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拿什么保你的命?”穆远伸出一指,指着楼清扬。

“不是我的命,是我楼家全体上下的命。”楼清杨说得清楚。

“还有我!还有我……”包氏连忙表示存在,不过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下来,底气不足。

“草民虽然没见过大长公主,却听过她的名声和事迹,知道公主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那种人。”楼清杨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词汇,“之前还听说大长公主救了落水的苏小姐,不是草民要巴结穆大将军才这样说,公主真是少见的皇家女,心里装着别人的命。”

这话可就是十足诚恳了,毕竟在大江国,很多贵人把平民的命都当成无足轻重的刍狗。

但要论贵,大江国的女人没有贵过大长公主的了吧?

不过穆远却似乎不为此话而动,示意楼清杨继续说。

“穆大将军也清楚,这件缺德的事我们楼家是被利用了,而且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算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大约就是四人字:无妄之灾,包家更是池鱼之殃。但楼家,特别是草民,确有失察的过错。大长公主得知内情的话,定然会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66有话要说…………

明天仍然是双更,大家别忘记了。

另外,因为我更新不算多,所以不好意思求月票,但看书评区,还是有亲爱的们要给我。

无以为报,以文相许。

但看清楚啊,是文,不是身。哈哈^_^。

☆、135 条件

“可不,缺了大德了!”包氏在一边补足,声音还很大。

“你闭嘴!”穆远和楼清扬几乎同时呵斥。

包氏的脖子一缩再缩,恨不能蹲在地上,让别人看不见她算了。而她收话太快,噎住了气,不断想打嗝又必须死死忍着,于是身子就一直抽抽……

“穆大将军,请您原谅我们如此冒昧,实在是因为身份低微,见不到大长公主。唯有找到大将军,希望能递个话儿。”楼清扬开口,把穆远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穆远盯着眼前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男人,“你要说什么?”

“草民虽然不敢说能治愈天花之症,但十年前曾跟随家祖在惠州为朝廷效过力。”楼清扬慢慢的道,眼中一片冷凝,还有些许唏嘘和后怕。

显然,回忆起了那时候。

“十年前,惠州落了个焚城的结局。”穆远提醒他。

“是,疫症前期处理不当,最后疫情根本无法控制了。那样的惨剧和场景,草民至今不能忘怀。”楼清扬点头,“不过正因为如此,这几年我潜心钻研过此种病症,虽并无所得,却也积累了一些经验。当年,我跟随家祖试图治病,也曾见识过一些症状以及缓解的办法。相信,如果我能入府,定能助大长公主一臂之力。”

穆远的眼睛眯了起来。

听到现在,他才觉得有点意思,这两人的出现也才有点用处。

“还有,我已经集贵生堂最大的力量,把可能需要的药材筹措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大部分还在运往京城的路上。”楼清扬从穆远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见对方沉默,立即觉得大有希望,连忙补充道。

“另,草民对惠州的惨剧痛定思痛,闲暇时还整理过防治天花之疫的册子,上面注明要注意的事项,从卫生、用水,用食,隔离到遗弃物的处置,初忠者的筛查,都写了一些。虽说惠州比东京城小太多,人口也少太多,诸多事项恐怕不能对应得上。但我把此册献与大将军,希望能有用,更希望用不上。”说着伸手在后腰上摸摸,拿出一个竹筒,上前几步,双手递上。

穆远接过。

打开盖子看了看,见里面卷着一本厚厚的册子,纸色新新,还有淡淡的墨香发散。显然这是楼清扬多年心血纪录,为了献与他,不久前又重新誊抄了一份。

照理说,这次的疫症与楼家有关,与包家有关,因为他们牵着叶家。在此等情况下,他不能轻易相信这两个人。

但,平安需要助力。

万一疫症蔓延开,别说整个东京城,大长公主府的人手都不够。

而叶家虽然势大,毕竟不能一手遮天,也不能保住楼家两百多年的基业。楼清扬是个聪明人,不敢拿身家性命开玩笑。所以,他必不敢也不能陷害平安,更做不成奸细。

一脚踏两船,两边不到岸,这个道理是个人就懂,何况把楼家带到新高度的大掌柜?

还有药!

最重要的东西,目前平安最需要的东西!疫症不爆发自然是好,但若爆发了呢?所需药品不是一星半点,临时调用也来不及。

而他相信,楼清扬不敢夹带私货,要进城,可是要过他的眼。明刀明枪之下,想在他面前耍花样是不可能的。

再说,阿布还在府里,除了她身边那些了不起的暗卫,或者他再添几个人,完全可以护着她不受到伤害。顺便,再盯着楼清扬,让他动不了手脚。

衡量来衡量去,楼清扬自请入府这件事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坏处,于是穆远冷冷的说出两个字,“条件。”

楼清扬本来紧崩着情绪,闻言大松一口气,立即道,“没有条件,只有请求。”

会说话!

“我楼家,我贵生堂可为此事出钱出力出人,绝不含糊,哪怕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事后的名与利,分毫不取。借此,以弥补我们的过错。至于那个疏忽的掌柜,以及他的证词证供甚至相关证人,也交给穆大将军处置。只求此事平定之后,念着楼家及时补漏并止损,还请赦免楼家的罪责!”

聪明啊,出了事立即出手,果断处置,手段之利落有如壮士断腕,毫不拖泥带水,也不讨价还价,很是舍得下。

此人绝对是个人才,何况还有钱,何况还会医。

更何况他连后续都想到了,知道大长公主与叶家不能善罢甘休,干脆连梯子都递好了。

这诚意,十足十。

“这个我不能做主,会回报给大长公主。”穆远心里快速转着,点点头,“若是不幸,疫症爆发,朝廷那边怎么反应,皇上怎么处理,也需要大长公主转圜。所以,你,整个楼家的安危,就落在大长公主的身上。她不是不讲理的人,可也容不得人转坏心思,懂吗?”

“草民进得了公主府,这条命就是大长公主的。”楼清扬倒也干脆。

于是,穆远的目光就扫到包氏身上,尽管包氏拼命想缩成一小团。

“你呢?叶-夫-人?”最后三个字,说得好像往下掉冰碴子,杀气腾腾。

包氏吓了一抖,听到点名后,马上反射性的抬起头来,因惊恐过甚,说话倒利索了,“我我……奴家只求娘家不受牵连,因为包家确实毫不知情,也没沾过手。还求大将军保住我的贱命,休妻、和离、和叶家断绝来往,永为平民都没关系,只要能活着就行!实在不行,发配充军也认了,就是别打我,好歹路上使点银子,我还能好好生生的……”

她说得太直白了,楼清扬恨不能捂上眼睛装瞎子。

这个女人不是他表姐,他不认识!

其实他这表姐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只认吃喝玩乐,除此之外也就对娘家还有点心,别人都是不怎么在乎的,也是很容易就叛变妥协的,只要拿到她的痛处就行。

她的痛处就是她的命!

谁也不能挡着她过猪一样的无忧无虑的日子,就这样慢慢老死。不然,相公又如何,婆家又如何,照样一脚踢开,都不带犹豫的。

…………66有话要说…………

前两天,闲眉小姐姐打赏了两万起点币。

今天,phoennydj小姐姐又打赏的五万起点币。

66无以为报,多想说一句:我要为这两位小姐姐加更啊!

但最近真的很忙,明天就出差开会,睡眠时间都不够了。

那不如这样,先欠着,不过我得到六月中才能闲一些。

那时,必然补上。

先谢谢两位小姐姐,MUA!MAU!MUA!

☆、136 猪队友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临到大难各自飞。

对表姐而言,为了自己能漏网,把整片林子烧了也不关她的事!

之前,他是发现谷城县的贵生堂那边出了状况,试探性的进了叶府问了一问,吓唬了表姐一下,把后果说得严重些。结果,这一位当场就什么都说了。随后他考虑来投诚大长公主是最佳选择,也是惟一的选择,但需要给穆大将军投名状,她也毫不犹豫的把婆家给卖了。

另一边,穆远瞪视着眼前奇异的中年妇女,尽管身经百战,也一时有点转不过弯。

在他的认知里,女子出嫁从夫,像包氏这样不管婆家死活,只求把自己摘出来的……这样明白,这么干脆,也是少见。

“你有什么贡献?”他不禁好奇。

“那个病患!”包氏继续竹筒倒豆子式的说话,“提前说明,我知道他有恶疾,却不知道是可以染上很多人的。我是真不知道,我可以发誓。我一直以为,叶贵妃就是想害大长公主一个而已……”

穆远登时气得!

若不是定力还在,不想殴打女人,他差点一步冲上去,一把捏死这女人算了!

害一个人就是可以的吗?害一个人就是可以接受的?害人终究是损德之行,一个人和千万人只是数字问题,本质没有区别。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逻辑!

何况叶家针对的那个人是大长公主,他的平安!天下人他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但她在他心里是无可取代的!谁碰也不行!

楼清扬敏锐的感觉到了穆远的怒气,也听到穆远的指节捏得咔咔响,深知穆大将军想捏的是表姐的脖子,赶紧狠狠瞪了包氏一眼,直接把话拦过来,“草民的表姐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犯了大错。但草民与她说清利害,她立即就懂了。”

看到没?反正他之前就看到了,大长公主是大将军的逆鳞!惹了大将军,他或者还懒得计较,若是针对大长公主,将军大人能立即狂化。

他喘了口气,赶紧着补,“我表姐,呃,包氏能提供那个病患所经之路的细节,住过的地方以及所接触过人,这样对疫症的防控是有好处的。可安慰的是,叶家为了掩人耳目,做事隐秘,行走偏僻,一路上只怕没有牵连,就是东京城里人口稠密,不太可控……”

所以,封城是对的。穆远想,所幸把疫症关在东京城内了。

“这是所有细节,经手人,经过地,以及可能接触的人,都纪录得清清楚楚。”楼清扬又从包氏手中拿过几张纸,恭恭敬敬的双手交与穆远。

“楼大掌柜,你是个明白人。本将军觉得,你为楼家争取到了机会。当然,机会能不能成为事实,要看你的努力。”穆远站起来,“你现在就跟我走吧。至于叶夫人,好像也不是很糊涂。可惜实力不足,若想弥补……遇到什么事,尽快来报我吧。”

他这是在叶家安了根钉子。

钉子能用,自然用。不能用,就干脆丢弃。看这女人的样子,该不敢做假。虽然她的行为有些让人无法理解,但若真做假,他自然有办法分辨得了,也不怕谁在墓后伸手。

最重要的是:如果平安事后要扳倒叶家,包氏绝对是一招好棋。所以先放着她看看,也许将来只要威胁力够强,给她的利益够丰厚,她会毫不犹豫做证人的。

叶家,多年深耕,门生遍布。现在,更以为赵宸上位就能权倾天下。可惜,生的儿子女儿全是扯后腿,连这馊烂又毒辣的招数都用得出来。这说明,叶家气数已尽。

若用平安的说法来形容是什么来着?他仿佛听她说到过一次。

哦,对了,是猪队友!

原话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现在,他都有点可怜叶良辰那个老家伙了。

他这边心里想着某人,那边楼清扬弯身一礼,“谢穆大将军。”随后,跟着他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穆远忽然想起一件事,头也不回的反手向后一挥。

那一掌,掌风凌厉,宛如实质,准头十足,没有打到包氏,却拍到墙上。

包氏连惊叫都没来得及,事实上是连反应都还没有做出,就听到轰隆隆的一声响,紧接着就是哗啦啦,咔嚓嚓……

她身后,正房旁边有个漂亮的纳凉棚。棚子一边连着屋檐,另一边以两根粗粗的木柱支撑。掌风过后,就见那两根柱子忽然齐齐折断,就像被人拦腰斩断了那般。整个棚子也因为失去的支撑,毫无征兆地向下塌倒。

一时之间,尘土泥石乱飞,站在风口浪尖的包氏立即被灰尘淹没,看不到人。

楼清扬心头骇然。

他看明白了,之前穆大将军挥过一次刀。

当时并没有发生什么情况,只是吓了他一跳。却原来是砍中了木柱子。

难得的是那力道控制得如此之精妙,若无外力掌风,它就能还立在那儿,没人知道它已经折断。而当稍施外力,情况自然就不同了。

若这一刀落在他身上……

他下意识的摸摸脖子,知道自己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下回,便没有这么幸运了。

看来之前他说话对大长公主才略有半分不敬,穆大将军就动了真怒。如今再来这一手可不是为了耍帅,而是警告他,若他生了别的心思,楼家,他,都像这棚子,死定了!

咳咳……呃呃……

楼清扬心中翻腾,表面沉默的走出院子。身后,传来包氏咳嗽和打嗝的声音。

灰头土脸是什么感觉?包氏现在终于懂了。

而穆远出了门,先派人把楼清扬带回自己的地方,打算明天晚上再把他送入公主府。毕竟,他要先和平安商量一下。

随后,他去找了刘家旭,拿出楼清扬献上的册子,和刘指挥先商定个章程。

他虽然能打仗,他爹虽然能管兵,但在东京城,刘指挥才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幸好平安把刘指挥争取过来了,不然下面的事真的不好做。

☆、137 大义灭亲什么的

穆远知道很多眼线在盯着他,但他就是大摇大摆去了刘府。

到底,他在抓偷盗“遗诏”的江洋大盗呢不是吗?和刘指挥合作是必然的。

而只要他们双方联手,把东京城封成了铁筒,任对方再大的官位,再大的权利也不敢动。

这就是武力的重要性!

和平时期,文官治国。

可是乱中,武力就是起决定性作用的。

所以,上位者总是拉拢掌兵人,却又格外加以限制。在本朝,这种倾向更为明显。先帝倒是磊落,可是朝政制度已经形成,先帝还没来得及改变就去了。

从刘府出来,他本想去见见平安,把今晚发生的事告诉她。然而,考虑到两人必须在屋外相见,还要隔着很远说话。念及天这样晚了,异常寒冷,再冻坏平安怎么办?于是死忍着思念之意,回家写了封详细的信,派暗卫去送给阿布转交。

然后他还不能睡,连夜把与刘指挥商议的章程布置起来,直忙活到窗纸上浮现鱼肚白色。

“传饭。”他饿得前胸贴后背,于是伸了伸僵直的胳膊腿,扬声吩咐。

随即又埋手文书上,做最后的梳理,保证施行时不会出错。

很快,有人进了门,挟裹带着冬日清晨的寒气,以及食物难以掩饰的香气。可走到近前却把食盒粗暴的扔在书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大响。

“爹,您这是干什么?”没抬头,穆远就知道来者是谁。

且不说那脚步声,就冲这股子怒气就极好辨认。

“老子倒想问问你在干什么?”穆定之横眉立目的,和平时在朝堂上稳重温文,城府颇深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这模样,也只有他两个儿子才见得到。对外,他伪装得极好,从不露出分毫端倪。

“爹不是看见了?”穆远淡淡的。

可就是他这种不疾不徐,不远不近,不顺从却又不反抗的态度,气得穆定之完全无奈。

另一个就是滚刀肉,横不顺,竖也不顺,完全看心情。

“我看见你比当朝首辅还忙,大江朝堂的两院三司三衙加起来也没你忙。”穆定之冷哼一声,脸上带着淡淡的轻蔑,以及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妒忌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