,瞧着赖九担着的粮食,想到里面有一筐是他们的,立时精神振奋,再不怕甚么得罪泼皮,大步冲将上去,一个夺扁担,一个同张仲微一起,将赖九按在地上,痛揍一顿。

赖九哪里斗得过三名壮小伙,没几下就求饶,张仲微踢了他一脚,道:“下次再来,送你去见官。”

赖九媳妇一路哭,一路朝他身上扑,骂道:“哄谁呢,有本事现在就去寻官老爷,我倒要看看,你们打了人,还如何诬告。”

林依走到跟前,叫青苗与任婶把她从张仲微身上扯下来,道:“赖九媳妇莫不是忘了,张二少爷的亲舅舅,本身就是个官,哪消特特去寻,直接绑了你去见他舅舅便得。”

并不是每个官都审这样的案子,但这话哄骗赖九媳妇绰绰有余,立时叫她止了哭,抽抽答答地扶着赖九家去了。

林依当场就把那筐粮食分与了揍赖九的两名小伙儿,又惹来周围人群一阵眼热。张仲微帮她把另一筐担回田边,道:“还是你有本事,几句话就把他们吓走了。”

林依瞧他满头是汗,叫青苗递了块帕子与他,问道:“你来时,二夫人可晓得?”

张仲微不答,也不擦汗,却问:“这是你的帕子?”

青苗道:“不是三娘子的,是我的。”

张仲微立时就把那帕子丢了过去:“我不要使你的。”

其实这帕子就是林依的,青苗故意不说,装作生气模样,扭身就走了。林依欲追,张仲微却拉住她,气鼓鼓道:“你瞧我这满头的汗,把个帕子给我呀。”

他这般理直气壮,林依竟想不出话来搪塞,只好掏出条干净帕子,揉在掌心里递了过去。张仲微接过帕子,却不擦汗,塞进怀里就跑了。林依“哎”了一声,追了几步,却不见他反应,只得随他去了,想了一时,又觉得好笑,下田割着割着稻子,嘴角就朝上扬,惹来青苗偷笑。

有了占城稻,十几头猪日日吃粮食,比单喂猪草时肥得快多了,林依瞧在眼是城,正高兴,不料一日,有两头半大的猪得病,竟死了。

林依着急,忙请了村中有经验的人来瞧,所幸剩下的十三头还算健康,没过上病气。任婶与杨婶听说猪圈死了猪,连忙来帮忙,将病猪抬出,又照着林依的吩咐,用石灰水清洁屋子,与猪圈消毒。

林依唤来青苗,叫她请人帮忙,将两头死猪抬去烧了。青苗正要照办,任婶却奔出来劝阻:“烧了多可惜,这两头猪也有些肉,咱们切了来卖。”

林依与青苗都唬了一跳:“病猪肉哩,吃了不死人,也要得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