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爱上了的她由别的男人生孩子……柳扶苏绝望的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门窗紧闭的承香苑。

  那里,曾经是对他永远敞开的,可如今,他却没有任何资格和脸面再进去了。

  低低的抽泣,一双小手小心翼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柳扶苏抬眸,对上明堂担心的小脸,勉强自己微笑,柳扶苏抬臂握住明堂的手,努力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

  他必须坚持下去,柳家还要靠他,明堂还这么小,人生,还远远不止如此……

  “柳公子。”

  一个好听而温和的声音响起,柳扶苏循声望去,一身兰色宫装的楚衍款款走来,天香国色、端庄高贵,温暖的阳光在他周身洒下一层蜜色,举手投足间,尽是亲王王君应有的雍容贵气。

  “柳公子应该还记得本宫吧?”楚衍放轻声音,笑容真诚,只不过柳扶苏看得见他眼底的黯然和落寞。

  是啊,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还要对着夺走挚爱的男人笑,这要事换做是他,是铁定做不出来的。这就是高贵出身的皇子和贫贱出身的草民的区别。

  低下头,柳扶苏抹了抹眼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王君风姿卓绝,叫人过目难忘。”

  楚衍淡淡一笑,也不反驳。他屏退身后的侍卫,只留下贴身小侍。柳扶苏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从小戏文的耳濡目染,加上如今深感皇家之中的勾心斗角,这都让他不得不小心,下意识的搂紧身边的明堂。

  楚衍只是看了一眼,也不点破,依旧带着笑。他示意小侍拿出了一个明黄色龙凤呈祥暗纹锦袋,而后缓缓蹲下,带着喜爱的神色摸了摸明堂的头,明堂懵懵懂懂的看着楚衍,也没闪躲,因为他从内心里觉得这个好看的哥哥不会伤害他。

  楚衍宠溺的看着明堂,他想,或许不久之后,他也会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虽然不是她心甘情愿给的,但是他也满足了,至少,若是以后没有了她,他还可以守着他们的孩子活下去,不必每日生活在思念和情感的折磨中。

  “这是一千两银子,本宫听说你要走了,你住下的这段时间王爷下了旨,不允本宫过来打搅你,所以本宫也没有过来看看你,这一点未尽主人本分,实在愧疚。”楚衍说这话时脸色一点变化都没有,柳扶苏莫名的有一种感觉,他觉得,楚衍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

  习惯了东方醉的漠然和不闻不问?柳扶苏咬着唇,对楚衍摇了摇头,没言语。

  “明堂这孩子本宫虽然第一次见着,但甚是喜爱,许是缘分吧,这银子,便给做明堂的见面礼,以后若是还有再见的机会……明堂便叫本宫一生干爹好了。”如果直接把这钱给柳扶苏,柳扶苏是定然不会接受,但楚衍何其聪明,攻心之术帝王之道身为皇子的他怎会不懂?

  明堂明堂明堂,这是一步好棋,柳扶苏可以不顾自己,但不能不顾明堂,明堂还那么小,不管是衣食住行,哪一件不需要钱?可是,柳扶苏哪里还有钱。

  只是,他要以什么身份拿楚衍的钱?楚衍的一句“干爹”就完全化解了他的尴尬,既然是干儿子,那就可以名正言顺了,柳扶苏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只得感激的对楚衍笑笑,颤着手接过锦袋,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桀骜的时候,东方醉的话摆在那里,但是他却不愿动用她的一分一里。

  但楚衍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若是推拒,倒显得他拿乔了,他需要这笔钱,他只能收下。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一直想写一个悲情男配~所以楚衍的结局应该不会太好~嗷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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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game over ...

  “明堂,来,叫干爹。”柳扶苏哑着嗓子拍了拍身边的明堂,明堂眨眨眼看着他,又看看楚衍,然后撅嘴。

  “王君哥哥长得这么好看,哪里有爹那么老?”

  楚衍忍不住笑了,柳扶苏尴尬的对他连连道歉:“王君恕罪,明堂出身贫贱,父母早逝,没受过礼教……”

  楚衍淡淡的摇了摇头,直起身子,忽然脑子一黑,险些晕倒,还好身边的小侍眼明手快的扶助了他。

  “王君没事吧?”柳扶苏赶忙上前询问。

  楚衍揉了揉额头,脸色有些苍白,稍稍停顿了一会,睁开眼时似乎好了许多,他笑着说:“没事没事,老毛病了,身子不好,一到夏季就容易中暑。”

  柳扶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楚衍身边的小侍从怀里拿出一椭圆形的小盒子,十分精致,是透明的,里面是浅绿色的药膏。

  “王君,这是王爷从燕京回来时给您带的,听青护卫说啊,这物件儿叫风油精,是西洋人的玩意儿,摸这么一点点在耳侧就可以缓解头疼脑热的,您要不要试试?”

  小侍的一番话让柳扶苏心里酸了个遍,东方醉办事果然周到,若是他真的和她在一起,她真的能放开身份地位,放开锦衣玉食吗?天下间有哪个女人能做得到呢?

  看着楚衍本来苍白的脸上因为听到小侍的话而微微泛起暖色,柳扶苏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比自己还要可怜。

  虽然他这一辈子可能都不能和东方醉在一起,即便在一起了估计中间也要隔着许多的人和事,可是,他却名副其实的和她相爱过。而眼前这个人,纵然风华绝代,国色天香,还不是沦落到从一些最基本的礼节关照里寻求安慰。

  爱这个东西,有人哭有人笑,真正有人得到的,幸福在一起的,又有几个?为数太少太少了,根本不值一提。

  “让柳公子笑话了,本宫就不打扰你了。柳公子以后若是有什么需求和难处,便拿着这块玉佩到各地镇上的不夜楼找掌柜的,他们自会尽所能为公子筹划。”楚衍说话间递过一块晶莹剔透的正方形镂空雕花玉佩给柳扶苏,柳扶苏愣愣的看着,也不接,只是有点茫然的盯着玉佩中央那个龙飞凤舞的花体字——醉。

  东方醉待柳扶苏一往情深,从不遮掩逃避,柳扶苏待东方醉却朦朦胧胧,一直畏首畏尾。其实,只不过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他想,她应该痛恨他的。痛恨他对她感情的利用和不负责,痛恨他践踏了她的一片真心……

  若不是他,她何必去管这些闲事?若不是他,她哪里会有那份闲心注意这些平民百姓朝廷百官的琐事?

  以她的身份、地位,本该随心所欲毫无顾忌的索取爱,可她并没有。她用了最平静的方式,她选择了放纵他,尊重他。可是她也许不明白,选择了放纵,那就意味着不再拥有真爱,选择了尊重,就不该期望回馈。

  一个人怕孤独,两个人怕辜负……柳扶苏垂下眸,闪开视线望着地面。他曾经觉得即使不被爱,深爱一个人也会很幸福,他那时觉得,在感情中“施比受好”。可是想起东方醉寂寥清减的背影,他却不觉得是这样了。

  爱别人的时候,不能忘了爱自己。自己都不爱,怎么相爱?但愿她……能明白……

  楚衍必然是看得出柳扶苏在想什么,眼中忍不住泛起怜惜和黯然,苦涩一笑,楚衍将玉佩强硬塞进柳扶苏手里,轻声说:“你也应该明白本宫的意思,不要拒绝,即便用不着也拿着,就算……就算是让她可以放心吧。”

  柳扶苏吸了吸鼻子,抬眸看着楚衍:“我……我……”

  楚衍摇了摇头,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本宫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情之一字,熏神染骨,误尽苍生。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本宫走了,柳公子多保重,为明堂,为你自己,也算是为……我吧。”

  柳扶苏抬头看着楚衍苦涩的笑容,他自然知道楚衍口中的“我”是指的谁,除了感激、感动和内疚,他能给东方醉什么?他还能有什么可以给她?他早已非处子,身子肮脏,连最基本的以身相许都没资格,他还能如何?

  他当着萧湘的面做出的选择,他要如何面对?难道,他要进燕王府做她的侍君?恐怕即便他肯,她也是不愿的。他想过要隐瞒在扬州的那些事,可是要如何隐瞒?她怕是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东方醉不是那种会做没把握之事的人,她既然有意与他,必然会查他的过去,既然她查了,那必然能查到所有,他完全不怀疑她有这个能力。

  他其实并未曾多在意过是否还是干净的身子,可是如今他却有些惶恐和不安,即便他肯留下,肯与别人分享她,可他又将她置于何地?若是被人知道了,她的脸面要往哪搁?

  他看着自己伤她,一次比一次深,一次比一次狠,她都只是沉默和忍让,这对于东方醉这样尊贵的人来说,太难了。她怕是,已经倦了,死心了把。他觉得自己很悲哀,爱是不需要这样挽留的,真正爱对了,她就不用那么卑微。

  他,不是她的那个良人,不能阻碍她,因为,没有人能永远提供一份爱来给你挥霍,一次又一次的伤害,爱人会逃开的,爱情是需要用心经营的,不管如何,他相信他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的杀伤力。

  他能怎么办?跑过去对她说“东方醉,我们从头来过”?他想走就走,想回去就回去?命运不是菜园的大门,他想开就开,他想关就关,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好……”良久,柳扶苏低低应下,“若这是她想要的,我会尽力。”

  楚衍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是他最爱的女人心里面的人,看着他们两个如出一辙的痛不欲生,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多可笑,他还真是个贤夫良父的典范……

  转身,楚衍携侍卫离开,他眼神悠远,心想,若他也要用一句话来表达如今自己对东方醉的心态的话,那便是……

  ——但愿今生,从未邂逅。

  

作者有话要说:办公室在矫正到底是“唯一”还是“惟一”。得到的结论是这个词现在被统一写作“唯一”。这恰到好处地证明了一点:心里怎么想惟一都是扯蛋,嘴上说你是唯一才是真的。妈的,老子算明白了,君子动口不动心。

另外:《你知道我在等你吗》,《霸王,再爱我一次》,《读者的罢工生活》,《我的小说你做主》,《不能没有你》,呼吁霸王现身,求霸王临幸与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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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神马都是浮云! ...

  东方醉坐在床畔,她垂着头,眼波流转相当快速,手下动作更是飞扬翻转,仔细看看,原来她是在欣赏占了满满半张床的镇纸,各式各种,花样百出。

  秦殇端着个白玉龙口杯立在窗边,双眼恶狠狠的瞪着只顾玩完全无视他的东方醉,那价值不菲的玉杯都快要被他的手劲给捏碎了。

  东方醉轻不可见的微颌黛眉,偏头,缓缓道:“师父,那是九龙公道杯。”她的声音抑扬顿挫,带着一种收束,有一股袖口华章的锦绣味道。

  闻言,秦殇条件反射的放松了手劲,可是见东方醉舒了口气又转过头去玩镇纸,秦殇怒气横生,报复似的抄起案几上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杯子就往地上摔,速度之快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东方醉一惊,飞身掠去险些接住,微喘了口气,东方醉庆幸道:“还好我身手敏捷……”说到这一顿,抬起头,无奈的看向秦殇,“师父,你若再这么暴力下去,我看你倒不如直接嫁给我算了,哪里还有人敢娶你?”

  秦殇挑眉望着东方醉,瞧见她小心翼翼甚是心疼的将那九龙公道杯之一擦拭半天才放回案上,忍不住哼了一声,“那又有何不可,反正我也没想过要嫁人,再者说我这般年岁的男人怕是都该做爷爷了,嫁人!?哼,你故意戏耍为师乎?”

  东方醉背对着秦殇打理着那一套杯子,这是她唯一喜爱的风雅玩物。她素来独尊武道,对那些酸腐文人的所作所为从不屑一顾,只是自从她在藏宝阁见了这套九龙杯,就仿若情窦初开一样,那份迷恋甚至超过了对天子剑的痴爱。

  若有所思的抿唇摇头,东方醉眼眯起,似乎,对于柳扶苏也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心动呢。他有什么好的?还真是看不出来的,其实真的没什么好的。感情这东西无非就是那么回事,不一定是最好的,却是最顺眼的,他卑微他贫贱,她不必对着他做戏不必担心有人把权,所以那一眼,看见了,就是他了。

  没道理,也解释不通,想也白想,不若不想。

  “你究竟要不要喝药?”秦殇的怒吼惊得东方醉身子抖了一下,秦殇呆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那架势,哪里有织锦公子该有的大家贵气和姿态?

  东方醉苦笑着捂住胸口,一副不能承受的样子,“怎么跟我年轻时一样幼稚。”

  秦殇凤眸瞬间眯起,一种叫做危险意识的东西渐渐在东方醉意识里散播开来,悻悻的左顾右盼,东方醉缓慢挪动脚步抱着本该三个却被秦殇夺走一个的九龙公道杯闪到一边去,寻求心理上的安慰。

  “喝药!”秦殇似乎不想闹了,皱着眉将杯子递了过去。

  东方醉一呆,垂眼看了一下,然后抬起来望着秦殇,眼神相当飘渺,“师父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秦殇抿唇不语,似乎不愿回答,眉头深锁,仿佛在不满抗议。

  东方醉倒是不甚在意,神色悠远的望向别处,自顾自道:“其实我在想就这么死了算了,何必再去浪费良药,拖累其他人。”

  说完话,东方醉还自我赞赏的略一颌首,抱着九龙公道杯走到床畔坐下,继续玩镇纸,她从众多样式里挑出一块蓝釉琉璃彩月牙形的,拿起放大镜,颇有兴致的认真鉴赏起来。

  秦殇安静的看了一会儿,忽然,毫无预兆的,一阵冷风袭来,东方醉浑身一动,艰难的躲过秦殇用了十成功力的袭击。

  “我看你去一趟西蒙回来更暴力了,真是疯了……”东方醉白了脸,倒不是因为害怕和什么的,只是体力不支罢了。

  秦殇却是笑了,绝美的盈眸里带起点点邪气,“我一生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如今你只有想死这一丁点愿望,为师若不成全你,岂不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东方醉眼角猛的抽了一下,没言语,怏怏的抚了抚鼻尖,转身灰溜溜的回到床畔,双坏护住九龙公道杯,扁着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殇可不管她那点小情绪,对于他来说神马东西都是浮云!是浮云!

  “给。”杯子这是第几次递过来东方醉不记得了,只是神色为难的看向秦殇,希望可以用楚楚可怜的眼神打动他,怎奈秦殇从小看着她长大,又当爹又当妈的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貌似拉扯人家的是小侍的说,秦某人你只不过是教的人家武功罢了),根本不上她这个当。

  “你且说你是喝……”秦殇眸间戾气一闪,“还是不喝?……若不喝,为师不介意让人去查查柳扶苏如今住在何处,身边还有谁,哪里风水好,买块墓地送给他,如今这世道可乱哪,说不准哪天谁一不小心经过他那里就把他给杀了,为师要提前替你打点好。”

  东方醉呵呵笑了一声,好不尴尬,“你威胁我……”

  “对。”秦殇傲然道,“这就是威胁。”接着,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商业化笑容--如何?

  东方醉怅然若失的摇了摇头,抬手接过那杯红褐色的汤药,捏着鼻子灌了下去,喝完之后,嘴里忽然一甜,睁开因苦涩而紧闭的眸子,正好看到一只白花花的小手退回去,她的嘴里多了颗葡萄。

  “多谢。”含含糊糊的吞了葡萄,连葡萄皮都没吐,东方醉就跟上了发条似的,低头继续摆弄那些镇纸。

  秦殇怒了,“你就不问问我给你喝的是什么?!”他回来到现在她不但连句关心都没有,还将他无视的彻彻底底,不管他是嚎叫还是温声,人家都是坐定如松,她什么时候这么有禅意了?打坐这么厉害,不如去出家好了。

  “毒药么。”东方醉头也不抬,手里动作不停,“吃了肠穿肚烂七窍流血立刻升天?”

  秦殇一个巴掌拍在她脑袋上,东方醉束发的黑冠咔一下掉了下来,满头青丝垂下,带着一种温润儒雅的蕴藉之味,嘴角似笑非笑,她也没多留意,只是从腰间抽了一条杏黄色的带子随便一系,黑亮顺滑直到腰际的长发泛着一股清幽之香。

  东方醉的生活本就不似表面上那般奢靡,她崇尚简单实用,去除奢华和不必要的物件,处事讲究精简干净,稍微有那么一点洁癖的味道,像外科医生用手术刀杀人,干净利落,一刀致命。(上帝视角告诉我们不要纠结为什么古文会有这个比喻,请无视我。)

  通常,太爱整洁,太爱清理杂物的人必是寡情无情之人。某种意义上,东方醉也许是的。对于不相干的人,说她无情都太轻了。而对于她认定了的人,就算被人说成一文不值她也无所谓,她性子刚烈,爱很极端,可也是性情所致,在所难免。

  所以啊,作者就是想告诉各位大人,别看表面上不管是东方醉这个皇女呢还是如今的燕王府,都华丽丽的堪比皇城第一宠,可实际上,东方醉很少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做什么私事,若非关系朝廷,她鲜少外出,甚至连回京都极少。

  只是没想到的是,就这么一次普通的回京“省亲”,就给她“省”来了个劫难。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秦殇来说神马东西都是浮云!是浮云!包括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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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出人命了 ...

  “那是我在西蒙女帝寝宫的迷失里找到的,我不认识西蒙字,但是应该不是坏东西。”秦殇邪邪的笑起来,带着点看好戏似的表情望着东方醉。

  果然,东方醉身子一僵,脸色难看的好像方才喝下去的是掺了牛奶的三聚氰胺一样,“……你就不怕真的是毒药?”

  “你不是想死么?”秦殇反问。

  东方醉无语。

  是了,口口声声说想死,其实有几个人真的想死呢?可是,死容易啊,但活着太难了。

  抚额,东方醉趴上了床,整个人陷进被子里。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你真以为我那么蠢么?是毒药的话我会让你喝?!”秦殇是个名副其实的悍夫,只见已过不惑的秦大叔做茶壶状,横眉立目的瞪着床上的背影,指指点点,喋喋不休,“我这辈子算是栽在你个小兔崽子手里了,不识好歹的东西,老子给你拿的可是西蒙那个龟孙女的救命仙丹,不要说是你身上的蛊王,便是死人吃了,也得给老子从棺材里蹦出来再活个十来年!”

  东方醉猛地回身,脸上不再是敷衍和虚假的微笑,而是名副其实的不可置信,还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的激动兴奋。

  秦殇得意洋洋的从腰间拔出一把琉璃镂花铜镜,动作优雅风情万种的补妆,“莫要用那种吃了人家的眼神看着,为师知道自己长得实在太漂亮了,但是你死了那条心吧,我始终也是你的师父,我们是不可能的,这有违……”

  “青,送秦公子回彩云轩!”东方醉高喝一声,青应声而出,表情阴郁,却不语不动。

  秦殇本来还着急东方醉这人过河拆桥呢,可一见青不动弹,顿时大喜,“你看,你看看,你都成引起公愤了,哈,我突然觉得,嫁到燕王府也没啥不好的,怎么,你要娶我吗?我想想,你先送十几二十几箱金银珠宝到彩云轩,我考虑个百八十年,必然会给你个答案的……”

  “喝茶!”

  秦殇闭嘴了,因为东方醉的茶杯扣在了他嘴上,百般不愿的秦殇嗓子一哼,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去一边酸溜溜的喝茶了,根本就没有一个做长辈的样子。

  东方醉尴尬的对青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青道,“无妨,属下习惯了。”

  东方醉叹道,“难为你了。”

  “……确是挺难的。”青汗颜,但很快转移话题,“属下有事禀报。”

  东方醉止住秦殇又要开始的唠叨,赶忙问,“何事快说。”

  “赫连贞遇刺,命丧东宫。”

  青的声音落下,房间内一片沉默,静得连呼吸声都显得太大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呼唤,是赤。

  “禀王爷,皇上派人传王爷即可进宫。”

  东方醉袖中的手渐渐握起拳头,她听着青在耳边继续的汇报:“赫连贞是一剑毙命,被发现时刚咽气不久,凶手当场被抓,是那日从赫连贞手下救回来的少年。经属下查探,发现那少年竟是武艺不凡,而且并非大周人士,具体是哪里的却查不到,他在赫连贞进京的前一个月才刚到这里,有人曾见他在新科状元水风轻府上出现过。王爷,属下另外还查到,水风轻府上西席萧湘曾多次跟踪王爷和水公子,并且,那西席乃是男扮女装,也非周国人士,据悉,那萧湘似乎来自西蒙,并且与赫连贞来往十分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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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醉踏入皇城,她双手交叉掩在袖口里,走起路来无声无息,让人忍不住联想到猫--警惕性极高的猫科动物。她习惯于这样走路,时而踌躇徘徊、时而匆匆而行、时而辗转沉思、时而闲庭信步。

  就如同现在,她微微低着头,双肩内扣,但上身却挺得笔直,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思考问题。这种姿势将她内敛阴郁的性格恰到好处的展现出来,她不喜张扬,异常低调,这与她手握重权的当朝一品亲王身份格格不入,偏又十分符合她抑郁寡欢、面对现实时些许的自卑和自我保护心态,令人生畏又难以捉摸。

  她是个十分古怪的人,她总是喜欢做跟自己性格完全相悖的事情,不然,外面就不会出现那种“我不在江湖,江湖上却有我的传说”的闹剧。

  进了宫城,宫侍和护卫越来越多,东方醉目不斜视的穿过她们身边,像一缕清风,想要寻找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经过走廊,赶往上书房,东方醉头戴二龙戏珠金玉冠,脑后垂下两根明黄色缎带,她脚下摇曳生风,那步子迈的悠悠然然的,有点飘忽,离近了些看,竟发现她俊颊上还挂着微笑!?

  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偶遇的官员不由拧眉,心里算计着这位祖宗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该不会是已经找到了替罪羊?!

  而东方醉则是完全无视她们防备的眼神,在宫侍迷恋的注视之下,不疾不徐的踏入上书房。

  入得殿内,东方醉径自无声坐到东方一萌左手下处的椅子上,她连朝服都没穿,一身淡黄色宽袖大袍的儒生衫,却没有半点书生的气息。

  蝶翼般宽阔的云袖上镶绣着淡色逐云龙纹,袖口长长地盖过半个手背,她一伸手,端起案几上的茶杯,轻巧的将眼皮一垂,睇着杯中滚烫的茶水,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悠闲品茶。

  素袍,雅面,捧茶,微笑,说不出的高华温润,哪里有一点武将该有的样子?

  “醉儿应该知道朕叫你来的原因吧。”

  东方一萌略显疲惫的声音从高处传下,东方醉赶忙放下手里的茶,低着头整了整袖子,跪下行礼,恭敬答道:“母皇恕罪,儿臣……不知。”

  怡然自得的笑了笑,满意的听着周围到抽气的声音,老娘就是装傻怎么着吧?有本事你揭发我啊,东方醉笑的邪恶。

  可从东方一萌的角度看下去,却觉得她仿佛繁华的丝竹之声中一缕悠远的古埙,又好像是喧嚣的红尘之中一个孤单的背影,她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只是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