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开始催促了,舒妃却还抱着垂死挣扎的心思,扭头看向宁溪月,沉声道:“萱妃,你真的不打算给自己留半点情面吗?这件事,与其由我来说,不如你自己向皇上请罪。你那腹中胎儿,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数?”

她刻意在“什么时候”四个字上加重语音,一时间殿中众人惊疑不定,想起这两日后宫中的谣言:莫非萱妃这个孩子,真是在冷宫就有了?我的老天,她怎么敢?好嘛!这下乐子可大了去。

宁溪月微微眯了眼睛:果然后宫中的流言不是空穴来风,如今看来,应该就是舒妃一手操控的。可是为什么呢?这件事她和皇上都没有在意过,一般人也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这是要命的大事。没有把握,舒妃绝不敢信口开河,她必定是得到了准确消息,可这消息是谁给她的?除了我和皇上以及素云,多说再加一个清霜,根本没人知道大年初一晚上的事,而这几个人都是我最信任的,不可能有舒妃的眼线,那还有谁?等等……难道是肖太医?

宁溪月猛然坐直身子,在想到肖太医的同时,脑子中仿佛有一根线自动串联了起来:这些日子肖太医急躁的异常状态;他对于宁家的婚事既不同意也不反对,只说顺其自然。难道……就是在等这件事?

第三百四十六章 自寻死路

可是为什么?肖太医为什么要背叛自己?他不是那种人啊。就算我走了眼,不可能皇上程启小宁一起都走了眼吧?而且,就算他不是君子,他也没有理由背叛自己,舒妃能给他的,难道会比自己给他的更多?

宁溪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间就忘了辩白,这神态看在皇后等人眼里,心中都是一阵窃喜,暗道萱妃慌了,她竟答不出话来,可见舒妃这是打在了她七寸上。天爷!谁能想到,她被打入冷宫,竟还敢在冷宫偷人?先前她在冷宫种种诡异之事,我们也知道,却从没往这方面想,谁知她有这样大胆子呢?

“娘娘,您说话啊,大家都等着……”

洛嫔急了,刚要提醒一句,就被皇贵妃狠狠瞪了一眼,只听她冷笑道:“急什么?这样大的事情,生死攸关,还不得容萱妃好好想想?难道你提醒了她,她一时间就能想出理由来了?”

说完又对舒妃道:“舒妃,你自己也要想好了,这可不是小事,若是你诬陷萱妃,信口雌黄,皇上皇后必不饶你,这后宫的规矩,祖宗法度,也都饶不了你。”

舒妃的手在袖子里不自禁就握紧了,平静地看了皇贵妃一眼,暗道不用你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只要萱妃一死,我重获圣宠,必有和你不死不休的一天。

宁溪月也回过神来了,虽然肖太医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她不清楚,但这事儿原本就不大,因为皇帝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她一点儿都不害怕,只是轻叹一声,暗道舒妃处心积虑了这么久,定要置我于死地,只怕这一次,她是活不了了。即便我有恻隐之心,皇上也必定杀她。难怪几个月前他会和我说那种话,或许这些日子,他一直就在等今天,那些话,就是提前给我打预防针,叮嘱我事到临头时,不许圣母。

一面想着,目光就在众人脸上缓缓掠过。此时殿中人,也算是诸生百态了。褚贵人静嫔等都是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皇贵妃比她们强一点儿,欣喜只到眼睛中;洛嫔悦嫔等人焦急担忧自不必说,薛陈两人竟还哭了,真是,都告诉她们相信自己,不要担心了,竟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要说最有定力的,还得数人家皇后,到底是后宫之主,从这一点上说,她和皇上真的很配。可惜啊,这两人大概太像了,有点不互补,所以闹到现在,不但没有结发夫妻的恩爱,反而平添了许多隔阂冷漠,甚至是算计。

“这个孩子是什么时候来的?我还真不太清楚,肖太医当日诊脉后,也没给我一个确切时间,我也不知道舒妃怎么疑心到这上头了。至于你说的那句怎么来的?更是叫人莫名其妙,都是在后宫伺候皇上好几年的人,这孩子是怎么来的,你不知情?都是升上妃位的人了,不会这么单纯吧?”

宁溪月终于开口了,慢条斯理地,秉承着她一贯喜欢歪楼的精神。殿中众人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听她这么一说,就好像看书看到最高潮,眼看着便要冲上云霄之时,作者忽然将情节转到别处,让人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好生难受。

故意的,她拖延时间呢,萱妃一向就会胡搅蛮缠,如今死到临头,自然更要垂死挣扎一番。

许多人心里都这样想着,舒妃也不例外,此时她也镇定下来,当即冷笑一声,淡淡道:“萱妃这是一定要我将话挑明了?皇上,您……也一定要臣妾说明白吗?”

谭锋面无表情,盯着舒妃看了一会儿,才从嘴里迸出一个字:“说。”

舒妃心中猛地涌上一股不安,她自认为暗示地够明显,萱妃为了活命,必须装傻装糊涂,可皇上怎会不明白?为什么他还要自己当众说出来?他就真的不在乎天子颜面了吗?

然而事到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便发现事情没有她算计中的那样顺利,她也没有时间细想。舒妃只得硬着头皮,拿出背水一战的气势,盯着宁溪月一字一字道:“皇上,萱妃的胎儿是在冷宫中,和人私通怀上的,臣妾有铁证如山。”

她说出来了,她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坤宁宫中失声惊呼此起彼伏,就连皇后都豁然起身,大声道:“你说什么?”

宁溪月苦笑一声摇摇头,而谭锋依然是不为所动的样子,淡淡道:“既然有铁证如山,就都拿出来吧。”

嗯?

宁溪月扭头,有些惊讶地看着谭锋,心想你什么意思?特么的这孩子就算是在冷宫怀上的又怎样?他不是你的种?要不是皇上你大年初一按捺不住寂寞,跑去我那里胡天胡地,我至于中招吗?这么简单的事,你澄清一下就完了,干什么还要铁证如山?

谭锋看都没看宁溪月一眼:孩子是在冷宫时怀上的,这事儿自己都没在意过,舒妃竟然能推算的如此清楚,可见是肖太医这个世交好友给她通风报信。肖太医到底是什么意思?若她对萱妃有异心,就不能再让他靠近永庆宫。至于舒妃,一手挑起了这么大的事,她是铁了心要置溪月于死地啊,为了不让朕庇护,除了肖太医,她肯定还有别的证据,到那时,一个诬告之罪逃不了,如此,赐死她才是名正言顺。

宁溪月到底还是道行不够,没有皇帝陛下这样的腹黑狠辣手段。而舒妃耳听得谭锋这话,也知到了图穷匕见之时,自己是必要拿出一些东西了,不然没办法交代。好在此前准备充足,方不至于被打乱阵脚。

一念及此,她便沉声道:“皇上,臣妾家与肖家,乃是世交,臣妾从小也与肖太医有过几面之缘,上次他给萱妃诊出喜脉后,第二日来给臣妾请脉,臣妾见他面色苍白憔悴,十分疑惑,再三追问于他,他才肯将此事吐露于臣妾知道……”

“既然那个时候就知道,为何不禀报于朕?要拖到今时今日,才当众说出?”

谭锋打断舒妃的话,就见她跪下道:“皇上,此事关系重大,臣妾不能不谨慎对待,所以臣妾命人暗中调查萱妃在冷宫诸事,发现果然有异。就在昨日,一个小太监终于醒悟,向臣妾揭发了萱妃与外人私通的事,此乃他亲眼所见。”

舒妃说到这里,就一个头磕到地上,沉声道:“皇上,臣妾所言,字字属实。皇上若存疑虑,可立即召见肖太医和冷宫太监小圆子询问。”

谭锋盯着她看了两眼,嘴角边忽然扯出一抹冷笑,然后眉毛一挑,淡淡道:“那就宣吧。于得禄。”

“是。”

于得禄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吩咐两个小太监飞跑去请肖太医和冷宫小圆子过来。然后自己抹了抹头上冷汗,回头看一眼殿里,心中叹了口气,暗道何苦呢?皇上这人虽狠辣,但对身边人还是很重情义的。你要是安分守己,即便长信侯府败落了,你也会在宫中锦衣玉食,安然终老,何苦定要害萱妃娘娘?到最后自己落得个赐死下场。

作为谭锋的心腹,于得禄当然知道主子此时心意,摇了摇头,他没有再进殿,就在外面竖着耳朵听动静,一面等肖太医和那小圆子过来。

殿中气氛沉默而压抑,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洛嫔等人更是紧张的香汗淋漓,忽听皇贵妃一声冷笑,淡淡道:“好啊!就在这后宫里,竟然能出这样的事。萱妃,本宫还真是佩服你,到了这时候,竟还坐得住。”

宁溪月看了眼舒妃,展颜一笑,伸手从桌上干果盘子中拈了粒蜜枣,一面悠悠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有什么坐不住的?”

“你没听见舒妃的话?”

皇贵妃被宁溪月的态度都弄得疑惑了,暗道舒妃这是豁出命去了,没有确凿证据,她不可能胡乱攀诬,怎么想萱妃都不该如此镇定才对。除非她没做过,这也不可能啊?舒妃那个人,这点细心和头脑还是有的。

宁溪月将蜜枣塞进嘴里,见舒妃转头看向她,她想了想,忽地开口道:“我有个问题,希望舒妃娘娘能给我解惑。”

“哼!”舒妃冷哼一声,却没有否决。只听宁溪月好奇道:“我自问和娘娘无冤无仇,你何苦定要害我?还用这般惨烈的方式。你可知一旦证实我怀的是龙种,你就没命了。你就是不在意我的死活,可难道……你竟连自己的死活都不顾?杀父之仇,也不过如此吧?”

“你休要巧言令色,到现在还妄图隐瞒。”舒妃以为宁溪月是故作镇定,因冷笑一声,沉声道:“正如你所说,我自然是有铁证如山,不然我何必要攀诬你?我不在意你,难道还不在意自己和家族吗?”

“其实你可以先问我的。”宁溪月叹了口气:“听说过自作孽不可活吗?如果你先问我……”

不等说完,就听外面于得禄的声音响起:“肖太医,您来了,快请进吧。”

第三百四十七章 惨淡收场

殿中众人都正竖起耳朵听宁溪月接下来的话,不料就这么被打断,差点儿没吐血。然而一想到肖太医的证词,这也是一个高潮啊,于是又重新提起了期待值。

“肖太医,请您告诉皇上,萱妃的胎儿,她……她是什么时候怀上的?”

宁溪月的话令舒妃本能地感到一阵不安,看见肖太医,立刻像溺水的人看见救命稻草般,下意识就喊了出来。

肖太医看了舒妃一眼,这一眼满含悲悯怨愤,然后他就那样直挺挺跪下,沉声道:“启禀皇上,萱妃的胎儿,的确是于冷宫中怀上的。”

“哗”的一下,吸气声此起彼伏,谁也没料到肖太医会这么痛快就把宁溪月给卖了。

不说是萱妃的心腹吗?萱妃娘娘一向最自傲的,就是自己的好人缘,结果到头来,连她看做心腹的太医都帮着别人陷害她,这……这情何以堪啊。

“知道了。”谭锋点点头,目光如锥子般直视肖太医,却见他不卑不亢,一片坦然。皇帝陛下好奇心起,摸了摸下巴道:“这样事你不来回禀朕,去和舒妃说做什么?”

肖太医淡淡道:“皇上从未问起,臣自不必说。舒妃苦苦追问,臣便告诉了她。”

靠!这是什么狗屁话?

谭锋忍不住就看了宁溪月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不是你的人吗?这到底在搞什么?听着这话,怎么倒像是故意害舒妃似得。

宁溪月没好气回瞪了谭锋一眼,意思也很明显:什么时候是我的人了?不是你的臣子吗?平日里没少拿着你这张虎皮做大旗,现在出事了,就往我身上推?

都这时候了,这两人还一派镇定眉来眼去的,别说舒妃,就是皇后,也看出这当中必有猫腻,但非常可惜,这猫腻不会是她们希望的。

“皇上好像胸有成竹,这当中到底有什么事?你不如就告诉了我们,强似大家在这里鸭子听雷。”

皇后勉强笑着,就见谭锋身子向后一倚,淡然道:“朕也一样啊,还是听听舒妃到时怎么说吧。对了,那个小圆子怎么还没到?冷宫路程难道比太医院还远不成?”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有人禀报道:“小圆子来了。”

小圆子走进来,佝偻着身子,目光四下游移,忽听于得禄大声道:“混账东西,懂不懂规矩?乱看什么呢?还不赶紧跪下参拜皇上和娘娘们。”

小圆子连忙跪下来,参拜完毕,就听谭锋淡淡道:“舒妃说你亲眼看见有人和当日在冷宫的萱妃串联,朕问你,你当真是亲眼所见?”

“皇上。”

舒妃面色一瞬间就变得煞白,从她当着众人的面儿揭发萱妃,一直到现在,皇帝和萱妃甚至是肖太医的表现都出乎她的意料,只是事情紧迫,她没时间细想。

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缓冲,她心中早已百转千回想了许多,此时忽地听到谭锋如此问,仿佛醍醐灌顶一般,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而这个错,若不赶紧加以弥补,足以要了她的性命。

“你闭嘴。”

谭锋看也不看她一眼,一指小圆子:“你说,一个字不许漏掉,不然朕就活剐了你。”

小圆子哪里经历过这种天威?只吓得肝儿乱颤,连忙道:“是,是……奴才亲眼所见。”

“是这样,那你说说,那人是谁?又或者,你不知他是谁的话,说出他的模样,朕也有赏。”

“是皇上。”

舒妃忽然扯着嗓子大叫一声,谭锋冷飕飕一眼飘过去,她只觉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连忙扶着莺歌,勉强站稳了身子。

“啊?”

饶是小圆子机灵过人,可他也不过是冷宫的小太监,不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在谭锋威严之下,早就乱了心神,舒妃没头没尾的叫了一句,就如在他耳边炸了个雷,胆怯慌乱之下,竟根本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只想着是谁?皇上问我是谁?因便照着之前串通好的说道:“回禀皇上,那人奴才不认识,只知道约莫七尺身材,瘦削挺拔,头发扎成一束,眉眼凌厉,奴才听萱妃娘娘叫他小宁……”

“什么?”

这回失声惊叫的是宁溪月,萱妃娘娘从椅子中豁然起身,指着那小太监叫道:“你说是谁?我叫他什么?小宁?你说的是张宁?你……你知道他是我什么人吗?”

小太监还未答话,她又转向舒妃,脸上满是悲愤,握着拳头凌空乱挥,一面恨恨道:“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你污蔑我也就罢了,找谁不好,你找小宁背锅。他是我弟弟啊,我……我就是再禽兽……我下得去手吗?你……你教奴才说这种话,这是人干的事?小宁他……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殿中众人只听得囧囧有神,若不是宁溪月悲愤之极的表现不似作伪,可能都会有人笑出声来。

十五六岁的少年,也好意思说什么“只是孩子”?多少人这个年纪,连孩子都有了。真是不明白萱妃,怎么她就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皇上难道就喜欢她这个调调?难怪这么多年,只有她独得专宠,这种奇葩,臣妾们就是学,也学不会啊!

“萱妃坐下,自有朕给你做主。”

谭锋咳了一声,就见宁溪月咬牙叫道:“皇上,舒妃这是诬陷,是诋毁,是陷害,您不能饶她。”

“朕知道。”

谭锋点点头,看向瘫软在地的舒妃,淡淡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皇上,臣妾不明白。”

舒妃慢慢直起腰,花容惨淡,泪眼迷离地看向谭锋:“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您?您为什么会去冷宫?您既如此迷恋萱妃,为何又要将她打入冷宫?难道……难道所有这一切,都是您和她演得一场戏?”

什么什么什么?

就好像晴天霹雳在耳边炸响,而且还不是一个,是一个接一个,舒妃短短几句话中,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只轰得在座嫔妃们目瞪口呆。

“朕只是闲来无事。”谭锋淡然自若地道:“不然你以为就凭杨妍的话,便会让朕回心转意?朕是先前见过萱妃,才会召她回宫。”

宁溪月囧囧有神地看着谭锋,心想这种话都能面不改色说出来,脸皮真够厚的。皇上,还是你能,臣妾自愧不如。

“臣妾不明白,臣妾就是不明白。皇上,您能不能让我做个明白鬼?不然臣妾死也不甘心。”

舒妃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双手死死抓着衣襟,声嘶力竭地大吼。

谭锋忽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盯着她,冷冷道:“你此时不明白又有何妨?以你的聪明才智,在死之前,总会想明白的。呵呵!早知此事,却非要在此时揭穿,是想着朕即便不赐死萱妃,也不会容许这个胎儿出生是吧?这个月份逼萱妃小产,她便是九死一生,即使不死,对她也是极大地打击。如此这般精心算计,你还需要明白什么?”

舒妃面色惨白,身体抖如筛糠,忽听皇贵妃怒斥道:“当真是蛇蝎毒妇,谁能想到?你竟会有这样歹毒心思。来人,还不赶紧拖下去,放在这里,等着她继续残害萱妃吗?“

说完又看向皇后,淡淡道:“皇后娘娘素日里就和舒妃厚密,情同姐妹一般,她存着这样心思,怎么连你也瞒过了?若你及时加以教导,也不至于……”

“哈哈……哈哈哈……”

皇贵妃不等说完,忽听身旁起了一阵笑声,转头一看,舒妃已被两个强壮太监拖起,精心梳理的发髻也散了,此时正看着她哈哈大笑。

“你……你莫不是疯了?笑什么?快快拖走,这……这也太瘆人了。”

“你不用落井下石,拿我做枪……哈哈哈!我今天落得这个下场,你也逃不过去,你……你和你的家族,都逃不过去。还有,你们都逃不过去。从此后,这后宫便是顺萱妃者昌,逆萱妃者亡,总有一天,这里就只有萱妃一个主子,哈哈哈……”

“拖下去,快拖下去,真是疯了,竟然如此胡言乱语。”

皇后也不得不发声了。舒妃被一路拖出去,犹自疯狂大笑,笑声听在众人耳里,只觉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忍不住看向宁溪月,只见她也是眉头紧皱,抬眼看了看谭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你们都回去吧。皇后,贵妃,朕命你们管理后宫,可不是为了让后宫纷争不断。这一次朕赐死舒妃,便是要给你们所有人一个警醒,希望你们能明白天作孽尤可违,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

谭锋沉声说完,便要拂袖而去,已经到门口了,就听身后传来犹犹豫豫的一声:“皇上,那个……”

“你个没出息的,当日是怎么和我下保证的?怎么?这就忍不住要心慈手软了?”

谭锋停了脚步,却是头也不回。果然,就听宁溪月期期艾艾道:“舒妃那个样子……也太令人……怎么说好呢?就是……为了咱们的孩子积福,要不然,您给个缓刑的机会?”

第三百四十八章 又生毒计

“正因她这般疯狂,才更没有宽赦饶恕的道理,你以为她会因你为她求情而感激?糊涂,她只会更恨你,你以为你是给她重生的机会,但其实,你是给她和你同归于尽的机会。行了,不必多言,赐死舒妃,是朕的命令,若有罪孽,自然也由朕来背负。”

“当然不行,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凭什么只要你背负?你那肩膀上背的已经够多了,又是江山社稷,又是百姓民生,若连这个都揽下来,它就是铁打的也扛不住啊。”

事情已成定局,宁溪月也就不再多说。她没那么圣母,只是有点高估自己的狠辣。之前在皇帝面前说谁敢害她,必不心慈手软,然而真正看到舒妃一败涂地,性命不保,一向精致端庄的美人就那样散着发髻,绝望大笑着被拖出去赴死之时,心中难免还是起了点恻隐之情。

谭锋走了,坤宁殿中好一会儿没人说话,气氛沉默压抑的可怕。

宁溪月直到谭锋的背影看不见了,才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皇后,福身行礼,沉声道:“皇后娘娘若无事,臣妾便告辞了。”

“你现在满意了?舒妃要死了,你满意了是吧?萱妃,你究竟还要害多少人才肯罢休?啊?难道你真的想在这后宫中一手遮天?”

许是舒妃的死唤起埋藏在杨妍心中许久的恐惧,竟让她彻底失态,站起身对宁溪月嘶声大吼。

“杨常在,你太失礼了,跪下,给萱妃道歉。”

皇后威严的声音响起,杨妍被身旁丫头拉着跪下,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宁溪月,眼泪成串落下,她本就貌美倾城,此时一哭,真是我见犹怜。

“天地良心,日头在天上照着呢,你就敢说这样黑白颠倒的话,真不怕报应吗?”

宁溪月一反常态,一句辩解的话也不为自己说,倒是洛嫔忽地开口,接着她站起身,冷冷看着杨妍,讥讽道:“萱妃何曾有过害人之心?不是舒妃定要害她,为此不惜买通奴才诬陷,她至于落到这般下场?刚刚皇上的话你没听见?天作孽尤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还有一句话,叫做害人终害己。舒妃的下场,纯属她咎由自取,杨常在,你又不是赵高,难道还想指鹿为马不成?”

“我……”

杨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宁溪月看了她一眼,对洛嫔轻声道:“算了,和她多说什么?这些道理,懂得人自然懂,不想懂的人,难道你说了,她就会开窍?别傻了,你叫不醒装睡的人。我们走吧。”

“皇后娘娘,臣妾告退。”

洛嫔和悦嫔等人一起向皇后行礼,接着来到宁溪月身边,几人结伴出门,洛嫔便笑道:“我怎会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听着她那话可气。事情刚刚水落石出,她就想颠倒黑白?不带这么干的。”

宁溪月一笑,就见洛嫔关切道:“你怎么了?我觉着你有些不对劲儿,往常这样话,哪用得着我说?你自己就够将她驳斥的体无完肤。今儿是怎么了?不发一言的,难道因为舒妃被赐死,你就起了慈悲之心?叫我说,大可不必。你素日里是多玲珑剔透的一个人,这道理还用我教你吗?快,打起精神……”

几人一面说着,就去的远了,这里坤宁宫中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人说一句话,只有杨妍在呜咽哭泣。

“行了,杨常在你哭什么?难道你也参与了舒妃的密谋,此时兔死狐悲?”

皇后不耐地看了杨妍一眼,心中别提多膈应了,暗道这是个最没用的,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当日本宫看她削尖脑袋也要进后宫,这才提拔了她,结果到现在,没有半点建树,遇见事情也只会慌张哭泣,先前那些锐气全不知去了哪里。唉!这一次当真是看走眼了。

杨妍被皇后喝斥,果然不敢哭了。皇后便又看向皇贵妃,却见她双眉紧蹙,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皇后阵营先后去了玉妃舒妃这两员大将,皇贵妃本该觉着畅快,然而不知为何,她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舒妃被拖走时说的那几句话,始终在她耳边萦绕着:顺萱妃者昌,逆萱妃者亡……这后宫就只有她一个主子。

真的会是这样吗?不,本宫决不允许。

皇贵妃猛地抬起头,目中闪过一丝厉色,忽听皇后沉声道:“行了,没什么事,你们也退下吧,本宫有些累了。”

声音中透着一股颓丧和疲乏,然而此时皇贵妃却也没心情嘲笑对方。站起身随便行了一礼,便转身出去。

“真没想到,最后竟会是这样结局。”

直到离了坤宁宫,香云看看四下无人,才叹了口气,喃喃道:“原本以为这一次舒妃揭发萱妃,是稳稳当当板上钉钉的。到时萱妃固然活不成,她也定会遭皇上厌弃,于娘娘,恰是渔翁得利的好事。谁知……皇上也是,他就宠爱萱妃到这个地步,竟然去冷宫幽会,这……这哪是圣明君主该做的事?”

“香云,我这心里总是隐隐的不安。你说,舒妃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若恨我,说我就是了,为什么要扯到我的家族上?”

“她失心疯了,娘娘何必挂怀?人和人不一样,有的人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有的人,临死也想拖些人下水呢。”

香云连忙安抚皇贵妃,就见她抚着胸口,喃喃道:“真这样简单吗?就是她因为被赐死而发疯,所以绝望疯狂之下胡乱攀咬?”

香云沉声道:“自然是这样,不然娘娘以为会怎样?”

“我也不知道。”皇贵妃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舒妃这个人,从前没将她放在眼中,直到前阵子她重获宠爱,竟和我对上了,我才发现,她确实是极聪明的。像这次萱妃有孕,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怀疑的,偏偏她就疑心上了,可惜运气不好。”

香云冷笑道:“哪里是运气的事?她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萱妃进冷宫才几天?她就能寂寞难耐到偷人?若是我,即便要检举揭发,也必定要把此事查证属实,才敢继续。她呢?一步一步本没有错,但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找人诬陷萱妃,结果被当场戳穿。”

“她是时运不济,谁能想到去冷宫幽会的人竟是皇上呢?谁都想不到,也不怪她,就是有些心急了。”

许是两个家族之前都受到发落的结果,此时皇贵妃确实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

回到瑶云殿,午饭也没怎么吃,香云劝她睡一会儿,她也睡不着,到底又翻身起来,恨恨道:“我仔细想过,舒妃有一句话是没错的,萱妃必须死。”

“都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没办法。”香云叹了口气,将一盘洗干净的葡萄递到皇贵妃面前,轻声道:“娘娘,这件事咱们还要从长计议才好,万万不可重蹈舒妃覆辙啊。”

“我知道,她就是败在太过急切。”皇贵妃拈起一粒葡萄,沉声道:“可如今情况又有不同。萱妃眼看就要生产,我决不能让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不然皇上定会加封于她,那时她的势力更大,除之更难。更何况,纵然除掉母亲,总还有孩子在,到时皇上必定会亲自带在身边抚养,我不能留下这么个祸患。恰好就是此时,可以让她一尸两命。”

香云沉吟不语,就听皇贵妃又道:“这个时候,舒妃想是已被赐死。皇上和萱妃绝想不到在这样震慑之下,还敢有人对她下手,这就是她和皇上防范最松懈的时刻。”

“可是娘娘……即便可以得手,之后呢?皇上一旦追查起来,咱们难以逃脱啊。”香云抬起眼,咬咬嘴唇,迟疑道:“娘娘何等尊贵,若因为这件事受了牵连,哪里值得?”

“自然不能让这种事牵连到咱们头上。”皇贵妃一挑眉:“你忘了咱们安插在永庆宫里的人了吗?”

“娘娘是说……”

香云瞪大眼睛,就见皇贵妃点点头,沉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最妙的是,她还在凝萃殿伺候过。这件事,本宫不怕她被揪出来,揪出来更好,直接就把罪责安排到舒妃头上,只说她心念旧主,萱妃害死舒妃,所以她要为旧主报仇。”

香云沉吟点头道:“娘娘这个谋划倒是不错。只是……奴婢担心,一旦事情败露,苦刑司那边严刑拷打之下,她到底还要招出娘娘,那就不妥了。”

皇贵妃淡淡道:“无妨。她爹娘兄弟都被捏在我手里,还怕她作甚?苦刑司拷打几下,就让她按照咱们的安排招供,想来也就定罪了,难道必要牵连甚广?再不行,就让她熬一两天,然后畏罪自杀,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