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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在后面看着就象你,怎么样,下班了?”沈一鑫一笑起来眼睛眯在一起,高高大大的男人,提着一堆菜,样子颇有些滑稽,可沈一婷看的出他现在过的很开心,这一切她相信都源自她未来的嫂子。

“袁姐姐还好吗?前些日子听说你们要结婚了,房子买在什么地方的?”沈一婷伸手要帮他拎一些东西,和他并排朝前走着。

“好着呢,房子买在城东的富康小区,地方虽然不太大,不过住的挺舒坦,价钱也合理,二手房,里面装修还是挺齐全的。我们俩过些日子就去登记,婚礼举办我想从俭一点,请一些亲戚朋友办几桌就行,具体日子我想请爸爸拿主意。”沈一鑫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间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幸福的笑意,当年凌厉的气质消散的差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沈一婷喜欢这样的哥哥,觉得这样一家人才算安稳和睦了。

一边聊着一边朝前走,几乎将家里的事说了一遍,一直走到岔路口要分手的地方,沈一鑫顿了顿,才终于开口道:“婷婷,哥有今天的日子,全靠你当年…哎,要不哥恐怕还在牢里呆着呢。”

沈一婷有些尴尬的摇摇头,想止住他的愧疚:“没什么的,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过的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婷婷,当初哥太任性了,做了不少错事,却还要你来帮忙善后…让你跟一个那样的人在一起,受了这么大伤害,我想阿姨这辈子也不会原谅我了…”沈一鑫显得懊悔又挫败,和她面对面站着,两人同时沉默了。

沈一婷想起几年前,当自己从学校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差点翻了天,母亲抱着她嚎啕大哭,说父亲要把房子卖了,把存款全部提出来把哥哥保出来。她才知道沈一鑫在外面酗酒闹事,不但砸了一家酒店,还将老板打成了残废,一切就象乌云压顶朝自己家袭来,毫无预兆的恐惧…

“如果酬不到钱,那家人就要打官司!到时候一鑫就非坐牢不可了!那样一鑫这辈子就毁了!”她记得父亲从来没有过象那一次那样决断果敢的神情,一种痛心疾首却还极力护犊的姿态。

算了算房子的价值和存款,即使全卖了,仍然不够和那家人商定好的赔偿金额,那一回母亲甚至要和父亲签离婚协议,拉着沈一婷说要离开这个家,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家,眼看就要分崩离析,那时候她还没有从和蒋忠诚分手的伤痛中走出来,接着又遇上这样的事,只觉得心情低落到极点。

“听说你新交了个男朋友,相处的怎么样?”沈一鑫见她神色黯然,稍稍转移了话题,想让她舒心一些。

“挺好的,他就是当年的宋元,很久以前和咱们住在一栋简易楼里的。”沈一婷提到宋宁远的时候,终于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想是从乌云背后透出的一抹阳光。

“哦?是他呀!多少年没见了,那改天找个日子大家聚聚吧,原来都是老熟人。”沈一鑫想到当年的宋元,不禁笑了起来,想到沈一婷终于要走出从前的阴影,而对方也是个知根知底的熟人,他心里一下安定了许多。

想到三年前,他半夜里听说沈一婷不见了,一切就象乱了套,一家人几乎分头去寻找,那时候他想不到她和蒋忠诚分手的时候都没有情绪这样波动过,而和萧子矜这种人分手以后,竟然会半夜不回家而躲了起来。当时他一路开着摩托车沿着街道找过去,想着她平时喜欢去的地方,直到很晚,才在穿城而过护城河的大桥的桥洞里找到了她,那时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桥洞的边沿,两条腿晃荡着眺望着远处的霓虹灯,桥上的路灯亮了一夜,可河上的冷风和鱼腥一阵阵的飘过,清爽又透彻。

那一回沈一婷没有想到找到自己的会是沈一鑫,这个很久都不联系,仿佛是陌生人一样的哥哥。两人并排坐在大桥上,一句话也没有说,任风吹在身上,泛起冷冷的寒意。最后他终于将沈一婷揽到自己肩头,让她痛快的哭了一场,一直到天亮。

第十二章

在王家村的日子过的颇为悠闲,那段时间沈一婷几乎把山上水里的野味都尝遍了,连镇上一年一度的庙会也赶了个遍。萧子矜面子大,把村长家的小四轮借了来,载上沈一婷和小豆子,招摇的从村口一路到镇上,沈一婷颠簸的头都晕了,可小豆子兴奋连蹦带跳。熙熙攘攘的庙会虽然不似城市里高档,但也热闹非凡,卖各种小玩意和风味小吃的排成排,三个人买了一堆东西,萧子矜见东西便宜,毫不吝啬的表示要把沈一婷和小豆子的花消都揽在自己身上,俨然一副股东的架势,惹的沈一婷频频瞥嘴,而小豆子兴奋的简直想遇到了偶像,不管糖葫芦,麦芽糖,爆米花,等等东西统统买了一遍,遇到喜欢的东西就直拉萧子矜的衣脚:“萧哥萧哥!”

甚至连套圈,枪打汽球这种原始游戏都乐此不疲,中午在庙会上每人吃了一碗凉粉,下午又到庙里上了柱香。萧子矜远远的看着沈一婷这么虔诚的样子,不禁咯咯的笑了起来。惹的她出了大殿的门槛就狠推了他一把。

“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信仰,动作挺标准的!许的什么愿啊?是不是永远和我在一起什么的?”萧子矜笑嘻嘻的过来搭着她的肩膀调侃的问着。

“你的脸皮怎么比城墙还厚啊。”沈一婷抱怨着斜了他一眼,刚要挣开他。

萧子矜将他搂的更紧,趁着小豆子到一边去撞钟,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你要是没许这个愿,那我现在买柱香去许,让佛祖保佑保佑我,让你别被别人抢走了!”

沈一婷最怕他在公众场合这样,况且这里民风不是很开放,又是在庙里,他刚才的举动实在不合时宜极了,她吓的赶紧挣开他的怀抱,见他笑呵呵的真要去买香,赶忙拉住他:“你别去!你这号人去上香,佛祖一看就知道你心不诚,没准适得其反。”

萧子矜被气的直翻白眼,过来朝她的太阳穴点了一下,仿佛很是不满的样子:“我小时候就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我的命特硬,而且绝对能大富大贵!不信你瞧瞧,我手上这根生命线很长很深的!”

沈一婷不理睬的转身就走,任他在后面自说自的。

只是她记得那次从庙会回来的路上就没那么顺利了,小四轮不争气,走到半道上就抛锚了,怎么也发动不起来,荒山野岭的,离到村里还有很长一段山路,而回镇里显然也来不及了,眼看着太阳斜挂在山头,守着个废物机器,萧子矜也傻了眼,检查了一番,发现是柴油没了。三人面面相觑了半天,最后小豆子自告奋勇说这条路他比较熟,要跑着回去到村里叫几个帮手。

剩下萧子矜和沈一婷留守在小四轮旁边,本来看着荒野里山倚斜阳的自然景象还觉得十分惬意舒坦,可小豆子一去好几个小时没回来,慢慢地天也黑了,荒郊野外的一到晚上有说不出的恐怖,甚至远远的还能听到狼的吼声。两人关上车门,坐在窄窄的驾驶仓里,周围的空气都显得异常诡异,萧子矜见沈一婷有些担忧和害怕,说要给她讲故事解解闷,一本正经的讲了两个,竟然都是鬼故事,吓的沈一婷直往他怀里钻,窝在他胸口又是掐他又是打他,他却乐不可支的搂着她,直说沈一婷依恋他。

那回萧子矜抱着她睡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小豆子才把村里人叫来。她那次睡的很沉稳,窝在他怀里真的不害怕了,甚至忘了是在野外,听着他稳稳的心跳,觉得踏实了许多,可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萧子矜浓浓的透着疲倦,黑眼圈明显了许多,只是见到她睁开眼的时候,仍然冲她咧开嘴开心的笑了起来。她那时候才知道他一夜都没睡,一直守着车和她。

“傻瓜,我要是睡了,狼真的来了怎么办?”当沈一婷问起他的时候,他回答的语气透着理所当然。原来他不是不怕,只是想让她安心。那回是沈一婷第一次觉得有种感动,一种安全感,那种感觉似乎在和蒋忠诚恋爱的四年中从未体验过。

在离开王家村的前一天,萧子矜专门从镇上弄来一批大鱼大肉,还是用村长的小四轮去拉的,只是回来的时候又顺道从镇上的酒店里雇了个厨子,专门到王家村去掌勺一天,大摆三十桌流水席,从早晨九点开席,王家的大院子里摆不开,搭了蓬布在院子外面摆,号称随到随吃,一律不收钱。乡下人本就实在,听说萧子矜这么大方,十里八乡的都传遍了,有些人特地蹬着三轮车从邻村赶过来,就为了吃他一天白食。

王开富倒是颇为高兴,在院门口挂上两盏红灯,远远的看上去还以为这家人在办喜事。院子里支起两个大灶台,那厨子确实不含糊,技术和速度都相当专业,端出去的菜一波接一波。萧子矜想起还没有酒水,从附近的小店里把能买的酒全买了回来,一堆酒瓶花花绿绿,以红星二锅头为主,还搀杂着一些别的酒。

“一婷!看我今天这阵势怎么样?”萧子矜不无得意的对沈一婷说,伸手揽过她的腰。

“俗!”沈一婷瞥了他一眼,对他这一套铺张浪费的做法相当不满意,感觉他简直就象某个土财主在摆阔,从他怀里抽身出来。

“你懂什么呀,他们这里就时兴这一套,我这也叫入乡随俗,来了两个月,我总得让人家记住我,弄个风风光光的场面,他们高兴我也高兴!”萧子矜自从来了以后,确实极快的就和村里人打成一片,从来出手大方又爽快,在村民的眼里,觉得他丝毫没有城里人的矫情,到哪里对他都相当买帐。

席间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领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非要让自己的儿子认萧子矜为干爹。那孩子长的虎头虎脑,脏脏的小手拽着萧子矜的裤子,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看萧子矜,象排练好了一般,怯怯的叫了一声:“干爹…”

沈一婷看着萧子矜惊诧的脸都要绿了,捧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而人群中已经有人拍手叫好,连小豆子也在一旁乐得起哄,乡里乡亲的围了一圈看着这个感人的认亲画面。

“萧兄弟,你要是看的起咱,咱儿子就是你儿子!”那年轻人把话说到这份上,既亲切又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威胁,逼的萧子矜不认都不成。

很快的,许多人都席上起来,将他团团围在中间,小豆子想到这些天陪自己玩的这么爽的有钱大哥哥就要走了,忍不住有些心伤,抹了一把眼泪挤进人群,拉着萧子矜的衣服:“萧哥,你要是认了小虎,那也得认我!今后你就是我亲哥!”

“萧兄弟,咱们以后可都是你个亲人啊!今后你回了城,可别忘了咱啊!”

“咱以后到城里混口饭吃,萧兄弟帮帮咱成不?”

沈一婷眼看着他被这热情的阵势弄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差点笑的下巴都掉了,这就是他摆阔的后果,给自己惹上一堆麻烦,听着四邻八乡对他热情的送别言语,几乎是在给他无形中增加压力,她想到这应该就是做事不低调的报应,一边偷笑着一边坐在旁边磕着瓜子。

回过神来的时候,沈一婷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朝自己涌了过来,萧子矜爽快的把小虎抱起来,脸上洋溢着兴奋,高声问了怀里的小虎一句:“叫我什么?”

“干爹!”小虎这回大胆的喊了一句,甜甜脆脆的声音,惹的萧子矜相当满意,当场“诶!”的答了一声。

“那叫她什么?”萧子矜指着沈一婷对小虎问道,眼睛乐的眯成一条线,不时瞟了一眼她。沈一婷当时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看着他的眼神,就明白其中不怀好意。

“干妈。”小虎小声的喊了一句,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她,睫毛眨呀眨的。

沈一婷惊的瓜子放在嘴里,保持着一个动作半天没回过神。

“大声点!干妈没听见。”萧子矜戳了戳小虎肥嘟嘟的小脸,拼命怂恿着他,“喊的好的话,干爹给你买好吃的!”

小虎象是得到了鼓励,扯开嗓子洪亮的喊了一句:“干妈!”声音传的很远,围观的人全都听清楚了,刹时间象炸开锅一样,叫好的声音从里传到外,一浪高过一浪。

“小虎真乖!干爹以后带你进城玩去!”萧子矜乐的揉了一把小虎短短的小平头,眼睛望向沈一婷,嘴角掩饰不住得意的笑容。

窘的沈一婷脸刷的一下红透了,面对这么人,羞的差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嫂子,您也答应一声啊!”小豆子傻呵呵的笑着提醒沈一婷,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所有人都是相同的目光,惟独沈一婷觉得自己象是被人推上台的小丑,狠瞪了萧子矜一眼,气的扭头就走。

第十三章

蜷缩在宋宁远怀里,对着漆黑一片的电影院,象是躲在世界的一个角落里,看着人间的好戏上演,有时候沈一婷在想,要是自己不参与一份,仅仅是一个看客,那该多好。

今年的贺岁片似乎相当多,《长江七号》,《大灌篮》等片子接连上映,而沈一婷却撇开这些片子而选择和宋宁远一起看了一部《集结号》,宋宁远很惊诧,不解她为什么喜欢军事题材的电影,感人是一个方面,可这部片子却反映的相当现实和残酷,没有浪漫,更多的是血腥和惨烈,在战场上,人不过是一团肉,眨眼间就灰飞烟灭了,甚至连姓名也难以留下,就像从来都没存在过。

想起当年和蒋忠诚恋爱的时候,看电影几乎都是学校里每周末的免费电影,同学闹闹哄哄,挤在多媒体阶梯教室里,一场悲情的电影到最后看成了喜剧。

后来和萧子矜在一起的时候着实看了好几部经典电影,头一次还是在王家村的露天电影场看的,她还记得那是一部反映农村社会生活题材的片子,是赵本山主演的《男妇女主任》,一群大叔大妈看的直乐呵,可萧子矜觉得没趣,拉着沈一婷要走,她怎么也不肯,最后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侧过头来,在露天电影场就吻了她。那次沈一婷一点防备也没有,被他连惊带吓,周围的乡里乡亲都看到了他们的亲昵举动,最后她再也坐不下去,拉着他就要开溜。后来回城以后在电影院里看了一部经典老片子《罗生门》,日本的黑泽明导演的,进场还没有半个小时,萧子矜竟然靠在沈一婷肩膀上睡着了,不时还有鼾声传出,惹的她再也没有心情看下去。

那以后沈一婷发现萧子矜很少对电影感兴趣,几乎一进电影院就集中不了精神,却还变着法的约她看电影,唯一一次从头看的尾的是一部日本恐怖片《咒怨》,沈一婷几乎是捂着耳朵闭着眼睛才勉强撑完,可萧子矜那次看的出奇兴奋,搂着沈一婷咯咯的笑着,看着她害怕的样子,还时不时的贴在她耳边说两句台词,那回是他们看电影贴的最近的一次,也是两人唯一一部没有中途退场的电影,可沈一婷却根本不知道讲了什么。

“这片子太震撼了,我以为你应该不喜欢。”宋宁远忽然低声对她说,电影院里人并不多,屏幕中炮火的声响几乎淹没了一切,她好容易才听清宋宁远的言语。

出了电影院,两人压抑的情绪似乎都还没舒展开,沈一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笑了笑:“最近对军事题材挺有兴趣的,前段时间刚看了《士兵突击》,跟同事几个一交流,差点有种冲动,想嫁中国军人。”

宋宁远板起脸来看着她,撇了撇嘴,表示很不屑:“那片子里反映的都是光辉的一面,你也能信?让你嫁个兵痞,我保你哭着喊着想离婚。”

“你怎么想的这么阴暗啊,我听说自从那片子播出以后,轰动特大,好几集看的我都哭了。我特喜欢里面的史今。”沈一婷冲宋宁远吐了吐舌头,不过说的倒是真的。

宋宁远挺不乐意,微微的醋意看着沈一婷“切”了一声:“那个演史今的比我长的差远了,瞧你这花痴劲。”

沈一婷做了个呕吐状,抑制不住想笑,看着宋宁远略带蕴怒的样子,挽着他的胳膊跟他分析着:“通常被人称为帅哥的男人大致分为两种,一种美男,一种型男,史今就属于后者,以人格魅力取胜,所以人气高。”

“那别人也叫我帅哥,我属于哪一种?”

“你两种都不属于,你属于四不像,概念很难界定。”沈一婷看着宋宁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止不住笑的更灿烂,她觉得看到宋宁远的样子,心情就相当好。

“可惜你没机会找史今了,因为你要嫁给我。”

沈一婷看着堵在自己面前的他,忽然带着一种强势的气息,一种不容质疑的口吻,吓了她心口一震,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被霓虹灯的光亮映的色彩纷繁灿烂,深色的衬衫衬着轮廓分明的脸,“跟我结婚吧。”

她被吓的瞬间心脏漏跳了几拍,听清楚了那句话以后,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巨响,淹没了思考的力量,带着一种慌乱,难以置信的盯着他,半晌张不开嘴。

“跟我结婚吧。”宋宁远又重复了一遍,仿佛怕她没有听清楚,又象是重新强调,只是语气更坚定了些,“你上回跟我说,你在感情上走了弯路,现在我想帮你把这条路扳直。咱们都不小了,没几年青春再拖了。我这几天憋的心里难受,白天黑夜琢磨着怎么跟你开口,你的‘圆圆哥哥’从小就不会说话,但是我组织了好几天,想说段让你感动的话…”

那天晚上沈一婷对于宋宁远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觉得神思恍惚,被他揽在怀里,隔着衣服感受他身上暖暖的气息,慢慢回应的抱紧他,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丝安定的感受让她再也不想走了。她觉得宋宁远说的对,他们都不小了,徘徊的过往也太多了,现在是该安定的时候了。

“你要结婚了?!”嘴里噻的满是通心粉的谢珍晴,惊讶的睁圆了眼睛,看着一脸平静,似乎还带着一丝浅笑的沈一婷,赶紧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随即用面纸将嘴角擦了擦,仿佛受了惊吓一般,直拍胸口,“跟谁?宋宁远?”

“嗯!”沈一婷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想到自己的生活就要步入正轨了,有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母亲听说她要和宋宁远结婚的消息,高兴的逢人就说,惹的楼上楼下的邻居见到她就一脸看到新娘子的表情,弄的她尴尬不已。

谢珍晴仰靠着椅背,缓缓的透了口气,白皙的小脸似乎稍有些黯淡,吹了口气,额上刘海浮动起来:“一婷,这已经是你第三次跟我说这样的话了,只不过每次都是不同的人。”

沈一婷怔了一下,收住了笑容,没有回应,只是眼睛慢慢下移到桌子上,慢慢又到自己的盖浇饭中。

“不过这一次你最平静,看来你真的是想好了。”

沈一婷抿着嘴唇,最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双手交叉在一起:“想好了,从前和忠诚在一起的时候,我妈总是反对,后来忠诚离开了我,我也开始认清,她从前说的也许都没错。后来和萧子矜在一起的时候,一直瞒着家里,直到瞒不住了,那时候我妈说,‘他跟你不适合’。果然最后又如她所说,真的是不合适。现在我妈说宋宁远适合我,我也是真的觉得他合适。”

谢珍晴和沈一婷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很多事情,沈一婷觉得不能对其他人说,却独独可以对谢珍晴说,甚至两人到了后来,对于很多事情已经达到一种心照不宣的程度,这也是在她眼里,谢珍晴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沈一婷有时候在想,也许研究这样一门稀罕学科的人向来都会是比较理智的,除了萧子矜。

“萧师兄其实早就到这来了,只不过一直没跟你联系。”停了许久,谢珍晴没有接下沈一婷的话,却另外说起了似乎毫无关联的事。

“呵,这可真是他的个性。”沈一婷摇了摇头,竟然没有惊讶,不怒反笑,现在想起萧子矜,她觉得有些事情已经麻木了。

“他当年在我们实验室可是老大,好多事情都是他一肩挑,想起他那时候,还是挺怀念的,他有时候看起来不象好人,可心一直很好,尤其对你,当初可能你跟他真不该分手。”谢珍晴叹了口气,对于萧子矜和沈一婷的分分合合,她一直是看在眼里的,“不过这次见了他,觉得他变了不少。”

沈一婷失笑,她觉得萧子矜那样的人确实该变一变了,只是他想不出,他那样的倔脾气能变成什么样子。她知道自己和萧子矜的交际圈是有交集的,而这个交集就是谢珍晴,所以这几年来,她总会零零星星的从谢珍晴口中听说一写关于萧子矜的事情。

第十四章

“宁远,最近似乎流行竹地板,看了这么多家,许多主打产品都是竹地板。”沈一婷牵着宋宁远,不断的东张西望,漂亮的家居装饰城,分层隔间的幽雅环境,轻音乐不时飘过来,让人心中很是惬意,加上有种即将新婚的幸福感受,两人显得更加亲密。

“要我说纯木的地板比较好,竹地板色彩不够好。”宋宁远看着满屋子各色各样的地板,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

“纯木的要经常打蜡才能保持光泽,麻烦着呢,咱们家要真装修成那样,一百六十平方的房子,光伺候这地板就够我受的了。”沈一婷显的很疲惫,坐在走廊处精致的休息座椅上,撒娇一样抱怨着。

“怎么会啊,不还有你老公我呢吗?能让你累成那样?结婚以后家务活重的我来!”宋宁远笑呵呵的冲她拍了拍胸脯,惹的沈一婷直乐。

“那过不了几年,你就变成黄脸汉了…”

“牺牲我一个,造福老婆你,值!”宋宁远玩笑一样,挤眉弄眼的摆着一副英雄就义般的表情,将她搂到怀里。

沈一婷咯咯的笑起来,刚才的疲惫感一瞬间消失怠尽,倚着他的肩膀,觉得踏实许多,听着室内花园里的喷泉哗哗的声音,觉得沁凉的感觉直流到心里:“听你的,木地板好了,以后打蜡的工作全都交给你完成了。”

“哈?”宋宁远耸了耸肩膀,硌的沈一婷后脑勺生疼,赶忙将头抬起来,“你可真邪恶,我刚表现一下宽宏大量,有责任有担当,你就欺负上我了啊?”

沈一婷皱着眉头捂着后脑勺,脸上止不住想笑:“我这不也是给你机会让你表现呢么?你说出来的话不能反悔啊。”

宋宁远可怜巴巴的象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倒在沈一婷肩膀上,下巴抵着她略带骨感的削肩:“赖皮猴…”

沈一婷听他喃喃的吐出这样一句,恶作剧一样猛收回肩膀,闪的他一个踉跄:“你才是!把你的猴下巴拿走!”

宋宁远故意把眼睛瞪的大大的上来要嗝折她,弄的她笑着到处乱躲,连连求饶。他抱起她坐上拐角处促销的室内秋千的滕椅上,猛的荡起老高,吓的沈一婷忙抱紧他的腰叫了一起。连荡了好几回,在笑声淹没的空气中骤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终于止住了两人的笑闹。

宋宁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了起来:“喂?噢,噢,明白了,我尽量快些过去。”

沈一婷惯性的动作还是搂着他没放手,不过已经听出来他有事情,收住了笑容:“怎么了?”

“单位里来了几个新人,让我去带一带,明天就正式上岗了。”宋宁远整理了一下刚才笑闹中扯乱的衣服,从秋千上站起来。

“那你快去吧,地板反正看的差不多了,就按你说的买那种好了。”沈一婷也赶忙站了起来,带着轻松的说,末尾还吐了吐舌头。

“好,银行卡在你那里了,你付好帐以后写上咱们新房子的地址,让人家送去就行了。明天我会让装修的人到位的。”宋宁远跟她交代着,末了贴着她的脸颊吻了一下,笑嘻嘻的露出两排牙齿。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沈一婷红着脸推了他一把。

宋宁远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上前揽住她的腰,亲昵的将唇贴了上去,突然袭击下,弄的她手足无措,两只手在他胸前直扑腾:“唔…”

“留个念想,明天来验收。”宋宁远嗤嗤的笑了起来,终于不舍的放开她,转身大步朝大厅外面走去。

沈一婷脸上一阵比一阵红,羞的出了口气,不去理会周围店面的营业员的目光,辗转又回到刚才的那家地板专营店,将需要的数量交代了清楚,从包里掏出银行卡:“一共多少钱,刷卡吧。”

那营业员客气周到的程度比刚才第一次和宋宁远来打听的时候似乎和蔼亲切多了,笑魇如花的交代着每个细节,不厌其烦的回答她每个问题,当听到沈一婷要刷卡的时候,态度似乎有了一些小小的转变:“小姐,您所需要的这种地板现在缺货,暂时没有了。”

“什么?”沈一婷诧异的说不出话来,盯着营业员标准的笑脸,一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半晌才疑惑的追问起来,“刚才不是还有很多存货吗?这才二十分钟,卖的这么快?”她几乎要怀疑这营业员的诚信度。

“是真的,小姐,刚刚有人已经把这种地板的存货都订走了,您可能要等下一批,或者看看其他的地板。”营业员面带抱歉的向她解释着,显然已经没有办法。

她想到如果换别的地板,最好还是和宋宁远商量一下,等下批货,似乎还需要时间。有些失落和不悦,最终点了点头,从店里退了出来。

沈一婷讪讪的从华丽的装饰城出来,刚才的好心情全被一扫而光,令她越想越蹊跷,全市最大的一家专营地板的店面竟然告诉她说今天缺货,这种理由来自圆其说,要让人相信真是困难,况且刚刚还明明有货,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忽然就缺货。

独自一个人在街上走着,打电话跟宋宁远抱怨了一番,觉得自己象受了骗。晃荡了半天,想起今天是周末,平常这个时候都是和宋宁远约会的时间,两人会找个安静的小饭店吃个饭,可现在这时候自己却毫无胃口,勉强看到街边有卖寿司的,想了片刻,终于停下脚步。

“给我来一盒。”沈一婷冲着忙碌的女老板说了一句,伸手到包里去拿钱,摸索了半天,她有些着急了,拉开包细细的翻找,可怎么也看不到自己随身带着的小钱包,她想起宋宁远给她的那张银行卡,自己的身份证,还有上千块的现金都在里面,心里咯噔了一下,令她随即想到的还有更糟的,一把寄存保险柜的钥匙还要钱包的夹层里,那把钥匙自己甚至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带在身上,但那保险柜里放着萧子矜给她的那个金镯子。

她吓坏了,银行卡可以挂失,现金丢了就算了,身份证也可以补办,可如果那镯子丢了,真的再也找不会相同的了,虽然那镯子所代表的涵义不复当初,可她却莫名的恐慌。

“老板,寿司不要了。”她想到刚才在装饰城掏钱的时候一定是忘在了什么地方,慌忙转身加快脚步朝装饰城的方向跑去。可走到半路她改变了主意,她赶忙去银行寄存处先把那保险柜的钥匙和银行卡挂了失。随后才转向去了装饰城。

装饰城下午五点半关门,当沈一婷急匆匆的跑进去的时候,已经濒临下班的时间了,她跑的气喘吁吁,连迎面撞上了人也未曾在意,匆匆对眼前穿着黑色衬衫,带着墨镜的男人道了个歉,赶忙冲到那家专营地板的店面,还好营业员在收拾东西,还没有离开。

“小姐,有没有看到一个蓝色的钱包?”沈一婷无法平静心跳,艰难的咽了口水以后问道。

“是不是这个?”营业员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钱包,冲沈一婷微笑着说,“刚才你走的时候忘在那边的桌子上,一位先生发现的。”

沈一婷看到那钱包正是自己的,周身纹着蓝色妖姬的图案,完好无损的摆在眼前,营业员还提醒她查看有没有丢失东西。她赶忙打开钱包,细细看了一下,东西全都在,包括夹层里的那把钥匙。长舒了一口气,觉得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了。

“谢谢。”她赶忙道谢,对这个一直笑脸迎人的营业员,转身高高兴兴的出了店。六层的营业大楼中间是空心的带棚天景,一通直下,最下面是室内花园,两排上下的电梯交错在大厅正中央。

按了下楼的电梯,她觉得心情瞬间好了许多,透明的电梯里,对于楼下大厅的一切都尽收眼底,恍然间相临的电梯里走进一个黑衬衫的身影,忽然象触动了她心里的某一处,不经意的瞥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心里喀嚓一声恐惧,电梯的急速下降中,她没有看清那个人,只有一丝感觉,一个名字跳出她的脑海,但是她赶紧打消了这种想法,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平静一下心情,也许是自己眼花了。

晚上回到家里的时候,沈一婷用电话跟宋宁远商量了一下地板的问题,准备隔天到另外的地方去买,如果再没有就回原来那家去订购。

洗了个澡,浑身轻松了不少,想到今天虽然没买成地板,但最起码没有什么损失,不禁也舒畅不少,躺在软软的床上,伸手从包里将钱包拿出来,蓝色妖姬的颜色依然那么鲜艳,幽蓝幽蓝的,带着一种神秘,慢慢打开钱包,从夹层里拿出那把钥匙,银亮的颜色闪耀在灯光下,晃人眼球,可促不及防的,从里面掉出一张白色的纸条,就在夹层的缝隙里,想飘落的一只白色的蝴蝶飞了过来。沈一婷忙伸手抓住那张纸条,展开来,上面用签字笔写了一行龙飞凤舞的字:“收好你的钱包。”

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那张晃眼的纸条,那字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一个被自己压抑在脑中的形象蹦了出来,活跃在自己的神经深处:“萧子矜…”

她想起曾经在学校的时候,自己因为练过书法,常常被叫去写获奖名单之类的东西,那时候萧子矜也过来凑热闹,可他的字龙飞凤舞,经常写出格,字多的时候乍一看象一群张牙舞爪的章鱼。

那时候沈一婷曾经手把手的教过他硬笔和软笔书法,每次她尽力去握着他的手,认真的教他运笔,回峰等笔法时,自己教的无比认真,以为他也学到几分功力时,想让他自己写,可每回总写的不尽如人意。

有一回沈一婷坐在他旁边,握着他的手教他,说话间气息不自觉的喷到他脸上,让他觉得痒痒的,有种东西在心里不断升腾,最后他回过头来搂着她,温柔的吻了上去,让没有任何防备的沈一婷大吃一惊,吻越陷越深,辗转吸吮,她晕头转向,只觉得有些羞怯,忘记手中还握着毛笔。那一回萧子矜的白色衬衫中被墨汁染了一大片,两人直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半个膀子都黑了。沈一婷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萧子矜也咯咯的笑,两人搂在一起。

以至于后来她想起这些事来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和萧子矜在一起也有一段快活的日子,她不知道自己是失去了一个恋人,还是摆脱了一个仇人…

可眼前的纸条清晰分明,沈一婷明白的判断出,萧子矜真的回来了…

第十五章

隔了一些天,宋宁远把沈一婷约出来吃饭,在一家小巧精致的餐厅里,每人要了一碗馄饨和几样凉菜,从家居店里买来一对漂亮的抱枕,一对小狗模样的毛茸茸的耳朵,摸上去柔柔的带着滑腻的感觉。自从决定要结婚以后,他们俩出外吃饭去的地方都很简朴,想要齐心合力省钱,新成立一个家,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沈一婷想到自己家里刚刚给哥哥办了一场婚礼,买了套房子,父母手头很紧,拿不出多少钱来给自己置办,暗暗决定自己省一些,最好能暂时找个兼职做一做,等结了婚以后一切好转了就容易多了。

两人筹备结婚的事情辛苦了好一阵,宋宁远有些疼的发现沈一婷这些天削瘦了许多,有时候加班到很晚,回到家里仍然要继续忙碌,他发现沈一婷最近总是心不在焉,有时候说着说着话,下一秒她就走神了,恍惚的象在神游。宋宁远判定她是太累了,为了结婚,他们都打乱了自己原有的生活规律,可心里还是甜滋滋的,这是为了未来美好的生活而努力,有这种奋斗目标,似乎一切都不是问题。

沈一婷知道最近很多事情都不顺,以自己的条件,想额外找一份兼职并不难,可她试了好几次,有的还没开口就表示不同意,有的单位竟然才试用了一次就将她辞退。

接着是地板买了好几次竟然都没买到合适的,她想不到若大一个城市竟然买地板会这么困难。再接着是房子的问题,本来两人想买的一栋没人住过的二手房,里面没有装修过,被人买下来就没住过,价钱本来已经谈拢了,可临过户的时候,房主却忽然反悔了,声称房价抬高十万,否则不卖。

宋宁远家里都是工薪阶层,也是省吃俭用才凑够了钱,这下房子的事情泡汤了,一家人总是愁眉不展,一连几天,他们俩都在留意报纸上,房产中介的信息,也有个别合适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谈到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一系列的困难甚至有些挫伤了他们结婚的热情,看着周围人要结婚的人似乎都是欢天喜地,可他们却事事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