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溪月急忙拉起她,一面急切问道:“怎么了这是?洛嫔上吊了?”

彩袖:……

来找萱嫔娘娘真的有用吗?怎么她好像很期待小主上吊的模样?彩袖心里咕哝着,结结巴巴解释道:“没……没有。”

“呃……”

宁溪月有些失望,疑惑道:“那你喊什么救命?等等,莫非她竟要打杀你?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上次还为了护住你不惜向我下跪,这才几天,怎么就性情大变?嗑药了吗?”

“不,不是。”彩袖急了,连忙一鼓作气叫道:“萱嫔娘娘,我们后院荷塘里有个死人,我们小主叫我赶紧来找娘娘过去。”

“啊?不会吧?”宁溪月和素云等人都失声惊叫,彩袖连连点头道:“是真的,求娘娘过去,为我家小主做主。”

宁溪月看了素云一眼,犹豫道:“这个……好像不是在我业务范围之内吧?当初皇上说的明白,我只管着御膳房就行了,这好像是皇后和皇贵妃的管辖区域,就是慎刑司,也比我名正言顺得多,是不是?”

似洛嫔这种心如蛇蝎的狠毒货色,自己不去落井下石,耍阴谋诡计陷害就很善良了,还要主动去救?她好像还没到这么圣母的地步。

宁溪月心里嘀咕着,就见素云点头道:“是,娘娘说的没错。”

“娘娘,求求您去看一看,好歹给我家小主做个明证,不然我们小主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彩袖泪流满面,抓着宁溪月裤腿苦苦哀求。

“这个……彩袖啊,你要相信皇后皇贵妃的智慧和眼光,她们不会坐视你家小主被冤枉……”

说到这里,看见彩袖瞪大的眼睛,宁溪月觉得这话骗鬼鬼都不信,因也有些讪讪,尴尬地咳了一声,小声道:“就算皇后和皇贵妃一时间被蒙蔽,你们也该相信皇上……”

“娘娘,无论如何,求您过去一趟,奴婢给您磕头了,您若不去,奴婢无颜去见我家小主,宁可碰死在这里。”

彩袖说完,又毅然跪下去,以头碰地,磕得咚咚作响,宁溪月去拉她,她死命挣脱开,仍然拼命向地上磕头。

“哎!这怎么还搞道德绑架啊,跟着你们那个主子,好的没学会,就这些手段用起来得心应手。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心软吗?”

宁溪月跺脚,一旁素云秋桂姜德海等人都斜睨着看向她,暗道娘娘你都急得跺脚了,还敢说自己不心软?奴才敢打赌你撑不过小半刻钟。

事实证明,他们还是太高估宁溪月的意志力了,彩袖又磕了三个头,这女人就干脆利落地缴械投降:“行了,赶紧给我起来,头前带路,不就是看个热闹吗?哼!我还巴不能去看看洛嫔倒霉的样子呢。”

素云等人一起向天翻了个白眼,暗道娘娘,您心软就心软,别嘴硬了成么?奴才(奴婢)们听着,都觉得这脸上火辣辣的。

宁溪月带着几个宫女太监,随彩袖来到听雨楼,及至转过游廊来到后院,就见远处荷塘边一大堆人在那里站着,为首的两个竟然是舒妃和玉妃。

宁溪月一下子就站住了,喃喃自语道:“果然是有备而来啊,这里刚发现尸体,两位娘娘就及时赶来,虽说无巧不成书,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求娘娘救救我家小主,这一看就是蓄意陷害。”

彩袖又要下跪,却听宁溪月淡淡道:“行了,先过去看看再说,怎么说我也不过是个嫔位,那边却是两位妃子,俗语说得好,胳膊扭不过大腿,更何况现在胳膊只有一只,大腿却是有两只呢。”

一边说着,就走上前,舒妃和玉妃看上去也是刚来,正指责洛嫔被贬为答应,还不安分,竟敢害人致死。

洛嫔自然大声分辩,并且直言她们来得如此巧合,这其中必有猫腻。无奈她势单力孤,舒妃和玉妃又都是口齿厉害的,正独木难支之时,就听身旁小闵子大叫道:“是萱嫔娘娘,萱嫔娘娘来了。”

舒妃和玉妃先是一愣,接着都不约而同地微笑起来,暗道洛嫔情急之下,真是昏了头,竟然想让萱嫔为她做主,难道她不知道?这后宫里若说最恨她的人,萱嫔就算不是第一,也必定是第二。

一念及此,不由都是精神一振,舒妃便笑道:“萱嫔妹妹来得正好,我们正和皇后娘娘说话呢,就有人来禀报,说是在听雨楼后的荷塘中发现了一具尸体。恰好玉妃妹妹说她的宫女如意已经失踪了两三天,遍寻不见,她从前又是洛答应的宫女,因此皇后娘娘命我们过来查看,谁知就是这样巧,这荷塘中的女尸虽然泡的浮肿了,可经过辨认后,还是依稀能够辨出模样,且穿戴打扮也能对得上,就是宫女如意。我们正和洛答应说呢,你就赶过来了,正好也可做个见证,随我们一起禀报皇后去。”

宁溪月看了那地上的女尸一眼,叹了口气,扭头对彩袖道:“回去找块白布,先把这尸体蒙上吧。”

“哦,好。”彩袖嘴里答应着,身体却不动,只看着洛嫔,只见她点头道:“去吧,找一块好点的白布,如意不管怎么说,好歹跟过我一场。”

“别假惺惺的了。”玉妃冷哼一声,阴沉道:“你但凡对她有一点主仆之情,也不会下如此狠手,如今人都死了,还有脸说什么跟过你一场。”

洛嫔死死盯着她,沉声道:“玉妃娘娘休要血口喷人,说是我害的,你有证据吗?如意早就不跟着我了,她失心疯了?跑来我的听雨楼让我杀她?就算她想找死,我又有什么理由造这个孽?看你模样,竟一口咬定是我杀的,莫非这事就是你做下陷害我,所以才会如此急切的下定论么?”

“你……你胡说。”

玉妃柳眉倒竖,却见舒妃摆手道:“行了,一人少说一句吧。”说完看向宁溪月,似笑非笑道:“萱嫔妹妹怎么说?”

宁溪月看了洛嫔一眼,心里在剧烈挣扎:从理智上,她知道洛嫔是被陷害;但是从感情上说,她真的很不想接受理智。虽然之前说过什么好自为之,但如果能将这个蛇蝎女人送去冷宫遭罪,她绝对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啊。

洛嫔和她对视着,目光中一片漠然,看不出什么情绪。最终宁溪月还是叹了口气,她到底还是越不过良心这一关,恨啊!她要良心何用?为什么当初不喂了狗呢?

“两位娘娘,我和洛嫔……洛答应的恩怨,你们也都清楚。若说这宫里最想她进冷宫,被赐毒酒白绫的,我绝对要算一个。可是……凡事总要讲究个道理逻辑,这件事疑点委实太多,我并不认为洛答应会如此愚蠢,在听雨楼杀人。所以……此事应该禀报皇上皇后,一查到底,咱们总不能在没有半点证据的情况下,就认定是洛答应杀人。”

“你什么意思?你这话是说我和舒妃冤枉洛答应?”

宁溪月的态度大大出乎舒妃和玉妃的意料,当即玉妃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原本的打算,是想着宁溪月能趁机落井下石,在皇上面前狠狠吹一下枕头风,最好能把洛嫔一下子吹进冷宫,若是吹死,那就更好了。谁知这萱嫔竟好像脑子进水了一般,不但没落井下石,看上去还想来一出雪中送炭,当真气煞人也。

“玉妃娘娘这话从何说起?我的意思是说,这件事疑点太多,要查证明白才好做决断。若最后真的证实是洛答应杀人,那无论她有什么下场,我都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啊,刚刚我就说过,我绝对是这后宫里最希望她去死的人。”

宁溪月说完,就听洛嫔冷哼道:“我很清楚你有多恨我,就不用一遍一遍的说了。”

“是说给你听的吗?我这不是怕舒妃娘娘和玉妃娘娘把你我当做一丘之貉?”宁溪月扭头狠狠瞪了洛嫔一眼,咬牙道:“说起来我和你八字一定犯冲,反正每次看见你就没好事。我多想把这良心喂了狗,然后管它疑点不疑点的,先直接把罪名给你坐实了,发落去慎刑司大刑伺候一圈儿。可惜啊,狗不肯吃,它还在我的腔子里活蹦乱跳,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洛嫔:…… “你别想得美了,就算我今日被诬陷杀人,皇上无论是将我打入冷宫,还是赐死,都不至于沦落到去慎刑司受刑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躺着也中枪

宁溪月立刻一脸失望,喃喃道:“是么?那真的可惜了,唉!我真想让你也尝尝慎刑司的滋味,当初我们秋桂还挨了几板子呢。”

洛嫔呵呵冷笑道:“是啊,她那几板子算是白挨,你就别指望还能从我身上找补回来了。”

舒妃和玉妃看着两人唇枪舌剑,心里都有些迷糊,暗道听这话,明明还是你死我活的仇敌啊,为什么萱嫔不落井下石呢?真的是良心作祟?别开玩笑了,这后宫里,良心值几个钱?她对奴才们善良还有点道理,毕竟是朝夕相处伺候她的,可是对洛嫔,还要讲良心?

舒妃于疑惑中忽然灵机一动,自以为猜到宁溪月为洛嫔开脱的原因,因便笑道:“萱嫔妹妹,你不要有顾虑,虽然听雨楼和照月轩隔得不远,但洛嫔杀害宫女一事,是完全牵连不到你身上的,莫说你们还住在两处,便是一处住着,这俗语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又哪里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舒妃娘娘这话,是认定人是我杀的了?”

不等宁溪月说话,洛嫔便冷冷问了一句,只听玉妃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如意之前就说过你对她深恶痛绝,如今人又是死在你这里,你还有何话可说?即便不是你杀的,也必定是你指使人谋害了她。”

洛嫔没理会玉妃,转头看着宁溪月道:“萱嫔娘娘怎么说?”

宁溪月痛苦扭头,喃喃道:“我怎么说?我还能怎么说?我的态度一直就是鲜明坚定地。你不要总逼我表态好不好?天知道我多想颠倒黑白,不管证据,直接盖棺定论就是你杀的人,然后撺掇皇上把你送进冷宫去。”

洛嫔面上露出一丝微笑,而舒妃和玉妃的面色却是变了,舒妃沉声道:“萱嫔妹妹这话什么意思?认定洛答应杀人,就是颠倒黑白?”

“不错。”宁溪月点点头:“没有经过任何查证,半点证据也没有,仅凭死者之前和洛答应有隙,又是死在她后院荷塘中,便要给她定罪,在我看来,就是不负责任颠倒黑白,虽然我比谁都希望凶手真的是她。”

“你简直不可理喻。”

玉妃气得大叫,心里差点儿爆粗口,暗道你磨叽什么?想做就做啊,这天下事谁真和你讲究什么是非黑白,还不是强者为尊?只要我们联合起来,洛嫔不死也得进冷宫,这才是真正大快人心的结局,谁要你非得凭着良心说话了?回头这女人要报复你,良心能帮你抵挡吗?蠢得要死。

然而这番话只能在心里咆哮,而宁溪月显然也十分坚持。有她这样一个局外人为洛嫔说话,舒妃和玉妃也不能随便行事,只好彼此无可奈何地交换了个眼神,舒妃便道:“皇后娘娘病着,也不好因为这点小事去打扰她,这可怎么办呢?”

玉妃还想尽最后努力,冷哼道:“叫我说,此事已经如此明显,还用得着费什么事?直接将洛答应杀人的结果禀报给皇上,由他定夺便是。”

宁溪月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这立刻触怒了玉妃娘娘敏感纤细的内心,因横眉怒道:“萱嫔笑什么?你可是觉着我们在皇上面前说话不如你?”

宁溪月咳了一声,正色道:“玉妃娘娘误会了,我只是怕皇上来问我,若问我,我是一定要凭良心说话的。当然,若是不问我,直接按照你们的结论将洛答应打入冷宫,这个结果我也是喜大普奔,不用我出力,就有人主动将我讨厌的人送去冷宫,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儿吗?”

“喜大……普奔是什么意思?”玉妃不知道宁溪月“创造”新名词的“神秘”能力,还以为这话中暗藏什么玄机,立刻就警惕了。

“洛答应入冷宫,这个结果就是喜闻乐见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简单总结便是喜大普奔。”宁溪月认真解释,心中有些骄傲,暗道向后宫嫔妃们科普网络热词,姐在众多穿越者中也是独树一帜了吧?

洛嫔:……

“你这是什么话?我至于像你说的这么神憎鬼厌吗?”

“你以为呢?不是神憎鬼厌,就凭你的容貌舞姿,会沦落到听雨楼中做个答应?”

这一刀实在是插得太狠,一刀下去,洛嫔便捂住了胸口,喃喃道:“罢了罢了,我为什么要找你来做见证?还不如去冷宫,离你远远儿的,也省得被你如此折磨。”

因为宁溪月,舒妃和玉妃终究不敢一锤定音,两人心中都恨得要命,暗地里将宁溪月骂的体无完肤,却也不得不将实情禀报给皇后和皇贵妃两人知道。

皇贵妃对洛嫔这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已经没了任何帮衬之心,只是想到对方曾经是自己这一派,若任由皇后玉妃等人草率定罪,自己的威严何在?更何况,都说唇亡齿寒,若是一点儿也不帮忙,岂不让芳嫔姚妃等人寒心?再说了,就算自己不说话,萱嫔这死对头已经表了态,明摆着这事儿就不可能越过皇上去,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因着这几点原因,她便也破天荒为洛嫔争取了一回,于是玉妃便知道,这事情终究不能似自己想象的那般顺风顺水,好在之前就在皇上面前埋下伏笔,就算有点波折,想来结果也不会差强人意。

谭锋很快就赶来坤宁宫,看着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心中便有些腻烦,暗道朝廷上多少事要朕定夺,偏偏后宫也不清净,是不是朕最近对后宫不太上心,让这些女人都觉着我越来越好糊弄了?这次的事,看来要严查,不论是谁在背后搞鬼,都给我进冷宫呆着反省去,有什么精神,都到那里耍吧。

心中生气,面色就有些冰冷,宁溪月本来就后悔自己这凭良心办事的圣母风格,再看皇上这副明显不耐烦的表情,想到若自己也随波逐流的话,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一个心如蛇蝎的答应被打入冷宫,那还叫个事儿吗?

因一时间就觉着都是自己善良多事的错儿,忍不住便往角落里缩了缩。

谭锋正没好气,忽一眼看见她,垂着脑袋跟只要往洞里撤退的松鼠似得,从头发到脚面散发着一股“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的自欺欺人气息,顿觉又好气又好笑,心想溪月这也算是一个绝技了,无论什么场合,看见她,总能让人心情变得开朗一些

一面想着,就来到主位坐下,沉声道:“究竟怎么回事?萱嫔你来说一说。”

皇后皇贵妃:……

众嫔妃:……

宁溪月:……

“萱嫔。”谭锋声音提高了八度:“没听见朕的话?”

“不是啊皇上,这……这皇后皇贵妃在上,哪里轮得到臣妾说话?”

宁溪月委屈,真委屈啊,心想我就差没躲柱子后了,为什么还逃不过被皇上点名的命运?不都是枪打出头鸟吗?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成躺着也中枪了?

“你不是在现场吗?皇后皇贵妃当时又不在。”谭锋给了宁溪月一个“少废话,别挣扎”的眼神,示意自己的威严不容反抗。

但萱嫔娘娘那是坐以待毙的人吗?闻言立刻道:“回皇上,当时舒妃娘娘和玉妃娘娘也在现场,而且还是她们最先发现尸体的,臣妾最后赶到,最没资格说话。”

谭锋:……

“启禀皇上,是臣妾今日在屋里和彩袖说话的时候,听见后院传来一声尖叫,臣妾就和小闵子彩袖出去查看……”

洛嫔如今再遭陷害,身处危机之中,实在是不想看这两个高调秀恩爱了,将心一横,便跪下将事情经过向谭锋诉说了一遍。

“臣妾发现尸体后,就命彩袖去寻萱嫔过来,为臣妾作证,不料萱嫔还没到,舒妃和玉妃两位娘娘便赶了过来,一口咬定是臣妾报复杀人,臣妾正与她们理论,萱嫔娘娘也赶到了,为臣妾据理力争,因争持不下,最后只好来寻皇上和皇后娘娘做主,求皇上皇后彻查此事,还臣妾一个公道。”

宁溪月忍不住就斜睨了洛嫔一眼,心想醒醒,谁为你据理力争了?我是因为良心还没有泯灭好吗?如果可能,其实我是很愿意送你进冷宫的。

“启禀皇上,这一次的死者就是之前在臣妾宫中和皇上说过话的如意,她已经失踪了两三天,臣妾派人到处寻找,都没有找到。却不料今日在皇后娘娘这里说话,忽然有人来禀报说听雨楼后面荷塘有具女尸,臣妾就害怕是她,便和舒妃娘娘急急赶去,果然……那……那具死尸的确就是如意。臣妾想着,定是这丫头心高气傲,因为那天晚上和皇上说了几句话,自觉能在洛答应面前扬眉吐气,所以才会过去,这固然是她不对,只是……只是洛答应也不该含愤杀人啊。”

“你别血口喷人,我连如意的面儿都没见过,哪可能杀她?”

洛嫔大怒,目光紧盯着玉妃,沉声道:“玉妃娘娘无凭无证,就一口咬定人是我杀的,是何居心?是了,听说如意现在是你的宫女,莫非撞破了你什么私密的事,以至于遭你灭口,之后又抛尸到听雨楼荷塘,目的就是为了害我?若非如此,你何以急着下定论?”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有证据

“你……你自己做下的恶事,还想栽赃到我头上?我为什么要害如意?”

玉妃咬牙切齿,洛嫔却纹丝不乱,悠悠道:“这谁知道呢?我刚刚说了,也许你有什么私密事被如意发现,所以杀人灭口,也未可知。”

“说话要有证据,你又知道我有什么私密事?”玉妃终究也是后宫一员,虽然做贼心虚,却也知道越是这样时刻,越不能入了洛嫔圈套,不能乱,最起码表面上不能乱,因此勉强平复了下心情,问话也开始镇定了。

“我怎会知道玉妃娘娘有什么私密事?若是知道,恐怕早活不到今天了。”洛嫔憋屈了这些日子,竟颇有几分厚积薄发的味道,言辞如刀锋一般犀利,人也逼上前两步,冷笑道:“不过玉妃娘娘竟也知道说话要有证据?你方才口口声声说我杀人的时候,怎么不拿出证据来?”

“你……”玉妃气势被洛嫔所夺,一时间竟无法反驳,且洛嫔也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沉声道:“如果人人都像你这般,随口便可以污蔑人,那我也可以说,当日我被害流产,却说我是假孕欺君,这事儿便是你做下的。”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

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玉妃当真要跳起来了,饶如此,面色也是铁青一片,转身冲谭锋叫道:“皇上,您听见她的话了?她不但大胆欺君,还诬陷臣妾,这该当何罪?”

谭锋微微皱了下眉头,就听皇后沉声道:“洛答应休要胡搅蛮缠,你有什么证据指认玉妃害你?”

“臣妾没有证据。臣妾就是觉着玉妃娘娘看起来很像害我的人,当日皇上御驾前往猎场,宫中嫔妃莫不欢欣鼓舞,踊跃跟随,独有玉妃,无缘无故,非要留在宫中,这难道不可疑?按照玉妃娘娘的逻辑,凡是可疑的,没有证据也可以下定论,不是么?”

“你血口喷人。”

“都是跟你学的。”

……

洛嫔和玉妃各执一词,针锋相对,逐渐连其他嫔妃都参与进来,独有宁溪月,看着场上这一团乱,她的思绪却因为洛嫔一句话,而飞回了许久之前。

还记得当日她和薛答应说起玉妃没有跟随来猎场的事,自己曾经说过公费旅游不积极,脑子肯定有问题,好吧,原话忘了,但大致意思是这样。如今看来,莫非洛嫔这话并非一时赌气随意攀诬,害她的人真是玉妃不成?原本就听说过她们两个的恩怨,基本上属于不死不休那种,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正想着,就听谭锋的声音传来:“萱嫔,你怎么说?”

“啊……啊?”

宁溪月回过神来,从人群中迟疑走出,看着谭锋眨巴眨巴眼睛,呐呐道:“皇上,我……我说什么了吗?没有啊,我什么都没说啊。”

谭锋:…… 很好,当着朕的面儿,你就敢神游天外,你……算了,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朕是问你,对此事你有何意见?”

“我?我没有意见啊。皇上,臣妾有什么意见不重要,我又不是谢瑶环,是吧?断案这种事,和我不沾边儿。”

“萱嫔妹妹,就算不是谢瑶环,你又何妨说一说意见呢?”舒妃微微一笑,转向皇帝,沉声道:“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此事蹊跷,人终归是死在听雨楼,臣妾以为,洛答应脱不了这份儿嫌疑,总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去谋害她。”

“呵呵!”洛嫔冷笑一声:“是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谋害我,但若是有缘故呢?舒妃娘娘,你怎么敢保证没人害我?都说我假孕欺君,我不肯认,我心里清清楚楚,我是怀了皇上骨血的。可也因为如此,我落到如今境地,或许害我的那人担心我不死,终有一天事情还有变故,这才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再害我一回,目的就是将我彻底打入冷宫。”

她这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猛然转头,死死盯着玉妃,只盯得玉妃心惊胆战,咬牙恨道:“你看着我做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后宫,全天下最尊贵的所在,有太后皇上皇后贵妃统率后宫,谁敢在这里害人?”

“哈哈哈……”洛嫔一声长笑:“是啊,这里是后宫,后宫,什么事情不能发生呢?玉妃娘娘又何必揣着明白做糊涂?”

此言一出,除了皇上和宁溪月,众人面上尽皆变色,正如宁溪月当日所说:后宫是天下最阴暗残酷的地方,然而你心里明白就好,绝对不能说出来,因为这里是太后和皇上的家,所以你只能把这里当做全天下最光风霁月的所在,最起码表面上你一定要这样认为。

她没想到今日洛嫔再遭陷害,竟被激的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心中竖了下大拇指,暗道洛答应,我敬你是条女汉子。一边就有些不安地看向谭锋,却见他依然端坐,面无表情。

洛嫔也知道自己一时义愤,说错了话,登时面色就是一变,然而转念一想,开弓哪有回头箭?到这时候,也唯有拼个鱼死网破了,不然这桩杀人罪被栽赃到自己头上,一样是个进冷宫的罪名。

因咬着牙正要继续为自己分辩,忽听皇后淡淡道:“你总说别人没有证据,便是诬陷你。那本宫问你,你可有证据证明自己清白?若是没有,人死在听雨楼后院,即便这是栽赃陷害,可找不出凶手的话,怕也只有由你来承担责任了。”

“皇后娘娘,这不公平。”

彩袖心里一急,“扑通”一声跪下,就见皇后咳了一声,沉沉道:“一个小小宫婢,竟敢当着皇上面儿,和本宫大呼小叫,还有没有一点儿规矩了?来人……”

宁溪月一看皇后要拿彩袖开刀,心里还没转过弯儿,腿就迈出去了,张口就道:“皇后娘娘息怒。”

“嗯?萱嫔你有什么话说?”皇后没想到宁溪月竟会站出来,心想果然如传言一般,这萱嫔当真是奴才之友,方才玉妃那般针对洛嫔,也没见她为其说话,我才刚刚点了彩袖的名,她就迫不及待跳出来了。”

我怎么就管不住这腿呢?

宁溪月在心里狠狠捶了大腿两下,表面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皇后娘娘,彩袖也是心系主子,况且她并没有扬言叫嚣,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向来仁慈,讲究以德服人,就饶过这奴才吧。”

皇后看了谭锋一眼,悠悠道:“照萱嫔所说,本宫若是不饶过这奴才,就不仁慈了是吗?也不算以德服人了?”

宁溪月心想这还用问吗?你抓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上刑,这算哪门子的以德服人?表面上却不得不福身道:“臣妾不敢。”

“为了一点小事就喊打喊杀的,有失国母风度,的确算不上以德服人,皇后以为呢?”

宁溪月不敢,有人敢。谭锋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说话最好,但他看不惯皇后这种以势压人的态度,明明这在后宫最常见不过,皇后也的确该有皇后的威严,可若压迫的对象是宁溪月,皇上就不能忍了。

他最清楚那个女人是多么的与世无争,她受宠,是因为自己需要她。朝堂纷争不断,民生百废待兴,海贸虽然开端,到如今因为利益重大,诸多问题也是层层叠叠。他有时候心累心烦了,就会去照月轩,和宁溪月说说话,看着她娇俏戏谑,耍宝逗乐,心里也便开心了。从礼法上说,自己和皇后是结发夫妻,但从相处的感情,他觉得宁溪月才是自己的结发妻子,两人虽然没有共患难,可就是在这份泼天富贵中,她对自己有着最纯粹的爱慕和体恤,这才是真正难得的结发之情,所以皇帝陛下毫不犹豫就出手了。

皇后当即就被谭锋噎得一窒,连面色都变了,一只手在身侧紧紧抓住衣角,忽听谭锋又淡淡道:“不过皇后说的也有道理,洛答应,你可有证据自证清白?”

这算什么?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吃吗?

皇后愤愤想着,然而皇帝给的甜枣,你敢不吃?好歹他还肯给你这个甜枣不是吗?说明他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你这个皇后。

一念及此,方微微仰起一点下巴,目光盯着洛嫔,想听她怎么说。

整个大殿里落针可闻,连宁溪月都缩回悦嫔静嫔等人身后了,因为皇帝刚刚那一下不轻不重的敲打,大家都知道皇后心情肯定很不美丽,谁也不想在这种关头做那只勇敢的炮灰。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有证据自证清白。”

便是在这凝重紧张的气氛中,洛嫔缓缓开口。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谁都没想到她竟如此笃定,当即皇贵妃便没好气道:“有证据你不早说,在这里扯皮了半天。”贵妃娘娘亲眼看到谭锋如此袒护宁溪月,心情也很不美丽,连带着把洛嫔都怪上了。

“回禀贵妃娘娘,臣妾也是刚刚才想起。”洛嫔说到这里,便看向宁溪月,灼灼目光只看得她心里都有些发毛,连忙道:“你还看我干什么?不是你,我至于落到这般处境?大姐……不是,洛答应,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还看我做什么?”

第一百五十三章 性命相托

“不敢当萱嫔娘娘这声称呼。”洛嫔福身一礼,笑意盈盈。

众人:……

“不是,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利用我表示无可奈何的称呼来套近乎?你不会真以为我把你当姐姐吧?劝你一句,还是赶紧想想怎么把这事儿应付过去。刚刚你说有证据,有证据你就说啊,你看着我,难道我会替你编谎不成?告诉你,没门儿,不但门没有,窗户也欠奉。”

宁溪月这个气,心想不用你贫,我看你能拿出什么证据?看见今天这架势没?皇后一派明摆着是要将你一路送去冷宫,从此后钉在后宫的耻辱柱上了,要是拿不出证据,别说我叫姐,我叫姨都没用。

正想着,就见洛嫔正色道:“萱嫔娘娘,我这个证据,需要你为我证明。”

“啊?”宁溪月一愣,接着还不等她发火,洛嫔便抢先大声道:“当日彩袖曾和我说过,萱嫔娘娘为了给竹熊的竹林施肥,有意要清理小园附近的荷塘,听彩袖说我们听雨楼后院也有个池塘,你就想顺带着清理,彩袖回来问我,我答应了,之后她去照月轩报信,请问是否有这回事?”

宁溪月倒吸一口冷气,今天这事儿突如其来,她竟将这么重要的一点给忘了。没错,若是自己为洛嫔做这个证,那她便可摆脱杀人嫌疑,没有人会在知道池塘即将被清理后,还蠢得抛尸池塘,怕不被人发现吗?

“萱嫔娘娘想好了,若是您为我作证,今日对我的所有污蔑,便要功亏一篑,我也不可能进冷宫,更不可能被赐毒酒白绫;若是您不为我作证……”洛嫔说到这里,轻轻一笑,伸手指了指心口,忽地高声道:“不管什么结果,我认了。”

宁溪月明白洛嫔没说出口的台词,不就是想看看后宫这滩烂泥中是不是真能长出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吗?自己作证,她就没事儿;自己不作证,之前说的什么良心未泯的话,便都是笑话。这女人疯了,都这个时候,她竟还要赌这一口气,为此,竟是连身家性命都不顾了。

宁溪月真不想让洛嫔如愿,然而她也的确没办法违背良心,于是赌气转身看向谭锋,噘着嘴巴嘟囔道:“皇上,臣妾能保持沉默吗?”

洛嫔:……

谭锋:……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