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才稍稍恢复了神智。浑身湿腻腻的,像躺在泥浆里,难受得紧,身子却分毫都动弹不得。我慢慢睁开眼,顿觉头痛欲裂,正想伸手揉揉头,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地握住。

视线下移,只见有一人伏在床边睡着了,不是傅惟又是谁!

他眉心紧锁,眉宇间是掩盖不住的疲惫。长如羽扇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睡得并不安稳。宽大而温暖的手掌将我的手完全包围,似是担心我会随时消失。

我想叫他,胸腔里忽然升起强烈的痛痒之意,忍不住一阵猛咳,咳得头昏眼花,上气不接下气,怎么也停不下来。

他被我的咳声吵醒,惊喜道:“玉琼,你醒了?常叔,快去喊大夫!”

我竭力平复气息,哑着嗓子问道:“咳咳,阿惟,你怎么来了?”

他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如释重负地笑道:“太好了,终于退烧了。你呀,差点把我吓死。”

“我…怎么了吗?”记忆仍然停留在被劫的那天,我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连傅惟都惊动了?

傅惟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扶我起来,喂我喝下,温声道:“你感染了风寒,风邪入体,引发肺热,昏睡了整整五天。”

温水入喉,瞬间舒爽不少。我长长舒了口气,恍然生出劫后余生之感。

“那日常叔派人回京急报,说是你被人劫走,下落不明。我立即放下手头的公务,日夜兼程赶到这里,好在你平安无事。”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我舒服地依偎在他怀里,轻柔地抚摸我的头发,声音之中隐有几分愧疚,“玉面双狐作恶多端,已经伏法。这次是我疏忽了,让你无端受到伤害…”

“这件事完全是意外,怎么能怪你呢?咳咳,你这样贸贸然跑出来,若是让旁人知道你我的关系,会不会不妥?皇位更迭在即,眼下正是特殊时期,若是京城有什么异动怎么办?”

“生病了还是这么爱操心。”他气笑着弹了下我的额头,温言宽慰道:“放心吧,我早已部署妥当,如今京城内外尽是我的人马,谅其他人也翻不出什么花样。况且有杨夙和秦虎在,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原本打算过完年便来江南找你,现在只是提前几天罢了,不碍事的。”

我沉默不语,他虽说得笃定,可不知为何,我的心里还是隐约有几分不安。

常叔很快找来大夫,大夫仔细查看了我的情况,复号了好久的脉,才肯定地宣布我已脱离危险。他捋着山羊须,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恕老夫直言,尊夫人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是太好,气血不足,阳虚火衰,加之常年忧思深重,郁结于心,脏腑已有损伤。”

傅惟脸色乍变,沉声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简单的说,尊夫人今年芳龄二十,可五脏六腑却好像已有三十余岁。这种情况极其罕见,在下行医四十年也只见过一例。”

“那可有方法医治?”

“在下医术鄙陋,不知该如何医治。不过公子也不用太担心,此病并不危及性命,况且尊夫人还年轻,暂时不会有碍身体,平日里多加注意,悉心调理,相信可保三十年无虞。”

“三十年…”傅惟静默一瞬,温文道:“我明白,多谢大夫。”

常叔将大夫送走,傅惟坐回床边,轻握着我的手,微笑道:“玉琼,不要害怕,哪怕倾齐国之力,我也要将你医好。听说江南孟河医派有一位岳振先大夫,人称岳半仙,我带你去找他。再不行我们立刻启程回京,太医院那么多名医,一定有办法治好你。

“阿惟…”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笑道:“我不害怕,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算余生只有三十年,我也心满意足了。”

“不行,三十年太短,不够你我厮守,我要白头偕老,老到头发花白,牙齿掉光,连路都走不动了,我还要这样牵着你的手…”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笑容也有些僵硬,眸中依稀泛出黯淡不明的水色,“还是不行,这样也不够…这辈子都不够,我要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要生生世世…”

相识五年,他一直都是众人眼中温文尔雅、气度沉稳的晋王,一举一动无不悠然得体。偶尔薄嗔,偶尔欣喜,也都是收放自如,从未有过如此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时候。

恍然间,似有一只手伸进我的心窝里,狠狠地掐拧,痛得我几欲窒息。

我的外祖母五十岁不到便死于此病,她乃是岳振先的嫡传大弟子,医者尚且不自医,我又如何能奢望长命百岁。

他已经这样难受,我怎么忍心再告诉他这些。

我哽咽道:“好,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扔下你,我们一定可以白头偕老的。”

傅惟俯下身,用力抱了抱我,半晌,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道:“你刚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我吩咐厨房准备一些清粥小菜,你多少吃一点,吃完好喝药,嗯?”

我点头道好。

  第46章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4)

经过多日的卧床休养,我的病好得很快,除了咳嗽之症仍有些顽固之外,其他已无大碍。我想尽快启程渡江,可傅惟却显得十分紧张,说什么江面风疾寒重,容易导致病情反复,一定要等我身体大好后才能动身。

平日里他对我算得上是百般迁就,只要是我提出的要求,他总是尽量满足。然,自从那日大夫说我脏腑损伤之后,他便变得很有原则,但凡事关我的健康问题,统统没有商量的余地。

比如现在…

他将一碗黑黢黢的糊状物端到我面前,温声道:“玉琼,这是刚熬好的川贝枇杷膏,对你的咳症很有好处,你趁热吃了。”

我愁眉苦脸道:“阿惟,这几天我平均每天要喝三碗药,吃五颗药丸,熏两次药雾,整个人都快变成药罐子了…咳咳,现在又多了一碗药膏,看起来好苦的样子,不吃不行吗?咳咳,反正我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你看你,咳得这么厉害还说自己好了?”他半是嗔怪半是心疼道:“我知道你怕苦,每天喝药遭了不少罪,所以我特意吩咐大夫,在熬制药膏时加进一些蜂蜜和冰糖,味道改善了许多,你尝尝看。”

我把脸蒙在被子里,闷声道:“可是我现在不想吃,你先放着吧,我待会儿再吃。”

说完这句话,外头忽然没了动静,我屏息侧耳,半晌仍听不到任何动静,心里不禁忐忑起来——难道傅惟生气了?

我小心翼翼地拉下被子,露出一只眼睛偷瞄。

咦,怎么没人了,他该不会走了吧?

我探出脑袋唤他:“阿惟…唔!”嘴唇覆上了温润的热度,细腻温柔地摩挲起来,辗转反侧。

似有一把火从耳根一直烧到脸颊,我的大脑登时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任由他摆布。视线撞进他眼中,灼热迫人的眸光在一瞬间融化了我的心。

他托着我的后脑,灵巧的舌头撬开我的牙关,却并不着急进入,而是将药膏缓缓地注进我嘴里,那味道既苦涩又甘甜,带着独属于他的清新气息,从我的口中肆虐开去,直至席卷过我每一寸肌肤、每一种感官。

最后一口药喝完时,他的舌尖终于柔缓地滑入我的口腔,慢慢地挑拨我的舌头,轻吮着我口中的汁液,火热的呢喃在唇齿之间化开:“这样很好,你一半我一半,不论是苦还是甜,我都跟你一起品尝…”

许久之后,他似有些不舍地离开我,唇畔扬起一抹笑,又落下了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道:“是不是以后都要我像这样喂你,你才肯乖乖喝药?”

我捂着发烫的脸,嘴上说:“你真是大坏蛋!”心里想的却是,如果你愿意我当然不介意哈哈!

他凑近我耳边,轻笑道:“现在才发现我坏,太晚了,你这辈子都赔给我了。”

湿热的气息若春风吹拂,激起阵阵酥麻,我笑着捶打他的胸膛,道:“什么这辈子,谁说要嫁给你了吗?”

傅惟捉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吻,认真道:“不管嫁不嫁,你早已是我心中唯一认定的妻子。什么后宫粉黛,什么三千佳丽,我统统不在乎,只要有你就足够了。我傅惟对天起誓,这辈子只会对你一个人坏。”

我万分动容,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他,内心被幸福和甜蜜填满。

无论今后的路将有多少崎岖坎坷,无论未来还有几多风雨波折,此刻,我与他还能这样简单地相拥,没有江山社稷,没有皇权霸业,彼此的眼中只有对方,哪怕只有刹那,于我而言,也是永恒。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此生有他,无怨,不悔。

正月未过,立春已至。

北风渐渐止息,东风如期归来。春江水暖,百草回芽。院中迎春盛放,庭树飞花。

鉴于我最近喝药表现良好,咳症渐渐好转,加之我撒娇卖萌、耍赖打滚的百般央求之下,傅惟终于同意带我去后院看迎春花。

在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勉强穿上第三件棉袄后,他又给我戴上帽子、手套和围巾,裹得严严实实不说,还非要在外面再罩上一件大氅才让我出门。

我揽镜自照,毫无意外地发现自己体态臃肿如球,不禁有些惆怅,道:“阿惟,现在天气慢慢开始回暖,我穿这么多会不会太夸张了。”

“不会。”傅惟斩钉截铁道:“你的病刚好,大夫反复交代,千万不可再吹风受冷,穿这么多是应该的。”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冷叫做傅惟觉得我冷…

我艰难地甩甩胳膊,扭扭腰,“可是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球…”

他替我整理好衣襟,亲了亲我的脸颊,微笑道:“的确像个球,不过是个可爱的球。”

我在他的色诱下立马缴械投降,嘿嘿笑道:“那好吧…”

作为一个球,下楼梯不免有些费劲,我僵着身子左摇右摆,感觉连弯一下膝盖都是那么困难。好在有傅惟搀扶着,温言提醒道:“小心,慢点。”

走到拐弯处时,恰巧撞上迎面而来的人。那人身形一顿,眸光微微闪动,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勾了勾薄唇,作揖道:“晋王,戚大人。”

傅惟尔雅道:“元公子从何处归来?”

元君意扬起手中的酒坛,笑道:“在下与李先生相约对弈对饮,方才去对面酒铺打了一壶上好的杜康酒。”稍顿,他的视线在我和傅惟之间来回打了几个圈,最后停留在我身上,“戚大人身体好些吗?”

我正打算开口,傅惟却抢先替我答道:“有劳元公子挂心,玉琼已然痊愈。她说整天关在房里闷得慌,我带她去后院透透气。”说话时,他加重臂上力道,将我紧紧揽在怀里。

元君意看了一眼傅惟的手,点头道:“如此也好。不过春寒依旧料峭,外面风大,戚大人千万保重身体。”

傅惟道:“多谢。”

元君意侧身让路,垂眸道:“二位请。”

直到我们下了楼,他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楼梯拐角处,好似石化了一般,眼底碎影斑驳。

傅惟回头望他一眼,似真似假道:“看来他很喜欢你。”

心下猛地一跳,我忽然想起,他来江州这么久,好像从未问起为何元君意会与我同行这件事,再加上从前宫里那些怪力乱神的流言,说我和元君意暗通曲款、过从甚密什么的…

我偷偷地瞥了傅惟一眼,见他依然面色清淡,不知有没有动怒,不禁有些心虚,“哪有!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吗?据我对元君意的了解,他应当不是一个隐忍的人。”

谎言被他揭穿,我噎了噎,扯着他的衣袖,小心地问:“阿惟,你生气了?”

“怎么会?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这么美这么好,有人喜欢也不足为奇。”他拍了拍我的脑袋,意味深长道:“元君意眼光不错,他跟我一样慧眼识明珠,我应当高兴才是。”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格外缓慢,并不像是高兴的样子,我的心里登时飕过一阵小冷风,立刻拍胸脯保证:“就算他喜欢我,可…可我对他没有半点意思,你放心!是他说他祖父元曦容从前游历江南是,曾落下一些重要的东西在京口,非要搭我的顺风车去拿。李先生又说一路上很无聊,有元君意在,可以陪他下棋对饮打发时间,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地让他…”

“我知道,我相信你。”傅惟剑眉轻挑,笑睨我一眼,道:“玉琼,你是我的,不论是谁都休想将你抢走。”

后院迎春花开得正好,点点黄蕊鲜嫩欲滴。墙角的几株腊梅尚未凋谢,仍然妖娆吐香。我四处溜达了几圈,又活动了一番筋骨,整个人感到神清气爽,病气一扫而空。

假山旁有一处凉亭,凉亭的三面垂挂着竹帘,遮去寒风。傅惟端坐亭中,焚香煮茶。不一会儿的功夫,壶中的水便开了。他冲了一泡祁门红茶,向我招手道:“玉琼累不累?过来喝口茶。”

我依言坐下,端起茶盅小嘬一口,茶香浓醇,回甘无穷,不由赞道:“阿惟,你的冲茶技艺越发精进了。不当王爷,当个茶艺师也不错。”

他抿唇淡笑,叹道:“奈何此生生在帝王家,想清闲也清闲不得。”

我正欲说话,常叔忽然来报,说是高天元、高轩和李嘉悦在外求见。

我惊讶道:“高天元怎么来了?”

傅惟解释道:“高天元听说高轩被人劫持,亲自带人来接他回江南。其实他几日前就到了,还多次提出要当面酬谢你,不过当时你病情尚未稳定,我没有答应。”

我喜道:“看来我的心愿已然达成一半了。常叔,让他们进来吧。”

未几,只见高轩、李嘉悦与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他们身后跟着一溜家丁模样的人。

中年男子一撩衣袍拜下,朗声道:“草民高天元拜见晋王殿下、戚大人。”高轩和李嘉悦也齐齐行礼。

傅惟温声道:“三位不必多礼,请坐下喝茶。”

三人依言入座。

高天元道:“久闻齐国第一女傅才高八斗、貌美如花,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我作谦虚状道:“高老板谬赞了,本官迁任建康总管,早已不是太子少傅,此次南下江南,正是走马上任。”

“高某知悉,高某已命人备船,大人若不嫌弃,不妨与高某一同渡江。”

“这…”我看向傅惟,他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高老板了。”

“王爷太客气了。前几日小犬身陷险境,多得戚大人出手相救,后又请名医精心医治,如此大恩大德,高某没齿难忘,轩儿,还不叩谢大人救命之恩!”

高轩跪下磕了个头,“多谢戚大人!”

“高公子快请起。”我虚扶高轩一把,笑道:“本官与高公子同处陷阱,理应互相扶持。其实这次的事李公子也有功劳,若非他武艺高强,拖住劫匪,只怕本官也要没命。不知二位公子伤势如何?”

李嘉悦道:“托大人洪福,已然痊愈。在下打算明日启程回陇西,特来向大人与王爷辞行。”说着,他略一抬手,一名家丁奉上三枚锦盒,“家父命人送来三枝万年沙参,对阴虚肺热之症极有疗效,请大人笑纳!”

他刚说完,高天元也不甘落后地命人奉上宝盒,道:“高某也准备了三斤极品高原虫草作为谢礼,请大人笑纳!”

我说:“二位的美意本官心领,只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官不敢图报。”

高天元微微一愣,沉吟道:“既然如此,高某也不强人所难。大人到建康后,若有用得到高某的地方,尽管开口,高某一定万死莫辞。”

李嘉悦则笑道:“戚大人高风亮节,在下既惭愧又佩服。大人虽不图报,在下却也知恩,今日欠你一命,日后定当报答!”

待他们走后,傅惟伸手将我搂住,笑道:“玉琼,你这如意算盘打得不错。”

“小小心思,哪能瞒得过晋王殿下的慧眼。”我靠在他肩头,一面啃茶点一面说:“倘若今天我接受他们的重礼,则此事便到此为止,岂非白白浪费良机。我就是要他们欠我人情,这样日后才有下文。”

他轻点了下我的鼻子,“嗯,越来越聪明了。”

我笑嘻嘻道:“好说好说,都是王爷教得好。”

“是吗?”他凑过来,附在我耳边吹气,笑意盈盈道:“那,要不要我教你一些别的?”他特意加重最后两个字,声音低沉沙哑,若带几许暧昧的意味。

我顿觉酥痒难当,从耳后到脖子起了一路鸡皮疙瘩,嬉笑着闪躲,不想却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没有半分逃离的余地,只好任由他摆布…

  第47章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5)

三日后,我们乘坐高家的船渡江南下。船在建康靠岸,刘恩率轻骑在城外迎接。

建康依旧繁华热闹,才子佳人往来不绝,丝毫不见亡国的破败之相。高天元热情地介绍南朝的风土人情,我自动开启吴语模式,他顿时啧啧称奇,“没想到戚大人竟会说一口流利的南朝官话,果然博闻强识,令人钦佩!”

我笑道:“岂止是本官,晋王殿下也会说吴语,而且说得比本官还要好呢。”

傅惟温文道:“如今南北一统,天下合为一家,还分什么南朝官话、北朝官话?本王奉旨平宋,是第一个踏上江南地界的人,早已将这里视为第二故乡,又岂能不会家乡话?”一席话用吴侬软语娓娓道来,听起来分外情真意切。

高天元感动道:“有王爷和戚大人坐镇江南,真乃百姓之福!”

“本王一直对南朝文化十分仰慕,自问饱读南朝诗书,此番南下,很想结交一些大儒雅士,一起谈诗论道,不知高老板可否为本王引荐?”

“这…”高天元面露难色,瞥了瞥一旁的刘恩,道:“实不相瞒,自南朝归顺以来,北齐派来的一些官员多以严刑峻法为治,凌辱南人。如今江南怨声载道,尤其是那些门阀大儒,一向自恃甚高,负气凌傲,恐怕不会肯见王爷和大人。”

“本王明白,本王既然将南朝视作故土,那所有南朝人便都是本王的故人,本王定会以礼相待。”说罢,傅惟转身向高天元作了一揖,恭敬道:“延请之事,还望高老板多多费心。”

高天元受宠若惊,忙称不敢当,思量一瞬,拍着胸脯保证道:“好!既然王爷盛情相托,高某定当尽力,请王爷和大人静候佳音!”

傅惟抿了抿唇,与我相视一笑,“多谢。”

入夜,寒风依旧,明月高悬中天。月光如水,洒落空庭。

书房内,刘恩与副将们一一陈述最近的平乱情况。傅惟端坐案前,一边喝茶,一边翻阅公文。几人汇报完之后,便起身告退。

我替他换上一壶热茶,顺便扫了几眼案上的公文。傅惟将我拉到身前,让我舒服地坐在他腿上,道:“药喝了吗?”

我无奈地笑道:“早喝过啦。”

“今天舟车劳顿,奔波整日,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怎么不早些休息?”

我攀上他的肩,开玩笑道:“王爷还在为民忧心,下官身为父母官,又岂敢先睡?”

他虚揽着我,大掌在我的腰间来回游走,轻笑道:“如此说来,你是想等本王一起睡?”

面上发烫,我佯怒推了他一把,赧然笑道:“我跟你说正经的!现在江南各地叛乱迭起,你打算怎么办?”

他呷了口茶,悠悠然道:“四个字:剿抚并重,攻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