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后宫里也有榆钱饭?怎么样?好吃吗?你会不会做?”

谭锋:……

众人:……

第八十七章 又生波澜

“你给朕好好交代自己的问题,别妄想转移话题。”

谭锋指着宁溪月,就见她垂头小声道:“臣妾不是故意转移话题,我是真的对榆钱饭有些好奇,不知道好不好吃……”

“很好,鉴于你这一次闹得实在不像话,从现在起一个月内,你就只给朕吃榆钱饭吧,别的都不要吃了。”

“啊?”

宁溪月惨叫一声,好在秋桂还是仗义的,闻言立刻“冒死进谏”道:“皇上,快中秋了,现在没有榆钱。”

“对对对,没有榆钱,自然就没有榆钱饭,皇上,您不会想活活饿死臣妾吧?”

宁溪月眼泪巴巴看着谭锋卖惨,完全忘了自己当初在薛答应面前豪气干云说过“皇上面前我从不卖惨”的话。

“娘娘,娘娘,不好了。”

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惊惶的声音,顿时就把宁溪月的眼泪给吓回去了,她惊疑不定地看向谭锋:“皇上,是素云,如果不是有大事发生,不会是她过来。”

“担心什么?有朕在呢。”皇帝陛下瞬间忘了刚刚还被气个半死的事,一拉宁溪月的手:“走,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没走出几步,就看到素云飞奔过来,宁溪月的心一下就沉到底:能让一向端庄沉稳到几近变态的管事姑姑这个模样,恐怕已经不仅仅是大事,而是天大的事。

手掌传来的温热莫名安抚了惊惶不定的心:是啊,怕什么?有皇上在,什么样的坎儿过不去?

一念及此,便努力挺直胸膛,眼见素云飞跑到面前,宁溪月伸出手握住了对方的手,沉声道:“别慌,慢慢说,发生了何事?”

“娘娘,刚刚……刚刚皇贵妃的人过来,说……说春草淫乱后宫,有违宫规,将她带去了慎刑司。”

“慎刑司?又是慎刑司?这地方和我们照月轩结下梁子了是吧?”

宁溪月立刻火冒三丈,双手挽着袖子恨恨道:“这些人一天到晚还有没有点别的事情干了?干什么只盯着别人家的事?不想着提高自己的业务能力邀恩夺宠,专门想着去害人,难道害了我,皇上就能转头宠你们了?”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还真有可能,这货正是气头上,想也不想就转过头去问谭锋:“皇上,臣妾若是被陷害进冷宫,您是不是就会和其他嫔妃寻欢作乐了?”

“咳咳……胡说什么。你还是想想此事该如何解决吧,淫乱后宫这个罪名,可不是好承担的。”

谭锋都无语了,这女人怎么这么大胆啊?这种话多少人想知道,也只敢憋在心里,偏偏她就这么毫不忌讳的问了出来,这是拿自己当真正贴心的人,才能如此毫不犹豫吧?

这样一想,皇帝陛下竟不知怎的,还有些沾沾自喜了:谁说天家无情?看看,朕的女人对朕不是情深似海么?

正想着,就见宁溪月又跺脚道:“是啊,这个罪名可不是小事儿,她们这是存心要置春草于死地啊。害我就明刀明枪的来,为什么每次都要拿宫女们开刀?她们只是伺候人的,做错了什么?对主子们又有什么妨碍?”

谭锋抬头看天,心想为什么拿宫女开刀?当然是因为几次三番的事,大家看到你的软肋就是善良,所以一时间抓不到你的把柄,动不了你,自然就要拿你的人下手。

这里宁溪月一面说,一边已经迈开脚步,要往慎刑司去,忽听素云道:“小主,虽然春草被带去了慎刑司,但奴婢听说,是因为一个采买太监指控的她,如今那太监已经被带去了慈宁宫……”

不等说完,就听谭锋沉声道:“慈宁宫?带去慈宁宫做什么?谁下的令?”

素云连忙道:“具体奴婢也不知,是来带春草的太监说的,当时皇后娘娘和皇贵妃正在慈宁宫陪太后闲话,洛嫔便找了过去。”

“洛嫔?又是洛嫔?我和她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这样三番五次的害我。”

宁溪月气得眼冒火星,但总算神智渐渐冷静下来,因握紧拳头道:“打蛇打七寸,看来事情就出在这个小太监身上。既如此,咱们也往慈宁宫去……是了皇上,既然那小太监指控春草,按照流程,是不是也该将春草带过去当堂对质?先把她带到慎刑司做什么?这是要屈打成招么?”

“你先别急,朕说过,万事都有朕呢。”谭锋说完,便沉声吩咐于得禄:“你亲自去慎刑司走一趟,让人把春草带去慈宁宫对质。”

“是。”

于得禄答应着去了。这里谭锋便对宁溪月道:“若是春草真的有违宫规,和太监对食,你怎么办?”

“素云,春草怎么说?”宁溪月先问素云,却见她犹豫了一下,方沉声道:“春草说自己是冤枉的。”

“那就成了。”宁溪月点头道:“我相信春草。更何况她向来沉默本分,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和太监对食?”

谭锋沉声道:“这事儿都闹到了太后面前,可见对方是有一定的把握,所以,你要想一想,万一你的宫女真的违反宫规,和太监对食,你要怎么办?”

宁溪月一下子愣住:“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一向护短,所以对自家宫女太监戴了滤镜也未可知。连小易子都和那个云涛搞对食,又怎么敢保其他人不违反宫规?一旦违反了,自己要怎么办?”

宁溪月从前就表达过对对食的态度,认为只要不是秽乱宫闱闹得不像话,甚至敢给皇上戴上某种颜色的帽子,那都是可以容忍的。食色性也,就许你妃嫔天天盼着君恩雨露望眼欲穿,就不许年轻的太监宫女们也动心动情?他们也是人,有七情六欲,又不是灭绝师太。你们主子都做不到的事,倒好意思拿来做规定限制太监宫女,这不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然而正如当时薛答应所说,皇宫从来不是一个可以讲道理的地方:有权有势,没理也可行走各处;无权无势,有理照样不能抬头。

她这样想着,就扭头怔怔看向身旁的人,却见谭锋正坚定看着自己,瞬间心中就又有了底气:是啊,这后宫中,不,这整个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就站在自己身边,她还怕什么?

“皇上,您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若臣妾有理有据,您就愿意支持我?”

“你果然还算明白人,知道自己得有理有据才行。”谭锋微微一笑:“行了,走吧,去看看什么情况。”

说完忽见素云胳膊上挂的几件衣衫,这才醒悟过来,连忙道:“等等……你先就近找个亭子换身衣裳,把头发好好梳一下。”

别看皇帝陛下面上还带着浅淡笑容,但他心中已经是非常愤怒了:母后从来都是喜欢清净的人,不然不会将后宫大权交给皇后和贵妃,她才四十多岁,离颐养天年还早着呢。可皇后和贵妃两人,竟敢为了打压宁溪月,去扰她老人家的清静,让她不得不面对宫中这些勾心斗角。她们是怕自己宠爱宁氏,不能秉公办理,所以就想从母后那里寻找突破口吗?既如此,朕今日就遂了你们的意,让你们看看我到底有多宠爱这个女人。

这一次皇后有点躺枪,因为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但皇贵妃的确就是这样想的,太监宫女对食,此事可大可小,万一皇上就要护着照月轩的人,她和洛嫔的谋划就会再次落空。

所以这一次干脆就直接闹到太后面前,让她老人家看看宁溪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主子。万一太后因此而不喜,就算是达到目的了。

当然,虽然此事都是出自皇贵妃洛嫔谋划,但皇后也是乐享其成。萱嫔最近的风头实在是太盛了,也该好好敲打敲打。

此时殿内除了太后皇后皇贵妃外,还坐着舒妃姚妃玉妃和静嫔等人,洛嫔是之后来报信的,此时自然也坐下了,那小太监招供完毕,已经被拖了下去。

于是姚妃就慢慢开口道:“叫我说,还审什么啊?明摆着就是这一对野鸳鸯违反宫规秽乱宫闱,直接杖毙也就是了。不然的话,难不成这小太监和照月轩的宫女有仇?临死也要拖着她垫背,所以诬告于她?”

舒妃看了皇后一眼,点头笑道:“这话倒也没错,若说存心诬陷,知道姓名家乡不稀奇,看是连喜好都一清二楚,这必定不是寻常关系,的确不用审问了。”

皇后啜了一口茶,淡淡道:“话不是这么说,宫女也是人,没有不等供认就直接打死的道理,总也得给她一个说话的机会。”

话音刚落,就听殿外一个声音响起道:“皇后娘娘这话说得甚是公道。”随着话音,谭锋和宁溪月在太监宫女们的簇拥下走进来。

屋里除了太后,众人眼皮子都跳了一跳,暗道这宁氏该不会发现这一次不好过关,所以就特地去请了皇上做救兵吧?她这可也太跋扈嚣张了。

谭锋知道众人想法,让嫔妃们平身,接着给太后施礼道:“儿子见过母后。”说完目光一扫,淡淡道:“朕和萱嫔正在小园里摘果子,就听见说照月轩出了事,所以才赶过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连皇后和皇贵妃都处理不了,还得特意请母后坐镇?”

第八十八章 一派胡言

皇后和皇贵妃心中一凛,连忙都站起身齐声道:“臣妾不敢惊扰太后,只是……”

“皇上,是臣妾的错,这事儿……”洛嫔忙站起身,正要解释,就听太后淡淡道:“行了,不关她们的事,哀家无聊,恰好又出了这么桩事,所以就说叫过来问问,若果然如此,这风气不可助长。”

说完看向宁溪月,皱眉道:“你这孩子素日里是个稳妥的,怎么这一次却如此不小心?让手底下人出了这样岔子?”

宁溪月连忙道:“太后娘娘,请问此事已经盖棺定论了吗?春草在慎刑司招供了?”

话音落,就见皇贵妃冷笑道:“哪有那么快?本宫先前派人去带她往慎刑司问话,后脚皇上和你就过来了。就算是供认不讳,誊写供词,签字画押也要好一段时间。更何况这是什么罪名?她不知道?恐怕狡辩抵赖一番也是难免,所以,且要等一阵子呢。”

宁溪月立刻道:“贵妃娘娘这话是说,罪名太重,春草不会轻易供认是吗?那之后呢?她不供认,是不是就要屈打成招了?”

“大胆,你是在暗示本宫陷害你一个小小宫女?”皇贵妃凤目圆睁柳眉倒竖,看向谭锋,含泪道:“皇上,臣妾知道您宠爱萱嫔,可是您再宠她,她也是这后宫的人,我是贵妃,她是嫔,尊卑有别,她对我总该保持最起码的尊敬。可是您听听她的话,为了一个宫女,便说我要屈打成招,这样的目中无人嚣张跋扈,若是皇上还要包庇,日后臣妾还有什么颜面协理后宫?”

“言重了吧?”谭锋走到首位坐下:“萱嫔一向爱惜羽毛,今日听见这样事,一时心急,有些口不择言,也是人之常情。”

“是。嫔妾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还请贵妃娘娘息怒。”

宁溪月吓出一身冷汗,暗道这后宫果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自己不过一时情急,说了句“屈打成招”,皇贵妃便立刻揪住不放,这宫斗天赋也太可怕了吧?

后怕归后怕,这个时候可不能做缩头乌龟,不然不但春草性命难保,其他人也会用尽各种手段来摧毁自己这棵出头的秀木。

所以宁溪月面上一点也没表现出心中波动,福身后站直了,从容道:“臣妾对天发誓,并无对贵妃娘娘不恭敬之心。只是慎刑司是什么地方,想必贵妃娘娘也清楚的很。到那里的人,不肯供认,便是大刑伺候。适才嫔妾赶来,在门外听见皇后娘娘说,总该给春草一个说话的机会,嫔妾深以为然。既然那小太监在太后和各位娘娘的凤威面前供认不讳,何不将春草也带过来,与他当堂对质?”

皇贵妃冷笑一声,悠悠道:“萱嫔,你对自己手底下的宫女便这样放心么?笃定那小太监是诬陷于她?”

宁溪月微笑道:“贵妃娘娘明鉴,臣妾倒也不是笃定,俗语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虽觉着春草做不出这样事来,然而结论未明,我不敢下断言。事实如何?还该让他们对质后,根据各人言词再行判断。太后皇上以及各位娘娘面前,想必他们两个不敢说谎,即便说了谎,怕也是瞒不过娘娘们的慧眼如炬,不是吗?”

太后微微点头道:“这话也有道理。所谓慎刑司,既名慎刑,便是告诫他们谨慎用刑,可现在,哀家听说不管是谁,进去了就要先打一顿,这却是违背了设立慎刑司的初衷。”

谭锋立刻道:“母后说的甚是。所以刚刚听见报信的人说,将春草带去了慎刑司,儿子便觉着不妥,已经命于得禄去带人过来,等一下当堂对质后,再判断此事是非曲直。”

众妃嫔:合着这半天的话全是白说,皇上已经派人去接春草了?那萱嫔你拿出这副极力争取的模样给谁看呢?

却见太后微笑点头道:“哀家这里也许久没热闹过了,既如此,今日你们索性演一出当堂断案的好戏来给哀家看。”

“无故惊扰母亲,是儿子的错。”

谭锋叹了口气,而皇后和皇贵妃听了这话,心中也有些不安。

她们本意是觉着皇上已经被宁溪月迷得神魂颠倒,所以只能破坏她在太后心目中的形象,通过太后来打压对方,毕竟皇上可是极为孝顺的。尤其这个罪名按得极妙,宫女秽乱宫廷,主子还能好到哪里去?有哪个母亲能放纵儿子沉迷女色?尤其是太后这样高贵端庄的世家女子,只要让她将宁氏看做祸国妖姬红颜祸水,对方离失宠的日子,想来也就不远了。

谁知让皇上这么一说,就成了她们无能,竟然让这种事打扰到太后,这个过错虽不至于太大,但总归皇上是不高兴了。

一念及此,皇后和皇贵妃不禁彼此看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目中一丝懊恼之色和那一抹决然:这一次一定要成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已经很令人生气,万一再被这女人逃过一劫,成了伤敌一百自损三千,那就成笑话了,让她们以后还如何管理后宫?

皇后和皇贵妃通过眼神达成协议,只是这后宫中却也不能盲目结盟,皇后不介意在火焰正旺的时候添一把柴禾,但她绝不允许火苗燎到自己身上,于是便看向太后询问道:“既如此,不如将那小太监再带过来,之前只听他一面之词,确实有些莽撞了,臣妾想再详细问问。”

“行吧。”

太后点点头,很快那小太监就又被带了上来。宁溪月定睛看去,只见这小太监獐头鼠目,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着,一看便知是个油滑之辈。

虽然深知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但这一位……实在是太符合传统意义上反派的形象了,别说还有春草的事儿,就是没有,宁溪月看见这种人,心里也会有些反感,除非对方有着真善美的灵魂,不然她是不会扭转印象的。

这小太监脸上有几道淡淡伤痕,此时跪下行礼,谭锋自然不会让他起来,只听皇后淡淡道:“小林子,你看见了,如今皇上就在这里,你敢说一句谎话,就是欺君之罪,要夷灭三族的,你可知这其中厉害?”

“是,奴才知道。”

小林子磕头如捣蒜,只听皇后沉声道:“你供认自己和照月轩的宫女春草对食,可是真的?你们是如何认识?谁人牵线?暗中进行这勾当多长时间?你给我一一从实招来。”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和春草乃是老乡,有一次偶然遇见,说起家乡,这便认识了,之后她就常往我这里走动,并没有什么人牵线,乃是春草主动……主动……”

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宁溪月一眼,就听皇贵妃冷冷道:“皇上在这儿呢,还有谁敢杀人灭口不成?你尽管大胆的说。”

宁溪月神色不动,只是严肃盯着小林子,看得他心惊胆战,忙垂下头小声道:“是春草耐不住寂寞,主动……主动勾引奴才,奴才一时糊涂……所以……所以……皇上,皇后娘娘明鉴,奴才真的只是一时糊涂。”

“一派胡言。”

宁溪月豁然起身,冲皇帝和皇后微微一福,然后直起身愤愤道:“皇上皇后恕罪,臣妾本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实在是这奴才胡说八道,一时义愤填膺,所以忍不住了。”

谭锋险些没笑出声来,心想你一个刚刚从树上掉下来的,好意思说自己本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这后宫里还有比你更不沉稳的主子吗?

其他嫔妃也都是在心里大翻白眼,只见宁溪月来到小林子面前,纤纤玉指指着他,沉声道:“你编谎也该编个靠谱点儿的。先前说你们是老乡,本就认识,这就不错,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说是春草先勾引的你。你自己也撒泡尿照照……”

不等说完,只听谭锋和皇后的咳嗽声先后想起,于是深吸一口气,冷哼道:“你也找个池塘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就你这獐头鼠目贼眉鼠眼的东西,我家春草能看得上你?怕是你上赶着去讨她欢心,她还懒得看你一眼哩。不过是因为老乡的缘故,所以看你觉得亲切,这才走动两回。俗语说得好,亲不亲故乡人,又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可见同乡人本该互帮互助团结友爱,哪成想你这么不是东西……”

第八十九章 反将一军

“萱嫔慎言。”

“皇贵妃见太后皇上皇后三尊大佛都不说话,而小林子已经被宁溪月骂的抬不起头,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开口,淡淡道: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却也难说。民间不是有话,巧妇常伴拙夫眠吗?例如你这模样,照样得皇上盛宠。”

说到这里,轻轻瞟了皇上一眼,方悠悠一笑道:“你又怎么知道,你家宫女不可能做出这档子事呢?或许那春草天生轻贱,也未可知。”

“贵妃娘娘。”宁溪月转身看向皇贵妃,目光清澈,丝毫不惧,沉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道理我知道。可春草在照月轩大半年,我若连她的性情举止都半点不知,那就不可能了。春草平日里沉默寡言举止沉稳,断不是轻贱之人。至于贵妃娘娘说的巧妇常伴拙夫眠,这倒是有的。可那只是拙夫,不是丑夫,兴许这男人一无是处,偏偏模样长得极好,少女被皮囊所惑,甘愿追随,也是人之常情。可是……”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蓦然高了两分,手指着身边跪着的小林子,激动道:“娘娘们请看一看这个家伙,看看他的模样,但凡眼睛不瞎的,谁能看得上他?更不用提我家春草青春明媚花容月貌,似她这种白天鹅般的女孩儿,就算想找个人慰藉一下芳心,也该找只黑天鹅才是,怎么可能找这么一只难看的癞蛤蟆?这宫里人模人样的太监可是多如过江之鲫啊。所以臣妾敢断定,春草根本不可能看上他,这简直是丢了整个照月轩的脸面,在臣妾的带领和教导下,我们照月轩的审美,那是有基本底线的,绝不会这么差劲儿。”

大殿内响起几声轻笑,哪怕几个嫔妃对宁溪月并无半点好感,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这番话着实有趣。

太后原本还是有些生气的,她之所以不管后宫事,就是懒得看嫔妃们你争我斗的嘴脸,经历了半辈子的后宫沉浮,家族都烟消云散,她对这个坟墓一样的地方早就心灰意冷,若不是儿子聪明懂事,着实令人骄傲,作为母亲,想亲眼看着他会怎样青出于蓝胜于蓝,太后早就寻个了断,不会对此处有半点留恋了。

然而此时,看着宁溪月小脸通红,极力贬损那太监,为自家宫女摇旗呐喊,太后心中的那丝愠怒忽然就消失无踪:难得在这后宫里,还能有一缕单纯善良的鲜活气儿。尤其那孩子的口齿,一旦开动,简直就是势如破竹。不枉皇帝如此喜欢她,这女孩儿虽无倾国倾城之貌,却有一颗美好无比的心,这种美好不但是指善良,还是指她能在这后宫里,不管经历什么事,始终都积极面对,带给大家乐趣和思考,这可是那些耍杂耍的说书说象声的女先儿全都做不到的。

一念及此,太后不但不觉着生气不耐,反而从心里升起几丝趣味,她都想看看宁溪月如何力挽狂澜了。

于是示意身旁嫣然在塌上放个靠背,端起茶杯,拈了块点心慢慢放进嘴里,含着笑意,看宁溪月在那里滔滔不绝,阐述她对培养照月轩奴才们的本领和眼光是如何呕心沥血;在她的努力下,照月轩的奴才们精神面貌发生了如何大的变化;随着读书识字等文化素养都有所提升,诸如言行举止,格局审美这些辅助才能也都上了一个台阶。所以,以此为证,春草不可能看上这个小林子,这是红果果的污蔑和陷害。

洛嫔气得脸都铁青了,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把柄,结果被这女人信口开河哇哇一顿说,就又向污蔑陷害的方向发展而去,想到污蔑陷害对方的后果,怎不让她胆战心惊。

皇贵妃这一次倒是沉得住气,她冷眼看着宁溪月侃侃而谈,心想很好,继续说下去,将你的轻浮和自大都暴露出来吧,话说得恰到好处那叫风趣,可若是过了头,那就叫饶舌聒噪了。

刚想到这里,就见宁溪月收了话头,微微一福身,沉声道:“太后娘娘,皇上,皇后,贵妃娘娘,综上所述,臣妾以为,春草绝不可能和这太监有染,就算他们两个真出了事,说不定……也是这个混账东西强迫春草的。”

皇贵妃:……

“没有,奴才没有。”小林子身子一震,连忙叫起撞天屈来。就听宁溪月咄咄逼人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撒谎,既如此,那你自己说,春草看上了你哪一点?”

“她……她托我打听这后宫里各路消息。”小林子许是被逼的狗急跳墙,也豁了出去,索性大叫起来。

“打听消息?”宁溪月愣住:“她有什么消息不能问我?倒要跑去找你打听?”

话音未落,已经反应过来,心中不由翻了个个儿,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焦虑,原本笃定的信念,也顿时动摇了。暗道春草那个傻瓜,平日里什么事都闷在心中,她还真有可能为了帮我打探消息而和这个狗东西暗通款曲。哎呀这个傻丫头,合着我平时那么多思想工作都白做了?谁让你自作主张,委屈自己为我做这些事?万一……万一真要是……可怎么办啊?我要怎么救你?

一面想着,就看向素云,只见管事姑姑脸色惨白,显然也是有些怀疑了。

皇贵妃见此情景,眉头一挑,悠悠道:“原来如此,这后宫里有什么消息好打听的,照月轩的奴才们都是这样八面玲珑的吗?怪不得要萱嫔如此费心的教育培养,该不会就是为了做这种事方便吧?”

这一刀插得相当狠,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可是兵法,用在敌人身上的,后宫都是姐妹相称,不管暗地里怎样,表面上大家可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哪怕私底下刀剑都招呼去了,嘴上也必须姐姐妹妹的不能放松。你萱嫔的宫女竟然为了打听消息牺牲色相,这是干什么?你把谁当敌人?要害谁呢?

素云见玉妃舒妃等人都慢慢点头,不由担心地看向宁溪月,暗道娘娘晋封太快,果然已经引起了各宫娘娘的嫉妒,今日这一关怕是不好过。春草啊春草,你倒是一片好心,可好心害了自己,如今更要连累娘娘,你……你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罢了,看这阵仗,你若真做出了如此事,娘娘怕是也救不了你,还说什么?

宁溪月倒是不慌不忙,看了皇贵妃一眼,心想别人也就罢了,你丫的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宫里干这种事儿最多的就是你和皇后吧?

因冷笑一声道:“贵妃娘娘冤枉臣妾了,臣妾是最不喜欢这样人的。当日照月轩里有个叫秋月的宫女,就是因为爱打听,为我所不喜,后来又打翻我心爱的花瓶,我就将她撵了出去。其实那花瓶再好,不过是个物件,哪里就值得撵人?只是因为她这个作派不好罢了,这要让人知道,还以为我们照月轩是长舌妇聚集之地,不但于我有害,也影响照月轩整体的形象。”

嫔妃们可都是通透心思,其中也有几个知道秋月来历的,听了这话,忍不住就将目光向皇贵妃瞟过去,一面心中道:这萱嫔还真不是善茬儿,竟然立刻就将了皇贵妃一军,果然有皇上宠着,便是有底气。

皇贵妃也早气得咬牙切齿,表面虽纹丝不动,只是那绞成一团的帕子却出卖了她内心愤恨。

便在这时,只见一个小太监跑进来,跪下禀报道:“回禀太后娘娘,皇上,各位娘娘,照月轩宫女春草带到。”

众人精神一振,都知道重头戏来了,谭锋沉声道:“带上来吧。”

须臾间于得禄进来,他身后跟着两个慎刑司的嬷嬷,一左一右站在春草身旁,负责押送。

春草一进来,先就看见跪在地中间的小林子,顿时情绪就激动起来,猛地扑过去,一面高声哭叫道:“为什么害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你嫌害我还不够么?你竟……你良心让狗吃了吗?”

宁溪月和素云对视一眼,宁溪月便小声道:“你看着春草这模样,可像是犯了事的?”

素云沉声道:“奴婢觉着不像,春草向来老实沉默,若非是被冤枉的,断乎不会如此激动。”

“万一是生死关头演技爆发呢?”

有了小林子说的那个理由,宁溪月现在反而不敢确定,却听素云轻声道:“演技也是要天赋的,有几个人能像娘娘这样天赋异禀?奴婢尚未学得皮毛,更何况春草。”

宁溪月:……

“胡说,我什么时候演过戏?我都是真情实感的。倒是你在宫中久历风霜,这演技才是炉火纯青呢,别谦虚,谦虚过头就是骄傲。”

素云:……“娘娘您还是想想该怎么救春草吧。”

“这不就是心乱如麻,想着说几句话放松一下情绪,才好应对接下来的言刀语剑吗?”

宁溪月瞪了素云一眼,这时春草早被两个嬷嬷捉住,仍自哭骂不止,所有人都看着宁溪月,却见她和素云说起了悄悄话,就连太后都有些好奇,不知道这样关头,她们主仆两个到底有什么紧要的话,竟如此正大光明的讨论起来。

第九十章 急转直下

“萱嫔,你的人如此放肆无礼,难道你都不知道管管么?”

皇后淡淡开口,却见宁溪月愕然看向她,呐呐道:“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坐镇,轮得到我管教她么?”

皇后:……

“所以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说,春草因为是照月轩的宫女,在这里的言行就该我来管教是么?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最开始宁溪月是真的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意识到,皇后为了诋毁她的形象,竟然一时昏头,将这权力交给了她,那还不赶紧打蛇随棍上?反正皇上坐在这儿呢,有他撑腰,自己就是出格一点,也不用怕。

果然,不等皇后说话,就听谭锋不耐烦道:“这还用问?行了,快些开始吧,事情早点结束,也好让母后好好儿休息。”

“是,皇上,臣妾遵命。”

宁溪月感动啊,谭峰为了她,不惜把太后当做老虎皮,为她扯起了一面大旗,这要是还不能救下春草,当真是太辜负皇帝陛下了。

一念及此,她便转身沉声道:“行了春草,你不用哭也不用叫,且跪下待我问话。真是,素日里教你的道理都学哪儿去了?告诉你们多少遍,有理不在声高,要以德服人以德服人,你们答应的好好儿的,一到了关键时刻,就全都忘去爪哇国了。”

众妃嫔:……

我们都知道照月轩的思想教育工作开展的如火如荼蒸蒸日上了行吗?你不用总这么强调吧?

“我且问你,小林子指控你为了和他打听消息,所以不惜牺牲色相勾引于他,和他对食,可有此事?”

“没有,娘娘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

春草“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道:“奴婢若是做了这样有违宫规的勾当,情愿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永不能超生。”

“照月轩的宫女,似乎都很喜欢发誓啊。如此随随便便就说出来的誓言,可见心中对鬼神也没几分敬畏。”

皇贵妃忽然冷笑一声,却听宁溪月沉声道:“贵妃娘娘错了。这怎么能是随随便便就说出来的誓言呢?上次宛儿,这一次春草,她俩的经历,无不是生死关头。对于她们这种小小宫女来说,面对被人扣上的屎盆子,又能如何辩解?她们又不是包青天狄仁杰,断案如神,可以抽丝剥茧,替自己洗清冤屈。所以唯一能想到令人相信自己的办法,也只有发誓,发毒誓,如此才能证明自己心中坦荡人生清白,不是吗?”

“萱嫔的口齿真是伶俐,照月轩的奴才们果然也是近朱者赤。”皇后微微一笑,看向小林子道:“春草已经发誓,说她没和你做这个勾当,你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