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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已经伸手准备抱我的齐焱听见竮儿的话停了下来,回身问道。

“西荒玄霜露之所以无解是因为百年来无人知道它到底是如何配制而来,但现在,小莫喝了几天的苦荞麦便中毒,如果你肯把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公布于众,说不定我就可以根据西荒玄霜露的材料来找到制它的解药。”

虽然仍没怎么听懂竮儿的话,但齐焱却明显地犹豫了起来。狠狠地摇了摇牙,齐焱若有所思地望了望我道:“小莫自娘胎便被服用冰蝉子,为了解他体内的寒气我一直用浴火菩提给他御寒疗伤。”

“浴火菩提?”竮儿的眸子亮了亮,“你给他服了多久?”

“十几年来,从未间断。”

“啊?”我盯盯地看向齐焱,十几年?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浴火菩提?再疑惑地看看瑞儿雪樱她们,众人霎时通通地埋下了头。

“少…少爷,”雪岚受不住我杀人的眼神,首先投降了,“那个对不起,你一直喝的苦丁茶里有放浴火菩提。”

怪不得一直有股酸酸的怪味。

“还有…”瑞儿也乖乖地坦白,“你的桃木梳也是由浴火菩提汁液浸泡过的,这样可以通过每天梳头慢慢透入头皮、血液。”

不自觉地抖了抖,还好你们是帮我解毒,不然这手段还真是…用心良苦。

“少爷,既然话都到这份儿上了…”小元子吞吞吐吐地比划着,“你以后就别再怪小元子天天告你状了好不好?其实…”

“其实,瑞儿,小元子,我们…一直不让少爷吃太多甜食是因为冰蝉子这种蛊和少爷一样喜甜,我们用了好多办法才找到那么多浴火菩提压住它的寒毒,如果吃太多甜食唤醒它的话,少爷会很痛苦…”

“…”雪涵的话就象木棉般堵住了我的喉咙,鼻子酸酸的,原来…你们这些费尽心机的坏奴才。

“少爷别生我们的气,爷也是为你好,”雪颀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你还记不记得,每次只要甜食一吃多,就会浑身冰冷?那其实就是因为甜味唤醒了沉睡的冰蝉子,它稍一动作,少爷入骨的寒毒就会发作…”

眼圈已经红透地点点头,记得,怎么不记得,每次偷吃甜食后,浑身寒到骨子的疼痛,还有,那个拼命为我取暖的身体…

转头看向那个身体的主人,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滴下来,但奇怪的是,这次哭泣我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齐焱,你到底还为我做了多少事情我不知道?

“小莫,对不起,骗了你那么久。”齐焱露出一抹苦笑,我却再也忍不住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哽咽。

“齐焱…”如果能活下去,我一定会把你待我的好通通回报给你。

“小莫,是我害了你…恐怕这浴火菩提加上苦荞麦就是西荒玄霜露最重要的两样配制材料。”齐焱边说边扭头去向竮儿求证。

竮儿肯定地点了点头,“当务之急,我们还是想去一趟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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妓院大门口,我望着敞开无人理会的大门不禁皱了皱眉,果然不出所料,人去楼空。

我和齐焱等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闯进妓院竟也没人出来阻拦,似乎昨天还热闹非凡的妓院今天竟就幻化为了一座空城。

“齐焱,我们走吧,不会有人的。”不喜欢这里的胭脂水粉味,我拉着齐焱往外退。

“不,”齐焱出手制住我,又转头对竮儿说,“竮儿,带路去秦月的房间。”

不等竮儿反映,一声清脆嘹亮的古筝琴声在楼中回响起。

“秦姑娘?”这古筝声上次来她也弹给我和竮儿听过。

“上楼。”齐焱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竟不顾我的率先上楼。我随着瑞儿的搀扶跟了上去。

随着秦月房间越近,那婉转悲凉的琴声就越清晰。难道她真的在房里?秦月看着漂亮聪慧的模样居然是个白痴?知道会有人来抓他还不跑?

“嘭!”齐焱看来今日耐性大不好,一脚踢开房门径直走进了别人姑娘的闺房。可直至此,背对着我们的秦月仍自顾自暇地撩拨着古筝。

“齐焱!”见齐焱毫无畏忌地往秦月跨去,竮儿忍不住出声阻止,“小心有诈。”

“哈哈!”齐焱仰身长笑,“我小心防备了十几年,小莫却仍落入他人之手,可见对方的心狠手辣和处心积虑,现在这种状况下我又何以为患?”

秦月似受齐焱话语影响,登时停了古筝,回头正对我们,充充一瞥,便露出一个倾城之笑。

“齐公子夸奖了!”说完,又有礼地欠了欠身。

“秦姑娘在这等着怕是有话要给其某说吧?”齐焱受她一拜,倒也脸部红心不跳,潇洒地甩甩水袖,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呵呵,”秦月捂住嘴咯咯地笑起来,“我与齐公子素未谋面又有什么好交代的?只是…”秦月波光流转,眸子里的五彩斑斓全绽放到了我的身上。

似哀怨地看着我,秦月叹道:“望莫公子宽恕,月儿也是受人委托才将那名贵的苦荞麦赠与你。如今你身中‘掳魂月梦’定是痛苦万分,但月儿想要嘱咐莫公子,这西荒玄霜露虽厉害无比,但也不过是一副药剂,那些无法从‘掳魂月梦’中走出来的人不过都是些战胜不了自己的废物,但莫公子意志坚定,定不会这样简单地就死掉。切记!切记!”

一席如梦中花、镜中月的话说完后,我便感到晕眩无比,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又要毒发,却听到竮儿低喝了一声:“该死!差点被她迷倒,竟就这样被他逃了!”

“不是——”比起所有人,齐焱好像一点也没被秦月的幻术迷住,“刚才那个根本就是秦月的幻象,她真人怕是早不在这城里了。”

“她竟会幻术…”

没把瑞儿的话听进去,我下意识地抬手看了看,刚才秦月离开前似乎曾象风一般旋到我面前,还轻轻触碰到了我的臂膀…

下药害我,可现在又警戒我“掳魂月梦”不过是幻象,只要坚持便可不治而愈,到底,她想做什么呢?

毒发第二日当晚,不,竖耳静静地听了听外面的打更声,是毒发第三日凌晨,我和齐焱依偎在床头叙叙地说着话。这两日来,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们猝不及防,竟连几句话也没好好说上。

换了个姿势,我舒舒服服地枕在齐焱胸口把玩黑曜凬黄玉。

“齐焱,你说那个秦月说的是不是真的?”梦境不过是幻象,“七日必亡”的说法也不过是造毒者的一个幌子,我猜想,大概所有中毒者都是无法承受高强度的精神折磨,拗不过七日便已自行放弃了存活下去的机会。

“你不是已经相信了吗?”齐焱宠溺地抚我的头,笑着把我拥得更紧。

“呵呵,这样不也很好?免得竮儿又得熬夜查书,瑞儿他们也忙进忙出的,找解药的事太累…那个”我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那个什么浴火菩提的也不是什么常物吧?”

齐焱怔了怔,又重新拥紧我,“浴火菩提其实不是凡物…”咂咂口,齐焱终究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我也不逼他。笑呵呵地把扬起的头又重新躺回去。

我知道齐焱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但我从来不问也不管。不是没有好奇心,是知道就算问了齐焱也不会告诉我。

“小莫…”齐焱低低地喊着我的名字,“对不起…”

没有答话,我只是静静地躺着倾听齐焱稳慢的心跳声。冰蝉子、浴火菩提、苦荞麦、西荒玄霜露…想着这一切我突然觉得脑袋熬成了一锅粥,这些东西又有哪一样是俗物?

听瑞儿他们言辞闪烁,我就已经知道这个冰蝉子不简单。蛊出自西域,每一个蛊都是养蛊人精心培养甚至花费数年时光而成,如此珍贵的毒药竟要使到一个刚初生的婴孩,让他以后的日日夜夜都饱受寒毒的侵蚀。我想不出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让下蛊人如此残忍、如此费尽心机…

如果真恨我,为何不一刀杀了我更加痛快?而且那个秦月也绝对不是池中物,为何她会知道我一直在服用浴火菩提,所以故意赠我苦荞麦使我中毒?既然知道我在服用浴火菩提,是不是我体内有冰蝉子的真相她也知道?

“莫儿睡了?”齐焱的轻唤拉回我的思绪,我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焱哥哥----”

“嗯?”

“没什么。”望着齐焱扬起的眉毛我终究什么也没问出口。

“睡吧。”齐焱吻吻我眼睑,我乖巧地点点头就这样窝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焱哥哥,我好高兴。”

“高兴什么?”

“本来以为要在普山寺待三天才能见到你,但现在马上又和你在一起,小莫好高兴…”

没有回声,但我感觉齐焱抱我的手臂力度又大了几分。我慢慢沉入梦境,希望…希望今晚不要在有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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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儿?瑞儿你在哪?”我环视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是梦境?我惊悚地缩缩肩膀,又闭上眼睛微微感受,怎么可能?这么真实的感觉不会是梦,但这到底又是哪?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

“少爷你找我?”瑞儿笑吟吟地款步上前。

“瑞儿!”我紧张地抓住她,“你刚才到哪去了?”

“哪也没去啊。”瑞儿笑着眨眨眼。

“可这是哪?”我还是有点警惕,越来越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感受让人无助彷徨。

“这啊?”瑞儿歪着头想了想,突然又嘻嘻地笑起来,“少爷,你把你的黑曜凬黄玉送我,我就告诉你。”

“什么?”我死死地拽住黑曜凬黄玉,生怕瑞儿真的扑上来抢,“这不能给你,这是齐焱送我的。”

“可是,爷也另外送了你很多首饰珠宝啊,你也经常赏赐给我呀。”

“不不,”我使劲地摇摇头,“这个不行,绝对不行。”这是齐焱最重要的东西,是他娘亲送给他唯一的信物,他却毫无保留地给我了,我怎么能假手他人?

“为什么?”瑞儿鼓大眼睛地瞪着我,那样子…一点也没有往日生气的可爱模样,鼓大的眼睛竟慢慢地象要爆出来一样。

“不——”我已经意识到这又是“掳魂月梦”在作怪,但是望了望白茫茫的四周,我竟无处逃生。

“少爷,你给我…马上就把黑曜凬黄玉给我…”瑞儿鬼魅般的幽怨声音在背后想起。

我几乎发疯地狂叫起来:“不,不!”

再也顾忌不了什么地往前面跑去,可没走两步就突然感觉腿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啊啊啊!”雪樱披散着凌乱的头发慢慢从地上借助着我身体的支撑爬了起来,我看了眼她的脸,不禁倒吸了口气。

眼睛…雪樱漂亮动人的大眼睛现在只剩下两个血窟窿,“幻境…都是幻境…”我全身战栗着宽慰自己。

可掳魂月梦却没能饶过我,越来越清晰的感觉袭向我,我闷闷的胸口喘不过气,突然…好多人,真的好多人…

雪颀,雪樱,小元子,雪岚,雪涵…他们一个都从地上爬起来,用血肉模糊的手禁锢着我的四肢。我麻木地站在原地,不敢睁眼,但瑞儿颤抖凄厉的声音仍然回荡在我耳旁:

“你这个抠门的主子,让你送我一块烂玉你竟不肯,那我现在就把你以前送我的全都还你。”

说罢,我便感觉有类似玉佩一样硬邦邦的东西被强行送进了嘴里,瑞儿狠狠一推…

“呃…”就连疼痛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玉佩被抵在了喉咙,嗓子内壁因为呼吸上下的轻微摩擦折磨得无法动弹。

“嘿嘿!这个是你最喜欢的玉簪,也还你!”瑞儿用玉簪尖尖的头子狠狠地刺向我被拉出来的舌头。

“啊啊啊啊啊啊!”再忍受不住地挣扎起来。可耳边传来的却是不绝于耳的凄笑声。

“哈哈哈--”

“哈哈哈---”

景象在不断倒退,又在不断前进。喉咙被硬塞了更多的首饰珠宝,就连呻吟也无法出声的痛苦已经让我的脑袋快要炸开,我只能痛苦地流泪,无法呼吸…无法吞口水,就连无法反胃呕吐的痛苦终于让我达到了极限,我在昏沉中渐渐失去意识…

“呕!”大大地吐了一口,终于可以稍微顺畅地呼吸了。

“少爷!”见我醒来就吐,瑞儿也顾不得我吐出的污秽会不会沾染她的衣衫,连忙地扑了过来。

我无力地扇扇手,话还没出口,瑞儿就已明白我意思大声吩咐到身边的小丫头,“快去拿小盆子!”

但还等不及小丫头跑出去,我就又狠狠地吐了一口。顺着瑞儿拍背的节奏,我使劲地又蠕动了一下胃,真恨不得把梦里吞进去的珠宝全都吐出来。

但除了第一口我吐出了些米粥,剩下的,全是黄不溜几的酸水。也难怪,这两天我确实没吃什么东西。

“有没有好点?”瑞儿端着水,担忧地给我擦了擦汗。

“…”我摇摇头,一句话都不愿说。玉佩哽在喉咙里硬生生的疼痛感还残留着,我甚至觉得每呼吸一次,每吞一次口水,喉咙都在叫嚣着疼痛,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我怎么想开口说话。

“那…”一旁的雪岚也没了主意,“再睡会好不好?”

我原本已经累得闭上了的眼睛在听到雪岚的话后立即睁得如铜铃般大,梦里丫头们没手没脚,血肉难辨的模样让我打了个寒战,我毅然地摇头拒绝。

“呃,这样好啦!”瑞儿嘴角牵强地扯出一丝笑容,“你这小馋鬼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刚才又吐得一塌糊涂,一定很饿了吧?我让雪樱姊姊去给你做桂花羹!”

拉住想往外走的瑞儿,我再一次摇了摇头。昨天强打精神喝茶已属不易,今天,就是佛跳墙摆在我面前我怕也没胃口了。又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我终于痛苦地呻吟出声。

“唔-----------”我将头埋进被子不想让瑞儿他们看见我痛苦的表情。

“少爷…”瑞儿带着哭腔地拉我,想让我正对着她。

“瑞儿…”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地出声,果然,感觉就像有硬物在刮扯我的喉壁,汩汩地象有血在流。

“你们先出去吧,我想睡会儿…”其实我明白忍受精神折磨的不是我一个人,天天望着我痛苦挣扎对瑞儿来说无疑也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少爷…呜呜”瑞儿再也说不出话,扑进雪岚怀里哭得一塌糊涂。

就在一屋子人惨兮兮地抹眼泪的时候,我听见门口有声音,转头一看,是齐焱带着竮儿过来了。

“这是怎么了?”齐焱不悦地皱眉。

瑞儿见势赶紧和雪岚擦了眼泪,但跪在地上却是一言不发。

“都是瑞儿不好…”我嘟囔着嘴告状,“她做的桂花羹不好吃,害我吃不下东西。”

虽然没有人不知道我是故意撒娇耍横演戏,但齐焱仍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过来捏了捏我的粉颊,“那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我转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嘻嘻地挂住齐焱的脖子:“一定要多放点蜂蜜哦!”

撇下桌子上的桂花羹,我贪恋地望了望窗外的阳光。

齐焱从背后小心翼翼地拥住我,“是不是想出去晒太阳了?等我给你输些真气就出去好不好?”

我没答话,只是笑着把身体的重心却移到齐焱身上。

“今天胸口有没有痛?”齐焱抚着我的胸口问。

我转过头,微微地摇了摇头。傻齐焱,你又何必自欺欺人?自我中毒以来,你不是比谁都清楚,我每天都忍受着日益严重的心痛。每呼吸一次,就象有千万根针在往心里狠狠扎一样,竮儿说这是因为我两大护心穴脉全被封死。可任凭齐焱想尽办法,就是没办法唤醒我麻木的穴道,我不敢想象,第五日,第六日,这丝丝如针扎般的心疼会是怎样一种折磨。

“齐焱,为什么今天没拉红布?”我依旧望着窗外,爹爹房里的小丫头翠儿正和瑞儿嬉戏闹得欢腾,恐怕这三日来,只有这种时候瑞儿才觉得最轻松吧?

“什么红布?”

“成亲的红布。”我回头目光炯炯地盯住齐焱,见他明显地怔了怔。

于是我补充道:“拜堂的红布。”

“小莫…”齐焱握了握拳头,不愿对视我。

“算下来,今天应该是我从普山寺回家的日子。要去给爹爹伯父请安,还要准备明天拜堂的事情,应该会很忙。”

“小莫…”

“齐焱,我的嫁衣呢?雪樱不是说上个月就做好了吗?为什么我都找不到?”自顾自地说着我就想去寻觅新衣。

“莫儿!”齐焱低低的吼了起来。

我瞬间僵住了,眼泪大滴大滴地打下来:“是不是因为我中毒了,所以你不想要我了?”

再也没有任何言语,齐焱伸手将我紧紧拽进了怀里。这几日,也只有这种时候,在他怀抱里,我才最安心,最觉没有伤痛。

“焱哥哥,小莫是真心想要嫁你…明天…我们成亲好不好?”

“…”

“好不好?”几乎哀求地抬头看向他,不管是生是死,现在,我只想和他如期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