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夏明真就意识到是谁了。打开门一看,果然。

“您…怎么来了?”门外站着的,正是莫家勋。

莫家勋看到夏明真,有些恍神,在他的眼里,夏明真总是打扮得体,举手投足从容镇定,他从没想过她会这样狼狈。她的眼睛红肿,妆容被泪水浸糊,从来打理的很好的头发也只是一片乱糟糟,声音更是嘶哑不堪。这不像是他认识的夏明真。他的心中涌出一些情绪,他看得出她刚刚遭遇过剧烈的情感波动,这让他不忍,想要伸手抱抱他以示慰藉,可是最终,他只是垂下双眸,将手中的东西递过——“你的包。”

参加宴会时,她将她的包落在了他的车上。

莫家勋很感谢能有这样的借口,不然他寻不到足够的理由登门。事实上,他早先已经来过,可是因为无法得知她确切的所住楼层而返回。他回到公司,找出员工登记档案,最终找到她具体的家庭住址信息后,才再次来到。

夏明真接过,低声说了声谢谢,却没有让他进屋。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支撑任何一场交谈。

莫家勋如何不能领会,他的眸光闪了闪,就想要告辞,可是犹豫半晌还是站定,“你还好吗?”

“我没事。”夏明真虚弱又简短的回道。

莫家勋嘴唇动了动,半晌后说道:“那好,你好好休息。”

他转身离开,夏明真关门,他回头,便只看到一个侧身的背影。

想到明天就要发生的事,莫家勋的心里生出了一种罪恶感。

夏明真回到屋中,却是再一阵虚脱,莫家勋的犹豫她尽收眼底,可是此时她再无力分析他的意图。江卓的破坏将所有原本可以预见的安宁破坏,莫家勋最后的那句问话,她便不知道是因为他一贯的礼貌还是出自肺腑的关心。

过往已然不堪,前路尽是迷茫。夏明真瘫坐,再无法面对。

可是事情,总不会就此而止。

第二次,夏明真还在上班途中,同事徐丽打来电话,声音焦急万分,“明真!你现在在哪里!你小心!有人来找你麻烦了!”

第30章 责任

天气愈发的寒冷,到站的时候,夏明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边有女人拉着孩子的手经过,听着那软软糯糯的一声“妈妈”,她顿下脚步,恍然想起还有件事情没有问清楚。

时间还早,犹豫了半晌后,夏明真还是走到了一旁。

电话拨通,母亲的声音很快传来,语气有些不耐,是问她怎么一大早就打电话,可是转而又变得和缓,却是对其他人。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听得出他们在吃早饭,有人在问她要东西。

夏明真此时心中早已没有了任何情绪,她没有等待,只是开口问道:“当年,你有没有拿过江家三十万?”

那边立即沉默,很快又带着异常的音调问道:“你说什么呢,什么二十万三十万…”电话里又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嘈杂声也渐渐变远。

夏明真却已了然,她的视线落在不知名的远处,心如止水,“我只想知道,爸爸知道吗?”

电话那头说了一大堆,夏明真听到最后,却笑了。

不管她有再多的理由,她也不想再去计较,她只要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人爱她就已足够。

母女情分,不过也就只剩下个名分而已。

电话挂断,夏明真收拾情绪,就往写字楼里走去。电梯上升时,手机却又响起,一看,却是同事徐丽打来的。

“明真!你现在在哪!有人来找你麻烦了!”她的声音满是焦急。

夏明真心一凛,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事,想要询问,电梯已停下,门打开时,却见报社门口不知怎么围了好多人。耳边徐丽的声音已经听不到,她突然想起上次周母前来大闹的场面,心里下意识的就发憷。

徐丽也是刚来,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看到人家来势汹汹就要找夏明真算账,就立即打了电话,所以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她本意是想让夏明真避一避,可夏明真听着,却只是往前,她还不知道究竟,不过如果真是周家的后续,她没有躲着不出来把麻烦丢给报社的道理。

拨开人群走了进去,还没走近,就听里面几个男人的声音在骂骂咧咧:

——“把姓夏的给我叫出来!”

——“特么你们报社就是这么搞的么!没凭没据的事情能乱写!”

——“你们领导呢!人都死了么!这事不给老子说清楚老子跟你们没完!”

夏明真越听越心惊,她已经排除是周家人闹事的可能了,可是看样子,这比周家人闹事更麻烦。

走进去一看,却见四五个男人站在中间,各个凶神恶煞。同事们有拦着在做交涉,有站在一旁神色紧张,看了一圈,莫家勋没在。

徐丽眼尖,一眼看到夏明真,赶紧跑了过来,“不是让你慢点上来么!”

夏明真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然后站出来道:“我就是夏明真,你们是哪位?”

那几个男人一见正主来了,立马冲了上来,为首的那人将手上的报纸狠狠的砸在她的脸上,并骂道:“你是怎么当编辑的!这种事可以乱写么!你知道现在对我们造成了多大的恶劣影响么!我们要告你们!这是诽谤!这是污蔑!”

男人满脸横肉,全身戾气,话都不让人说,就要冲上来打人。

夏明真惊骇万分,慌乱间想要避开的时候,突然觉得后背被人一拉,然后人就被拉后。站稳回过神时,却见莫家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身边,他的手也抓住了男人挥来的拳头。

“莫总编来了!”有同事惊呼出声,她的手上握着手机,是刚才已经打过电话。

莫家勋没有理会,只是将那人胳膊挡开,又沉声道:“有话好好说,否则我会报警的。”

男人被他的气势震慑住,半晌恨恨收手,怒道:“你就是这里的负责人?好,今天我们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莫家勋领着人去了办公室,其他人一时没能散开,都纷纷看向夏明真,询问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夏明真也是一头雾水,她捡起地上的报纸,仔细看了遍,虽然依然不明就里,可是心里却有了不祥的预感。

结果很快出来,事情有些麻烦。

事情的起初是夏明真底下一个记者交给了她一份材料,有关于某位老人年过八旬,育有五个儿子却还是老来无依,只一个人孤苦伶仃住在一个破旧的小屋中,要不是邻居发现,差点病死家中。她负责的一个版块专门刊登这种事迹,查实无误后,就过了这条新闻,还添加了一些内容,目的是想呼吁社会对老人多一份关爱。

本来她通过老人的采访以及对周围人的采访已经确认了新闻的真实性,可是没想到,事情却并非如此。这则新闻刊登后,引起了不小的关注,然后老人的五个儿子就成了众矢之的,并且发展到了现实中。五个儿子不堪其扰,便一起找到了报社。

五个儿子说,报上上一派胡言!老人是精神上有问题才搬离自己的家中住在那个破地方,先前他们不知请求了多少次!可是老人今天答应搬回去明天早上就能偷偷溜掉!至于周围人的采访!他们全是被老人骗了!老人搬到哪里后就不停向人控诉儿子的不孝顺,说怎么怎么虐待他,其实全是妄想症!

五个儿子对报社如此草率就报导感到极为愤怒,虽然隐去了具体地方和具体人名,但还是有很多人知道是他们,如今他们每天都要面对人们的指指点点,有些人甚至还把这些事情闹到了他们工作的地方,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他们极力要求报社赔偿损失,不管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的!

五个儿子这么闹腾,其实是没人相信的,虽然说人不可貌相,可是那五人的言行举止实在与他们自己描述的孝子贤孙的形象相差甚远,所以当人们听到他们的说辞后,都觉得他们是有意闹事,从中获利罢了。只是,当莫家勋亲自调查后,结果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之前记者采访里的老人口风大变,开始不停夸赞自己的五个儿子多么好,并且对自己之前的说辞无一承认。五个儿子也确实拿出了他精神有问题的医院证明。于是,所有人傻眼了。

夏明真得到消息的时候,有些怔住,她本来的想法与众人无异,事实上她也查询过,那五个儿子都是流氓出身,除了一个混出了头成了一个小企业的头目,其余几个都是游手好闲着,所以当听到徐丽的转述后,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徐丽却是愤慨,“你别信什么医院证明,这年头弄张假的多难的事!我看啊,这些人摆明是来讹人的!串通好了又制造了伪证,就是想捞点好处!我都怀疑那老头是不是也是一伙的了!”

夏明真知道她这话带有主观情绪,也不应答,心里想着,不管他们是不是讹人,现在形势是对他们不利,如果闹大,那就麻烦了。

她很想去问问莫家勋,可终究是没有足够的时间跟理由。

事情发展到这样,责任在谁其实很好判断,但不管怎样,她也被牵扯其中,所以有些事难免避讳。她倒也碰到过几次莫家勋,但每次都是匆匆而过,莫家勋似乎想要跟她说些什么,可最终都没能开口。她想着他大概是让她放心,因为他的眼神里只有关切,没有责备。

夏明真等着事情的定论,她想如果只是单纯的讹诈,事情也不会太难处理。可是当时间过去,徐丽却又带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明真!那家兄弟真是过分!莫总编答应赔偿并登报道歉,可那些人却不依不饶,非得严惩相关负责人才行!小刘已经递交了辞职报告!这些人到底是要干嘛!”

小刘,就是那个记者。夏明真听到这个消息后大为震惊,她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为了利,应该见好就收,这么得理不饶人,是当真觉得受到羞辱不肯善罢甘休么!

徐丽看出了夏明真的沉重,又转过来安慰道:“你放心好了,这件事你也没什么大的过错,现在小刘辞职了他们应该也满意了,总不至于再来找你的麻烦!”

夏明真感谢她的宽慰,心却始终提着放不下来。

果然,三天后,本城一个主流论坛上出现了一个帖子——某报社编辑主任严重失职报导不实消息,给相关人员带来极大负面影响,这样不负责任的人是否应该继续留在报社…

夏明真看到同事电脑上这个帖子的内容后,心一瞬沉下。

那些人当真不肯善罢甘休!

第31章 求婚

总编办公室里,夏明真提交了辞职报告。

事情已经闹了几天,并且没有收场的迹象,五个兄弟甚至扬言,不给个说法就要继续闹下去。报社已经做了足够的让步,再要说法,无非就是逼着要处置她。论起责任来,她并没有到一定要解退的地步,道歉批评稍作惩罚已是足够,所以莫家勋始终没有应承,同事们也只是一边宽慰她一边指责那些人过分。但是别人怎么做是别人的事,自己却不能眼看着置之不理。

报社不比其他地方,经不起这样闹腾,如今已在风口浪尖之上,她就不得不站出来承担这些责任。

夏明真打下辞职报告的时候心里是犹豫的,其实如果有一丁点的可能,她都不想做出这样的决定。事情已经传扬出去,她因为失职导致这样的后果,不管她先前能力有多出色,以后还有哪家报社愿意聘请她?

夏明真的心里是压抑的,但是不管怎样,她的原则都不允许她坐视不理。

她总不能,让人为难。

办公室里,气氛有些沉默。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莫家勋的脸上,却使得他的轮廓更加深邃,他握着辞职报告,低着头,好半晌都没有言语。

夏明真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作罢。

莫家勋像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看完,他抬起头,让视线触碰她的脸,最终开口道:“其实你没必要走的…”

一个其实,已然将所有问题说清。夏明真心里有些怅然,上-层果然已经有所考虑。她并没有怪罪莫家勋,上层的意思显然不是才传达下来,他一直按下未说就已经说明他的态度了。她尽力让自己的语调变得轻松,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做了这么多年,我正好也可以好好歇歇。”

莫家勋握着辞职报告的指骨也在不经意间变得用力。他以前一直很喜欢跟夏明真交流,她聪明,从来不需要他多费唇舌,可是现在…

夏明真又道:“这两天我会尽快完成工作交接事宜,徐丽原先负责过相关事宜,由她接手应该快捷些…”既然已经下了决定,所有的后续自然都要想妥当了,而现在说出来,也是不再给人挽留的机会。

莫家勋知道她的心意,双眸闪动,却最终没能再说些什么。

回到自己办公室,夏明真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办公桌上还有一大堆东西要整理,正式离职之前,她还要把它做完。

不知不觉中她又开始回顾这些年,从毕业就来到这家报社,从一名小编辑一步步做到编辑主任的位置,有过很多困难与烦恼,可是最终都是一一克服。不可否认,她真心热爱这份工作。可是现在,一切将要划上句号。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很快已是天黑。同事们尚不知她辞职的事,一个个都先走了,夏明真做完所有的事后,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外面又下起了雪,风雪漫天里,行人所剩无几。前路仿佛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点。

一辆黑色的车却在跟前停下,车窗放下,露出莫家勋的面容。他说:“我送你。”

夏明真有些意外,一想,明白他大概是一直在等着自己。

车上,莫家勋异常的沉默。夏明真看得出他有心事,又想大概是与自己有关。

车到红灯停下的时候,他才开口,是低沉的一句,“抱歉。”

夏明真觉得他大概是内疚未能留下自己,不由一笑,“与你无关。”

莫家勋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不知名的情绪,可是很快又转过了头,却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一路无话,气氛有些尴尬。上次舞会事件后,他们没有这么单独相处过,很多事情就像突然被搁浅,并且谁也没有主动再提。夏明真觉得莫家勋大概是想将所有的事揭过,他闭口不谈,是为了给她颜面。

夏明真感到窒息,她曾经还算光鲜,可现在已然一落千丈,一切不过转眼间。

“小夏…”

夏明真思绪纷飞,突然却听到耳畔传来声音,回过头,却发现莫家勋已经把车停下,并且正看着她。

周围是条安静的街道,前方是木椅,边上是路灯,雪花飘散,宛若童话里。

夏明真看着他,却不知道他还要说些什么。

莫家勋的表情变得凝重,仿佛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有事吗?”夏明真觉得自己要问上一句。

莫家勋睫毛微垂很快又扬起,这一次他没有再迟疑。他的声音低沉又极具磁性,“这件事情也许现在说不合适,但是我怕再不说会变迟。小夏,上次的事,我希望你能答应。”

夏明真怔住,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口中“上次的事”指的是什么,可是想通后,更是诧然。就在刚才,她还想着他大概已经后悔,却没想到转眼他就说出这句。

“我…”一时之间,她反应不及。脑海里浮过很多思绪,她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旧事再提,明明舞会后两人又已经回归原点,如果他真的依然不改初衷,为什么后来再未问过?

“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找你才适合,后来发生了…这件事,就更不方便提及。”莫家勋抿了下唇,继续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从来没有改变过,所以也希望你能答应。”

他的眼中一片赤诚,此情此景说出这样的话,更是让人悸动。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莫家勋这个时候提出,无异于在给她莫大的支撑。这一刻,夏明真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找到了一块浮木。

“可是上次我…”虽然莫家勋表面了态度,夏明真却觉得还是要把话说清。

莫家勋却打断了她的话,“以前的事属于过去,我们应该往前看。我喜欢的是你,不管你发生过什么,这些都在促成现在的你,所以我不在意。”

心被拨动,夏明真突然有些鼻酸,她避开视线,默了半晌,问道:“你跟他…江卓…认识?”

“嗯,”莫家勋没有细说,“见过一面。”

夏明真没有追问,她只是在心里做着决定。

莫家勋却又说道:“其实我的心里也有过私心,那天晚上我去找你其实就是想知道些什么,但你不愿交谈,我就想,你心里应该依然对我有隔阂。那时候我也有过担心,等到后来都没见你再有反应,甚至都想你或许已经用沉默来表达了你的态度…”说到这里,他低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夏明真听得出他在剖析自己的情感,一时更加触动。他也忐忑过,他也患得患失过,却只是没有让她知道。而因为误解,她还一度以为他已经退却。

夏明真突然有些想笑,“我没有解释,是以为你会有芥蒂…”

“…”莫家勋看着她,也有些失笑。

夏明真又正了正神色,“莫总编,其实关于你跟我的事,我之前也认真考虑过…但是,在我下结论前,有些事情,不管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也一定要跟你说明…”

她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

莫家勋看着她,半晌,回道:“好。”

这是一段追溯久远的回忆,夏明真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向谁提起,可是没想到这一次会破例,并且是跟那样一个人。也不知是已经宣泄过一次,还是面对着的是曾经同样向她展露过最不堪一面的人,她的语调一直很平静,就算几次心潮起伏险要失控,还是被她压制住。她也没有保留,从认识到结束再到重逢再到撕-裂,从偷-食-禁-果到上手术台,原原本本,她都一起奉上,甚至,还有关于与周炜业的那七年。生生死死,离离合合,有一瞬间她仿佛觉得自己在面对一个牧师,在倾诉着自己的生平,祈求宽恕,祈求解脱。

车外风雪不停,角落开始积起雪,车内的时间仿佛静止,只有两个人,一个低着头,一个侧着身,任声音在空气中停停顿顿的响着。

那是一段漫长的追忆,说到最后,人还在,心却像是一下空了。

夏明真长长呼出一口气,抬起头,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眼眶湿润。

感到气氛的凝滞,她笑了笑,说道:“这就是我的事了,很糟糕是么?”

“没有。”莫家勋动了动身,递给她一张纸。

夏明真醒了醒鼻子,又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一度自闭着,祈求安宁却又害怕…”说到这里又有些心酸,突然觉得多说无益,就又笑着不谈。她拭去眼泪,收拾心情看向莫家勋,她把一切毫无保留的说予他听,现在就等着她的反应。

莫家勋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他摆在她面前,打开,“下班前我早离开了半个钟头,希望尺寸能合适。”

夏明真已经整个惊呆,那个蓝-丝-绒的盒子里,一枚戒指静静的躺着。

突如其来,措手不及。

莫家勋意-欲-满满,夏明真只觉再无退路。

三天后,酒吧里,贾全抬头,满是疑惑,“你不知道明真出了点事,被辞职了么?”

第32章 赎罪

江卓这几天过得有些艰难,他就好像满肚子火偏偏怀里又抱着个气球,想要宣泄又不敢用力,憋得他快要疯了。

那天夏明真的揭露让他惊慌失措,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夏明真最后那句“你别逼我”声嘶力竭,像是他只要多动一步,她就能跟他同归于尽。他其实还有满心的疑惑想要问,可是最终只能尾随着跟她回家,然后停在楼下留在车里,看着楼上的灯亮了一夜。莫家勋来他也看到,差点忍不住再次上去,最后却还是按捺住,然后看着他很快离开。

那天晚上他一夜没睡,心里就像是积满了沸腾的熔浆,将他不停炙烤着吞噬着,不给他丝毫的安宁。曾经他一直以为是夏明真对他不起,却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他想做很多事情,把当年自己的所作所为原原本本的告诉她,想尽办法来弥补她,或者找出当年的罪魁祸首好好发泄一通,可是想到最后他觉得做什么都不对。他就像是困兽,拼命的想挣脱出笼子,可是始终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他从来可以不管不顾为所欲为,可是面对那样的夏明真,他无计可施。

更何况,还有那个孩子。他对孩子一向没有太大的感觉,可是当他听说他曾经留下过一个小孩时,他全身都发麻了。而只要想起这个孩子被拿掉,他就觉得不寒而栗。年少时候他看着夏明真手指被划破一道口子都能揪起心,现在想到她还受过那样的苦,心都快要痉挛了。

他暴躁着郁闷着,可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每天晚上守在她楼下,然后挠心挠肺的难受。而在这时,大哥江成的婚期又到,他又不得不回去。

大哥江成的婚事老早就定下了,原本他还没什么,可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哪还有什么心情,再加上母亲那边不停啰嗦,他被激的都想不回去了,要不是最后大哥好言软语的请求,他还当真能翻脸不认人。可是人回去了,气还没消,等看到江母时,恍然间,千头万绪仿佛又被理出了一条——当年若不是她将他关在家不让出门,若不是她拿着钱给夏家,一切怎么会发生!终于找着了撒火的对象,他立马就变了脸,不愿意让他们知道他又遇上了夏明真,就千方百计扯别的由头找麻烦!结果一场婚礼下来,宾客笑逐颜开,他这个伴郎,人前面无表情看似配合,人后阴阳怪气找足了茬,江母等人,则是时刻提心吊胆,生怕他一抽风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等到婚礼结束时,江母自觉不再受制,也不愿忍受这王八犊子的气了,再见他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一拍桌子就掐了起来。掐着掐着就又提到那年江卓有眼无珠的事。之前她赢了那个赌,从此就存够了打击江卓的资本,江卓自知理亏,多少年来没能在她面前抬起脸。可这回不同了,江卓心里攒着火,她再提这茬,不是自个儿往枪口上撞么,江卓见她又来冷嘲热讽,当场就暴走。他要翻起脸来根本不管是他爷娘老子还是谁,人家来一句,他能回十句,还什么难听捡什么说。江母以前早就听闻过自家儿子说话尖酸刻薄的美名,这回亲自见识,没给气疯,她气得哆嗦说你是想要把我气死么!江卓丝毫不惧,只回道您要气死了那是老天爷长眼省得您再祸害人间!最后还是老爷子忍无可忍,一拐杖扇了过来制止了江卓的大逆不道,可是这一拐杖,又将江卓扇出个“老子这就滚,以后你们别求我回来”,这下,不单是江母,连江父都快要气死了。

江卓是撒了一肚子旧火,又攒了一肚子新火回的容城,可是当他一踏上容城这块土地,那团新火又扑的一下灭了。这里有个夏明真,是他的软肋,是他的克星,以前他可以在她面前蛮横招摇,可现在,连个喘气都透着小心。

离开的这几天,他也不知道她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怕错过什么消息,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又联系了贾全,以前他也挺不待见这个一看就像个狗腿子的贾全,可现在,他却能把这人当成自己参谋,当成自己的心腹!

可哪知,他刚一问夏明真的近况,就得到了这么一句。

酒吧里,江卓听闻后,满是惊诧,“出什么事了?”

贾全同样诧异:“你不知道么?”

“…”江卓无言。

贾全意识到他是真不知情,不由有些惴惴。江卓追夏明真,他早就知道,江卓还从他身上问到了不少事情,为此,夏明真还特意打电话来警告了他,后来还刻意跟他疏远了。其实他是真懒得参与他们两人的事,他一个都得罪不起,可是架不住江卓来头大啊。他刚接手自己家的企业,正想着拓宽业务呢,眼放着陈氏集团的二公子就在面前还想着从自己手上打探消息,他能不动摇嘛!所以虽然有些忐忑,可每次江卓打电话来说找他吃饭喝酒什么的,他都是随传随到,然后再费心思琢磨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可是现在,他貌似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就不明白了,前段时间不是一直粘着人家么,没可能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啊!

江卓见他一脸便秘脸,眉头拧起,手指连番敲了几下桌面,催促道:“我前几天不是回京城了么!我大哥结婚了!你赶紧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贾全见他又摆出一副煞星的模样,吞了吞口水,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个遍。倒也不是纯粹怕江卓,心里也存着这样一个念头,夏明真现在有点寥落,江卓说不定能帮她一下。辞职后,夏明真又托朋友询问所在报社出版社是否需要人,结果人家问完回来都说不要,现在她正为那十几万的房贷忧愁着呢。说起来,那十几万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大可以先借给她也不急着要还,可人夏明真却是拒绝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过就算把钱借给她也是治标不治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什么都白搭。

贾全一番话说下来,江卓脸色已经变了好几道,看得人有些心惊胆战,他不得不又小心着用词道:“明真她挺喜欢编辑这份工作的,现在被闹得所有相关单位也不敢找她正烦着呢,你要是有什么法子,尽可以帮她解决一下。给她找找关系?或者干脆给她开一家报社得了!”

说到最后贾全忍不住笑了,笑完又觉得这玩笑开得有点神经,可等他抬头看向江卓时,却发现人正蹙着眉头一副深思的样子,顿时就惊悚了,“你不会真想给她开一家报社吧!”

别说,江卓刚才还真想的这回事,见贾全一副吃惊的样子,这才明白他是拿自己开玩笑的,眉毛立马拧起来了。

贾全默默无语,眼看江卓似乎要发毛,忙又补救道:“开报社也不是不可以,可问题是明真愿意么,她要不愿意,你开一百个不也没用么!你要知道,她可是一直不待见你的。我跟你说,这事啊,最好是暗地里,要是摆在明面上,说不准适得其反了…”

贾全一轱辘说完,这才想起某些话似乎不应该说,人江二少要追个人,哪能追不到呢,就算人家当真不待见他,可也只能装不知道,不能摆台面上说啊!他斜着眼瞅向江卓,等着被他挤兑死。

果然,江卓的脸又黑了三分。

贾全把头一缩,不说话了。江卓却没像以往一样挤兑他,只是看了他几秒,又转过头将杯中的酒一口喝下。

虽然贾全的话有些刺耳,可道理还真就这样,现在,他可一点都不敢做一丁点让夏明真不高兴的事。

夏明真这次的事,他是一定不能置之不理的,虽然他挺乐意她辞职在家好好歇着的,可过程也不该是这样!他不是当事人,光听听就觉得够憋屈了,那夏明真不得憋屈死了!所以,他一定要做些什么,还是在让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补偿也好,赎罪也罢,这事,他一定得替她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