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边儿胆小的士兵吓得几乎抱成一团。有胆大的士兵想拿箭去射那坨黑影,然刚将弓弦撑开,那团黑影便不见了。

素素也不知道自己用轻功飞了多久,她从新兵营飞到了主将营,再从主将营飞到了关囚犯的营地。

那里杂草丛生,周遭环境很是凄凉,四周静的只听见蛐蛐儿在叫唤。

外头围了一圈栅栏,有重兵把守,里处放着十几只铁笼子,关押着几只小白狼。

素素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军营中也养这些动物。她以前在少林寺后山跟着她大师傅学艺的时候,她大师傅就养了一头小白狼,大师傅将那头小白狼养了四年,不仅没养熟,还反过来咬了她大师傅一口,跑回了丛林。

她躲在一旁的草垛子后打量着,发现最中间的铁笼子里,有黑黢黢的一团,看不清是什么。不多久,那几只小白狼齐齐对着天空嚎叫,声音如钟如虹。

外边把守的士兵显然是被几头小白狼给吵的不耐烦了,拔了剑走了进去,絮叨道:“几只小畜生,再叫我剁了你们!”

几只小白狼很警惕的看着那名士兵,呲着牙,喉咙里发出乖戾的“呜呜”声。士兵抽出剑,将剑刃刺进铁笼里,锋利的剑尖戳在了那只小白狼的腿上。

余下几只小白狼不再嚎叫,龇牙怒视着士兵,恨不得冲出铁笼咬断他的喉咙。

素素躲在草垛子后很气愤,那白狼顶多不过一月大,被剑一刺,若不止血包扎,哪里活的过明日?

待那士兵走后,素素掏出手帕小心翼翼跳进栅栏里,轻着步子走到关押受伤小白狼的铁笼里。

素素看着那只受伤的小白狼,眼神柔和了几分,试图跟它沟通。

见它不反抗,素素才缓慢将手伸了进去,小心翼翼替它包扎。做完这一切,素素喘了口气,她刚才真害怕小白狼咬她的手。

不过还好,它没有咬她。

素素跑了这么远,这会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她仔细想了一下,刚才她的确有点不可理喻,甚至可以说是暴躁。

可是,她也不知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住暴躁的情绪。

正当素素叹气时,身后的笼子里发出低低的喘息声,素素靠着敏锐的听觉判断,是个成年男人。

素素警惕一回身,跟正中那只铁笼里的黑黑一团打了个照面。借着微弱的月光她可以瞧见,一只铁链穿过了他的琵琶骨,他伸出一双铁爪手,紧紧抓着笼子,定定望着她。

两人面面相觑,静默了一阵。

铁爪人看着她,对着她低低“啊”了几声,素素感觉他是个哑巴,想跟她说话。

素素见他被关在笼子里,双腿满满是血,看起来怪可怜的,不由就动了恻隐之心。

她低声问他,“你,是想跟我说话吗?”

铁爪人点头。

素素又问她,“你想吃我吗?”

铁爪人摇头。

素素见他仍不说话,有点生气,“你杀了那么多人,活该被关在里面!”

这句话似乎激怒了铁爪人,他抓着铁笼子,疯狂的摇头,喉咙里发出瓮瓮的声音。

“救…救…”

作者有话要说:猜一下,素素为毛线这么暴躁,乱发脾气…23333

 

吱吱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虞柏舟连伙头营都找了个遍,愣是没找到素素。

新兵营说大也不大,想藏个人也不容易。素素不在新兵营,必然是去了别的营。他以新兵的身份很难去其它的营,无奈之下他只好去找荆副将帮忙。

荆副将听了虞柏舟半真半假的话,疑惑道:“他该不会是吃不了苦头,跑了吧?”

柏舟摇头,“不可能,素素不是遇难而退的人。”他不认为素素会离开军营。他顿了一会又说:“此事不宜声张,不必告诉我父亲。”

荆副将点头说:“不过是一个小兵,还劳烦不到大将军。即是你的朋友,我荆龙一定帮你找!我马上带人去找,你先别急。”

虞柏舟点头说:“我担心她被人报复。”

“此话怎讲?”荆副将蹙着眉头望着他,“黑衣人已死,铁爪人被囚,军中严禁私下斗殴;再者,苏小弟那身力气,军营里有几个敌的上他的?”

荆龙从未佩服过一个没有军衔的小兵,素素是第一个。他总觉的在哪里跟素素见过,细细一想,又觉着素素像那日在皇宫将他打落下马的虞柏舟。

不过转念一想,有可能是他记忆错乱了。

柏舟沉默片刻,解释说:“我总觉得,军营里有细作。士兵们死得凄惨,这般变态的杀人手法绝非是‘铁爪人’想吃人肉那么简单。那细作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我们随时会被他算计。荆副将,你平日跟我爹出入军营,你多多提醒他才是。”

荆龙爽朗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的话我会转告给将军,大将军也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走,你先跟我一起去找苏小弟。”

柏舟蹙着一双浓眉,浅浅的嗯了一声。

荆龙让人兵分三路,挨着各个营依次去找素素。一直到亥时,三路人才又返回原先的地点会和,他们都表示没找到素素。

虞柏舟低头沉思,这就奇怪了,素素不在军营,又去了哪儿?这大半夜的,她又不可能躲在其它士兵的军帐里。

他抬头问荆龙:“荆副将,我们还有什么地方没去吗?”

荆副将想了想,回答说:“还有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北营。”荆副将回答,“关押死囚的营地。”

虞柏舟忙道:“带我去看看。”

荆龙有些为难:“那片地方不是我管辖范围,属柳都尉管辖。你要想过去,得先跟他打声招呼。”

他这话刚说完,便听手下急忙忙来报,“荆副将!苏素找到了!她此刻正在北营,只是…她私放铁爪人,正准备跟铁爪人一起闯北营。神箭营的柳都尉已经带人过去了,若是他们负隅顽抗,柳都尉便会下令将两人…射杀。”

北营正是关押军中死囚的营地,也就是关押铁爪人的地方。

“荆副将,你快去叫我爹。”虞柏心头一紧,连神箭营的人都出动了,看来素素这次惹的事还不小。

他现在也只能先指望他爹了。他丢下那句话,腿下一阵生风,匆忙朝北营奔去。

风声罐耳,速度的刺激让柏舟脑子愈发清醒,素素放铁爪人有两个原因:一是被挟持,二是她觉得铁爪人是冤枉的。

虞柏舟本不想管这件事,但现在他又不得不回忆当时的细节。黑衣人、铁爪人、人肉…以及那些被残忍迫害的士兵。

他将前些天发生的事情粗略在脑中理了一下,但总有一根线连不起来,让他想不通。等他到了北营,他看见素素脚边那些白狼时,顿时恍然大悟,脑中的那根线终于打了个活结。

铁爪人的锁骨被铁链贯穿,双腿血迹斑驳,明显被人拿重物击打过。素素搀扶着铁爪人,他们前面杵着几只白色的小狼,小白狼们跟素素一起怒视着北营的士兵以及弓箭手。

数百支利箭,齐刷刷对着他们,素素眼中却无一丝惧色。

荆龙在虞柏舟之后赶到,他看着前方的阵仗,也是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虞柏舟眉目一沉,“很明显,真正的凶手已经按捺不住。我爹来了吗?”

荆龙嗯了一声,“我已经差亲信去了,估摸着也快到了。”

同时,在主将营的虞老将军正准备歇息,他刚上军塌上躺了一会,便听账外有人来报,让他去一趟北营。

虞老将军揉着太阳穴有些气不顺,这大半夜的,去什么北营?

来报信的士兵见大将军神色不悦,忙补充说:“荆副将托我带话给您,他说,是虞柏舟让您去的,你若不过去…可能就没人送终了。”

报信的士兵只是原话传达,说完这句话,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的话刚说完,虞老将军便腾的起身,拿了钢盔帽,怒气冲冲往北营走去。

臭小子,今天老子要是不打死你,就不是你爹!

北营这边,双方依旧僵持着。

柳都尉觑着素素,声音异常稳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放开囚犯。”

素素瞪着柳都尉,声音清脆坚决,“不放!死都不放!你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人,你们都是坏蛋!”

统管神箭营的柳都尉明显被她的话惹怒,抬起手,正准备下令,却被虞柏舟冲进来打断。

虞柏舟挤进包围圈,朝素素走过去,他将素素从铁爪人身上拽了过来,抓着她的手腕仔细的看她有没有受伤。

铁爪人失去素素这根支柱,身子一软,跌倒在地。那几只小白狼见铁爪人跌倒,忙朝着铁爪人围了过去,纷纷拿舌头舔铁爪人的伤口,以示安慰。

素素看着柏舟,又看了眼铁爪人,很是气愤的跺脚,“柏舟你干嘛啊?吱吱都跌倒了!”

“吱吱?”虞柏舟脸一黑。

很好,很好,这才多久,连人家名字都知道了!

素素一把甩开虞柏舟的手,走过去扶起吱吱,低声问他有没有事。

被称之为吱吱的铁爪人摇了摇头,低声道:“没…”

见他们两人眉来眼去,相互暧昧的样子,虞柏舟有点生气。他想起前些日子铁爪人扑在素素身上的情景,更是生气。

素素到是魔怔了还是魔怔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他吃醋的时候,他看了眼荆副将。杵在圈外的荆龙接收到他求助的眼神,缓缓走了过去,对着柳都尉拱手道:“柳都尉,此事先不急,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听他们怎么说?我说荆副将,您是跟着大将军好肉好喝久了,脑子发昏了吧?这不明摆着,他们想劫死囚吗?”柳都尉哼了一声,“怎么,荆副将还想偏袒他们不成?”

恰恰这时候虞老将军过来了,他听见柳都尉这话有点不高兴,啥叫他平时好肉好喝?

虞老将军穿着金色铠甲,大步铿锵走过来,怒道:“什么叫跟着我‘好肉好喝’久了?老子都五天没开荤了!”

柳都尉一听是大将军的声音,登时腿一软跪了下去。

神箭营一干士兵也齐刷刷跪了下去。

脱困

?随着虞仲的到来,北营火光大盛。夜空中繁星沉沉,璀璨的星河磅礴浩然。柳都尉攥紧别在腰间的剑,紧张的一身冷汗,单膝跪地时双腿止不住的发抖。

他刚才说了那样大不敬的话,大将军是否会怪罪他?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柳都尉半晌不敢抬头。

虞仲觑了眼儿子,眼皮轻轻抬了抬,淡淡道:“都起来。”

这会素素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柏舟爹身上,她赶紧在吱吱的伤口上蘸了蘸,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血。

军中向来是个军令如山的地儿,虞仲命令刚下,众将士“唰”一声纷纷起身。虞仲向前走了几步,觑了眼铁爪人又瞥了眼素素跟柏舟,扭过头问柳都尉,蹙眉:“怎么回事?”

柳都尉朝虞仲拱手道:“回大将军,这两人想劫死囚。”

虞仲眉尾一挑:“放屁!”他压制住愤怒吸了口气,扭过头问虞柏舟,“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虞柏舟冲着父亲行了个拱手礼,不急不缓道:“回大将军,是真正的凶手想杀人灭口。”

“臭小子!你胡说什么?这畜生不就是凶手吗?哪里还有什么真正的凶手!”柳都尉吼道。

柏舟凤眼微挑,淡淡哦了一声:“柳都尉怎知,我所说的‘真正凶手’指的是另有他人,而不是铁爪人呢?还是,你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柳都尉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愤怒的抽了腰间的剑,直指虞柏舟,“臭小子,你胡说什么!”

虞柏舟脸上毫无惧色:“柳都尉,您急什么?”

在一旁观望的虞仲用指腹摁了摁胀痛的太阳穴,旋即道:“柏舟,你知道什么?”

虞柏舟看着他,又回过头看了眼搀扶着铁爪人的素素,他指着重伤的铁爪人道:“先找个军营给他止血,他若死了,可真就如了凶手的愿。”

虞仲扭过头给荆副将使了一个眼色,荆副将意会,差人去请了老军医来。随后他又问柏舟:“你可知道凶手是谁?”

虞柏舟点头:“心中已有数。”

一听儿子这样说,虞仲不由洋洋自得起来。他儿子不仅熟读兵书,还会断案。他儿子咋就那么能干呢?

他道:“那好,今夜你就帮本将军找出凶手!”

“属下定不辱将军使命!”

一旁的荆副将看着父子两打着官腔,有些忍俊不禁,明明就是两父子,却非要装作不认识。但碍于有旁人在场,他实在不敢笑出声来。

老军医背着药包赶来的时候,一见要给杀人不眨眼的铁爪人医治,他死活不干;待他看见素素搀扶着铁爪人,又有点小受刺激,素素这么个小新兵都不怕,他一个见惯生死的老军医,怕啥啊?

得,就冒险一回!

老军医走过去给吱吱将腿包扎了一下,待止住血后,他瞅着锁住吱吱肩胛骨的铁链,回头问虞仲,“大将军,这铁链要给他取了么?”

取了人跑了咋办?虞仲正色道:“不取,先给他止血。”

“是。”

在老军医给吱吱包扎的时候,素素就蹭到虞柏舟跟前,用手指戳了戳他,小声道:“柏舟,吱吱真的不是凶手,我相信他!都怪我,把他害成这样,柏舟,我知道你聪明,你救救吱吱好不好?”

听素素叫铁爪人叫得那般亲切,虞柏舟醋味上头,低声呵斥她,“别人说什么你都信,这大半夜的你还跑出来,你知不知道大家多着急?”

素素被虞柏舟的神色跟语气吓了一跳,她缩了缩脖子…柏舟凶她!柏舟竟然凶她!

虞柏舟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情绪归于平稳,他蹙眉看着自己父亲,拱手道:“大将军,我想问您,见过那锅人肉的都有哪些人?”

虞仲一听儿子这么问,有点小激动。儿子这是要断案吗?

他正色回答:“本将军见过,荆副将、老军医以及处理尸体的士兵都见过,有什么问题?”

虞柏舟又问:“那大将军可否回忆一下,那些肉都有什么特殊?”

虞仲摆摆手,胃里有点翻腾,“一块块人肉没什么特殊,每一块上面都插着筷子孔,若不仔细了看,我当真就以为是猪肉了。这个就先别提了,本将军都好几日食不下荤了。”

柏舟嗯了一声,又问荆副将:“荆副将可有觉得那些肉有什么不同?”

荆副将思忖片刻,说道:“我也觉得无甚特殊,要说特殊,大概那方块人肉中间都有些筷子孔。”

虞柏舟不急着说案情,而是一一问了见过的那锅肉的士兵。虞柏舟虽问的轻松,可见过肉的士兵都觉得恶心,回答完虞柏舟的问话,个个胃里都是翻江倒海,有受不住的已经开始干呕了。

最后虞柏舟才转过身问素素,“苏兄,你对那些肉可还有什么印象?”

“当然有!”素素挺直胸板说道:“我不仅记得有孔的人肉,还记得那孔的大小。”素素的拇指跟食指比划出一个铜钱大小的圆圈,“大概就这么大。”

虞柏舟扭过头问众人:“你们所看见的孔洞,也是这么大吗?”

以虞仲为首,众人纷纷点头,齐齐说是。

虞柏舟继续说:“那不是筷子孔,而是箭孔。军营内戒备森严,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就在短短几个时辰内便有十几名士兵相继被杀,且竟无人发觉,更无人听见异常的声音。死去的士兵们是定死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一击致命。”

众人正屏住呼吸,正想继续听虞柏舟揭开谜底,他却停顿下来,扭过头看了眼荆副将,“荆副将,案发当晚你在哪?”

“…”

荆副将也在津津有味儿听虞柏舟分析,被虞柏舟这么一问,他倒有些愣神。旋即反应过来,虞柏舟不会是怀疑他吧?

他忙道:“虞兄弟,青天可鉴,我可是好人,只杀敌人!案发当晚我一直在跟大将军商议军事呢!”

真相

虞柏舟不再接话,他之所以询问荆副将,只是想探探在场人的神情。他问的时候,众人皆是一脸惊讶,只有一人神色由紧张蜕变为轻松,还长吁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