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妃顿时就呆滞了。

这……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楚皇后也很震惊,但随即就忍不住喷笑出声:“王妃可听到了?你若是不服,尽管使出你的手段来便是,但想让本宫为你向陛下求情,对不住,本宫不是圣母,做不到对一个残害我母亲,又妄想抢走我夫君的贱人心慈手软。”

安荣一个年幼的孩子,在这件事里的确很无辜,可难道她的母亲就不无辜?她就不无辜?越王妃能狠下心来伤害她们,又凭什么要求她不计前嫌,去帮助她的女儿?

不觉得脸太大了么!

她这样坚决,就叫越王妃终于忍不住变了脸色:“娘娘这般狠心,就不怕陛下知道以后会……”

“这个就不劳王妃操心了,”楚皇后往椅子上一靠,看着自己的大红丹蔻漫不经心地说,“所谓夫妻一体,陛下是本宫的夫君,本宫从来就没想过在他面前掩饰什么。况且就算陛下知道本宫对你的无情又怎么样?他若是肯见你,你就不会来这里求本宫了。既然他不想见你,本宫这么做也是在遵从圣意,你又凭什么觉得,陛下会因此怪罪本宫?”

越王妃含着泪花的眼睛微微一闪,带些怜悯地轻叹了一声:“陛下如今正在气头上,不愿见我很正常,可我与陛下到底……妹妹,我这么做也是在帮你,陛下消气之后心情自然会不一样,你若能顺从他的心意,陛下定会感激你的体贴的。”

这话说的,陆季迟顿时就被恶心到了,只是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看似拙劣,其实却很高明。

爱情里先动心的一方总是相对卑微的,楚皇后喜欢昭宁帝,昭宁帝却还没有对她动心,而且看起来对楚王妃似乎还有些旧情未了,这样的情况下,忍下自己的心里的不快去讨好心上人,确实是大部分人都会做出的选择。尤其楚皇后还是必须要贤惠大度的一国之后……

“来人,掌嘴。”

陆季迟回头看向突然出声的老妈,楚皇后也愣愣地朝她看了过去。

“你不要自己的清誉,陛下还要,且当着哀家的面就敢挑拨陛下与皇后之间的夫妻感情,真真是好大的胆子!”方珍珠学着电视剧里太后们眼睛冷冷一斜,末了飞快地丢给陆季迟一个“我是不是酷毙了”的眼神。

陆季迟:“……”

好样的,最佳女配就是你了。

方珍珠心满意足,继续斜眼道:“掌嘴三十以儆效尤,下回再叫哀家听见这样的话,别怪我让人缝了你的嘴!”

越王妃的脸顿时就白了:“母后,我并非……”

方珍珠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都愣着做什么,动手!”

“是。”玉容说着就带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宫女上前压住了越王妃。

越王妃彻底懵逼了,她特地算好了时间上门,想着就算皇后这条路走不通,也还有太后和晋王,总归只要能让她见到昭宁帝,她就有办法说动他收回成命,然而……

楚皇后就算了,太后和晋王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铁石心肠了?!

事情脱离掌控,她本来胸有成竹的心里终于生出了一丝慌乱,只是到底已经做足了准备,越王妃稳了稳心神,抬手就不着痕迹地拧了身边的女儿一把。

一直垂着脑袋呆呆地跪在她身边,安静得像是一团空气的安荣郡主猛地一个瑟缩,发出了尖利的哭声:“皇祖母不要打我母妃!不要打我母妃——”

陆季迟被那声音吓了一跳,想说什么,瘦瘦小小的女孩儿突然转头朝不知何时进来的昭宁帝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的大腿:“皇叔救救母妃!皇叔救救安荣!安荣不要去守陵!安荣害怕……安荣好害怕!”

他总归还是来了!

越王妃心里一喜,泪眼婆娑,身姿优美地冲他伏下了身:“陛下,您终于肯见臣妇了……”

昭宁帝伸手抱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安荣,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了越王妃身上。

“朕是来找皇后用午膳的。”

“不是来见你的。”陆季迟下意识补了一句。

楚皇后:“……噗。”

作者有话要说:

越王妃:变了变了你们都变了QUQ

鸡翅:不高兴吗?咬我们啊!╭(╯^╰)╮

第50章

要不是修养好, 且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越王妃都得跳起来揍人——有这么拆台的没?!

还有楚皇后, 就她这对亲姐姐都能落井下石的小人模样,还妄想得到昭宁帝的欢心?

做梦去吧!

越王妃用力忍下心头的恼怒, 泪眼越发朦胧地说:“安荣无状, 还请陛下恕罪。臣妇……臣妇也知道自己本不该再来打扰陛下与娘娘,只是安荣年幼,身体又不好, 臣妇实在是不忍她跟着臣妇一起受苦,所以才……陛下, 求求您看在我家王爷的份儿上将安荣留在京中吧!她是无辜的,不该因臣妇之过而受到牵连……”

哪怕已经生过孩子, 年纪也不小了, 可她依然美得如同天上仙子,哪怕垂首低泣也不显狼狈,反而叫人心中怜惜,忍不住就想答应她的一切诉求。

昭宁帝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

楚皇后妩媚多情的桃花眼顿时就慢慢鼓了起来。

陆季迟一看, 忍不住就往自家亲妈身边缩了缩——便宜哥哥的后院显然快要失火了, 未免被殃及, 他还是躲远点好。

方珍珠也抱着大皇子转过了身,完全没有上去救新晋亲儿子的意思。相反,作为一个曾经深受小三毒害的原配,太后娘娘表示, 如果陛下真的被美色迷了眼,要跟这白莲前任来个什么旧情复燃的,她一定会往死里抽醒他——反正皇帝亲娘的身份已经盖章,她无所畏惧。

昭宁帝不知道熊弟弟和亲娘在想什么,余光见楚皇后气鼓鼓地瞪着自己,一副“你敢对她手下留情,晚上就别想上老娘凤床”的泼辣样儿,心头忍不住就荡起了点点笑意。

他向来不喜欢女子善妒,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楚皇后却总是多了几分耐心。

大约是因为她虽然喜欢吃醋,却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且就算再生气,也只会当场将脾气发出来,却不会暗中对人下黑手吧。

另外她生气的样子,其实也挺有趣的……

“陛下?”

他的视线虽然落在她的身上,可一点儿都不专注,分明就是走神了,越王妃心中微沉,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昭宁帝回神,扫了已经转过头去不看他的楚皇后一眼,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既然如此,安荣就留下吧。”

嗯?!

楚皇后顿时就眯起了眼睛。

这皇帝是要作死啊!

陆季迟见势不好,忙又往亲妈身边挤了挤。

方珍珠也是嘴角微抽,满眼不赞同地朝昭宁帝看了过去,只是还没开口,越王妃已经满脸惊喜地盈盈拜倒在地:“多谢陛下开恩!”

说罢不着痕迹地看了正趴在昭宁帝怀中抽泣的女儿一眼。

那眼神凌厉,顿时就叫安荣郡主浑身一颤,下意识放身大哭:“安荣……安荣要和母妃在一起!皇叔,求求皇叔让母妃也留下来吧!”

虽然母妃不高兴的时候会让人将她关在黑黑的房间里不让她出来,可她只有母妃这一个亲人了,她不能离开她的!而且母妃说过,只要她好好配合她的计划,日后就再也不会把她关起来了……她,她一定要完成母妃交代的任务!

安荣郡主这么想着,哭声便越发地大了,一双小手更是用力抱紧了昭宁帝,像是在抱着什么救命稻草。

“安荣……安荣乖,母妃做错了事,合该受罚,你……你别说了……”越王妃闻言泪如雨下,一副肝肠寸断却又不愿叫人为难的体贴样子。

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拿来利用什么的,这女人真是没救了,陆季迟鄙夷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就听昭宁帝温声道:“皇嫂既然明白,那就好好劝劝安荣吧。”

嗯……嗯?!

“安荣年幼无辜,朕本是不忍她与生母分离,才让你带着她一起去的,只是皇嫂担心的也有道理,皇陵苦寒,她年纪小,身子又较弱,不一定受得住。”昭宁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既然如此,那就将她留在京中吧,她是皇兄唯一的女儿,朕自然会派人好好照顾她。只是她瞧着有些舍不得皇嫂,朕多给皇嫂半天时间,你好好劝劝她。”

说完这话,昭宁帝就拍拍安荣的后背,将她交给了一旁的宫人,随即不容反驳地命人将母子俩带了下去——陛下忙了一早上,这会儿饿得慌,实在没力气再跟只是八百年前恋慕过一小下,其实早就不喜欢了的老情人飙戏了。

准备了满肚子的话跟他说,到头来却一句都没能说出口的越王妃:“??!!”

不是……那她呢?

最终的结果难道不应该是他心生怜惜,让她以戴罪之身留下来照顾女儿吗?!

越王妃含着泪,彻彻底底地懵逼了,直到快出凤栖宫大门的时候,方才渐渐回过神来。

昭宁帝是个念旧情的人,正常情况下,他不可能对她这么无情,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可她自认没有露出过任何破绽……不对,当日的孟婉妍是知道她一些事情的,而孟婉妍和陆季迟有过接触……

目光落在正笑嘻嘻冲昭宁帝行礼,看起来和过去大不一样的少年身上,越王妃的眼睛猛然眯了起来。

难道是他?!

***

“陛下真的打算将安荣留下?”便宜儿子没有被美色冲昏头脑,方珍珠很满意,冲他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昭宁帝看着这一秒变脸的亲娘,好笑地点了点头:“到底是皇兄的血骨,朕原也没真想让她离开京城,去皇陵受苦。”

“那陛下之前怎么……”

“不过是想看看她母亲会怎么做罢了。”

所有人皆是一怔,随即楚皇后就冷笑着撇过了头:“陛下想留下她,直接开口便是,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昭宁帝似笑非笑地挑了一下眉:“皇后觉得朕是想留下她才这么做的?”

对哦,他要是真想留下她,方才大可以顺水推舟允了安荣的请求……楚皇后反应过来,心头的闷气一下就散了。

她眨眨眼,殷勤地往他身边一凑,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娇笑了起来:“没有没有,陛下最是英明,哪里会做那样的糊涂事儿呢!是臣妾小人之心了,还请陛下恕罪!”

这变脸认错的速度,陆季迟觉得她亲妈都得甘拜下风。

昭宁帝倒是一脸的习以为常,只是……

不动声色地拍开她暗暗摸向自己后腰的爪子,青年无言地给了众目睽睽之下就敢对自己上下其手的媳妇儿一个警告的眼神。

楚皇后媚眼轻眨,小手在他后腰上的敏感点轻轻画了一下,之后便十分乖巧地收了回去。

昭宁帝:“……”

这妖精怕不是要上天。

“那陛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方珍珠好奇的声音让昭宁帝回了神,他面色如常地笑了一下,听不出情绪地说道:“朕不过是想看看她能做到哪一步,接下来又想干什么罢了。”

这话听着没头没脑的,陆季迟却是明白了。

昭宁帝这是在钓鱼呢。

虽然有了不小的进展,但他应该是还没有完全掌握那幕后之人的身份,越王妃是那人安排在京城乃至皇室中一个十分重要的探子,他拿安荣试探她,是想知道她,或者说她背后之人接下来的动向——费尽心思也没能留在京城,这显然与他们的计划不符,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他们一定会有所动作。

而这才是昭宁帝真正想要的——不逼他们露出马脚,陛下怎么逮人?

大佬就是大佬,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内里却藏着这么多弯弯道道……才想了这么一点儿就十分疲惫的晋王殿下暗啧一声,果断不再往下想。

这些费脑的事情就交给便宜哥哥好了,他还是做个简单快乐的小二逼吧。

***

吃过午饭后,陆季迟笑眯眯地向昭宁帝讨起了赏。

看着一脸“本王马上就要发财了哈哈哈!”的熊弟弟,昭宁帝:“……”

好想反悔让他滚蛋。

然而陛下是个讲诚信的好陛下,虽然心里满是抗拒,但面上还是笑意和煦地带着熊弟弟进入了自己的私库。

装,接着装,一会儿心疼死你。

陆季迟心下暗笑,绕着放满了宝贝的架子就溜达了起来。

昭宁帝最近穷得厉害,私库缩水了不少,因此看起来比较低调,不像陆季迟想象中那么金光闪闪,琳琅满目。但陆季迟仍是在其中发现了不少价值连城,有市无价的好东西——譬如他手里这块戴在人身上可使其冬不畏寒夏不畏热的千年蓝玉,再譬如他左手边那本破破烂烂却涵盖天文地理,医农耕商等多个知识面的古籍巨着《天下通志》。

“两样了,还差一样……”少年继续溜达,一会儿拿起这个看看,一会儿拿起那个看看,最终在一个看起来不大起眼的白色小玉盒跟前站定,“皇兄,这是什么?”

昭宁帝看了一眼:“玉肌膏,南疆国进贡之物,据说是祛疤美颜的圣品。”

相比其他东西,这玉肌膏并不是那么罕见,因此他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陆季迟却是一愣,随即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姜姮手上那个小小的疤痕。

作者有话要说:

昭宁帝:朕只爱江山不爱美人。

楚皇后:陛下确定?(媚眼)

昭宁帝:……算了还是先收了这妖精吧。

第51章

“那我再要个这个吧。”

昭宁帝顿时就挑了一下眉:“这个?”

脱口而出的少年回神, 嘿嘿一笑:“太医说我的伤口会留疤, 有了这个就不怕了。”

他一副臭美的样子, 看得昭宁帝眼角抽了一下。不过这东西他并没有那么看重,因此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你要就拿去吧。”

“多谢皇兄!”

看着美滋滋的熊弟弟, 再看看他手里抱着的东西, 昭宁帝微微一顿,突然笑了起来:“太医说多运动有助于伤口的恢复,你既能下床走动了, 那从明天起,就去秦家报道吧。”

“!”陆季迟一下就僵硬了, “我那什么,伤口还疼着……”

昭宁帝笑眯眯地看着他:“就是这样才要去。阿铮是练武之人, 从前也总受伤, 他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更好更快地恢复。”

陆季迟沉默片刻,抱紧手里的宝贝扭头就跑:“那什么,臣弟突然想起府中还有些事要办,臣弟先行告退!”

他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顿时就叫昭宁帝轻啧一声, 忍不住笑了出来。

哎呀, 突然发现欺负熊弟弟是一件很让人愉快的事情呢。

***

千年蓝玉陆季迟打算送给老妈, 《天下通志》他打算留着自己看——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来,他和老妈怕是得做好在这里待上一辈子的准备了。这样一来,脑子里原主那点记忆就不够用了,毕竟他只是个十几岁的中二少年, 阅历经验都有限。而这套《天下通志》是百年前一个传说中能通天地知万事的大佬留下的,里头的内容包罗万象,丰富异常,拿来补充知识,进一步了解这个世界再合适不过了。

另外剩下的玉肌膏,陆季迟打算找个时间送给姜姮做新婚贺礼。

至于他自己身上的疤……

“去疤药?不用了,身上没点儿伤疤怎么叫男人!”

看着一脸满意地摸着自己腹部的疤痕,甚至还有点儿小骄傲的少年,齐彦嘴角微抽:“可是这样,不觉得很丑么?”

陆季迟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大老爷们要那么好看做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年头可不止男人爱美色,女人也爱俏郎君,你就是不为自己,也得为你以后的媳妇儿考虑啊!要不将来这洞房花烛夜一脱光……”

“滚蛋!”一巴掌拍开这越说神色越猥琐的小伙伴,陆季迟边穿衣服边翻白眼道,“你最近不是忙着相看媳妇儿么,怎么突然上我这儿来了?”

昭宁帝说到做到,今天一大早就让秦铮来抓人了。陆季迟装死也没用,被秦铮拎到秦府操练了大半个时辰才放回来。

因顾忌他伤还没有好完全,秦铮倒也没怎么叫他累到,只是大清早的被人扰了清梦,陆季迟还是气得想挠墙,回府补了个回笼觉又洗了个澡之后,心情才重新好起来。

齐彦来的时候,他刚洗完澡正在穿衣服,也是因此,两人才会说起这个祛疤的事儿。

“可别提这茬了,你都不知道我娘给我找的都是些什么姑娘……”一想起这事儿齐彦就萎了,高举双手表示投降,“不说这个了,咱们出去浪吧,我请你,就当恭喜你大难不死,祝你早日痊愈了!”

陆季迟在家里闷了那么久,早就无聊得不行了,听见这话,没怎么犹豫就点了头:“去哪儿浪?怎么浪?”

齐彦这才高兴起来:“斗鸡玩球,听曲看戏,你想怎么浪我都奉陪!”

陆季迟想了想,一时间没想出什么特别想玩的,便道:“先出门,然后边走边看吧。”

“行!”

***

已是初夏,天气渐热,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了一会儿之后,陆季迟觉得有点热,便对齐彦道:“去前面的茶楼里听书吧,顺便喝口茶休息一下。”

“行啊,那走……”齐彦说着突然看着前面某处顿住了。

“怎么了?”见他神色有异,陆季迟跟着抬头看了过去,“梨园?怎么了,你想听戏?”

“不是,”齐彦皱眉,“我刚刚好像看到骆庭了……”

“骆庭?”陆季迟一愣,“他怎么了?”

“鬼鬼祟祟地进去了……”齐彦看了陆季迟一眼,脸上没了笑,“瑕儿也在梨园,我亲自送她过来的,说是和友人有约。”

陆季迟:“……你不是说他们已经彻底断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