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妃目光闪动了一下,含笑问道:“洛嫔假孕那会儿,可是风光无限,你这样会来事儿,想必很得她的欢心吧?”

如意忙跪下道:“娘娘,洛答应性格自私狠毒,只因为从前皇上到秋水阁,奴婢上茶时,皇上说了一句:这丫头很有几分纯秀之姿,结果就让洛答应视奴婢为眼中钉肉中刺,隔几天不是骂就是打。奴婢天天盼着能够离开秋水阁,天可怜见,竟让奴婢梦想成真,洛答应罪犯欺君,被贬谪听雨楼,奴婢这才脱离了苦海,来到娘娘身边。这是上天赐给奴婢的福分,奴婢是受过苦的人,来了畅意宫后,只觉这里真是自在安逸,只要娘娘需要,奴婢必定忠心耿耿,粉身碎骨以报娘娘。”

“好一张小嘴,怪会说话的。”

玉妃忍不住笑了,忽见玲珑从外面进来,一看见如意,就愣了下,接着尖声道:“混账东西,谁许你进来的?我不过去和人说了两句话,你就瞅准了这个空儿……”

不等说完,就听玉妃笑道:“行了,她也是为了我,何苦骂她?如意,你先退下吧,日后好好伺候,我必定不会亏待你。”

“是,多谢娘娘。”如意心中暗喜,捧着托盘向后退,到门边时,眼角轻轻瞟了一下玲珑,嘴角弯出一抹笑意,脚步轻快地出门而去。

“娘娘,这丫头太过伶俐,才来了几天,便找机会到您面前来了,您看她眼珠子骨碌碌转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人,最容易生外心……”

玲珑来到玉妃面前,却见她摆摆手,不让自己继续说下去,然后悠悠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难道不清楚?既然她刚刚说了要粉身碎骨报答我,让她求仁得仁便是。”

“啊?”

玲珑吓了一跳,玉妃这话虽说得淡然,但分明已经起了杀机,她不知这如意犯了什么过错,竟让主子动了杀心。

就见玉妃没好气看她一眼,沉声道:“你去哪里了?也不在门外守着,就这样让人进来。”

玲珑不安道:“刚刚在御花园,奴婢觉着洛答应态度有些不对,恰好听两个小宫女在那边说皇上最近往照月轩去的次数多,奴婢就过去问了两句,原本想着不过一会儿的事,哪里知道这蹄子就瞅准了这个空子,当真是个善于钻营的。”

玉妃冷哼道:“善于钻营?我看她是善于找死。我手里拿着帕子呢,她就进来了,虽然看她模样,不像是发现了什么,但谁知道她是不是惯会演戏?宁可杀错一千,不可错放一个,这丫头,留不得了。”

玲珑心中一颤,但也仅是一颤而已,畅意宫中又不是没死过宫女太监,她想着照娘娘这个性子,将来只要不进冷宫,这里就难免还要死人,到时候,怕是自己这心也能练得和铁石一般,连颤抖都不会有了。

一面想着,便轻声道:“娘娘打算怎么处置她?奴婢的意思,这事儿还是要机密些才好,不然传出去,太后和皇上恐怕不喜,要么,就干脆报个暴病而亡?”

玉妃摇头道:“上次就有个暴病而亡的,时日长了,就我这里暴毙的太监宫女多,皇上还会来吗?放心,这一次有替死鬼,到时候把人弄没了就行,其他的,不用我们操心?”

玲珑抬头诧异地看向玉妃,就见她微微眯起眼睛,沉声道:“你刚刚说,觉得洛嫔在御花园里的态度不对,是怎么个不对法儿?说来听听。”

玲珑轻声道:“奴婢就觉着洛答应太从容了,她从前不是这样性子,怎么如今忽然转了性?再想想她那几句话,分明是知道了什么,所以奴婢有些不安,今天她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是……”

“胸有成竹,对吗?”

“对对对,到底是娘娘通透,一下子就说到了奴婢心坎里,奴婢这笨嘴拙舌……”

“行了。”玉妃摆摆手:“不是本宫通透,而是我和你的感觉一样。可恶,当日咱们的事,也算是天衣无缝,到底怎么就露出马脚,还被洛嫔抓住了呢?”

玲珑不敢说话,却见玉妃轻轻舒出一口气,淡淡道:“罢了,不管她怎么抓住的,只要不让她有机会和皇上说话就好。”

玲珑担忧道:“这个不好说啊娘娘,奴婢听说,皇上最近常往照月轩去,那听雨楼就在照月轩后面,上次寿宴上,皇上还对洛嫔念念不忘呢。”

玉妃点头道:“是啊,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她那一舞,倾国倾城,难保皇上不会念起旧情。若不是有把握东山再起,她今日在我面前,怎可能如此镇定?所以……决不能让她继续和皇上见面。”

“这种事,咱们也左右不了啊……”

玲珑不等说完,忽然想起如意就曾经是洛嫔的人,而如今娘娘又对她起了杀心,莫非,竟是要用此事来再次陷害对方?

刚想到这里,就听玉妃沉声道:“我算着这两日,皇上怎也该来畅意宫一趟,让如意过来伺候着,你在旁边听着我的话头,看有没有机会将话题引到洛嫔和如意身上,叫那丫头在皇上面前说一说洛嫔平时是怎么对她的,先在皇上心中种下一根刺,这事儿就好操作了。”

玲珑愕然点头,又听洛嫔沉声道:“记住,务必要自然而然,不能露了痕迹。洛嫔有一句话说的没错,皇上不是轻易可以糊弄和欺骗的,若是刻意引话,不但达不到效果,反而容易引起皇上疑心。好在如意说过,皇上曾经赞过她,如此说来,对她或许还会有些印象,最好皇上能主动问起,那就是顺其自然,万万不会出差错了。”

玲珑沉声道:“娘娘说的是。如此一来,真正是天衣无缝,但不知之后又要怎样做?”

玉妃淡淡道:“之后?之后自然是抛尸,不如此,又如何能将洛答应送去冷宫?可惜了,一个宫女的份量太轻,没办法让她偿命,不然的话,本宫倒真想送她一杯毒酒一条白绫,让她一了百了。”

玲珑心中一凛,暗道看来娘娘在起心要杀如意的时候,就已经将后续全都计划好了,这份心机胆识,真正令人佩服,只是……未免太心狠手辣了些,难道就真不怕报应临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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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这样淘气?怎么把鸟笼子挂树上去了?万一把那树枝子压断了怎么办?”

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没有一丝儿风,太阳在天上暖融融照着,素云和清霜陪着宁溪月看完竹熊回来,在屋里用了点点心,听见外面宫女太监们说笑的热闹,于是主仆三个又忍不住出门,刚来到廊上,素云就看见挂在石榴枝上那个大鸟笼,连忙高声喝问。

秋桂便笑嘻嘻上前道:“是宛儿,她说娘娘嘱咐过的,这是一只野生的猫头鹰,不过一时受伤,所以才收容救治,等到伤好了,仍然要将它放走的。”

素云没好气道:“这个我难道不知吗?我是问为什么把它挂在那石榴树上?压坏了枝子怎么办?”

说完就见宛儿从另一个屋里走出来,一瘸一拐上前,宁溪月看见了,连忙道:“有话站着说就行,或者慢慢走来,别着急,当心摔着,这雪还没化干净呢。”

“不妨事,奴婢脚下有准儿。”宛儿说着,到底上前来,对宁溪月行了礼,然后笑道:“素云姑姑,这两日猫头鹰有了精神,在笼子里一个劲儿扑腾,我想着它是野生野长的,忽然间被关起来,大概不太情愿,所以才将它拿到院子里,你看,果然到了这里后,它就安静许多。”

素云道:“你只顾着它,就不管石榴树死活了?枝子压断了怎么办?快拿下来。”

宁溪月纳闷道:“素云怎么了?怎么这样看重这棵石榴树?一根枝子而已,压断就压断了,又不是会把整棵树都害枯死。这笼子若是不挂起来,猫头鹰在里面冲撞两回,就倒了。”

素云便不再说话,心中嘀咕道:我为什么看重石榴树?还不是为了您?这宫里到现在也没有嫔妃怀孕,您宠冠后宫,结果肚子也这样不争气,怎么不由我着急?这石榴树是多子多福的寓意,奴婢当然希望它枝繁叶茂,保佑您早日诞下龙子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心头大患

这番话却不敢说出口,生怕给主子增加压力,她却不知宁溪月对这个压根儿就不会有任何压力。

这里宛儿到底还是将鸟笼子从石榴枝上拿下来,放在平地,果然就见那猫头鹰开始不安分了,先是小心翼翼地扑棱两下翅膀,伸出只脚爪,在作死的边缘试探着,见众人没反应,胆子愈发大起来,就在笼子里横冲直撞,到底将那笼子撞翻,里面装食水的小碟子都滚了好几圈儿,方才傻了眼。

众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忽听不远处“哎哟”一声,扭头看去,就见夏蝉手里提着水壶从小厨房出来,结果滑倒在地。

宁溪月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飞奔过去,一边道:“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让水烫到?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刚从厨房里拿出来的,定是滚水无疑,烫到不是玩的。”

素云清霜等忙都跟在她身后,急切叫着“娘娘小心,别滑了脚。”夏蝉也忙站起,慌乱叫道:“奴婢没事儿,没被烫到,娘娘不用担心。”

宁溪月哪里肯信她,到底几步上前,拉着夏蝉的手细细看了一遍她全身上下,就听夏蝉道:“穿得衣裳厚,水就洒在了表面,也不多,所以连衣服都没透,奴婢一点儿也不觉得烫。”

宁溪月见果然如她所说,只有大腿侧边的长棉袄上洒了片水渍,伸手摸摸,里面的棉裤只有一点点湿意,这才松了口气,接着嗔怪道:“你说你也是,多大人了,还这么毛躁。以后该学学宛儿的沉稳,人家腿脚不灵便,这一冬天还没摔一跤呢,你摔几回了?光我看见,便有三回。素云,回头让御膳房多送点猪脑来,给夏蝉补补,年纪轻轻的,怎么小脑平衡就这么差劲儿。”

众人都笑起来,宛儿便道:“娘娘,不是有那么句话,说善泳者溺于水吗?奴婢知道自己腿脚不好,所以走路都加倍小心。像夏蝉她们这样的,仗着自己身轻如燕,走起路来都横行霸道的,可不就摔了?”

“去你的。”夏蝉忍不住轻轻打了宛儿一下,然后嘻嘻笑道:“早知道摔两跤就能赚到猪脑吃,奴婢该故意在娘娘面前多摔几回才是,我最喜欢吃猪脑了。”

“这丫头疯了,为了馋嘴,竟然还希望多摔两下。我和你说,玩笑归玩笑,可不许真这么干,这是玩的吗?万一摔断了哪里,到时候给你一大锅猪脑,只怕你也疼得没心思吃了。”

正说笑的热闹,就听身后一声尖叫:“皇上,您……您来了?奴才参见皇上。”

众人吓了一跳,连忙转身,果然就见谭锋和于得禄站在院门边,正笑吟吟看着她们,于是连忙上前行礼拜见。

“都起来吧。”

谭锋摆摆手,亲自扶起面前的宁溪月,就听她抱怨道:“皇上,您可许久都没干过这听墙角的事儿了,怎么今儿忽然兴致上来,又重操旧业了呢?”

“怎么说话?朕不过是来到这里,看见你们其乐融融的,这情景十分好看,所以就驻足观赏了一会儿,怎么就成听墙角的了?”

谭锋拉着宁溪月的手上台阶,走到一半,忽然转头看向笼子里那只猫头鹰,这扁毛畜生自然不懂人间帝王的尊贵,歪着个脑袋,黑溜溜的小眼睛好奇看着皇帝陛下,好像在说:这丫是谁啊?怎么比鸟爷还神气?”

“你养的?别人都喜欢养个画眉鹦鹉什么的,你怎么想起养猫头鹰来了?许多人都忌讳它,认为它是不祥之鸟,你也太没有顾忌。”

“臣妾就是个百无禁忌的性子,皇上今天才知道?想当初臣妾刚进宫,就已经策划了冷宫一日游,如今养一只猫头鹰又算得了什么?而且,皇上不觉得这家伙比那些画眉鹦鹉可爱英俊吗?看看这精神抖擞的蓬松羽毛,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还有那锋利的脚爪,每一个身体部位都仿佛在告诉人们,鸟大爷不是好惹的。”

谭锋忍不住哈哈一笑,在宁溪月脑袋上轻轻摸了摸,宠溺道:“也只有你,能把一只鸟儿都夸出花来。溪月,是不是在你眼中,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十分美好?朕从未见过对自然天地抱有如此善意的人。”

宁溪月连忙道:“皇上过奖,臣妾哪有这么善良?夏日里我看见苍蝇蚊子,那也是坚决要拍死的。”

谭锋:……

两人走进屋里,宁溪月又道:“臣妾也不是要养这只猫头鹰,不过是这只受伤了,所以先养在这里,给它治伤而已,它不喜欢笼子,可若是不用笼子,怕它作大死,到时候挣裂伤口,反而不美。再过几日,伤将养的差不多,就可以用绳子试飞,完全痊愈后,便可放归大自然了。”

“你舍得?明明听你刚才的话,是很喜欢这只猫头鹰的。”

谭锋忍不住问,就见宁溪月摇摇头笑道:“这鸟儿本就该属于天空野地,臣妾纵然不舍得,又怎好将它强留身边,不给它自由?皇上刚刚还夸我人美心善,我总不能辜负这夸奖。”

谭锋:…… “朕好像只夸了你心善,没夸你人美吧?你是知道朕的,从来实事求是,绝不会违心说谎。”

宁溪月:……

“皇上,您今儿来,就是为了打击臣妾的?”

宁溪月咬牙切齿地问,纤纤玉手握成了两只粉拳,却听谭锋哈哈笑道:“你可算了吧,如今大冬天的,朕穿了棉衣,你那两只手打上来,连个感觉都没有,让朕都替御膳房憋屈得慌,那么多饭菜,就好像喂进了……哦,也不知道是喂给了谁?”

“皇上,你其实是想说喂进了狗肚子里吧?你含沙射影,讽刺臣妾是狗。”

宁溪月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让皇帝陛下也有点压力山大,连忙转移话题道:“好了好了,我们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朕只是奇怪,你既连猫头鹰都舍得放生,怎么不放生了竹熊呢?“

从这最后一句话,就可知道皇帝陛下对竹熊当真是怨念深重,恨不能将它们都给放生了,也省得它们在宁溪月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却见宁溪月笑道:“没办法,竹熊好吃懒做,别说如今日子过得这般滋润,就是从前在猎场,圈舍又小,环境也不太好,吃也就是勉强混个八分饱,就这样,总管说赶都赶不走,何况现在?再说了,这几只竹熊都是从小被收养,养到今天,已经失去了在野外独自生存的本能,这会儿将它们送去野外,不啻于送熊入虎口。那猫头鹰还好,它不过是受伤,就这么几天时间,不至于失去野外生存的本事,所以自然还是放它自由的好。”

谭锋嘴角抽了抽,冷哼道:“为竹熊考虑的当真周到啊,什么时候你对朕能有对竹熊一半的用心,朕就知足了。”

宁溪月无奈道:“皇上又来了,臣妾早就说过,这颗红心只向着您,怎么还要污蔑竹熊呢?臣妾对它们,也就是如同宠物一般,就好像其他嫔妃都养猫养狗一样,我养三头竹熊,很过分吗?”

“哈!”谭锋一声嗤笑,接着控诉道:“你对它们可不是只对宠物一般,别的嫔妃养猫养狗,也没见谁去破冰抓鱼喂它们。”

宁溪月:……

“皇上,恕臣妾斗胆猜测一下,您这些日子是不是馋鱼了?御膳房这几日没给您做鱼吃吗?不然您怎么揪着这件事就不放了呢?”

谭锋:……

“朕就是不喜欢……算了,说太多,倒显得朕小心眼,反正你自己看着办。”

谭锋说完,就见宛儿捧了一个食盘过来,里面装着四碟点心果脯,他盯着对方那只跛脚看了两眼,忽然道:“说起来,宛儿你这腿脚是怎么回事?”

“啊?”

宛儿没想到皇帝会忽然这样问,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宁溪月见她有些不知所措,便淡淡道:“宛儿之前在畅意宫服侍,因为做错了事,被玉妃娘娘不小心打残了腿。都是陈年小事,皇上今儿怎么忽然想起动问了?”

谭锋眉头一皱,疑惑道:“是玉妃?不是洛嫔?”

“当然是玉妃娘娘,洛嫔虽然也不是什么好鸟,我倒没听说秋水阁出过这种事,且如今她和两个奴才相依为命,脾气比过去好多了。”

说完见谭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便苦笑道:“这话宛儿也不好说,皇上也别放在心上,不然若无意间和玉妃娘娘说起,徒惹她尴尬,别再因此记恨宛儿,就不好了。反正事情过去这么久,宛儿如今也过得挺好,连腿脚都不甚在意,您看我都不心疼她了。”

“你疼她们,是在心里。”

谭锋轻声一叹,就听宁溪月“悲愤”道:“哪有?我表面上也很疼的好吧?皇上不知道,素日里这些家伙不知道赚了我多少赏钱去,您每个月都赏我银子,可到如今,我也没攒下几个钱。”

谭锋:……

待宛儿垂头窃笑着退下,宁溪月方纳闷道:“皇上怎么忽然问起宛儿的腿了?臣妾见您似乎有些思量,莫非宫中又有哪里发生了虐待奴婢的事?”

谭锋道:“这倒不是。只是朕昨晚去畅意宫,看见了从前秋水阁里一个宫女,才知道只因当年朕夸过她一句,却害她之后在洛嫔手里吃了不少苦头。唉!这些女人啊,在朕面前都是一副善良柔顺的模样,谁能想到她们心地竟如此歹毒?玉妃昨儿晚上还有脸说洛嫔不好,如今看来,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这日子没法过了

“小主,今儿天气不错,不如出去逛逛吧。”

彩袖给洛嫔梳着头发,一边看着主子面色,见她脸上淡淡的,便小声道:“再过大半个月,便是除夕,小主若不喜欢逛,不如四处走动走动,和其他娘娘说说话……”

不等说完,就见洛嫔抬头看了她一眼,嗤笑道:“有话就直说,怎么忽然想起让我去串门子了?”

彩袖在她发髻上插下一根珠钗,小声道:“奴婢想着,除夕是个喜庆日子,说不定皇上再看小主跳一曲,心中就会勾起前情,将小主从这听雨楼迁出,甚至……就是恢复您的位份,也不是不可能啊。”

洛嫔摇摇头,轻声道:“所以你就想让我四处串门儿,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在除夕的时候为我说句话,让我有机会献舞,勾起皇上从前的情意?你这傻瓜,你看看这后宫里,有没有这样的好心人?萱嫔或许是一个,可她会帮我说话吗?”

彩袖小声道:“奴婢也知道萱嫔娘娘不太可能,不过别人也未必都不会帮忙,例如褚贵人……”

洛嫔摆摆手,打断她的话,摇头道:“褚贵人之前想要结交萱嫔,结果被拒之门外,萱嫔别的不说,还算是有几分眼光的,她既不肯接纳褚贵人,说明对方和她不是一路人,既如此,咱们又有什么必要去巴结一个心机深沉歹毒的?我虽落魄,也不许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

说完见彩袖面上有些失望,她便安慰道:“你也不用挖空心思想着东山再起,就让一切随缘,顺其自然吧。更何况,除夕又不是什么特殊的大日子,你以为我这情况,是和监牢里那些囚犯一样,还有可能等着大赦天下?咱们就在这听雨楼里安分守己过日子,虽然没有秋水阁时候舒适,但胜在清静。”

彩袖难过道:“从上次贵妃娘娘骂了您后,这些日子许是见皇上那边也没有动静,内务府又懈怠了许多,如今隆冬腊月,他们克扣一点,小主这日子就要苦上好几分,奴婢实在不忍……”

不等说完,忽听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尖叫,她不由一愣,接着就听洛嫔沉声道:“我好像听见有人叫,你是不是也听见了?小闵子。”

“娘娘,奴才在。”

小闵子连忙从屋外走进来,就听洛嫔道:“你应该也听见刚刚那一声了吧?快去瞧瞧,看看出了什么事?我估摸着这应该不是在前院,前院不远就是照月轩,能发生什么事?你先去后院看看。”

彩袖心中一跳,小脸煞白道:“娘娘……是怕有人故意来害咱们?”

洛嫔面色凝重,沉声道:“不得不防。”

“可是……咱们都这样了,怎么……怎么那些人还不肯放过您啊。”

彩袖跺脚,就见洛嫔站起身道:“你也不用害怕,也许是我想得太多,只是……不知怎的,我这心里总觉着有些不安。”

过了一会儿,就见小闵子回来,纳闷道:“启禀小主,奴才屋前屋后都看过了,并没有看见什么人。”

“啊?没有人?”

彩袖更害怕了,呐呐道:“怎么可能没有人?总不成大白天……大白天还能有鬼吧?”

“不要胡说。”洛嫔沉声训斥了一句,接着皱眉道:“没有人?可那声尖叫……若说我听错了,总不可能咱们三个人都听错……走,去后院看看。”

“小主,就咱们几个人,不如……不如奴婢去照月轩,看看有哪个小太监在……”

“没有照月轩你就不过日子了?”洛嫔横了彩袖一眼,她如今对宁溪月的感情十分复杂,没有了仇恨对方的理由,可若是因此去向其求助低头,她是从心底里不肯的。

彩袖无奈,只好和小闵子陪着洛嫔向后院来,只觉北风阵阵,打在脸上,怎么想都有一股阴森之感。

洛嫔到底是做过一宫主位的人,到此时,反而愈发镇定胆大。只是三人在偌大后院走了许久,也没看见什么异常之处,正纳闷着,洛嫔忽然一眼看见不远处那荷塘,想起彩袖之前所说,便随口问道:“你不是说萱嫔要派人来整修荷塘吗?怎么到现在也不见人影?”

“应该快了。奴婢前天看见已经有人在整修小园里的池塘,到咱们这里,怕还是要再等几天。如今天寒地冻的,匠人们干活没有那么快。”

彩袖说着,就见洛嫔向荷塘那边走过去,她吓了一跳,连忙道:“小主,您做什么?”

“我过去看看,这后院都走遍了,也没发现什么,只有那里还没去。”

“小主,这可不是玩的,别再失足落水了。虽然这荷塘没上冻,可大冬天的,万一掉到水里冻一下,也不是玩的。”

连小闵子都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阻止,却听洛嫔斥道:“够了,我自有分寸,让开。”

第一百四十九章 暗箭难防

小闵子和彩袖无奈,只好陪着洛嫔来到荷塘。到得附近,只见枯草树枝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彩袖便低头小声道:“先前奴婢和小闵子将后院整理了一遍,想着这周遭留着修荷塘时再整理,就……就没过来。”

“不关彩袖姑娘的事,是奴才偷懒。”小闵子连忙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却听洛嫔道:“行了,我又没怪你们,跟着我来了这里,你们也着实辛苦……”

不等说完,忽然脚步一顿,彩袖和小闵子诧异看向她,就见主子面色凝重,沉声道:“不对,你们看那边,好像有人来过。”

“啊!还真是。”

听雨楼比照月轩还不如,形同废弃,后院许多年无人打理,枯草丰茂,因此对面倒下的那一大片枯草,就格外明显,洛嫔看见后,便推断出是有人来过。

三人连忙走上前,仔细看了一遍,却也只看出这里有人来过,并没有别的痕迹,彩袖便嘟囔道:“真是奇怪,什么人?无端端的跑来这里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为了过来试探,怕是探明地形,便要来害我了。”洛嫔紧握双拳,眼睛都红了,恨恨道:“是谁?是谁这样胆大妄为?竟然敢在后宫琢磨害人之事?”

彩袖和小闵子都瞪大眼睛,好半晌,彩袖才喃喃道:“虽然这里是听雨楼,但好歹也是后宫地界,怕也没有谁如此大胆,竟敢跑来行刺小主吧?若真是这样,皇上岂会善罢甘休?且这附近就是照月轩,难道那人就不怕被查出来?”

洛嫔一愣,旋即慢慢点头,沉声道:“你说的有道理。便是敢害我,她也要想想皇上对萱嫔的宠爱,这种实在是下策。只是,不能明着害,难道还不能暗害吗?之前我小产,不就是遭了人家暗中的手段?”

“暗害小主,他跑来这里做什么?”

彩袖还是有些不信,洛嫔的目光却四下里梭巡起来,一面道:“跑来这里做什么?或许埋个木头人,说我对皇上的处置心生怨怼,操纵巫蛊之术诅咒皇上,这一条罪名,便足够我死了。过去千百年来,后宫因此而冤死的嫔妃,不知道有多少。”

彩袖和小闵子心中一凛,连忙道:“这个倒不得不防,只是……若真有人这样做,那也太假了吧?娘娘埋下的木头人,怎么那么巧,就能被人看到找到?莫说听雨楼这样荒凉偏僻的地方,就是在秋水阁里,也难这样精准,咱们皇上英明神武,难道看不出这就是存心陷害?”

洛嫔冷笑一声,恨恨道:“无巧不成书,若真要以此害我,总会有个理由……咦?那是什么?倒好像是段布料,荷塘里除了枯荷鱼虾,怎么还跑出来布料衣服了?”

小闵子忙道:“奴才过去看看。”说完小心上前,这里彩袖紧张的用拳头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扶着洛嫔,一面叫道:“你小心点儿。”

“知道了。”小闵子答应一声,终于来到荷塘边,就觉着水里面影影绰绰似乎有什么东西,于是弯下腰仔细去看,待终于辨认出来,不由吓得汗毛倒竖,“啊”的一声大叫,一屁股坐在地上,拼命向后退着,一边叫道:“小主,是……是个人,是个死人。”因为惊吓太过,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洛嫔心猛地向下一沉,察觉身边彩袖软倒下去,她忙一把抓住,勉强镇定了下情绪,沉声道:“去……去叫萱嫔来。”

“哦……是,奴婢……奴婢这就去。”

彩袖见主子面上表情虽然还镇定,但声音中的颤抖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惊恐慌乱,因也失魂落魄的点头,然后撒腿就跑,跑不远就摔了一跤,她却恍若未觉,爬起来继续往照月轩跑去。

宁溪月正在悠闲品尝着新出锅的桂花糕,一边对素云道:“今儿正好没什么事,等到饭点前,咱们去御膳房转转吧。”

素云:……

“娘娘,您有什么吩咐,奴婢替您办就是,何必亲自过去?传出去,恐怕又有人要笑话您不知自重了。”

“她们喜欢笑话就笑话啊,皇上不笑话不就行了?就算皇上也笑话,他继续来照月轩,继续赏我银子就好啊。说到底,不要去在乎别人说什么,我又不是金银财宝,还能指望每个人都喜欢我怎的?别人想怎么说,那是她们的自由,关键是咱们不能被这些言论左右,要自由自在,活出自己的风采……”

“娘娘,奴婢错了,奴婢这就安排跟着您去御膳房的人。”

哪怕素云久经考验,对宁溪月的洗脑教育已经有了一定抵抗力,此时看到主子的谈兴有越来越浓的倾向,也忍不住胆战心惊,终于在宁溪月坐起身挥舞起胳膊之后果断告退,及时止损。

第一百五十章 我真的不想做好人

“哎哎哎!急什么?这事儿不急,你回来,听我再和你说……”

宁溪月连忙站起,想要抓住素云,就在这时,便听院子里传来一声凄惶大叫:“萱嫔娘娘救命啊!”

“嗯?好像是彩袖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宁溪月和素云都是一愣,接着连忙出门,就见彩袖跌倒在院子里,姜德海和李庄春草等都从别处赶上前来,而彩袖看见宁溪月,便一咬牙爬起身,跑到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哭着叫道:“萱嫔娘娘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