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微答道:“金银平日无人使用,只有缴纳租赋,发放官员俸禄,还有与他国买卖时,才使用金银。”

林依听了有些失望,但杨氏却高兴起来,道:“咱们携带金银进京,到了东京,于去金银铺卖掉,换作铜钱,如何?”

这样行事,十分方便,先拿交子去金银铺买金银,携带入京后,再去金银铺将金银卖掉,只不过一买一卖,携带不显眼,转手不会亏,众人听了,都道这主意妙得很。

李舒钱最多,笑得最灿烂,谢杨氏道:“多亏大夫人想出如此妙招,不然真不知如何是好。”

杨氏谦虚道:“哪里是我的主意,乃是仲微媳妇想出来的。”

李舒道:“我看买金银一事不要着急,那样贵重的物事,先搬到船上去,谁都不放心,不如等咱们决定启程时,再去金银铺。”

林依点头道:“极是,不如这两天就麻烦大嫂派几名家丁,先暗中去打听打听,咱们选一家离码头近的,方便到时行事。”

李舒同意,众人又商议了些小事,各自回房。

且说张仲微,又接着吃了两三日汤药,实在受不了,到了第四天,便悄悄把药倒了,不料第三世界五天,病就好了。林依得知此事,大骂那老郎中黑心,要去砸了他家医馆,张仲微拦她道:“这事讲不清楚的,谁晓得是不是因为吃了他这些天的药,我的病才好。”

林依不信,仍派青苗去问,那老郎中果然称:“就是吃了我的药到昨日才有好转,今日便就好了。你能断定昨日那碗药若是吃了,今日就必定好不了?”

杨氏与方氏都认为此事蹊跷,很是气愤,特特请了另一家医馆的郎中来瞧药渣与方子,但三两家的郎中看过,都称没问题,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张仲微病好,李舒害喜症状也有所缓解,于是全家人商议,凌晨天未亮时去买金银,买后装船,即刻出发。这样安排,主要是因为李舒,林依的那点子钱在乡下算富裕,到了城里就只能叫“还过得去。”

钱少反而操的心也少,两口子带着青苗,再借了李舒一名家丁,就将金银全买好了,两口包了铁皮的箱子搁进舱里,随身藏着。

他们换的是银子,李舒换的却是金子,因此后者虽然钱多,真搬上船来时,却还比他们少一箱,叫林依很是后悔了一阵子,直呼自己还是没经验,早晓得也换成金子,小小的一匣,带着多方便。

后悔完,又与张仲微感叹:“我还道带着金银上路,十分招摇,恐怕会遭人惦记,没想到咱们全家人的家当加起来,也不过三只箱子,看来还是穷了。”

张仲微听她这一说,发起愁来,道:“东京的物事,价贵着呢,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去了可怎么生活?”

林依好笑道:“你与爹,去了就能谋官,怕甚么。”

张仲微是在为二房操心,张伯临一人当官,要养活一大家子,不知能不能应付过来。林依安慰他道:“大嫂还有些压箱底的钱呢,饿不着他们。”

虽说用娘子的嫁妆钱不光彩,可要真到了饿肚子的地步,少不得要将脸面先丢到一旁,只不知张伯临自己乐意不乐意了。张仲微为他人叹了口气,突发感慨道:“家中人口,太多了也不好,难养活。”

这觉悟可真够高的,林依惊奇看他一眼,正要夸奖两句,流霞在门口道:“二少夫人,大夫人请你过去说话。”

林依忙对镜瞧了瞧仪容,到杨氏舱中去,福身问道:“娘寻我何事?”

杨氏正在数一串佛珠,闻言睁眼,道:“那洪小娘子方才来寻我,说要把饭食钱,你看这钱,是收与不收?”

如今张栋与杨氏身无分文,一应开销都是林依垫付,因此杨氏有此一问,林依听后,有些为难,照说洪寒梅是客人,不该收这钱,但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若全程负担她的开销,林依承受不了。

她得不出好方法,只得回问杨氏:“媳妇年轻,未遇见过这样的事,还望娘亲教我。”

杨氏见她诚恳,真就教她道:“洪员外与你爹并无甚么交情,倒是与二老爷熟络些,你不妨先去问问二老爷与二夫人的意见。”

林依奇道:“洪员外既是与叔叔更熟,为何没将女儿托付与他,反倒送到咱们这里来?”

杨氏面露不屑神色,道:“想必是瞧着咱们家官多。”说完补充道:“他家长女,嫁的是个京官。”

林依明白了,点头道:“那我这就去问叔叔与婶娘。”

张梁与方氏所住的船舱就在隔壁,她退出杨氏房间,朝右走了两步便到。张梁不在,舱中仅有方氏,林依道明来意,方氏毫不犹豫符号道:“自然要收,又不是咱们家女儿,为何要白养活她。就是她住的那间船舱,也是该收钱的。”

林依道:“那间船舱,本是大嫂的,我可做不了主。”

方氏豪气道:“你做不了主,我能做主,你现就去向那洪小娘子收钱。”

第一百零五章 抵达京都

林依可不敢相信方氏的话,还是先去问李舒。她本以为李舒一贯大方,在对待洪寒梅上也不会例外,不料李舒思考过后却告诉她道:“就照二夫人的意思行事。”她看出林依眼中有惊讶,主动解释道:“咱们对她并不知根知底,还是刻薄些好,免得被她惦记上——滥好人可做不得。”

林依受教,回去禀报杨氏,杨氏亦觉得有理,遂派遣流霞去向洪寒梅收取饭食钱与租船费用,前一份钱交与林依,后一份钱送到李舒那里。

那位洪小娘子交了钱,大概是觉得张家人太小气,不大好相与,因此在旅途间,深居简出,极少露面,张家女人们都认为她如此守规矩,再好不过,若是个孟浪的,不知引来多少麻烦。

一大两小三艘船,过燮州,发瞿塘,入三峡,一路山水壮丽,自不必说,所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经巫山,过巴东、秭归等地,众人顺利出峡,留荆州品尝过美味黄鱼,再度起航,经淮水、汴水,于秋末冬初抵达大宋都城——东京。

他们的船到达码头时,已是入夜,杨氏遂与众人商议:“天已黑了,不如还在船上住一宿,等到明日天亮,遣人去将房屋租赁好,咱们再下船。”

张家众人中,大部分都到过东京,并无十分兴奋的感觉,因此都点头同意。林依自来到大宋,就窝在眉州乡下,极想尽早瞧一瞧东京繁华,但无奈天色已晚,又不愿与他人起冲突,因此只好忍下,随张仲微回房。

但她很是兴奋,根本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推醒张仲微道:“咱们上岸去走走罢。”

张仲微迷迷糊糊揉眼,好笑道:“深更半夜,上哪里去逛,再说娘不是嘱咐过,让咱们先把宅子赁好再下船么,免得全家人走散了。”

林依顿时泄了气,但还是睡不着,遂穿好衣裳,趴到窗边等天亮。张仲微被吵醒,一时难以再入睡,又觉得她这番小儿举动,实在好笑又可爱,于是也穿衣起床,陪她坐着看星星。

睡不着的不仅仅有他们,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琴声,林依向张仲微笑道:“这是哪位,同咱们一样睡不着。”

张仲微在州学时,曾随一位教授学过琴,侧耳听了会儿,道:“琴声哀伤,这位弹琴人,心情不大好呢。”

林依偏头想了想,道:“必是那位洪小娘子无疑。”

张仲微道:“何以见得?”

林依拍了他一掌,道:“与你何相干,问这么多作甚。”

张仲微见她莫名其妙就恼了,忙献殷勤道:“我也会弹琴,我弹与娘子听。”

林依想听,但却担心被别个误认为是琴声相和,便道:“你想弹,我却没琴。”

张仲微就搂了她的肩膀道:“既是无琴,咱们赶紧睡罢,不养足精神,明日怎么逛街?”

逛街一事对林依有足够的吸引力,遂乖乖爬上了床,接着睡觉。

第二日天亮,吃过早饭,众人又聚到杨氏房中,商议由谁下船去租房。

张栋先提议道:“咱们是来选官的,还指不定要去哪里赴任,不如两房人都住到一起,便宜行事。”

他们在东京,的确只是暂住,于是纷纷点了头。

方氏本着省钱原则,道:“都说东京物价贵,还是叫他们年轻人去,免得要租轿子租马。”

她好容易讲一回有道理的话,人人都赞许,张栋主动道:“那我就不去了,二郎也来过东京,叫他去便得。”

张梁亦道:“那咱们二房就由伯临去。”

如此安排,两房人都没有意见,就准备散去。林依急得直拽张仲微袖子,小声道:“不带我去?”

张仲微昨日答应过她,今儿不大好反悔,只好向张栋与杨氏道:“娘,我带娘子上岸逛逛。”

杨氏很理解林依的心情,但还是驳道:“城中不比乡下,若坐轿子还罢了,贸然上大街上走动,却是不大好。”

林依心道,东京物价虽贵,但轿子应该还是坐得起的,于是忙道:“那我就坐轿子。”

杨氏看了看张伯临,他有个好娘子,想必也是坐得起轿子的,便点了点头,道:“到街上买个盖头,下轿便戴上。”

只要能逛街,林依甘愿麻烦些,于是愉快应下。她愉快,方氏却不乐意了,唬着脸道:“才讲好走着去,节省几个钱,怎么又要坐轿子。”

杨氏耐心解释:“二郎转眼就是个官,官宦人家须得有些规矩…”

方氏打断她道:“规矩自然是要讲的,她不去便得,留在船上,再规矩不过。”

林依气得直掐张仲微的胳膊,不过坐个轿子,有必要这般刁难么,再说她花的乃是自己的钱,又没花她方氏的。

张仲微胳膊吃痛,又不好躲开,好生为难。其实他自己都觉得方氏是无理取闹,但他身为亲儿,能讲甚么好,惟有一言不发,任凭娘子出气。

屋中最生气的,不是林依,而是张栋与杨氏,方氏三番两次干涉大房事务,时不时“提醒”众人,她才是张仲微亲娘,这让张栋与杨氏都十分地不悦。

张梁见方氏发言后,舱中安静异常,心下十分奇怪,再一看大房众人,脸色都不好看,便拉方氏道:“大哥大嫂家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管,还不快跟我回去。”

张栋与杨氏想讲又不敢讲的话,终于让张梁讲了出来,老两口立时感到心情舒畅。杨氏和蔼道:“都快回去收拾行李罢,待得大郎二郎回来,咱们就下船。”

这话便是送客了,李舒因方氏又在众人面前丢脸,早就坐立不安,闻言第一个起身离去,张伯临紧随其后。方氏还不大愿意走,被张梁压迫硬拽着出去了。

林依瞧出张栋与杨氏的心情,与她一样不大好,想了想,便道:“哥哥与仲微,都只不过在东京小住了几个月,哪比得上爹娘熟悉情况,反正可以坐轿子,不如咱们一家人同去。”

杨氏听了她的邀请,很是高兴,但还是摇头道:“多雇两顶轿子,又要多花钱,还是算了。”

林依笑道:“若我们被坑了,多花的冤枉钱,不知能雇多少顶轿子。”

张栋深以为然,向杨氏道:“那你就陪孩子们走一遭。”杨氏不知想起了甚么,突然就笑了,点头道:“那就麻烦媳妇我雇一顶轿子。”

林依问道:“爹不与我们同去?”

张栋摇头,上船头瞧风景去了。

杨氏笑道:“你爹才来东京时,就差点被坑了,幸亏遇见了我,才把钱讨回来。”

女人的想象力总是很丰富,林依由这句话扩展开去,暗自惊讶,真没想到张栋与杨氏还是“自由恋爱”呢。

待到他们带上钱下船时,发现码头上已有好几乘轿子候着了,原来东京人轿夫极会做生意,每见有大船靠岸,便蜂拥而至,客人方便,他们赚钱,两下便宜。

流霞与青苗挑了四顶轿子,正要请主人们上轿,方氏风风火火地从船上跑下来,喘着气问杨氏:“大嫂怎么也去?”

杨氏带了些得意,道:“儿媳请我坐轿子,为何不去。”

这回轮到方氏气结,就拿眼看张伯临,道:“我也要去。”

李舒在船上瞧见,哪怕听不见方氏讲话,都晓得她是去丢脸的,赶忙遣锦书道:“赶紧去瞧瞧,甚么要求都答应她。”

锦书应了一声,飞跑下船,问道:“二夫人这是作甚么?”

方氏见李舒的人来,哼道:“别人家的儿媳,都晓得雇轿子与婆母坐,只有我家的不懂事。”

锦书气道:“哪里是大少夫人不愿意,明明是二夫人自己说还要省钱。”

方氏噎住,气呼呼地朝回走,张伯临虽也觉得方氏无理,但怎容许一个通房丫头在众人面前与自家亲娘难堪,遂斥锦书道:“好大胆的妮子,竟敢对二夫人出言不逊,自己去向大少夫人领罚。”说完快步上前,拉住方氏道:“娘,莫与一个丫头置气,咱们坐轿进城去。”

方氏觉得儿子替她挽回了面子,很是得意,提了裙儿,率先上了轿子。

林依暗自摇头,扶杨氏上了轿子,自己也准备上轿。张仲微扶了她一把,道:“我就不坐轿子了,随着轿走罢。”

林依朝旁边看了看,张伯临已在弯腰上轿,便道:“都上轿子了,你同下人一道走着,像甚么样子,赶紧上去。”

张仲微轻声道:“总花你的钱…能省就省罢。”

林依笑道:“一辈子这样长,还怕你赖账?”

张仲微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说法,愣了。林依拍他道:“方才掐疼了你胳膊,这会儿请你坐轿子,当是赔罪了。”

张仲微还在琢磨那句话,其他几乘轿子已出发,张伯临路过他们旁边,自轿窗里探出头来,笑道:“若是舍不得分开,坐同一顶轿子便是。”

这话叫底下的二人都红了脸,连忙分开,各自登轿。

一溜五顶轿子朝城里去,东京的轿夫极尽职尽责,不但抬轿,还负责充当导游,行一路,介绍一路,这让头一回来东京的林依很是欢喜。

自码头出来,首先见到的是东京外城,方圆四十余里,由一城壕围绕,壕内外遍植杨柳,煞是好看。听轿夫介绍,此城壕名曰护龙河,河畔粉墙朱户,都是禁人来往的。

东京城门众多,正门有四,为南薰门、新郑门、新宋门、封丘门。林依一行未走正门,乃是自东南的陈州门入,门旁有一河,名曰惠民河,但因此河通蔡州,东京当地人便只以蔡河呼之。

因林依上轿前就给过了赏钱,因此那讲解的轿夫十分卖力,讲完这段还提醒她,在东京行走时,若提起此河,要称之为蔡河,莫要叫惠民河,免得被人认出是外乡人,在买卖上受欺负。

原来欺生在哪朝哪代都有,林依暗道。

说话间已进城,街上的人多起来,林依记得杨氏的叮嘱,便放下了轿帘。不多时,流霞来传话,问林依道:“前面有家卖盖头的,大夫人遣我来问问,二少夫人要不要就在这里买一顶?”

林依隔着轿帘,小声问她道:“流霞,戴了盖头,能掀帘瞧风景么?”

流霞笑道:“大夫人就是担心二少夫人瞧不见,这才叫你提早买呢。”

林依感激道:“替我谢谢娘亲。”又问流霞:“一顶盖头,须得几多钱?”

流霞道:“盖头店里,来往的都是娘子们,二少夫人不妨下轿去看?”

林依听了这话,独自坐在轿中就笑开了,欢喜道:“那你去瞧瞧附近有无茶肆,请两位少爷稍歇,咱们去逛盖头店。 ”

东京的茶肆与小酒馆极为发达,随处就能挑出一个来,但张伯临与张仲微听说女人们要买盖头,都道:“何必去花那些钱,咱们不拘在哪里逛一逛便得。”

林依下轿,冲他们感激福了一福,挽着杨氏,唤了方氏,一齐朝盖头店里去。

这家盖头店店面不大,仅有一个柜台,柜台后的架子上,摆放着十数顶盖头。林依一一看去,这些盖头,大抵分为三种,一种既是成亲时,新娘子头上所盖的红盖头;一种形为风帽,乃一块方幅紫色纱罗,戴上后障蔽半身;还有一种则是女人家居时所戴,上覆于顶,下垂于肩。

林依很快挑好一块紫罗盖头,当即戴了起来,那紫罗虽还算透明,但到底有颜色,世界立时就变得朦胧,叫她好一阵不习惯。

方氏也试了一顶罗纱盖头,一样的不习惯,遂挑了一顶家居盖头,道:“我平素在家里,也是戴这个,不如还买一样的。”

杨氏不悦道:“咱们如今是在外面,哪能同家里一样,弟妹还是挑一顶罗纱的。”

方氏还言道:“大嫂怎么只叫我们买,你自己却不动?”

杨氏淡淡道:“我有一顶旧的,就在轿子上。”

第一百零六章 东京房贵

方氏没了话讲,只好也挑了一顶紫罗盖头,转身唤张伯临,叫他来付钱,偏偏张伯临逛得远了,没听见,她见流霞站在店门口,遂遣她道:“去把大少爷唤来替我付钱。”

林依瞧着费事,心道不过一顶盖头,不如大方些,便道:“婶娘那顶的钱,我一并付了罢。”

方氏见她肯付钱,大悦,立时将盖头戴上了头。林依撇了四川口音,操着官话问店家:“这两顶盖头,共需几个钱?”

店家看了看林依与方氏头上的盖头,答道:“夫人这顶是六十文,那位夫人挑的稍贵,乃是六十五文,共计一百二十五文。”

林依正想道一声便宜,突然想起这里是东京,使用的是铜钱,她在心里飞快换算,铜钱之于铁钱,乃是以一抵十,一百二十五文,即为铁钱一千二百五十文。

一千二百五十文!林依一阵肉疼。杨氏瞧出她想法,走过去将她拉开些,悄声道:“东京一匹纱,须得一贯八百文足陌,这两顶盖头的价钱,算是公道了。”

林依闻言,只得暗自催眠,告诉自己要努力适应大都市的物价水平,努力克制计算铁、铜钱汇率。

他们在燮州买金银时,也兑换了一些铜钱,林依唤来青苗,叫她数出一百二十五枚,交与店主。

方氏白捡了一顶价值六十五文铜钱的盖头,再也不耍别扭,喜滋滋地上轿去了。

林依问杨氏道:“娘,我们所带的铜钱不多,要不要先寻个金银铺,把银子卖掉几锭再去租房?”

杨氏摇头道:“不急,咱们先去问价格,选定了地方再去卖,不然拎着大袋铜钱,又重又显眼。”

林依点头称是,遣青苗去唤回张伯临与张仲微,几人重新登轿,继续朝城里去。

林依戴上盖头,没了顾忌,大大方方将轿帘掀开一角,一面观街景,一面听轿夫解说。

东京不愧为大宋都城,道路两旁店铺林立,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过了州桥,两边皆居民,桥头有家小茶摊,立一块牌子,摆两张桌子,供来往客人饮茶解渴。轿行至此处,杨氏叫了声停,林依以为她要吃茶,忙遣青苗去问。

杨氏却道:“这家婆婆看似卖茶,实则是个牙侩,以前大老爷在东京时,寻她赁过不少屋子,如今咱们还找她去。”

流霞便走去与各人买了一碗茶,命那卖茶婆婆端来。杨氏掀了轿帘儿问道:“婆婆可还认得我?”

卖茶婆婆好记性,仔细端详一时,真认了出来,笑道:“杨诰命回京了?”

杨氏含笑点头,道:“这回我还想赁几间房,不知婆婆有无好主意?”

卖茶婆婆道:“倒是有座极好的院子,只是大了些。”

杨氏笑道:“我们此行人多,就怕屋子不够,大些倒是不怕的。”

卖茶婆婆笑道:“如此便好,且随我来。”说着去各轿前收了空茶碗,又叮嘱她家老头与闺女好生看着摊子,再引着杨氏等几乘轿子朝桥那边去。

前行百步有余,果见一座独院,门前有名老管家看守。卖茶婆婆上前与其交谈几句,回身道:“各位少爷夫人,就是这里了。”

于是众人下轿来瞧,此处周围都是家户人家,可谓闹中取静,这座院子与张家乡下的房子比,不算太大,坐北朝南,正房三间,东西偏房各三间,大门两侧还各有一间下人房。

进到屋内去看,各房间虽是空着,但却干干净净,家什器皿亦是一应俱全。老管家自夸道:“此院虽算不上精致,可该有的都有,屋前屋后有树,旁边还有河,住着清幽安静,过了轿就是御街,各样店铺俱全,居家再方便不过。”

这话虽有夸耀成分在,但大体是实言,众人将院子又看了一遍,都十分满意,连方氏都讲不出话来。林依问老管家道:“不知每月赁钱几何?”

老管家回道:“每月一百一十贯。”

众人瞠目结舌,连在开封租过房子的杨氏亦讶然:“这也太贵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