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点头:“可以。密码是我的生日。”

警官甲拿过李默的手机翻看记录,情况基本跟他说的吻合。看得出他是在追求吴琼,但吴琼对他时冷时热,还没到什么都会对他说的地步。

“你怎么证明这些记录你没删减过?”

李默闻言冷笑:“你们不是有专门的技术人员吗?你们自己去分析啊。”

两个警官陆续又问了一些问题,但是始终没有突破。

沈枫敲了敲桌面,对着话筒说:“今天就这样吧,一会儿开会。”

飞机降落在N市机场时,纪念便觉得有人在窥视他们。从飞机上下来,到搭乘摆渡车,再到进入航站楼,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如影随形。

她忍不住回头看,但又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人。沈慕清早就注意到她的反常,但却始终不动声色。

等行李时,她又一次四处张望,他这才问了一句:“怎么了?”

纪念看了看四周,不太确定地说:“我怎么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们?”

沈慕清微微皱眉,脸上的神情远没有他说出的话那么轻松:“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你太敏感了。”

纪念凝眉想了一会儿,无奈地回答:“可能是吧。”

又等了一小会儿,她的那只红色行李箱终于转到了他们面前,她正要去拿,沈慕清已经上前取下,然后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护着她,往人群外走,但却是朝着人流相对较少的侧门走去。

“怎么走侧门?不打车回去吗?”

“正门人太多了,侧门那边也可以打到车。”

纪念没有多问,但心里那种隐隐的不安再度泛起。

还好侧门虽然不是出租车固定的上客点,但也偶尔有零星的空车从此路过,纪念他们还算走运,没等多久就打到了一辆车。

上了车,她心里终于踏实了不少,再看身边沈慕清镇定的神色,她也开始怀疑是自己神经过敏。

然而就在他们的车从人满为患的正门候车大厅前驶过时,沈慕清状似无意地朝车窗外望了一眼,正看到一个高个子黄头发男人在人群中东张西望地寻找着什么。

那搜索目标的视线突兀地撞上沈慕清的视线时,他明显一愣,很快那张怔然的脸上爬上了气急败坏的神情。他甚至试图突破候车队伍,但没等他靠近,就被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拦了下来。

沈慕清神情冷峻,过了好一会儿,他回头看纪念,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合上了眼。只是出租车不比自家的车,空间狭小,靠背也不舒服,沈慕清见她眉头微皱,低垂的睫毛微微颤抖,一看就是睡得不够安稳。正在这时车子开上高架,一个急转弯,她不由得向他靠来,他无比自然地伸手一勾,便轻轻将她的头拢到了自己肩上。

25

出租车还没开到公寓,沈慕清的手机响了,是母亲叶沛瑜打来的,他立刻接通电话。

“慕清,你回来了吗?”

“在回市区的路上了。”

电话中,叶沛瑜似乎松了口气:“你回来了就好,阿姨这几天请假回老家了,我打你弟弟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沈慕清闻言立刻问:“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那个胰岛素注射器的针头坏了,昨天本来想等你弟弟回来买的,结果他又是大半夜才回来,而且今天一大早又走了。”

“昨天就没打针?”

“是啊,我就想着今天不能再耽误了,你要是有时间就去药店给我重新买一个带回来吧,我也不清楚是哪一种,怕买错了。”

“那您在家里等我,我这就回去。”

挂断电话,沈慕清在心里盘算着——刚找到李默,沈枫今天肯定会很忙,搞不好还要让纪念去配合调查,但是没有他在,她一个人行不行?

正在这时,身边的人小声说:“一会儿让司机师傅在公寓附近好停车的地方停一下就行,不用进小区了。”

沈慕清回过头,见纪念已经从他身上起来,脸色泛红。

“吵醒你了?”

纪念摇头:“本来也醒了。”

沈慕清看了眼时间,还是让司机师傅把车停在了公寓楼下,帮着她把行李送上楼,这才离开。

临走前他对她说:“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如果警方那边要你过去,你也等我来了再说。”

纪念点头:“您放心吧,既然已经抓到了李默,那我应该也安全了。”

沈慕清又想到了机场那个跟踪他们的人,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跟吴琼的死有什么关系?又跟那辆白色桑塔纳有什么关系?

“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还是小心一点好。”

听了沈慕清的话,纪念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沈慕清在附近的药店买好了专用的针头,回家替母亲打了针,这才注意到她好像比前些日子憔悴了不少。

说来最近学校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也没时间好好陪她老人家吃顿饭,眼看着就到饭点了,他说:“既然阿姨不在,我来做饭吧,晚上您想吃什么?”

不用一个人在家吃饭,叶沛瑜当然高兴:“难得我们大教授有时间下厨,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就想吃碗九鲜面,我记得还是你做的最好吃。”

沈慕清笑了笑:“那好办。”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不知不觉中暮色已充斥整个房间。

纪念借着微弱的光亮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很晚了,看来警方今天不会再找她,那么沈慕清应该也不会再出现了。

她翻了个身,一阵肠鸣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尤为突兀。

一整天下来她就吃了点飞机餐,不饿才怪。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往窗外看了一眼。比起房间里的一片灰暗,外面的商业街上倒是华灯初上,一派热闹的景象。

她开了灯,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打算出门吃饭。

然而刚一出门,她就被一个黑影吓了一跳。

她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楼里的声控灯应声亮了起来,她这才看清是个男人。

这人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冲锋衣,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衣领遮住了下巴,帽子下只露出额头和眉眼,几乎看不清脸长什么样,不过手里拎着的那个黑乎乎的包上印着“××外卖”字样。

那人与纪念擦肩而过上了楼,纪念暗自松了口气。看来沈慕清说得对,她最近的确有些神经过敏了。

吃完饭,纪念回家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虽然很乏,但她却睡得不够踏实,迷迷糊糊间不停地做梦,梦到父亲、母亲,还有一个熟悉的背影,本来还是其乐融融的,突然背景变换,父亲离世,母亲变得冷漠,而那个熟悉的人也从熟悉变成了陌生。

纪念猛然从梦中醒来,发现身上的睡衣已经被汗水浸透。

她长吁一口气,正想下床去找杯水喝,突然发现房门口那片银灰色的光影中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是什么东西从窗外飞过去了吗?还是有什么人从她房门前走过?

纪念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床头上的夜光电子表,凌晨两点一刻,难道沈慕清回来了?可是以她对沈慕清的了解,他如若要来,必然会打招呼,而且也不会挑这种时间,所以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

门外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衣服布料相互摩擦的声音。

纪念屏住呼吸,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赤着脚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从门缝中观察外面的情况。

客厅里一盏灯都没有开,只有从窗子玻璃透射进来的稀薄的月光,不过纪念还是隐约能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一个男人,他手里捧着手机,手机屏幕发出的蓝白色的光正好照亮了他的下半张脸。

那不是沈慕清,也不是纪念认识的任何一个男人。

她顿然觉得头皮阵阵发麻,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沈慕清,可是这时她才想起来手机因为充电放在了客厅。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的手里拿着的应该就是她的手机。

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从头发盖着的皮肤处悄悄渗出,纪念仿佛又感受到了之前在实验楼下被白色桑塔纳步步紧逼的压迫感。可是那时候有沈慕清在,而此时,在这个密闭的房子里,只有她和那个陌生男人。

双眼渐渐适应了夜晚的光线,纪念四下看了看,房间里没有一样能当作武器的利器。

她的心一点一点地下沉,外面那男人究竟打算做什么?显然不是为财,纪念能想到的他出现在这里的唯一理由就是,与吴琼的死有关。

难道就这样了吗?她不甘心。

此时门外的人突然站起身来,纪念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不过幸好,他没有朝着卧室的方向走来,而是走向了卫生间的方向。

紧接着卫生间里隐隐约约有水声传来,纪念突然想到卫生间的门可以从外面锁上,于是电光石火间她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卫生间,就在那人小便完转身的一瞬间,她猛然将卫生间的门拉住锁上,然后迅速拔掉了钥匙。

而两人通过卫生间的门缝打照面的那一刹那,纪念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但是从他的穿着可以看出,就是今晚她出门时遇到的那个“外卖小哥”。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想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

卫生间的门被那男人拍得摇摇欲坠,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纪念连忙抓起桌上的手机打给了沈慕清。

沈慕清从来都是浅眠,手机铃声响起时他立刻就醒了过来,看到来电人是纪念,他心里立刻浮上了不好的预感。

他一边接通电话,一边下了床开始穿衣服。

从电话中可以听得出,纪念应该是受了惊吓,她没说什么,只拜托他快点去。除此之外,他似乎还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挂电话之前,沈慕清嘱咐纪念:“立刻报警,然后躲到安全的地方,我马上赶过去。”

沈慕清边穿衣服边出门敲了敲对面沈枫的房门,沈枫迷迷糊糊地起来开门,沈慕清正往楼下走,边系着最后一颗纽扣边对身后的人说:“出事了,赶紧走。”

沈枫平日里看上去懒懒散散的,但遇到重要的事情从来不会怠慢。听到沈慕清的话,他立刻意识到可能是纪念出了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从衣架上随手扯了件外套套上,就跟着沈慕清出了门。

沈慕清他们比接到报警后赶来的警察要早到一些。他们赶到时,纪念正手持一把水果刀躲在客厅的角落里,而那个“外卖小哥”还被关在卫生间里,对着卫生间的门一个劲地拳打脚踢。

很快,有两位警察也赶到,和沈枫互相配合就成功制服了这个深夜闯入的不速之客。

沈慕清这才看清他的模样,摘掉帽子露出一头的黄毛,正是那个在机场跟踪过他们的人。

因为这事涉及纪念,很可能跟“二二〇坠楼事件”有关,沈枫申请并案处理,所以就和另外两位警察带着嫌疑人一起回了警局。

房间里只剩下沈慕清和纪念,沈慕清一回头,这才注意到纪念的脸色依旧惨白,而她手上还握着那把水果刀。

沈慕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走到她面前:“没事了,可能就是个小贼。”

纪念摇头:“我醒来时他正在翻我的手机。”

沈慕清微微挑眉:“你确定?”

纪念点头:“嗯,您说他会不会是之前的那个人?”

沈慕清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这也是他心底的疑问,不可否认,当他在电话中听到纪念求救的声音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开白色桑塔纳的人又出现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是想起今晚的一切就觉得后怕。他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她本人呢?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朝她伸出手:“给我吧。”

纪念抬头看看他,又低头看看手里的水果刀,眼眶蓦然就热了。她缓缓把刀放在沈慕清的手心里,指尖触到他的手心时,还能感受到来自他手掌的温热触感。

“离天亮还早,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沈慕清问。

纪念不答反问:“这么晚了,您还回去吗?”

沈慕清低头看了她一会儿,缓缓地说:“那我在这里留一晚方便吗?”

怎么会不方便?纪念点头。

“那好,有事你随时叫我。”

纪念那颗悬着的心这才落回了原处。

她太累了,又受到了惊吓,现在已然是精疲力竭,知道沈慕清会留下来陪她,她刚躺到床上,就被睡意席卷。

可是她却有点不甘心就这样睡着,迷迷糊糊间还试探地叫了声:“沈老师?”

沈慕清的声音立刻在门外响起,那声音低沉浑厚就如同深潭中的水一样让人心静,他说:“我在。”

纪念微微勾了勾嘴角:“那我睡了。”

“晚安。”

26

第二天一早,纪念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房门看看客厅里的人还在不在,而沈慕清仿佛一整夜都没有动过一样依旧坐在沙发上看书,他手上拿着的是她曾经还给他的那本《三个火枪手》。

见她出来,他合上书:“睡得怎么样?”

“您一整夜都没休息吗?”

沈慕清目光柔和:“睡了一会儿。”

纪念走近他,目光移到他手中的那本书上,随口问道:“这书您之前没看过吗?”

沈慕清重新翻到那本书的扉页,上面他的英文名字写在一个角落。

他把书递给她:“这上面虽然有我的名字,但却不是我写的,不过这笔迹我认得,你应该也不陌生吧?”

纪念低头看着那个名字,经他这么一提醒,她也觉得很眼熟,好像和自己的笔迹有点像,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耳根子发热:“那您当时为什么要收下?”

“因为我好奇。这书我昨天看完了,现在还给你。”

说着他起身走向厨房:“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你去洗漱,马上就可以吃了。”

纪念看着他的背影,很想就地消失。那是她的书,她在自己的书上写了他的名字,却误以为是他的书……

沈慕清显然已经猜到了这些,可是他什么也没说,这算是哪门子回应呢?是无声的拒绝,还是对她的警示?

吃早餐时,沈枫来了个电话,把昨晚突审黄毛的事情跟沈慕清大概说了一下。原来他只是个娱记,说白了就是狗仔。他承认自己曾在蓝山公寓附近蹲守观察情况,并且于凌晨两点潜入屋内,但他对入室盗窃、入室抢劫、入室谋杀未遂这些罪名统统不承认。

昨晚,当沈枫又一次问他是不是想对纪念图谋不轨时,他都快哭了:“警察同志,我都说多少遍了,我就是个娱乐记者,也是太急于做出点成绩了,所以才急功近利铤而走险偷偷从窗子爬进她家的。其实我只是想找找徐志宇也偶尔住在那里的蛛丝马迹而已……”

听到这个理由,沈枫差点被他气乐了:“这就是你私闯民宅的理由吗?”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就方便了一下,还被她逮住了。”

“你仔细想想,确实是什么都没做吗?”

黄毛这才支支吾吾地说:“就……就翻了翻她的手机……正好她的手机放在客厅里,而且没有密码,我一时没忍住……”

咣当一声,沈枫狠狠地拍了下桌子:“你的这些行为都触犯了法律你懂吗?”

哇的一声,黄毛真的哭了出来。

沈枫很少见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无语地挥了挥手,示意刚子给他递过去几张面纸。

黄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跟了徐志宇快半年,什么料都没找到,前不久好不容易爆出个抑郁症,不过貌似反响也不大。后来又跟了他这么久,依旧一无所获。”

沈枫不解:“爆出抑郁症后他不是都宣布暂别娱乐圈了吗?你还跟他干什么?”

黄毛弱弱地抬眼看了沈枫一眼:“我说‘直觉’您信吗?我就直觉他有惊天大秘密,所以想再跟一段时间。”

沈枫听他这么说,看了他片刻,结果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这么看,你的直觉也未必就准吧?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什么都没查到吧?不然也不至于狗急跳墙了。”

“只是暂时没查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