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林依瞧病?怎变作了杨氏?方氏糊涂了,不知该相信面前这位,还是相信那游医。她低头琢磨一时,忽地明白过来,女人不孕,乃是丢人的事,杨氏定是为了替林依隐瞒,才谎称是她自己瞧病。

这一想通,方氏就又神气起来,冲杨氏笑道:“大嫂,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既得了病,就得治,千万别讳疾忌医。”

杨氏装作听不懂她的话,奇道:“昨日我才照着方子抓了药,这还叫‘讳疾忌医’?”

方氏盯着她道:“大嫂,你明晓得我指的不是你,而是仲微媳妇。”说着站起来,叫道:“仲微媳妇呢,婶娘到了也不出来拜见。

杨氏皱眉道:“咱们张家,如今出了三个朝廷官员,也算得是个官宦人家,弟妹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你若再不守规矩,至张家脸面于不顾,就别怪长嫂代行母职,请出家法。”

方氏见杨氏这般严厉,唬了一跳,忙重新坐下,嘀咕道:“早已分了家了,你大房的家法,行不到我们二房来。”

杨氏冷声道:“既然你晓得分了家,就莫要管我们大房的事。仲微媳妇如今是我的儿媳,轮不到你来问询。”

方氏十二万分的委屈,道:“我是一片好意,担心大房子嗣,若是仲微媳妇不能生育,还是早些与仲微收房妾室。”

杨氏道:“弟妹听哪个乱嚼的舌头,甚么不能生育,没影儿的事。”

方氏叫道:“真是谁人生的谁人疼,我看你根本就没把仲微的事放在心上,这样的大事,都敢捂着,想叫我家仲微无后?”

杨氏不怪张仲微在方氏面前行孝道,但却是恨方氏还把张仲微当儿子,处处越权,因此一听此话,火冒三丈。她自重身份,不肯与方氏对骂,便高喊一声:“流霞还不来换茶?”

流云 与流霞就在外头候命 ,听得一声儿,齐齐跑进屋来,前者狠瞪了方氏一眼,骂道:“好端端的,二夫人咒我家二少爷作甚?明明地我恙,生生被你讲作了无嗣。”

后者也想讨杨氏欢心,不甘示弱,笑嘻嘻与 方氏道:“既然二夫人这般操心二少爷的子嗣,何不买个妾与他送来?”

流霞在外人面前,素来与流云配合得好,这也是杨氏特意将她二人带在身边的原因之一,只见她装模作样斥道:“流云你休要诨说,二夫人现欠着大夫人的债,你还怂恿她花钱与二少爷买妾。”

杨氏对她二人的表现十分满意,出声道:“虽然分了家,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家,提那欠债作甚,还怕二夫人不还。”说完又安慰方氏:“她们两个妾,懂得甚么,弟妹切莫动气,那钱我不急着要,你慢慢还便是。”

方氏气呼呼地,已是准备动手了,经杨氏这一说,却不好再发作,万一杨氏翻脸不认人,当场叫她还债,怎办?

流霞与流云两个也识趣,上前行礼、道歉,忙个不停,称她们上不得台面,不懂事,惹了方氏生气,请她原谅。

杨氏许方氏暂时缓还债,两个妾室也道了歉,方氏里子面子都全了,又见杨氏咬定林依无事,不肯松口,只得站起身来,告辞回家。

林依等方氏离去,才从房里出来,问杨氏道:“娘,婶娘可曾为难你?”

杨氏笑道:“我毕竟是她长嫂,她哪里为难得了我,就是我斥责她几句,她也不好出去说道。”

林依听了这话,突然觉得大宋谨守礼教,还是有宗好处,长嫂在弟媳面前,始终占有优势,不像她面对方氏,顾忌甚多。方氏也是不会做人,其实只要她不主动寻事,林依看在张仲微份上,凡有好处都少不了她的,可惜她处处与人为难,只知把林依朝死有里逼,这才让林依只惦记着防她,生不出敬爱之心来。

杨氏眼里满是笑意,看了看林依毫无异状的肚子,催她回去歇着。又叮嘱看门的家丁与媳妇子,以后只要方氏再来,都直接领来见她,不许去烦林依.

四、五日后,张家二房将张八娘的草帖定帖换过,开始应罗家的要求,准备送张八娘去约定的酒楼相媳妇。张八娘事先塞给媒人的钱起了效,罗家选择了“过眼”,即由罗书生亲赴酒楼,与张八娘相见。

林依很是替张八娘高兴,一是高兴她能提前见到未婚夫婿,二是高兴她那份机灵劲,晓得买通媒人说服罗家。她几乎能预见,这样的张八娘到了罗家,即使性子依旧软弱,但因上无婆母弹压,定能过得如意。

相媳妇这日,林依作为张八娘的二嫂、闺中的二嫂,极想陪她走一遭,但杨氏却不许她去,称时候差不多了,强留她在家,再请京城名医,为她诊脉。

好巧不巧,杨氏这次请的名医,还是上回那位,老头子号过脉,又发一通脾气,大骂张家看不起他的医术,不相信他的诊断结果,骂完,为了报复,开了一张贵之又贵的安胎药方。

当时屋内的情景很是怪异,从杨氏到张仲微再到林依,明明挨着骂,脸上 却笑得十分灿烂,仿佛听的不是怒骂,而是恭贺声。

张仲微出去送名医,也不管那张安胎药价钱几何,照样抓了来,即刻拿到小厨房去煎。

杨氏握着林依的手,笑道:“我就晓得是有喜了,先前没有十分的肯定,才不敢告诉你。”

林依也笑道:“还是娘有经验,遇事不慌。”

杨氏马上道:“多生几个就有经验了。”羞得林依这现代人也垂下头去。

张仲微看着青苗煎好药,亲自端上来,要喂林依服用。杨氏还在一旁,林依不好意思,直拿眼瞪他,可惜张仲微欢天喜地,根本瞧不见她的眼神,一个劲地把汤匙朝她嘴边喂。

杨氏心里也高兴,瞧他两口子恩爱,抿嘴笑了,悄悄起身,把下人都带了出去。

林依拍了张仲微一下儿,嗔道:“娘还在这里呢,你就这样,也不怕人笑话。”

张仲微理直气壮道:“我怎样了?我喂我自个儿媳妇服药,怕甚么?”说着,盯着林依的肚子直乐呵:“还有我儿子。”

林依心里一直有份忧虑,担心自己是真的不孕,因此没把方氏来过的事告诉张仲微,今日孕事确凿,心头涌上许多委屈,扑到张仲微怀里,哽咽道:“前些日子,婶娘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我不孕,找上门来,要与你纳妾。”

张仲微忙把药碗挪开,免得洒了,他听林依讲完,忍不住暗暗埋怨方氏,若林依真是不孕,又怎能在那时候提纳妾,岂不是朝她伤口上撒盐。身为人子,他再认为方氏做得不对,也不好在林依面前讲她的坏话,只能再三表明自己的态度,不纳妾,坚决不纳妾。

林依最注重的,还是张仲微的想法,只要他同自己一条心,任方氏再怎么闹,也伤不了神。她见张仲微态度鲜明,抬起头来时,嘴边就啜了笑。张仲微见她展颜,方放下心来,又一时兴起,含了一口药,低头嘴对着嘴,喂到她口中。

他举动突然,林依先惊再喜后甜蜜,连过口的蜜饯也省了。

第两百一十八章 床第之事

张八娘相媳妇回来,得知林依有孕,十分高兴,张罗家要亲自下厨,与她炖补汤。李舒陪张八娘去见过罗书生,也在林依这里,笑着拦她道:“八娘子,你还是与你二嫂讲讲罗书生罢。”

李舒隐晦,张仲微却口快,讲了实话:“八娘,你那手艺,我都瞧不上,还敢炖汤与你二嫂。”

张八娘顿脚气道:“二哥,你快当爹的人,还挖苦我。”

林依抚着小腹笑了,怪不得人人都盼子嗣,瞧这孩子还未出世,就已让大家开怀了。

张八娘确是想与林依讲一讲罗书生,但碍着张仲微,不好意思开口。偏生张仲微关心她,也想听一听,赖着就是不肯走,最后还是林依再三保证如实转述,才把他推了出去。张八娘挽着林依的胳膊,将头靠在她肩膀,含羞带笑。林依见她这模样,就全猜着了,问道:“如意了?”

张八娘将身扭了两下,嗔道:“甚么呀,休要胡说。”

李舒有心逗她,接道:“既是胡说,那等我回去禀明二老爷与二夫人,退回定帖,另改户人家。”

她一本正经,张八娘就当了真,急道:“定帖已下,怎能再改。”

李舒与林依对视大笑,张八娘这才明白过来,羞得不敢抬头。

李舒代张八娘发言,将罗家的情况讲了讲。那罗书生今年三十四岁,上无父母,旁无兄弟姐妹,家中只得他与女儿罗素云。

林依暗道,家中人口越简单,越适合单纯的张八娘,这罗家,确是不错。

李舒又道:“罗书生书教得好,长年有人请他去坐馆,日子过得还算殷实。他是东京本地人,家人几间祖屋,院子隔了一半出租,另一半自住,说的是若娶亲,就把那一半收回来,免得屋小,委屈了八娘子。”

张八娘满脸通红,道:“收甚么院子,仍租出去就好,东京特价贵,能赚一个是一个罢。”

李舒与林依齐齐打趣她道:“还没嫁出去,就开始替人家着想了。”

张八娘愈发羞起来,捂着脸不敢看她们。林依了解张八娘,她羞归羞,心里一点儿不糊涂,遂道:“看叔叔婶娘这样子,很快便会定婚期,你嫁妆可曾备得,讲出来咱们合计合计。”

张八娘忧道:“我只得几亩薄田,还远在四川,奈何?”

林依接口道:“还有大嫂所赠的一匣子首饰,全投在我这酒楼里,不过咱们张家酒楼,如今在京城也有些名气,你带着股份出嫁,倒也风光。”

李舒点头称是,与长嫂身份,与林依商议,两家凑个份子,帮张八娘备一份像样的嫁妆。

照说父母在堂,这事儿轮不到两个嫂子出力,但张梁与方氏境况如何,大家都晓得,少不得要多担一份。

张八娘万分感激,却又称不敢让一两位嫂子破费,坚辞不受,直到李舒称此举不但是为了她个人,还关于张家脸面,她这才勉强同意,但只称是借的,将来一定奉还。

李舒与林依商量后,又问过张八娘的意见,当时便将嫁妆单写了下来,计算金额,李舒出了大头,林依出小头,又另有体已相赠。她们都深谙方氏的脾气,虽决定要助张八娘,却把嫁妆单藏起,也不许张八娘向其他人讲,只等方氏主动来讨时,再装作不情不愿地模样拿出来,以防她借机加码。

李舒与林、张二人讨论完嫁妆事宜,动身归家,向公婆禀报过相媳妇的细节,又提了提林依有孕的事。

张梁一听就责怪起方氏来:“那日我就说是你听错了游医的话,你偏不相信,还跑上门去问,生生得罪了大房一回。”

方氏嘀咕道:“我是好心,仲微是我生的,我能不替他着急么。我也就是没钱,不然都买了妾送过去了。”她说着说着,突然眼一亮,拉了张梁道:“仲微媳妇有了孕,怎好服侍仲微,不如咱们送个妾过去。”

张梁觉得这主意还不错,但送妾就得先买半,小坠子的身价钱尚未还清呢,哪里来的闲钱,他捻着胡子晃了晃脑袋,道:“这事儿不急,以后再说罢。先办八娘的婚事。”

方氏道:“八娘的婚事有甚么难的,把你的束修取几贯出来,添些嫁妆便是。仲微那媳妇,向来与我们不贴心,我得挑个与咱们亲近的人儿,调教一番后送过去。”

东京地界买人,可比不得眉州乡下,动辄就是几百贯,张梁觉得方氏是在痴人说梦,懒得理她。

他走到小坠子房里,问她道:“我前些日子叫你替我收着的钱呢,拿出来数数。”

小坠子知道他是在攒钱,要与张八娘办嫁妆,闻言忙开了箱子,取出个小匣子,捧到他面前。张梁搬着匣子,横着数,竖着数民,数来数去,还是只有三贯钱,他仰天长叹:“怎么会到如此地步。”

小坠子朝外努了努嘴,道:“二夫人那里还有两贯钱呢,我早上才看见任婶拿进去的。”

张梁一拍匣子,道:“八娘是她生的,那两贯钱,少不得要她拿出来,只是这样钱也不够,叫人好不苦恼。”

小坠子想了想,问道:“不知二老爷舍不舍得少吃两盅酒?”

张梁道:“只要我闺女嫁得风光,就是从今往后不吃又何妨?”

小坠子便爬到床下,抱出自己的嫁妆箱子,打开来道:“我这里还有几匹料子,本是想留着与二老爷换酒吃的,若是二老爷不嫌弃,就拿去使罢,虽说不是甚么好料子,但多少能换几个钱。”

张梁没想到小坠子这般有情意,竟舍得拿自个儿的嫁妆与张八娘作嫁妆,他着实有些感动,取了那布料,向小坠子保证:“你放心,将来二老爷我决不会亏待了你。”

两头都在忙活,张八娘的嫁妆,很快备齐,但方氏却并不知道,因此没有辜负李舒与林依的“期望”,先后向张伯临和张仲微提出要求,让他们为妹子的嫁妆出份力。

李舒与林依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套路,先是拒绝,后在方氏的反复要求下,才装作勉强答应,将早就准备好的嫁妆单子呈了上去。

这些小动作,张伯临与张仲微自然是蒙在鼓里,按照李舒的说法,院内的家务事,不是男人该插手的,问都不该问。

张八娘很快便风光嫁了出去,因罗家就在东京城,离得并不远,而罗书生也不是迂腐之人,便仍旧到张家酒楼做帐房。婚后几日,她过得极为惬意,忍不住悄悄与林依感叹,没有婆母折腾的日子就是好,想做甚么做甚么。

林依听了,愈发觉得自身苦恼,原来自她怀孕,杨氏便下了禁令,不许她与张仲微一个房里睡,并让她搬到了自己房里,说要亲自照顾她。杨氏乃是一番好心,林依十分理解,但她的作息规律,确实与杨氏不同步,更重要的是,她与张仲微年轻小夫妻两个,实在是不忍分离,就算头三个月不能做那些个事体,也不妨碍他们想在同一张床上搂搂抱抱的念头。

张八娘听说杨氏不许林依与张仲微同房,很是赞同,认为子嗣为大,还是小心为上。林依见张八娘也认同杨氏的做法,愈发苦闷,一路耷拉着脑袋回房,长吁短叹。

张仲微今日沐休,正在房里等林依,一见她进来,便飞也似的冲过去,扒在门边朝两边望了望,见四处无人,才赶忙把门关紧栓好。

林依看他小心翼翼,好笑道:“这是咱们自己房间,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娘子,怎么闹得跟做贼似的。”

张仲微扶她到床边坐下,又是亲嘴,又是摸肚子,忙个不停。抽空她答一句:“都是自己的不假,可让娘瞧见,又要唠叨半天,咱们还是小心些。”

林依凑到他耳边,将他耳垂咬了一下,问道:“怎么,几天独卧空床,憋着了?”

张仲微老实承认,没有她在身旁,夜里孤枕难眠,只恨那边有杨氏,不能过去把她抢了来。

林依安慰他道:“娘确是太过小心,但也是为了我们好,且先顺着她罢,再慢慢想办法。”

张仲微“嗯”了一声,搂着她舍不得放。林依瞧他一副可怜模样,悄声问道:“要不我帮你解决解决?”

张仲微眼里有渴望,但还是义正严词地拒绝:“郎中讲了,头三个月不许同房。”

林依白了他一眼,道:“谁要与你同房。”

张仲微被勾起了兴致,凑近她的脸,问道:“那怎么帮我解决?”

林依伸出手,晃了晃,道:“五姑娘。”

张仲微还是成亲前,由张梁拐弯抹角地教导了些床第之事,他没逛过勾栏,更没读过春宫,哪听得得林依的话,只眼睁睁、呆愣愣,瞧着林依伸着小手,掀开了他的袍子,随后听到好感叹了一句:“怪不得你们都要穿开裆裤,原来如此。”

你们穿开裆裤?难道她不是一样穿着?张仲微听着别扭,正想问一句,林依的手,却在他身上动作起来,令他一时血涌上脑,就把甚么都忘了,只知揽紧林依的腰,接连唤了好几声娘子。

第两百一十九章 朝廷禁令

林依头回上手,技术生涩,好在张仲微也是第一次见识,二人又是兴奋,又是怕关门的时间太长,引起杨氏怀疑,不时地支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刚完事,外面就有人敲门,林依忙抓起帕子擦手,张仲微奔到桌前翻书,慌乱一番,才想起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杨婶,而非杨氏房里的人,这让张仲微和林依大松一口气,杨婶是来找林依的,禀道:“二少夫人,有人要买会员卡。”

林依奇道:“要买会员卡,你卖与他便是,为何特特来告诉我?”

杨婶满面笑容地解释道:“这位娘子同上回的吕夫人一样,是个大主顾,一人就要买十来 张,数量太多,我做不了主,这才来禀报二少夫人。”

林依问道:“她买这许多作甚?可曾问过?”

杨婶答道:“问过了,她说买来送人。”又悄声道:“那娘子的官人,是城中富商,听跟她来的丫头讲,买这些卡,是为了到生意场上送礼。”

这同吕氏买卡的目的也差不多,林依了然,吩咐杨婶道:“咱们做卡,就是为了卖的,以后再有人来买,不管多大数量,你都能作主,事后知会我一声即可。”

杨婶记下,又保证卖出会员卡,一定做好详细记录。林依做了这笔会员卡生意,本没放在心上,但却没想到,自此以后,没出一个月,东京城竟流行起送会员卡来。原来购卡娘子的官人,在商界颇有声望,他家使卡送礼,引 得许多人效仿。

张家酒楼无意中得了好处,才个把月的时间,就把开张时印制的会员卡全卖光了,由此筹到一笔不菲的流动资金。

全家人都没想到,会员卡卖得如此之快,个个脸上喜气洋洋,犹如过节一般。这日晚上,一家人齐聚杨氏房中,喜笑于色,商讨这笔钱的用处。

杨氏先拉了林依到她身旁坐下,笑道:“你怀的这孩儿,乃是个福星,还未出世,已给咱们大房带来了财气。”

张仲微心想林依能怀上这孩子,乃是他的功劳,趁杨氏不注意,朝林依挤了挤眼。众人都在,还做小动作,林依红了脸,装作没看见,只请教杨氏,该如何处置这笔钱。其实她心里早有了计较,或者说,她早就想好了投资的渠道,只愁没有资金,如今钱从天降,自然要考虑一番,但杨氏毕竟是长辈,是婆母,须得事事以她为先。

杨氏的思想稍嫌保守,建议林依将那钱,作留下酒楼必须的流动资金上,其余的全运回四川老家购置田地。她认为这样安排最为稳妥,而且田氏就在乡下守着,不用白不用。

林依能理解杨氏的想法,在大宋置办田产,的确是最保险的做法,但田地有个缺点,生钱缓慢,而林依却想忙让这钱翻个倍。

杨氏见林依垂首不语,猜到她有不同见解,遂笑道:“你在我面前还见外?有甚么想法,不妨讲出来,咱们议一议。”

林依遣走其他人,等屋内只剩下了她与杨氏、张仲微三人,方才开口道:“咱们现住的这块地,买来可是占了大便宜的。”

张仲微对此记忆犹新,连连点头,问道:“莫非娘子还想买地?”

林依肯定地点了点头,道:“东京城这样大的地方,一定还有别人都不要的荒弃之地,我们何不将其低价买来…”

杨氏不等她讲完,便摇头道:“还买宅基地作甚,难道再盖酒楼?咱们可不是生意人家,莫要搞混了。”

林依笑道:“买来自然是要盖楼,不过不是自用,而是卖掉,或出租。”

杨氏皱眉道:“这还是做生意,有甚么分别。”

林依知道,在杨氏心中,行商始终是低人一等,这观念,恐怕这辈子是改不了了。她不知如何劝服杨氏,只好朝张仲微打眼色,但张仲微却仿佛没看见,不仅不接话,还上前把她给搀了起来,嗔怪道:“你现怀着身孕,不宜劳心劳神,这些事体,还是交与娘去办,想必娘也急着抱孙子,不会怪你不理家事。”

说完,不理会林依瞪大的眼,又向杨氏道:“娘,我看买田之事可行,只不过此去四川,路途遥远,若托镖局运送钱财,不免多出些开销,照我看,不如先等上一等,待得有同僚去四川赴任,请他帮咱们带了去,岂不是既稳妥,又省钱?”

杨氏觉着他言之有理,点头称善,又催他赶紧扶林依进去歇息。

小两口进了里间,将门关起,林依拎住张仲微耳朵,笑道:“张仲微,本事见长,竟敢糊涂娘亲?”

杨氏就在厅里呢,张仲微忙捂住她的嘴,小声道:“这是缓兵之计,不是糊涂,休要瞎说。”

林依忍俊不禁,又不敢大声笔出来,伏在桌上,双肩耸动好一时,才抬头道:“我看不是缓兵之计,而是瞒天过海罢?”

张仲微笑笑,道:“理它呢,好使就成。明儿就去城里逛逛,找找废弃之地,晚上晚些回来,你帮我到娘跟前讲一声,就说我陪同僚吃酒去了。”

有个价值观一致的官人,真乃幸事。林依依偎在张仲微怀里,细细叮嘱:“找到合适的地,先别声张,也别着急寻牙侩,不然有生人进进出出,娘一定会晓得。”

张仲微点头道:“娘轻易又不出门,瞒住她再简单渤,到时你有甚么主意,只与我讲,我再去与外面约见牙侩,如何?”

如此妙计,林依能有甚么意见,高高兴兴朝他脸上香了一口。

杨氏的咳嗽声,在门外响起,张仲微忙推开林依,站起身来,道:“我得出去了, 不然连累你又被娘唠叨。”

说话间,杨氏已推门走了进来,称天色已晚,就要歇息,让张仲微且回房去,明日再来。

张仲微行过礼,朝门口走去,回身关门时,冲林依做了个鬼脸。林依不禁暗笑,常住一起时,不见他这些逗乐的举动,如今分睡两房,倒懂得哄她开心了。

杨氏虽没见到张仲微的鬼脸,却瞧见了林依脸上的笑,遂语重心长道:“媳妇,我晓得你们年少夫妻,总爱在一处,不过你这是头一胎,仔细些没有错。你放心,我不是要借机与仲微纳妾,就算二夫人再提这样的事,我也会给她驳回去。”

这话听在林依耳里,倒是贴心的,她真心真意点了点头,道:“我听娘的。”

第二日,张仲微忙完翰林院的差事,便雇了匹马,满东京城里跑,盯着街道两边,搜寻那荒芜的、长了草的、没人要的地。他如此奔波了两日,真找到一块“好地”,一口散发臭气的死水池塘。据池塘的附近的居民称,这池子已臭了大半年了,官府却嫌费用,一直不肯派人来填,四周住户苦不堪言。

张仲微心中窃喜,官府不管,他才有机可乘呢。就让他代行官府职责,来把这臭池塘填上罢,他满心欢喜,也不急着回家,先到京城修完所走了一趟,从那里的官员处得知,那池塘正好就是无主之地,修完所有权出售。

这消息让张仲微喜上加喜,从修完所出来,催马飞驰回家,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林依,也让她高兴高兴。不料他下马,候在门口的小扣子就冲上来,急道:“二少爷,你怎么才回来,大夫人和二少夫人已 等你半天了。”

张仲微不知出了甚么事,连忙进屋,只见杨氏与林依坐在厅上,下面站着杨婶、青苗等人,正在议论纷纷。

到底出了甚么事,让店里忙活地几人都跑了来?张仲微心里咯噔一下,一面与杨氏见礼,一面急问缘故。

杨氏紧攥着茶盏,面色铁青,林依瞧了瞧她的脸色,代答道:“外祖母眼约咱们酒楼生意好,怂恿王翰林在圣上面前进了些谗言,如今朝廷重禁官员经商,咱们家的酒楼,怕是开不了了。”

牛夫人!张仲微早就把她恨之入骨了,一听说她又设计张家,气得牙痒痒,但碍着杨氏在跟前,他不好流露真实情感,刻意装作满不在乎,道:“不开就不开罢,咱们这块地,是低价买的,酒楼的生意又好,现在转手卖掉,不知多少人争抢着要,定能卖个好价钱。”

他讲完,凑到林依身旁坐下,悄声告诉她:“地找着了,修完所也肯卖。”林依莞尔,怪不得他能讲出不在乎的话来,原来是把更赚钱的路子寻着了。买地盖房,做个房地产商,比开酒楼赚钱许多,只要下一块地能顺利买着,就算没有牛夫人这一出,林依也打算将酒楼盘出去了。而且,在大宋,买地卖地,盖房卖房,可算不得是生意之流,朝廷再怎么下禁令也不怕。

因此,他夫妻俩虽气愤牛夫人又做小人,但毕竟胸中有更赚钱的法子,因此并不着急。

杨氏不知他们心里的小九九,但也不担心家中进项,因为还有张栋在衢州,生计不愁。她只担心,若没了酒楼,该拿甚么把张家和欧阳参政绑在一起,张仲微的仕途,可全寄望在他身上了。

第两百二十章 进军地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