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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吃点,看你都瘦了,回去让伯母看见你这个样子,以为我让你吃了很多苦。”宋宁远给她夹了几块凉拌牛肉,想缓和一些沉默的气氛,微微咧嘴笑了笑。

“我看你才更加憔悴,最近是不是没睡好?”沈一婷关切的看着他,觉得他的黑眼圈重的厉害,在这件事情当中,宋宁远似乎比她更惆怅。

“没什么,我们单位最近比较忙,来了个新领导,总爱挑毛病,原来我们办公室的人都挺懒散的,现在被他教训的弦都绷的很紧,可能一时间不习惯吧,过些日子就好了。”宋宁远笑着安抚她,尽力让自己笑笑,他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幸运的,还有她陪着,他想给她更好的生活。

晚上当沈一婷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的时候,难得看到父亲和母亲出奇的高兴,父亲的一篇论文在核心杂志上发表了,刚拿到一些稿费。母亲做了两个好菜,热气腾腾的刚端上桌,见沈一婷进来了,高兴的催促她快些换上衣服来吃饭。

“老沈,今天有你最爱吃的酸菜鱼,还有婷婷最爱吃的酱鸭脖,上次婷婷说宁远的妈妈做这道菜特别拿手,这回我来做,跟他妈妈比比,看谁的手艺好!”沈母高兴调整着碗盘的摆放,不无得意的招呼着父女俩吃菜。

沈一婷本来心情沮丧,可看到父母开心的样子,心情也缓解了不少,母亲还破天荒的买了一大瓶红酒,给他们每人又夹了一块鸭脖,放在面前的小瓷碟子里。

“爸,我来敬您一杯,祝您事业蒸蒸日上!”沈一婷端起杯子来,收起一天的疲惫笑着对父亲说。

“呵呵,我都快退休了,还蒸蒸日上呢,应该是爸爸祝你事业蒸蒸日上。”沈父乐呵呵的看着女儿。

沈母眼见着女儿最近辛苦奔波,把水灵灵的脸蛋弄的瘦了一圈,心疼的不得了,给她碗里多盛了一些饭:“婷婷,看你最近面黄肌瘦的,宋宁远是不是欺负你了?他们宋家不是说好了买房子吗,怎么到现在都没定下来?”

沈一婷刚吃了几口饭,听到母亲这么问,顿时觉得喉咙里象被噎住了,情绪又回到原来的位置,看着父母询问的神情,只能尽量耐心的解释着这些日子因为买房装修,酬钱等一系列困难。

“婷婷,你现在可千万不能松口!绝对不能同意和他父母住一起,他家房子大也不行!买不着合适的房子说什么也不能结婚!”沈母将手中的筷子猛的搁下,脸色有些阴沉,看着低头一言不发的沈一婷,“现如今婆媳关系特别难处理!住一起问题更多,何况他还有个妹妹没结婚,到时候婆婆联合小姑子一起对付你,你这么实心眼的傻姑娘能招架住?那时候你们想搬出来住都难了,就算以后你们买上房子了,那也是你和宋宁远一起奋斗得来的,不是他给你的!”

沈一婷刚刚才算缓和的心情被母亲这样一说,搅的更加烦乱,父亲的脸色也开始凝重,气氛由轻松逐渐开始紧张:“妈!宋伯伯和宋伯母都很通情达理,一直在张罗着给我们操办,现在忙的不可开交,把老本儿都贴给我们了,她妈妈生病了都没舍得到医院去!随便吃些药就应付过去了!您还想让人家怎么样?!如果真的买不到合适的房子,大不了我们俩租房子!不会让父母为难的!”

“别吵了!”沈父猛喝了一声,阻止了都在气头上的母女俩,屋里平静了下来,充斥着剑拔弩张的气息,沈父很少看到女儿和母亲吵的这么凶,上一次母女俩吵架已经是三年前了。

“咱们家对门的房子现在还空着呢,环境,大小都很合适,明天我去跟房主打听一下,要是价钱合适,你和宁远完全可以买下这一套房子,以后离家这么近,相互照应也方便!”沈父象忽然想起了妥善解决问题的方法,提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意见。

一切都显得步履维艰,连家里人的态度也一样,沈一婷觉得烦躁极了。

第二天她和宋宁远一起和对门的房主联系的时候,才听说那套房子刚刚才被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买了下来,前后只差一个上午,一栋价钱和地理位置都相当合适的房子又飞了。

“我觉得你应该到庙里上柱香,算个命,或者请个风水先生什么的,怎么你最近运气都这么背啊?”小赵看着一天无精打采的沈一婷,神神秘秘的帮她出主意。

沈一婷不屑的嗤了一声,靠着转椅的软垫,趁中午人少,拉开架势休息:“筹备结婚这事儿见解快把我们两家弄的焦头烂额了,本来想的很美好,现在我都有些怕了。从来没听说过有人结婚象我们这么困难的!”

小赵看着她挫败伤心的样子,也跟着叹气,:“其实有时候还真不能不信邪!就我们家楼上一个邻居,从来买股票总跌,自从请了风水先生看了以后,这才几个月,就赚翻了翻!据说还有一家老人孩子总生病,自从请瞎子算了命,把家里的家具都换了一遍以后,一家人健健康康的。还有一家结婚十几年没孩子的,结果信佛以后…”

“去去去!”沈一婷不耐烦的摆手让她到一边去唠叨,“你是给封建迷信做推销的?正经的办法不帮忙想,尽出这些搜点子!”

沈一婷把小赵训斥了一通,可心里却已经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虽然受过高等教育,本来对这些东西都嗤之以鼻,可现在的情况,她真觉得彷徨了。

回到家里以后,父母都不在家,而对门刚买下房子的住户已经开始装修,电锯和电钻的声音嗡嗡直响,吵的她什么都做不下去。将笔记本电脑关上,换了衣服,拎起自己的提包来准备到房产中介去看看。打开门的时候,对门正有两个搬运工朝家里搬地板的材料,她无意中发现那种地板正是自己上回和宋宁远一起看中想买的,后来竟然被店主告直知缺货。问了几好次都没有,现在这一家竟然轻松买来一批,封箱的盒子底座上还有“友谊装饰城”的标志。而自己正是在那里订购的,店主说到现在都没有到货。

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象监工一样夹着皮包吩咐几个农民工,讲清楚要求,趾高气扬的神情俨然房主的架势,沈一婷想上去打听地板的问题,可想了片刻,觉得现在房子尚且没有着落,问了地板也没用,疑惑了半天,最终没有走进那扇门里,转身下了楼。

第十六章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穿梭而过,带着特有的喧闹和躁动,车来车往的街道,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似乎自己就在包围当中。这些天来宋宁远单位的工作日渐忙碌,而沈一婷的母亲对于宋家总买不到合适的房子,早以心生不满,母女俩自从那天吵架过后就没再说过话,一直处于冷战当中。原定于两个月后的婚期,被迫拖到半年后。

走在街道上,恍惚中带着沉闷和压抑,充斥着她整个心,偶然想起钱包里的那张字条:“收好你的钱包。”她觉得心里咯噔一声象什么东西碎裂了。这么多不顺心的事情,全都积聚起来。她拿出手机来,播通了原来萧子矜的手机号,那号码从她手机里删除已经有三年了,可无论怎样她都忘不了那一串号码,娴熟的播了过去,停了一下,里面响起了服务器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播打的号码是空号。”

“切。”沈一婷自嘲的收起手机,都已经这么久了,他当然不可能再用当年的号,自己竟然傻到还去试探一次。

路过友谊装饰城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思索了片刻,随后才走进去,直奔原来那家地板专营店。带香熏味道的店面里幽雅静谧,营业员早已经认识了她,客气的过去招呼她,告诉她地板过两天就可以到货了。她没有心情关心地板的事情,现如今房子都没安定下来,买地板也没用。

“我想问一下,那回捡到我钱包的人,和买走地板的人是不是同一个?”沈一婷极力想确定一些什么,将这些天的疑惑和抑郁都找到根源。

那营业员似乎怔了一下,接着笑着点头:“小姐连这个都猜到了,确实是同一个人。”

沈一婷一丝不屑和冷笑,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这个人姓萧,高高的,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对不对?”她几乎百分之百确定了自己的猜想,那个人又在耍花样。

“不是的,小姐,是一位矮矮胖胖的王先生,看起来已经三四十岁了,说是买回去自家用的。”营业员解释着,纠正着她原来的想法。

“什么?”沈一婷愣在那里,一时对于这个结果没回过神,“王先生?!”她象是一头撞到石头上的感觉,晕晕的,麻麻的,刚才的思路在瞬间被打乱了,从包里掏出那张字条,展开给营业员看,“这东西也是那个王先生写好塞到我钱包里的?”

营业员蹙着眉毛,为难的摇了摇头,看着沈一婷着急的样子,只能表现着一种爱莫能助的表情:“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钱包是王先生还回来的,如果里面有这样一张条子,应该就是王先生写的。”

沈一婷简直觉得窒息,看着这笔迹,她真想不到世界上还会有人和萧子矜的字体象到这种程度的,猜想彻底破灭了,看来是自己在自作多情,营业员的表情几乎带着一种可笑。有些失望的退出店面,随手将字条揉成一团直接塞进垃圾筒。

“笨蛋,傻瓜!”沈一婷走在街上,懊恼的猛拍了自己脑门几下,觉得刚才自己一系列推想简直可笑又自恋。他怎么可能还是三年前的他,他也根本没兴趣也没必要搞出这样的事情,他离开自己一的时候就已经对她满心是恨了,他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她了。

沈一婷长出了一口气,或许自己和宋宁远的一切不顺都只是巧合,看来真的要找个风水先生来看看才好了。

消磨了一整天的时间,抽筋断骨一样的疲惫,隔壁搬来的新住户,大动干戈的搬家,从家具的式样到质地,装修的档次等,无一不显示出那家人收入不扉,连防盗门也一流的精致,其实住惯了普通小区的住户都相当清楚,越是防盗门精致豪华,越容易勾起小偷盗窃的欲望。

叽哩咣啷响了一天,直到夜晚才平静下来,沈一婷听着对面没动静,反而更睡不踏实,静悄悄的夜晚,只有月光透过窗帘隐隐的投下影子,柔软的大床几乎摸不到边沿,覆着薄薄的一层被子。

她想起从前和萧子矜也曾经有一个小小的家,用两人的补助租下的房子,地方不大,离学校倒是很近,一所小搁楼上面有个小小的平台,上面种了许多花草,栓着两根长长的晾衣绳子,小小的地方被收拾的干净利落。那一年萧子矜面临毕业,由于家庭背景的缘故,他从来没为找工作的事情愁过,当时他高兴的规划着,说硕士一毕业就和沈一婷结婚。那时候她有些惭愧,因为直到最后和他分手的时候,她的家里才知道有萧子矜存在。

那时候沈一婷读过舒婷传记和诗集,心里感触的时候就拽了拽正忙着对着电脑玩游戏的萧子矜说:“舒婷的丈夫真体贴,知道他老婆经常伏案写作,还专门自己帮她打了一个写字台,自己动手的弄的!”

“切!那算什么!你想要个写字台有什么难度?明天我到家具城拉一张豪华办公桌来!”萧子矜似乎对这事儿相当不屑,一边顾着玩游戏一边跟她说着。

“你懂什么啊,这叫情调!叫心意!你拉十张豪华办公桌也比不上人家那一张小木桌的情义重!”沈一婷当时瞥着嘴斜了他一眼,拿着书到阳台的躺椅上坐着不理会他。

到了第二天,她回到家里发现萧的外套扔在沙发上,拖鞋不见了,而阁楼的平台上却传来“吱啦吱啦”的声响,她跑到平台上,迎着下午的阳光,看到平台上放着一堆木料,萧子矜穿着一件短袖的T恤,卖力的锯着一快木板,旁边已经扔着一堆锯坏的木料,背后前襟已经被汗水湿透了,看的出来他已经弄了快一天了。沈一婷愣住了,缓缓走了过去。

他发现背后有动静,慢慢转过身来,看着站在后面的沈一婷,怔了一下,有些尴尬的笑了,那一回她觉得相当感动,虽然他弄了五六天,最后写字台还是没打出来,反倒是浪费了一堆好木料。

“你的十八班武艺,看来也不是如你所说的样样精通嘛。”当时沈一婷拿面纸帮他擦着鼻子上的汗珠,笑着抱怨了一句,可心里却盛着满满的欣喜。

萧子矜将她抱过来,略微带着一丝尴尬和挫败,象是一种询问的语气:“如果我不能打写字台,你是不是就去暗恋舒婷的老公了?”

当时沈一婷只觉得很惊诧,后来才知道萧子矜压根不知道舒婷是个女诗人的名字,还以为是沈一婷的某个同学或者朋友呢。她咯咯的笑着搂住萧子矜,觉得他身上散发着阳光和汗水的味道:“你又不是鲁班,现在学木匠,晚了。”

“我不学木匠你不是嫌我没情调,没心意吗?要是有个男人在你心中比我重了,那我还能坐住吗?”萧子矜拧着眉头,撒娇一样抱怨着,将她搂的更紧,仿佛怕她飞了一样。

沈一婷觉得那段住在小阁楼上的日子,是她见过萧子矜的时候最开心的时光,连牙刷也是情侣装的,每天一起听着早间新闻,吃着早餐,饭团包油条,煎上一两个鸡蛋,再煮好一锅豆浆。甚至有段日子,她真觉得自己应该嫁给萧子矜了。

一夜总睡不着,灯拉开来又关上,接着又拉开,又关上,反复好几次,最后终于起身想去喝杯牛奶来促进睡眠。还未走出屋子,忽然听到手机的强震声,疑惑的走过去拿起来,是个陌生号码,蹙着眉头刚要接起来,那边却挂断了。沈一婷放下手机转身要出去,又是一阵强震响起,还是刚才的号码,犹豫了半晌,打算接起来的时候,对方又挂断了。待到第三次响起的时候,她立即就接了起来,对方没有说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受的到电话那头的人微微怔了一下,甚至能听到那人轻微的呼吸声。

“你是谁?”沈一婷追问了一句,对方没有回答,她又接着说下去,“我知道你是谁。”

对方的呼吸开始急促,似乎带着不易察觉的叹息,她觉得似曾相识:“为什么不说话?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萧子矜!”沈一婷猛冲着电话喊了一声,似乎在发泄着情绪,从他的呼吸中,她已经判定那必然是他,一种强烈的感觉充斥着脑海。

“你怎么知道是我?”对方终于开口了,久违的声音,一种久的连她自己都以为快要忘记的声音。

“直觉。”

“呵!你看来很了解我。”

“不了解,我原来以为了解,可后来觉得不了解。”

“你到阳台上来。”萧子矜忽然说道,带着一种沙哑的嗓音,还有几分命令的语气。

“呵,你还想耍什么花样?别告诉我你在我家楼下。”沈一婷警告着他,甚至带着一种不耐。

“你出来。”

“萧子矜,我们早就不是以前的关系了!”

“你出来!”

“你别逼我!”

“出来!”

沈一婷怒不可遏的从床上下来,拿着手机将窗帘拉开,把反锁的铝合金玻璃门的把手旋开,嘴里喃喃的骂道:“我看你还能耍出什么更新的花样!”

走到阳台上,周围已经漆黑一片,只有楼下路灯的光亮和天上星星的光芒,她朝楼下搜索了一番,下面空荡荡的除了路灯和花坛什么也没有:“我已经出来了。”

“我看到了。”萧子矜的声音竟然从旁边传来,近距离,听的相当真切。

沈一婷惊讶的转过头,才蓦然发现萧子矜正在旁边的阳台上,穿着睡衣,拿着手机倚在栏杆上,两家阳台离的很近,近的如果身手敏捷的人几乎可以攀爬过来。夜晚月亮的照耀下,他的眸子亮如星光,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从前的感觉一瞬间闪过脑海。

原来买下对门的房子的人就是他,地板也是他,那张字条无疑还是他。从中阻挠她和宋宁远婚事的人,此刻就跟自己面对面站着。隔了三年,似乎两人站在一起,显得莫名的讽刺。

第十七章

“为什么这么做?你不觉得自己很愚蠢很无聊吗?”沈一婷尽力压抑着怒火冲萧子矜说,两家的阳台伸出楼层,远远的看上去,象两条漂泊在空中的船。

“你为什么又骗我?”萧子矜语气似乎很平和,可在沈一婷听来却透着寒寒的凉意,因为根据她的经验,每到这个时候,说明萧子矜在酝酿着一种愤怒。

“我骗你?你认为我还有什么事骗了你?!”沈一婷觉得和他已经没有再交流下去的必要了。

“你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我只清楚你从前把忠诚害惨了!害的他现在还在戒毒所!现在你又想对宁远不利!”沈一婷凝目瞪着他,她觉得自己的眼神一定象是在看一个仇人。

“哼!”萧子矜冷笑着将头转到一边,点了点头又转回来,盯着沈一婷,“从前你叫蒋书呆‘忠诚’,现在叫宋某人‘宁远’。可从始至终,你从来没叫过我‘子矜’!就是在我们最亲密的时候都没有!果然我是在你心中最没分量的那一个!”

沈一婷不想跟他在阳台上对吼,夜深人静,万一把父母或者邻居吵醒了就麻烦了,尽力压制着情绪:“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大费周章的搬到我家对面来,就是为了天天有机会和我对吵?!”

怒火把两人的眼睛都烧红了,衬着星光,互相瞪着对方,谁都不愿意屈服,逼视当中,沈一婷看到萧子矜眼里一闪而过的晶莹,仿佛反射了泪光,可瞬间就消失了,以至于她怀疑那是错觉。

“为什么瞒着我把孩子打掉?”良久以后,萧子矜终于开口了,带着一种痛心和纠结,“我总有知情权吧?为什么当初商量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嗯?!”

沈一婷听到这件事,顿时象被戳了软处,一种痛楚袭来,极力压抑着鼻腔里传来的酸楚:“你听谁说的?谢珍晴?”

“如果我不听别人说,你恐怕要瞒我一辈子吧?!”萧子矜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女人,用一中几近愤恨的语气说。

沈一婷沉默了片刻,随即笑了起来,带着一丝嘲讽:“为什么?你说为什么?!我当初是为了钱才跟你在一起的!我到王家村找你,跟你恋爱,跟你同居,都是因为你那些家庭背景!这些我三年前分手的时候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认为我在那种情况下怀了你的孩子会留着?还跟你商量?商量什么呢?!”

她看到萧子矜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咬着牙青筋凸显,她没有理睬,继续说着:“你现在回来就是想纠缠这些事吗?如果是这样,那完全没有必要!本来我对你还有一丝愧疚,但是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彻底打消了这种想法!你除了会仗势欺人,自以为是,你还会什么呢?!”

她话还未说完,萧子矜已经捏紧拳头,迅速从自己所在的阳台翻越过来,踩着中间间隔的窗台,敏捷的扑过来抓住沈一婷这边的阳台栏杆。

“别过来!”沈一婷不敢大喊,半夜三更,惊扰了邻居和父母,事情就闹大了。看着他艰难的抓住栏杆,眼看就翻过来的情势,也不敢去推他,五楼的高度,万一他失足就万劫不复了,“你疯了!”

他奋力的用脚勾住她的阳台栏杆,脚尖一滑,没能踩住,瞬间只有两只手抓住栏杆,摇摇晃晃挂在半空,简直危险极了。沈一婷不忍看他这个样子,猛跺了跺脚,将他的一条胳膊拉住,用力将他拽到阳台上来。

累的浑身是汗,手颤巍巍的快抖起来,两人站在同一个阳台上,大口喘着气,觉得刚才心跳过了速。

“至少你不想让我死。”萧子矜看着和自己喘的同样厉害的沈一婷,带着一种自我安慰的语气。

“你死了我就是目击者,我就说不清了!”沈一婷冷冷的打击着他的想法。

萧子矜猛的把她箍到怀里,任凭她怎么挣扎也不肯放手,只觉得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又回来了,时隔三年,他每每想到这个残忍的打击他,伤害他的女人,总有种咬牙切齿的恨意。她的说辞从来没变过,他曾经自欺欺人的想,也许她也并非那么绝情,可两次同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对他真的没有感情。

“和别人在一起是因为爱,和我在一起是为了钱是吗?”他冷冷的看着怀里的女人,想将她看透,可她的眼里依然冰霜如故,好象什么都撼动不了,“好,如果是这样,我想让你继续为钱跟我在一起!”

“别做梦了!”沈一婷用讥讽的眼神看着他,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一丝阴影投射的光度,这种光线下,凸显出他愈加黝黑深邃的眸子,她觉得他真的和从前有了什么不一样,“我们早就完了!你萧大少爷不会是大鱼大肉吃多了,忽然又想起我这道素菜来了吧?!趁我父母还没有知道是你搬到对面来,我奉劝你赶紧走人!别自讨没趣!”

萧子矜终于受不了她锋利的象刀子一样的言语,气的用手猛捏着她的下巴,疼的她不得不抬起头,可片刻功夫,她扬起手来用长指甲使劲划了过去,在他脖颈处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疼的他倒抽了一口气,用凶狠的目光盯着她。

沈一婷觉得指甲里温温热热的,带着血肉的气息,她知道自己刚才那一下狠了点,可如果不是这样,她知道他不会放手。

“咱们走着瞧吧。”萧子矜终于讪讪的放开手,可眼里愤恨的神情依然没有消退。夜色冷冷的,两人的心也冷冷的,充斥在这个小小的阳台上。

沈一婷的父母从前没有见过萧子矜,只是听说过他,在最后沈一婷和他分手了以后,母亲知道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事,气的甩了女儿一个耳光,那一次沈一婷是头一次被母亲打了以后竟然没有哭,竟然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母亲看她丝毫不知错的样子,气的接着又甩了她一个耳光,想打醒她。那回沈一婷觉得脸火辣辣的疼,可心里更疼,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最后母亲哭着抱紧她,她知道母亲那一次伤心透了。

她想,这应该也是母亲在后来的几年总逼着她去相亲的原因,母亲不想看着她沉迷过去,于是把一个个自己认为优秀的男青年推到女儿面前,希望她能重新开始。她觉得自从和宋宁远在一起了以后,她已经慢慢的从过去走出来了,象一个黑暗的无底洞,她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光明顶,可最终萧子矜还是在下面拉了她一把。

“傻瓜!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你以为人人都象我一样好骗吗?!”她仍然记得当初分手的时候萧子矜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带着伤痛和绝望,也许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人用这种眼神看着她了。

接着的几天,沈一婷早出晚归,尽量不和萧子矜正面接触,甚至还怂恿着家里把自己那房间的阳台封上,原来是方便种花草才一直没封,现在看来,真的是个错误,如果萧子矜以后再来几次翻越阳台的惊险刺激游戏,她觉得自己可能要崩溃了。

宋宁远这段时间工作很忙,经常忙碌到很晚才能到家,约会自然少了许多,只是每天晚上睡觉前,总会和沈一婷通个电话,象是一天辛苦工作后的轻松。

“宁远,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给我讲讲吧。”沈一婷躺在床上拿着听筒对着天花板,静静的听着那边的声音,沉稳和柔和的声音。

“我啊?吃饭睡觉上学工作,一年年的就过来了,挺平淡的,能刺激神经的事情不多,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宋宁远洗完了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将手机的耳机塞到耳朵里跟沈一婷讲电话。

沈一婷失笑,觉得宋宁远是个特真实的人,没有浮躁,没有奢华,让人觉得平静而有安全感,他是个懂得生活的人:“你以前有女朋友吗?我想听听你以前的女朋友的事。”

这回伦到宋宁远失笑,停了片刻,才终于说:“曾经有一个,刚上大学那会儿,是我同寝室一哥儿们的女朋友的室友,挺白净小巧的一个女孩,在一次学校里的交谊舞会上认识的,当时我不会跳舞,她也不会,我们俩就站在一边,挺尴尬的,那时候我跟她说,咱们出去吧,不会跳别跳了。后来我们就出去了,我们俩觉得时间挺早的,就在学校里逛了一会儿,那回我还请她吃了冰激凌。后来熟了,再后来她就成了我女朋友,毕业那年她回家乡工作了,我也回家乡工作,一南一北离的远了,时间一长,慢慢淡了,也就分手了,现在她的孩子都已经两岁了。”

沈一婷静静的听他说完,忽然诧异的笑了起来:“就这么简单?”

“那你以为有多复杂?分手的时候非要生离死别,哭天抢地的不成?”宋宁远也咯咯的笑了起来。

沈一婷笑了一会,慢慢停住了,平静的忽然觉得心伤:“宁远,那时候你们家搬走的时候,我们要是一直联系着就好了,很多时候,我希望生活能够重来一次。”

她感觉到宋宁远那边怔住了,长久以后才轻轻叹了口气,周围都安静了下来,仿佛都已经沉入黑夜:“一婷,那次春游见到你以后,我还见过你很多回,初中的时候你到我们学校来参加书法比赛,我看到过你,我当时想叫你,可最后赛后散场的时候人太多,我挤了很久都没能再找到你。高中的时候有好几回在公交车站看到过你,我当时生发出一个念头,想用自行车载着你回家,可那时候真是那样会被人说成早恋,那时候我看着你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样子,在马尾辫上配上一个小白兔的头饰,真的很漂亮,每天路过车站我都希望能看到你,直到后来总也看不到了,一次偶然的机会听说你转学了,再也不坐那条线路的车,那时候我觉得失望极了。”

他停了片刻,象淤积了许久的情绪,接着说:“最让我失落的一次是四年前,我去你们学校找我妹妹,当时事情都办完了以后,我正打算回去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你抱着一迭书站在食堂门口,我当时犹豫了一下,上前准备叫你,可就是那个时候,一个高高的男生笑着朝你走去,把你搂在怀里,似乎在跟你讲这么什么新鲜事,我看到你笑了,我想那应该是你男朋友。我当时才明白,你的生活比我精彩,也不需要我去填充。直到一年多前,家里人说要给我介绍个女朋友,当我听说那个人是你的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其实你的生活中不是没有我的舞台,只是在那之前,还没有伦到我登场而已。”

第十八章

隔了几天,沈一婷越来越频繁的在饭桌上听母亲提到对门的住户如何如何,母亲似乎对萧子矜印象相当好,才一个星期的功夫,几乎每天吃饭都对他大加赞赏一番,言语中似乎对于有了这个一个好邻居而大感庆幸,甚至连父亲也频频夸奖对门的小伙子热心又能干。

沈一婷每每听到这些,都觉得背后一阵阴凉的感觉。父母当然不知道对门住的那个所谓热心勤快的好邻居就是当年和她闹出轩然大波,以至于让她很久以后仍在那段往事当中徘徊的人。沈一婷猜测萧子矜这种大献殷勤的表现很可能背后酝酿着什么,心里憋闷着却不能发作,如果可能的话,她想自己想办法让萧子矜离开他们全家的视线,不要惊动父母。

“要说对门的小肖,那人确实好,上午我去买回一袋面粉,刚到楼下,正好他从外面回来,非得接过来帮我扛上五楼。前几天物管来收管理费,咱们家没人,他干脆替咱们垫上了,后来我要给钱他,他说什么也不要。”沈母说起萧子矜来,竟然有种神采飞扬的感觉,但凡岁数大些的妇女,对于勤劳能干的小伙子,或者乖巧伶俐的小姑娘都有一种特殊的偏爱。

“是啊,说起来前两天我上班没有赶上学校的班车,正好他开着车要出门,看到我以后,硬是让我搭他的车走,结果比平时我坐班车的时间还早三分钟到地方。他还说要是时间来得及,天天送我去学校呢,这小伙子真是热情啊。”沈父平时很少夸奖别人,最近也一反常态,“小肖”这个称呼已经从这个沉默寡言的父亲嘴里提出了好几回。

“你们怎么这么确定他是好人?没准他是另有居心!”沈一婷看着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喝象在演双簧一般,而不明就理的夸赞着萧子矜的诸多“优良事迹”,自己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她猜测这会儿那个萧混蛋一定在偷着乐。

沈母拿着大汤勺从厨房出来,象是在宣传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对他们父女说:“今天早晨二楼的张大嫂那个恶霸似的儿子小顺又来要钱了,这回更过分,对他妈拳打脚踢!换了旁人谁敢管啊?小肖放下包就把那混小子教训了一顿,让小顺当场跪下来给他妈磕头认错!”

沈一婷知道小顺小时候和自己的哥哥经常一起玩,从前哥哥进了少管所的那回,也是和小顺同犯,只是过了这么多年,沈一鑫经历了三年前的事情以后早已改邪归正,而小顺却愈演愈烈,天天在外面鬼混,偶尔回家一趟就对他妈妈拳脚相加,不要到钱不走人,张阿姨已经为此自杀了两次,都是邻居及时发现送到医院才幸免于难。而小顺人长的虎背熊腰,从小就壮实,读书的功夫没有,打架闹事的功夫一流,两年前四楼的胡大叔管了一回,却没想到被小顺倒打一耙,把他从楼梯上推了下去,将腿摔成了骨折。从那以后大家只敢于背地里谴责,谁也不敢出头。

这一回萧子矜竟然敢于和小顺那练过摔交似的身材较量,看来确实让周围邻居刮目相看,给他的印象分直线上升,大家仿佛把他当英雄看待一样。

而沈一婷却完全不这么认为,听着母亲唏嘘不已的讲述着今天的惊险场面,父亲也跟着文绉绉的赞扬萧子矜为小区树立良好风气做了榜样的说辞,她只是一边帮母亲裹汤圆一边小声的咒骂了一句:“果然是狗咬狗。”

母亲瞥了沈一婷一眼,不乐意的数落起她来:“婷婷,平时你不是挺有正义感的吗,现在怎么这么说话!”没有等沈一婷接过来反驳,母亲从厨房不锈钢带玻璃盖子的锅里盛出了热气腾腾的一碗汤圆,用精致的小瓷碗盛好,伸头对一脸闷闷不乐的沈一婷吩咐说,“婷婷,把这一碗汤圆给对门的小肖送过去。”

沈一婷万般不情愿,父亲和母亲都在忙着,抽不出手,而母亲却非要给萧子矜送一碗刚煮好的汤圆去不可。最后推来拖去,自己还是别别扭扭的去敲了对面的门,一连敲了两次,屋里面竟然没有动静,她转身想离开的时候,忽然门轰的一声被打开了,敏捷迅速的吓了她一跳,赶忙回过头来,才望见萧子矜笑嘻嘻的露出两排牙齿,倚在门边看着她:“来找我?”

“刚才为什么不开门?”沈一婷表情没有变,冷冷的问他。

“你怎么这么没有‘三顾茅庐’的精神?才敲了两下就说我不开门。”萧子矜看着她意兴阑珊的样子,不满的抱怨着。

沈一婷转身要走,忽然想到手中的碗,又回过头来将一碗汤圆递到他手里,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我妈给你的。”

萧子矜接过碗来从后面拉住沈一婷,捉住她的手腕不放。她着急了,极力想甩掉他的手:“你放手!”

“跟我进来。”

“我不!”

“我有东西给你看!”

“滚开!”

沈一婷猛的甩掉他的手,指间在一瞬间触碰到了碗沿,晃了一下,半碗滚烫的汤汁随着波动翻到了他的手腕上,促使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可依然没有放手,扣着她的手腕就是不放。沈一婷吓坏了,回头看着他已然开始发红的手腕,怔在那里做不出下一个动作。

“我真的有东西给你看。”萧子矜一再坚持,沈一婷知道他从来就是倔强,有时倔强到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