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枫冷笑:“你还挺执着。说说吧,你是怎么知道他女朋友的住址的?”

“跟踪。其实之前他们的关系就是我曝光的,不过当时我并不是很确定,只是拍到一张貌似有点亲密的照片,没想到他事后就公布了恋情,所以也没什么好挖的。今天我收到同行的消息说他女朋友好像出现在航站楼了,我又正好在机场,就去跟拍,可是后来被她身边那男的发现了,而那个男人挺机警的,一度甩开了我,不过我记住他们坐的那辆出租车的车牌号了,托了点关系问到了她下车的位置。所以我就想来看看能不能拍到徐志宇,或者他女朋友跟那个男的有不正当关系也行。”

沈枫越听越觉得荒诞,手重重地敲了一下桌面:“我说你们这种人怎么这么闲啊?”

“大哥,这就跟你们抓贼一个道理,这是我的工作啊!”

沈枫瞪了他一眼,低头看一份卷宗,过了一会儿问:“3月10日晚上十点左右你在哪儿?”

黄毛皱眉:“都过去这么久了……想不起来了。”

沈枫懒懒地掀了掀眼皮:“那3月21日晚上十点左右呢?”

“您问这些干什么?”

沈枫没好气地道:“现在是我审你还是你审我?”

黄毛连忙说:“当然是您审我,只是……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不记得了,那个时间点不是在外面跟拍就是在家里睡觉吧……”

“那就是没人能证明你那时候没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喽?”

“不不,如果是在跟拍,那我的同事能证明;如果是在家睡觉,我的老婆、孩子能证明。”

刚子闻言,立刻去核实情况。

沈枫继续问:“你今天都拍到什么了?”

“都在相机里,不过今天也不是一无所获,我发现他们好像分手了……”

眼看着沈枫拿着相机就把他辛辛苦苦拍到的照片删了个干净,黄毛急了:“拍照也犯法?”

这时候刚子从外面进来,他已经和黄毛的同事还有他的家人联系过了,确认那两天他没有出现在D大周围,那也就是说他和那辆白色桑塔纳没什么关系。

沈枫听了汇报点点头,抬眼问黄毛:“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他女朋友的住处?”

“据我所知,我们圈里目前只有我知道。”

天边已然泛起鱼肚白,又是一夜没睡,沈枫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挥了挥手示意下属将口供拿给黄毛签字,然后嘱咐他说:“他女朋友的住处你不要跟任何人说。”

“为什么?”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沈枫想了想,笑着说,“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据我们掌握的信息,现在有人在追杀她。而且目前看来,除了我们和你以外,还没人知道她具体住在哪里,所以如果她遭遇不测,那么我们就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是你干的,所以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吧?”

黄毛愣了愣,他只是想找点新闻,没想到摊上大事了。

他立刻很识时务地举起三根手指保证:“各位警官放心,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沈枫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今天就到这儿。”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出去?”沈枫冷笑,“私闯民宅也是违法行为你懂吗?”

沈枫审完那黄毛回到家才知道沈慕清一夜未归,猜也知道应该是留在纪念那儿了。他立刻给沈慕清打了个电话,把近期审讯李默和那黄毛的情况含蓄地说了一下,临挂电话时,还不忘敲打他老哥:“受了点刺激,正好是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别怪弟弟没提醒你啊。”

沈慕清闻言立刻就要挂电话,沈枫像是长了千里眼能看到他一样,立刻说:“先别挂,还有个消息,那个娱记说的,纪念和那个小明星应该已经分手了。”

正在吃早饭的沈慕清抬眼瞥了下对面的纪念,末了只是对着电话说了句:“知道了。”

纪念问:“是沈警官吗?”

“嗯。”沈慕清拿起筷子继续吃饭,过了一会儿才说,“警局那边你应该用不着去了。”

“为什么?”

“这俩人可能跟吴琼那案子关系不大,应该也都不是开桑塔纳那人。那个李默,有人在案发时间看到他在教二,他有不在场证明。至于昨晚抓到的那位,就是个娱记。”

“娱记?为什么找到我?”

她明明已经和徐志宇分手了,跟娱乐圈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可是话一出口,她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告诉沈慕清有关她和徐志宇的事情,但是让她直接告诉他他们分手了,她又不愿意,好像她在暗示什么。

纪念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低着头说:“那就是说那辆桑塔纳还没有找到?”

沈慕清放下碗筷:“暂时是这样。”

听到沈慕清这话,纪念突然觉得有点无力:“看来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还要继续。”

“事情总会解决的。”沈慕清不会安慰人,也不会向人许诺,但是有他在的一天,他就会尽力护她周全。可是他也心里打鼓,他也有不留神的时候,他也有顾不到的地方,就比如昨晚……如果那人真要对纪念不利,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沈老师。”纪念突然抬起头,“我有个提议。”

“什么?”

“要不您搬过来住吧?”

“搬过来?”沈慕清微微有些迟疑。

纪念继续说:“我是觉得您每天来接送我,挺耗时耗力的,您又那么忙,不如直接住在这里,会省很多事情,我也觉得安心。”

说这些话时,她努力逼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真诚一些,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在打鼓。

沈慕清在心里默默权衡了一下,一个娱记能找到这里,那么想对纪念不利的那个人是不是也能轻而易举地找过来?

纠结了片刻,沈慕清还是妥协了:“那好吧,我今天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真的?”她抬眼看他,眼里全是不加掩饰的欢喜。

“嗯。”

“那我下午帮您收拾收拾房间。”

沈枫听说沈慕清要搬到公寓去和纪念一起住,立刻给予极大的鼓励和支持:“要我说你早该这么办了。近水楼台你不懂吗?还好我们沈大教授毕竟是个聪明人,弟弟我稍一提点,你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慕清一边整理要带走的书,一边懒懒地瞥了沈枫一眼:“劳你费心了,不过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什么情况?你该不会想搬过去继续当你的柳下惠吧?”

沈慕清想起在B市酒店的那一晚,不自觉地轻咳了一声。

沈枫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不会吧哥,是不是已经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不可描述的事情?”

沈慕清哪会回答他这些问题,一记眼刀过去就让他不敢再问。

“你是不是没事做?那就去楼下陪妈聊聊天。”

沈枫立刻心领神会:“你要搬走,妈不高兴啊?”

“嗯。”

“早说啊!这等小事,包在我身上。”

“这是一方面,另外我不在的时候你对她多上点心,毕竟她有病在身。”

沈枫无奈地揉了揉头发:“这不是最近忙吗?以后不会发生前天那事了,你放心搬过去吧。”

沈枫也不知道跟老太太说了什么,当沈慕清拎着行李箱下到楼下时,本来还打算跟他冷战到底的叶沛瑜却早就笑容可掬地在楼下等着他,还让阿姨准备了各种水果、零食、蛋糕、点心,说是给人家小姑娘吃的。

沈慕清这才明白沈枫的路数,不过纪念这些天也的确是吃不好睡不好,就算母亲不准备,他也打算去超市采购一些的,所以也就什么都没说便收下了。

27

多年来,沈慕清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独居,就算回国后和母亲、弟弟一起住在东山壹号院的别墅,那也是三个人三百平方米的地方,他的空间足够大。所以他完全不适应周围突然多了许多别人的东西,还是女孩子的。比如刷牙时发现水台上的贝壳发箍,洗衣服时发现洗衣桶里遗留的一只粉色船袜,甚至有人洗好晒干却随意丢在沙发上的少女内衣……

周末的晚上,沈慕清像往常一样捧着电脑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回复邮件。当他把最后一封邮件编辑好发送出去,他抬头看了眼占据客厅另一角的纪念。她正一手将半长不短的头发拢在脑后,一手拿着笔在一份打印出来的论文上圈圈画画。

“你平时好像不扎头发。”沈慕清突然开口。

纪念闻言回过身来:“嗯,不过最近头发有点长了,洗脸和看书的时候要扎一下。”

沈慕清了然地哦了一声,就看到纪念微微皱了皱眉又说:“之前有个发圈的,最近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是不是黑色的,上面有个拇指大小的贝壳?”

“您看见了?”

“嗯。”沈慕清朝自己的房间扬了扬下巴,“在我那边的卫生间水台上。”

纪念这才想起来,一定是她前些天丢在那里的,她连忙解释:“那天我就是想替您打扫一下,就不小心把发圈落在那儿了。”

说着她指了指沈慕清的房间:“还在那儿吗?我这就去拿出来。”

沈慕清点点头,目送她小跑着进了自己的房间。

等她再出来,他说:“其实你不用做那些事。”

纪念很快明白过来,他指的是打扫卫生间:“总要有人打扫,再说我也就是举手之劳。”

沈慕清显然没有时间也不会做这些事,但是出于私心,纪念也不希望他请钟点工,她不希望这家里再多出一个人,哪怕只是每天一两个小时的时间。所以课不多的时候,她就会主动把这些事都做了。

怕沈慕清推辞,她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就是有点强迫症,有时候看到稍微不规整的地方就顺便收拾一下,完全是个人喜好。”

“强迫症?”沈慕清闻言扬了扬嘴角,目光扫向旁边小几上的一个购物纸袋,“也包括这些吗?”

纪念不明所以,走过去拿起纸袋往里看了一眼,脸立刻就红了。有一只她的袜子,还有一件……内衣。

她这人一直有点丢三落四,只是以前她一个人住,而现在不一样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也有意外的时候。”

沈慕清看了她一眼,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纪念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顺手扒了扒额前过长的刘海,在沈慕清关上房门的前一刻她突然想到还有件事:“对了,沈老师……”

“嗯?”

“这儿附近有理发的地方吗?”其实她早就想理发了,只是跟着沈慕清早出晚归,她连个独自去理发的机会都没有。

沈慕清微微凝眉想了一下:“小区门口好像有一家,就是不知道水平怎么样。”

“好的,我明天去看看。”

第二天是周日,但是因为之前那个项目的事情,沈慕清必须亲自去一趟流片厂家,所以他一大早就出了门。

纪念吃完早饭,画了会儿图,刘海实在长得有点碍事了,可是她又懒得出去找理发店,最后忍无可忍,她干脆对着镜子自己剪,可是第一剪子过后,她就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沈慕清再回到公寓时,发现纪念正趴在镜子前不知在做什么,他走近一看,原来是在剪头发。

纪念本来已经打算收工了,但当她看到镜子中出现的人时,手一哆嗦又是一剪子,这下又得修整好一会儿。

“您进门怎么也不出声?”

“是你太专注了。”

碍于沈慕清在一旁,纪念反而有点缩手缩脚,以至于沈慕清都看不下去了:“好像也没什么技术含量,需不需要帮忙?”

纪念看了看自己如被狗啃了的刘海,犹豫了一下,把剪刀递给了面前的男人。

沈慕清脱掉外套,卷起白衬衫的袖管,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握起了剪刀。

纪念的目光在他的手上扫了一下,就心安了不少,一看就是双灵巧敏捷的手,想必剪刘海这种事情对他而言就是小菜一碟。

纪念坐在椅子上,为了配合沈慕清的高度而把背脊挺得笔直,可尽管如此,沈慕清还需稍稍弯着腰,才能与她平视。

因为要看清纪念的刘海长度,两人只隔了半臂的距离。离得这么近,连彼此的呼吸声都那么清晰,而纪念既不敢抬眼,也不敢闭眼,就那么微微垂着眼,目光落在沈慕清胸前第三颗纽扣处,看着那里白衬衫下的胸膛随着那轻浅的呼吸声微微起伏。

过了好一会儿,沈慕清终于动手了,然而当纪念看到落到手背上的碎头发的长度时,就预感到了悲剧的发生。

果然,沈慕清也不是任何时候都无往不利,就比如此刻,面对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他握着剪刀的手竟微微有些泛潮,所以这第一剪下去,就有点难以补救的架势。

他轻咳了一声说:“等我再修修。”

“嗯。”

纪念还能说什么呢?

“闭眼。”

“嗯?哦。”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说话时喉结微微滚动,纪念突然就觉得耳根子后的那块皮肤在发热,而心跳也随之加快,可是她怕沈慕清看出来,所以连呼吸都不敢太肆意。

手指触到她的皮肤,温度明显略高。沈慕清瞥了眼刘海下的那张脸,已然红得如番茄一样,而那双闭着的眼睛,眼睫还时不时不安地抖动几下。此情此景让他想起多年以前的一个夏夜,伴随着一阵高过一阵的蝉鸣声,就着皎洁的月色,一个少女微微仰着脸闭着眼,向他索吻时的模样。

久久没有听到沈慕清动剪刀的声音,纪念不明所以地睁开眼看了一眼,而眼皮刚刚掀起一点,就被他勒令道:“闭眼。”

纪念只好又闭上了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沈慕清端详她的刘海,刚开始是左边有点短,他就把右边修了修,修完右边又觉得好像还是左边长……这样反复几次之后,两边终于一样了。

不过……

剪完之后,纪念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差点哭了出来。

沈慕清站在她身后看着镜子里她隐忍的表情,言不由衷地说:“还可以吧?”

纪念看了他一眼,也很言不由衷地说:“好像……还可以。”

第二天周一,宁萌看到纪念这个“好像还可以”的刘海时差点笑得背过气去。

“你受什么刺激了?不就被小鲜肉甩了吗?至于吗?不过你这反射弧也够长,都多久了才反应过来?”

宁萌的反应完全在纪念的预料之内,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顺口说道:“还不都怪沈老师……”

不过话一出口,她立刻有点后悔,连忙收住。

宁萌却已经听到了,一脸八卦地问:“沈老师怎么了?”

纪念装傻:“我说‘沈老师’了吗?”

宁萌简直无法与她对视,一不小心看到她的刘海,又哈哈哈笑了起来。

这时周颖从办公室出来泡咖啡,看到两人说笑,就问:“聊什么高兴的事呢?”

两人见到她,立刻问了声“小周老师好”。

周颖看到纪念的刘海也笑了起来:“我说小纪念,你这刘海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纪念尴尬地笑了笑:“我自己剪坏了。”

周颖说:“难怪呢。不过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啊,要不这样,中午午休的时候我带你去我以前常去的一家理发店,师傅手艺很好的,让他给你补救一下。”

也只能如此了。

“好吧。”

专业的理发师傅还是有招,也多亏纪念发量够多,师傅从刘海后面又取了一些头发充作刘海,这样一遮掩,也就看不出什么了。

两人从理发店回学校时,周颖状似无意地问:“对了,听说你前几天回B市了,家里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