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话也有道理。

众人精神都是一振,却听丽嫔冷笑道:“谁敢比你,即便是在冷宫,我们也不是不知道,萱妃娘娘在后宫,可是没人敢惹。“

这是个刺儿头,郭太妃挨了一顿揍,可算是让她冒出来了。

宁溪月心里想着, 伸手一拍桌子,意气风发道:“这话说的没错。不吹不黑,我在后宫,仗着皇上宠爱,那的确没什么人敢惹,多说每天去坤宁宫请安时,让大家阴阳怪气指桑骂槐说几句。”

众人:…… 什么是不吹不黑?

这话还没问出来,就见宁溪月又叹了口气,摇头道:“不过嘛,今非昔比了,我这不是进冷宫了吗?如今娘娘们要在皇上面前表现温柔大度,只要抓不到我的把柄,她们就不敢追着我这个眼中钉喊打喊杀。可若是我毒死你们,这不是主动把把柄递过去?你们以为皇后和皇贵妃还会放过我?”

“是这么个理儿没错。”

众人点点头,宁溪月见铺垫的差不多了,便拍拍手,对素云道:“天黑了,赶紧摆饭吧,大家吃完,也好乐呵乐呵。”

嫔妃们心中又是不安又是期盼,之前几个说过“死也不吃”的人,脸色便阵红阵白的,心中还给自己打气:不吃,说什么也不能吃,决不能自打嘴巴,丢不起这人。

对于冷宫里大部分没有黑点的苦命女人,宁溪月那是真心想拉拔一把,所以也不计前嫌,真正用心的准备了这顿年夜饭。

虽然只有六个菜:红烧肉、蘑菇炖鸡、糖醋排骨、白菜豆腐肉片、葱炒鸡蛋、冬瓜丸子汤。 都是寻常菜色,但胜在量大,且说起来也都算是硬菜,看上去就显得十分丰盛。

香味儿飘得满屋子都是,可怜这些失宠嫔妃,都多少年没见过成片的肉了。其中一个年岁最大,足有六十多,也算是经历三朝的老贵人,盯着那一大海碗冒尖的红烧肉,眼睛都直了。

“这是竭尽我所能,给大家预备的一顿年夜饭,和宫里自然没法比,但在冷宫里,我料着也就算好的,再多,我也没能力了。”

宁溪月打开两坛桂花酒,素云和清霜就招呼了几个宫女,上前拿着坛子给大家斟酒,众人死死盯着宁溪月的动作,见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嘴里的口水就有些泛滥。

“不管如何,今天是大年夜,大家满饮此杯,预祝明年咱们的冷宫生活更好,更光明。”

宁溪月举起酒杯,话音未落,就听丽嫔喃喃道:“都在冷宫了,还想着什么更好,更光明。萱妃娘娘,您真觉着?咱们大伙儿还有出头之日吗?”说完一仰头,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有她带头,其他嫔妃也纷纷忘了自己曾说过的话:扯什么呢?又香又甜的桂花酒啊,多少年没喝过了,如今就在手里,不喝还是人吗?

虽然是刺儿头,但是个明事理的刺儿头,这个我喜欢。

宁溪月看着丽嫔,微微一笑,轻声道:“这世道有太多不公平,但有一条还是好的,就是上天总不会太辜负努力的人。”

“我不信。”

丽嫔放下酒杯,不知是酒水刺激,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此时眼眶都红了,大声道:“我从十六岁进宫,从来没害过人,努力过自己的日子,最后又如何?还不是进了冷宫。”

“你进冷宫又怎样?总是没冻死饿死,只要人还在,就总有希望。若说日子不好过,你为此努力过吗?你都没努力,还抱怨什么?”

宁溪月也激动了,忽听素云笑道:“娘娘,今儿是大年夜,这些话何不留着日后说?大家先热热闹闹吃喝一回才是正理。”

“对对对,民以食为天,今天晚上,吃喝玩乐最重要,其他的事,咱们日后再说。来来来,大家都动筷子吧,也没有太后皇上皇后在,大家都不用拘束,开动!”

哪能没有拘束啊?心里再怎么垂涎三尺,该有的范儿还是要有的,毕竟这里聚集的可是全国最尊贵的女人,虽然已经是过去式了。

但是很快,当大家发现,没有任何人忽然倒下口吐白沫,而舌尖上美味流连,肚子中暖暖洋洋,种种迹象表明,这是货真价实的一桌子大餐之后,气氛就陡然热烈起来了。

“这道红烧肉当真好吃,我从未吃过这样美味的红烧肉。”

“废话,你十几年没吃了,莫说当真烧的好,就是烧的不好,怕也要赞一声好的。”

“哎,这话说的没错。”

宁溪月一拍桌子:“什么是美味?最美味的,当属饥饿。饿得时候,吃窝头都香;不饿了,不馋了,就是给你喝琼浆玉液,也不觉得好。”

众人一看,宁溪月竟丝毫不拿架子,反而兴致勃勃参与了她们的讨论,心中剩下的一点怨气也都消散了。

就有人立刻附和道:“娘娘说的没错,真是这样。从前我也有过一段受宠的时候,不知怎么,倒有些食不下咽睡不安寝的。”

众人哄然而笑,宁溪月道:“你那个情况和我们还不一样。受宠的人,可不是就怕失宠呢,这样天天琢磨着,当然食不下咽睡不安寝了。”

说完又感叹道:“所以圣人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话太对了。我就听说,有那富贵之极的人,因为一生太顺遂,吃喝不愁,反而生出无限愁闷,最后年纪轻轻就没了。”

慧嫔摇头道:“哪有这样人?吃喝不愁,不会去为非作歹么?”

丽嫔道:“也不是这么说,不是每个富贵公子都喜欢为非作歹。不过娘娘说的那种情况,就算有,怕也极少。”

话音落,又有人道:“放着这么多好东西,你们不吃,却说什么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不知道这些,我只知道,我们这会儿吃的东西,肯定比娘娘们桌子上的珍馐美味香甜。”

“对对对。”宁溪月用力点头:“我证明,前两年的年三十,一桌子大餐,我却没什么食欲。”

素云和李庄忍不住就斜睨了主子一眼,暗道这才叫睁眼说瞎话呢,没食欲还吃那么多,不过是吃相比这会儿庄重一些罢了。唉!主子进了冷宫,就跟马放南山似得,越发无拘无束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热热闹闹除夕夜

忽听下面又有人埋怨道:“你让她们说呗,她们不吃东西,省下来正好咱们吃,何苦提醒?你看丽嫔回过味儿来了,低头猛吃呢。”

“放屁,我哪里低头猛吃了?”

丽嫔脸一红,大声反驳,却不料话音未落,就又有人高声笑道:“我看见了,刚才一个丸子都被你塞进嘴里,亏你好意思骂人。”

“那是因为丸子太小。”

丽嫔脸更加涨红,就听慧嫔悠悠道:“丸子大小且不论,我就问你,刚刚咱们在来路上是怎么说的?某人好像说打死也不会吃一口呢。”

“我就吃了,怎么着?我觉着这饭菜真香,多少年没吃过,怎……”

不等说完,就见宁溪月猛地大声咳嗽起来。一时间,众人都停了筷子,向她看去,心想莫不是这就要闹幺蛾子了吧?天爷,好歹等我们吃完了再说啊。

却见宁溪月抬起头,对丽嫔说道:“王境泽知道吗?”

“王惊蛰?那是谁?”丽嫔举着筷子,茫然摇头:“娘娘怎么忽然这样问?”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一时间忽发奇想,咳咳……大家吃,接着吃,吃好喝好哈,今晚可是除夕夜。”

宁溪月哈哈笑着掩饰过去,心想差点儿露馅,王境泽的真香定律还真是古今通用。

众人喝酒吃菜,很快两大坛桂花酒便见了底,桌子上的碗碟也空了。

六个菜自然不够众人胡吃海塞,是先每样菜做了一锅,吃完便添上,就这样,方支撑下来。

宁溪月见大家吃喝得差不多了,便对素云道:“你带着其他人一起把桌子收拾了,然后你们就在外间吃吧,快点吃完进来,咱们再乐呵。”

素云点头应是,忽听有人叫道:“怎么这就收拾了?我还没吃饱呢。”

原来是那个经历三朝的老嫔,众人都笑道:“你哪里是没吃饱?你怕是眼馋肚饱吧。”

宁溪月连忙道:“不能再吃了,莫说您岁数在这里,就是我们这些年轻的,平日里清淡惯了,忽然间吃了这些大鱼大肉,太饱也不好。”

说完就命素云赶紧收拾,接着清霜等人将桌子擦干净,又拿了些松子瓜子出来,大家便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着闲话。

慧嫔便道:“何必等奴才们?你想乐,咱们就先乐一乐不好么?再等下去,天都亮了。”

宁溪月道:“你看,你到底还是不把奴才们放在心上,才会说出这样话,却不知经验主义害死人,你当她们是奴才,可她们当中,或许有人才艺比咱们还好呢。”

丽嫔一挑眉,高声道:“我不信。我从小家学渊源,琴棋书画都会一些,难道她们比我还强?若真是这样,合该做主子的该是她们,不该是我了。”

宁溪月道:“琴棋书画她们自然不行。可若是说故事,唱歌,跳舞,乃至翻绳,剪纸,甚至杂耍这些,你敢说自己一定比她们强?”

丽嫔哑火了,慧嫔也道:“这些还真说不准,多是靠天赋。罢了罢了,等就等吧,大不了今晚上不睡了。”

“自然,今天是除夕夜,本就该守岁到天明的。”

宁溪月越发兴奋起来:“这会儿还不到亥时,咱们先乐一乐,我还预备了烟花爆竹,等到半夜时分,前面宫殿里的烟花都放起来后,咱们也出去放烟花。回来再接着乐。”

话音未落,众人眼睛险些没瞪出来,康嫔呐呐道:“你……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先前我就想说,这冷宫里除了人,也没什么好东西,你从哪儿预备的鸡鸭鱼肉?如今连烟花爆竹都预备下了,天爷,你……你身上莫非有个聚宝盆不成?”

“聚宝盆我没有。”宁溪月笑着摇头,然后伸手一指窗子:“咱外面有人啊。”

“什么意思?你还敢和外面串联?”慧嫔也瞪大眼睛,就见宁溪月笑道:“这个你们就别管了,总之我有办法。”

慧嫔笑道:“我们只要能过这样日子,谁管你有什么办法?”

真是好队友啊。

宁溪月心中赞了一声,连忙趁热打铁,正色说道:“俗语说得好,求人不如求己,大家要想过这样日子,总靠别人施舍,不是长久之计,说到底,还得靠着咱们自己发家致富,哦不,我的意思是说,只要大家肯付出劳动,那是一定会有收获的。”

丽嫔摇头道:“这话不过说说罢了,哪有这样容易?你别忘了,这里是冷宫,冷宫啊,就算你付出再多努力,也不过是付诸东流。”

“别这么悲观嘛,我是相信天道酬勤的。”

宁溪月哈哈一笑,话音未落,就见慧嫔正色道:“娘娘莫非是想给大家伙寻一条赚钱路子?听我说,趁早打消了这念头,被发现不是玩的。”

康嫔也点头道:“是啊。其实落到这个境地,大家也都觉着日子艰难,我们不是懒惰的,也想靠着自己谋点生路,可是……唉!”

宁溪月见众人面色黯然,不由纳闷道:“怎么了?我进冷宫之前,也听人说过,这里并不是铁桶一个,大家只要肯努力做活,也是能托人私下买卖……”

不等说完,就见众人面上一齐变色,慧嫔更是叫道:“收声,这话也是乱说的?”

“怎么了?”

宁溪月有些茫然,暗道这不对啊,进冷宫之前,我和素云明明进行过深入调研,大家做点私活谋个生路很正常,怎么她们倒像是惊弓之鸟一般。

正想着,就听丽嫔喃喃道:“从前是这样没错,可是郭太妃来了之后,谁还敢做这样勾当?不被她发现也就罢了,被她发现,那……那就是一个死。成贵人便是这样没的。”

“什么?又是她?”

宁溪月拍案而起:“这个老不死的,怎么哪哪儿都有她?好事一点儿不干,坏事倒是一件不落。她凭什么就定人生死?这冷宫里没人了吗?黄忠是干什么吃的?小易子,你去把他叫来,我要问问……”

“赶紧坐下吧你。”

慧嫔忙赶上前,将宁溪月拉着坐下,一边回头对小易子道:“不许去。”

说完又正色道:“冷宫原本就不许私下买卖,哪怕我们身在冷宫,这身份总还在,我们的东西流去民间,像话吗?这是大罪。”

说完又怅然道:“郭太妃做的事情狠毒,我们何尝不知道?可她占了理,大家便无话可说。娘娘提携我们的心我们感激,但为了大家好,这事再也别提。”

“嗯,我倒也不全是这个意思。”

宁溪月沉吟着说:“咱们要过好日子,非要走私吗?难道就没有别的路?待我好好想想,等过了年,便与你们商议。这会儿却是先乐呵乐呵的好。我先说个笑话,抛砖引玉嘛,若觉着我说得好,大家便把拿手的都施展出来。”

总算气氛又重新热烈起来,看着嫔妃们谈笑,宁溪月却陷入沉思之中,暗道慧嫔说的没错,看来之前我还是太乐观了,纵然大家手艺非凡,可我们的东西,那是万万不许流入民间,这事儿就是和皇上说,他也不会同意,他都算是很开明的皇帝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条条大路通罗马,不流入民间,那流入宫中呢?这总行了吧?

宁溪月猛地一拍大腿,吓了身旁慧嫔等人一跳,刘贵人大着胆子好奇问道:“娘娘莫非又想出什么好主意了?”

“没有,只是想想罢了。”

宁溪月一笑:“你们继续说话,我喜欢听。对了,再想想等会儿大家表演什么,等奴才们吃完,咱么就开始。进了冷宫,都是相依为命的人,也别太讲究尊卑了。”

众人都知道她是奴才之友,也没什么异议,吃人嘴短,这话再没错的。

只有慧嫔,狐疑地看着她,小声道:“你哄得了别人,哄不了我,快说,又有什么主意了”

“笑话,我何曾哄过你?”宁溪月摇摇头,接着小声道:“我只是想着,宫里的活计其实不少,找那轻省又精细的活计,咱们赚几个体己。”

慧嫔摇头道:“叫我说,你趁早歇了这心思。这事儿哪里瞒得了人?万一被皇后知道,你想怎么死?”

“皇后要我死,我就必得死吗?太后可是喜欢我呢。”宁溪月一挑眉:“得了,这事你不用操心,也操不了,都交给我,我必会筹谋个好办法。”

正说着,就见素云走进来,笑着道:“娘娘,我们都吃完了,您看,咱们现在就开始么?”

“开始开始,来来来,叫大家都进来。哎呀,五盆炭火太多了,我这会儿都觉着热,你们怎么样?若是热得慌,就挪出去两盆。”

许是人多的关系,许多人额头上也出了细汗,康嫔笑道:“如今才真正体会到萱妃娘娘的苦心。从前过除夕夜,一个人冷冷清清,心中伤感不说,冻得跟只鹌鹑似得,那被窝里都冷冰冰的。今年大家伙聚在一起,又热闹又暖和,这主意真再好不过了。”

众人纷纷点头,都说自己先前错怪了宁溪月好心,如今才知她是大好人,是解救冷宫众生的活菩萨。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

一通马屁拍得,连宁溪月都有些受不住,连忙就命素云拿了一枝梅花过来,既然是大年夜热闹,击鼓传花这种传统游戏自是必不可少。

击鼓的是慧嫔,目光扫了一圈,就见许多人面上仍有尴尬之色。她心里清楚,别看先前谀词如潮,那是因为吃了肉喝了酒,这会儿要表演,大家心里还是有些芥蒂的。

也不用说别人,她自己心中都有些别扭,因闭着眼睛,却又留了一道缝,故意在梅花传到宁溪月手中时停下,暗道我不疑心你,但恐怕大家伙儿还有疑虑,索性第一个节目你来,你若放得开,从此后大家必定以你马首是瞻。

正想着,就见宁溪月擎着那枝梅花,站起身高兴笑道:“第一个竟然是我,好彩头好彩头。唔!给大家表演点什么呢?哎呀,刚刚不该讲笑话的,平白浪费了一个节目。”

众人都大笑起来,同时心中那点芥蒂也尽数消去,就见宁溪月想了想,欢快笑道:“过年嘛,讲究的就是个热闹喜庆,这样吧,我给大家唱首歌。”

众人面色都是一整,暗道萱妃娘娘能在后宫受宠,必定有过人之处,说不定便是歌舞出色。

刚想到这里,就听歌声响起:“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

砰的一声,立刻便倒下了十几人,慧嫔看着宁溪月,眼睛都发直了,嘴里喃喃念着:这是什么?歌?这叫歌?就这个,好意思去批评我素日里不练气发声……”

宁溪月一首唱完,下面倒了一片,这把萱妃娘娘给尴尬的,咬牙道:“你们也太不坚强了吧?好歹在冷宫里磨炼了这些日子,还不如我的奴才们。看看,素云她们一个个都是面不改色,你们倒好,全躺下了,什么意思?嗯?我唱的不好吗?”

“天地良心。”

丽嫔苦着脸,一手指着房顶:“娘娘,咱们是真心想拍几句马屁的,不冲别的,就冲您今晚让我们吃了一顿丰盛晚宴,这好话怎么都该说几句。可……可这……实在是夸不出口啊,我只问一句,您这是哪里的歌?怎么从没听见过?这调子也太古怪了。”

“难怪你们没听过,我这是山歌,山歌懂吗?就是苗疆那边的。”

宁溪月顺口胡诌,话音未落,就听一个声音怯怯道:“妾自苗疆来,虽然那边女子与我汉家多有不同,却并未听过这样古怪的调子。”

嘤嘤嘤,撞枪口上去了。先皇啊,您老人家搜罗美女都搜到苗疆去了?

宁溪月脸上就有些热,嘴上却不肯服输,大声道:“也不一定是苗疆,就是……反正就是从西南那边来的,什么波斯啊,精绝啊,大理啊……西南那么大,你们都听过看过吗?”

这就是强词夺理了。不过连苗疆来的都没话说,大家自然也不好反驳,慧嫔笑道:“这个调子,初始听着不好,觉得像什么呢?但细细品来,倒还不错,那份儿喜悦竟是发自心底,很符合今日气氛。”

到底是收服了的人,这行事说话就是贴心。

宁溪月连连点头,又听慧嫔道:“但我还是更喜欢三年前娘娘唱的那首长恨歌,调子悠扬婉转,可惜只有两句,不如今日让我听个完整的?”

宁溪月心说:什么?长恨歌?你开什么玩笑呢?我背都背不下来,还唱?以为人人都是和你一样,过目不忘吗?

心里琢磨着回头就叫张宁送本《唐诗三百首》,先给背下来再说。表面当然不能认输,只好笑着道:“今天是除夕,说什么长恨歌啊,再说我都表演完了,该你们了,来来来,接着击鼓传花。”

萱妃娘娘都唱歌了,众人还有什么话说?当下都甩开了包袱,一时间,偌大室内欢声笑语,闹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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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阿嚏……”

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谭锋从于得禄手中接过白巾,擦了擦鼻涕眼泪,就听大内总管担心道:“皇上,不如叫御医来看看吧,伤风着凉可不是玩的。”

“用不着,朕的身体朕知道,这不过是昨夜在外面站的时间有些长,后半夜又起风了,所以受了点凉,你命人熬一碗姜汤,立刻端过来,朕趁热喝了,也就好了。”

谭锋摇摇头,就听于得禄道:“您这鼻音都出来了,姜汤哪儿成啊?好歹吃两副药,发散发散。”

“啰嗦什么?让你熬姜汤就熬姜汤。”谭锋怒瞪于得禄:“告诉你,朕这心里可还有气,你别没事儿抢着当出气筒。”

“为了皇上的龙体,奴才就算不想当出气筒,硬着头皮也要当啊。”

于得禄一脸苦笑,心想:好嘛!您昨晚跑去冷宫,结果萱妃娘娘和人乐了一夜,害你在外面站了一宿。您说您也是,看见她们要守岁,赶紧回来不就得了?非要等着,这下好,到底着凉了,如今却要把我做出气筒,这天下真是没有讲理的地方了。

“你心里嘀咕什么呢?是不是笑话朕傻?”

许是多少年不得病的关系,偶然身上病毒肆虐,连带着神经都敏感起来。谭锋盯着于得禄,咬牙切齿问了一句。

“奴才不敢。”

于得禄好悬没跪下,心想皇上,您都病了,这读心术硬是一点儿没落下啊。奴才不敢笑话您,但您是真傻啊,活活等了一夜,我的天,我估摸着傻子也干不出这种事。

“你懂什么?”

没好气瞪了于得禄一眼,谭锋拿起茶杯喝了口热茶,悠悠道:“如此良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这都因为朕是有情人,才会对萱妃……”

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因为皇帝陛下忽然想起:自己是有情人不假,在大雪天的夜里,站在角落傻傻等了一宿。可被自己等的那个人呢?人家聚集了一帮子失宠嫔妃,在冷宫里有说有笑,击鼓传花,投壶射箭,玩的不亦乐乎,这……简直不敢想,想想都让人悲从中来啊。

于得禄大概明白主子此时心情,险些没笑出声,心想该!说到底,都是您自作自受,这会儿就是想哀怨都没理由。

“萱妃真是太过分了,那可是冷宫,她也不顾忌一点儿,这事不能这么算了,朕说什么也要给她个警告。”

谭锋又喝了一口热茶,然后将茶杯一顿,悲愤地嚷嚷着。

于得禄连忙凑上前,轻声道:“奴才这就派人过去,好歹叫萱妃娘娘收敛一下。”

谭锋:……

“朕从前让你在身边伺候,就是因为你机灵。怎么?做了几年大内总管,被人捧得高了,所以连这点机灵劲儿都没了?”

一番话说得于得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不是皇上您说要给萱妃娘娘一个警告吗?那不得我派人……等等,皇上什么意思?他不会……还想自己过去吧?

见于得禄脸都白了,谭锋就知道他明白过来,点点头,大义凛然道:“昨天晚上朕给她面子,也是怕露了行迹。今天正月初一,不用守夜,她们闹腾一宿,想也累了,朕就不信,她们还能凑在一起谈笑一夜不成?所以我今晚还要过去。”

于得禄好悬没跪了,心想您这样慷慨的口气说这种话,自己都不觉着羞耻吗?

“皇上,万一今天晚上,她们又聚在一起呢?萱妃娘娘行事向来出人意料……”

“她行事出人意料算什么?朕就不信,张宁还有移山填海的本事,能搬一座食材山到冷宫去?阿嚏。没有食材,他们乐什么?阿嚏。”

“皇上,您这身体……”

“朕这身体没事儿,快去拿姜汤,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