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彼岸此岸何处是岸上一章:第 6 章
  • 彼岸此岸何处是岸下一章:第 8 章

车子被发动起来,沿着公路行使,繁华的街景不断朝后退去,消失在后视镜的尽头,看着一个又一个风景被抛到身后,变小,变暗,直到淹没在视线里,而前面才是清晰的,能看到的。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静静的谈,分手的时候是激动,再见面还是激动,我们好象太久都没有心平气和的说过一句话了。”萧子矜说,隐隐的,那语气中似乎有种不易察觉的忧伤,和先前的语调有了少许不同。

是的,太久都没有心平气和的说过一句话了,即使是曾经在一起的时候,真正静静在一起说话的时间也特别少,翻起泛黄的回忆,促膝长谈的经历几乎是没有的,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总充斥着许多事,横亘在中间,甜蜜有过,痛苦有过,平静却太少。

沈一婷心里叹了口气,忽然摇了摇头:“其实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以前都谈不拢,现在还谈什么呢?都已经过去了。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回来工作,还是在宁远的单位,你别告诉我是巧合,我可不信。”

“看来你还算了解我,这样规规矩矩,天天上班下班的工作,确实不是我所喜欢的。”萧子矜握着方向盘,穿过一条条街道,沿着河岸行使,空气中的柳絮迎面吹散开,飘荡起来,有种融融暖暖的感觉,“不过我觉得这应该是你喜欢的。老实说宋宁远和我想象的有所不同,我以为你只喜欢象蒋书呆那种类型的男人,宋宁远还算是和他有点差别。”

“你别总拿有色眼镜看人。说吧,你到这里来工作到底想做什么?”沈一婷的语调置地有声,质问着仍然是一脸猜不透阴晴的萧子矜。

“你真的要嫁给他?”

“是的!”

“如果我不许你嫁给他呢?”

“你以为你是谁?”沈一婷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顿时觉得可笑极了,他到现在还指望来干涉她的事情,“几年不见,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如果我不是这样,还不会被你骗的这么惨。”萧子矜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既有种自嘲,又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痛恨,额侧的青筋慢慢凸显,“沈一婷,几年前我本来已经要放弃了,是你跑到跑到王家村去找我!你骗我,让我以为你心甘情愿要跟我在一起!后来我听到你和我姐姐的话,我觉得心都冷了,但是我还存着一点点希望,只要你来告诉我一句,你已经不爱蒋忠诚了!你后来的想法已经改变了!只要你说了,我就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了!可你怎么样呢?你在跟我热恋的时候还在偷着给蒋忠诚打毛衣!还找机会约他见面!”

“你胡说!”沈一婷再也按捺不住,抬高嗓门吼了一句,她知道跟他在一起从来不能心平气和的谈判,讨论这些问题的最终结果不过是越吵越凶,一切企图化干戈为玉帛的努力都是徒劳。

“你不承认就算了!我也没指望要你承认这些陈年旧事!可后来你怀了孩子为什么要一声不响的做掉?!我连知道这件事的权力都没有吗?你到底把我当什么?!”萧子矜猛的刹车停在河沿上,激动的情绪连带着惯性,沈一婷朝前栽了过去,幸好有安全带勒住,头才没有撞上玻璃,惊的她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别再提这件事了!他有一个只认钱不懂感情的妈妈和一个混蛋不讲道理的爸爸,你说他有福气来到这世上吗?!萧子矜,我们俩从一开始在一起就是个错误,一度我还以为这个错误能变成对的!可后来发现越错越离谱!现在我们都已经放弃这个错误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要重新拾起来?!在你和我的恩怨里,我自认为只欠了你钱,其他的别无亏欠!而钱的问题,我总有一天会全部还给你的!”她大声吼着,她想说,在和他的过往当中,曾经也是全心全意付出了感情,所以在情感上并不认为亏欠了他,因为她爱过他。

可这在萧子矜听来却是另一番景象,他的理解是沈一婷全然没在意过他,从始至终都是一种交易,因此两人的瓜葛仅仅是金钱上的,所以她说只欠了他钱。他觉得自己自己心口上象被人用力划了一刀,又深又痛,还隐隐的滴着血,牙齿在紧紧的咬住同时发出咯咯的声响,眼睛里瞬间通红一片:“好!很好!原来到最后你也不过是欠了我点钱而已…是我这个傻瓜白痴,被你把钱和心都骗走了!我本来已经打算开始新的生活了,是因为我听说你因为我做掉一个孩子我才鼓起勇气回来!原来你一直就没在意过!我这几年昏昏噩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过的他妈的这是日子!你倒是逍遥快活,欢天喜地的等着嫁给别人!我可不是吃干饭的,由着你耍我一次又一次!你欺人太甚就别怪我不乘人之美!”

第二十二章

沈一婷知道萧子矜是说的出就做的到的人,认真起来甚至有些执拗,她觉得在这一点上,自己和萧子矜是有着相象之处的,所以从前两人吵起架来谁都不愿意妥协。不过时间久了,沈一婷也发现了他的一些弱点,他有时候会很凶,火气很大,如果在这个时候跟他据理力争,最后总会吵到不可收场,可是倘若在这个时候跟他示弱,表现的楚楚可怜,就象在他的火气上浇上一盆冷水,很快就熄灭了。她明白萧子矜是个吃软不是硬的人,运用温柔刀的攻势比大吵大闹有用的多。

可同样的道理,她也知道自己一样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如果萧子矜当初能跟自己推心置腹的好好谈谈,如果不是那样用各种手段来互相刺激,或许那时候不会象仇人一样的分手。

她后来明白,为什么恋爱中总提倡性格互补,也许真的是对的,互补的两个人才能达到一种平衡,一种和谐的相处模式,一个人可以忍受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可以包容这一个人,于是两人才真正能天长地久的下去。可她和萧子矜恰好是性格相冲的,他们都了解对方的个性,可偏偏却无法改变自己,放下骄傲和自尊承认自己有错误,于是总是在互相伤害,互相抱怨,吵架又复合,复合又吵架…可虽然如此,两人却都不愿意放手,直到最后,沈一婷才恍然认识到和他在一起原来终究是个错误。

分手后的第二年,萧子矜去了美国,象断了线的风筝,两人再也没有了联系,做掉了孩子以后,她觉得跟他真的要彻底结束了,她拼命的投入学习和工作,她那时候曾经想,也许这辈子和感情算是绝缘了。

直到第二年的冬天,她找到第一份资料室的工作,每天把自己埋在一堆线装书里,一心不再它用,时间是治疗伤口的良药,她相信自己会慢慢忘了他。只是有一次,这个城市里下了十几年未见的大雪,天气冷的出奇,一来一回的上班,身上穿的单薄了些,冻出了感冒,既而发了烧,昏昏沉沉的裹着被子躺在家里没有去上班,看着窗外倏倏的雪花,铺天盖地的气势,仿佛把世上所有景物都覆住了。她记得那天是三年来唯一一次接到萧子矜的电话,铃声响了好久,家里没有人,她支撑着挪到话机旁伸手将听筒拿了起来,她没有象平常接电话那样先问句“你好”,电话那头有风声和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微微的还能听到有人的呼吸声,可终究没有人说话。

她当时就知道是萧子矜,强烈的感觉充斥的心头震颤,握着听筒的手热热的,麻麻的,张开嘴,嗓子里却全是沙哑的声音,她无力高声说话,却无比肯定的对着听筒挤出一句:“是你吧。”

电话那头依旧没有说话的声音,而风声似乎更猛烈了,她感觉到他在哭,无声的啜泣,气氛凝固了周围一切,她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听不清声音,可却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我想你…”隔了许久,她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了同样沙哑却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种浓浓的醉意和一丝乞求的语气。以至于她自己也在怀疑,也许她听错了,可眼睛里的泪水却不听使唤的啪嗒啪嗒往下落,胸口疼的厉害,象被人狠狠的割了一刀,有一瞬间,她真的想张口回应一句:我也想你。

那几个字就象针尖一样刺的心口疼极了,两人再也没说过一句话,静静的拿着听筒足有半个多小时,她听着他那边的风声和呼吸声,可他听不到她这边的落雪声,只剩一室静谧。

后来她才想到美国那个时候应该还是半夜里,她不清楚为什么萧子矜那时候会忽然打电话给她,也从来没想过要搞清楚,只是在最终放下听筒的时候,觉得象是割断了什么东西,那种痛觉比什么都清晰。

夜晚的时候,宋宁远照旧打电话来和她聊到很晚,将以后的生活规划的更细致和充实,谈着谈着,两人差点睡着了,沈一婷再也不想打破这种宁静的生活了,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想过安定的生活,远离大风大浪和痛苦深渊,以前的事情,似乎早应该抛诸脑后了。

“宁远,我们结婚吧。”沈一婷仰面看着天花板,幽幽的对着电话说。

那头的宋宁远怔了一下,接着抑制不住笑了起来:“咱们谈论结婚都两个多月了,你这才说这种话,看来你原来没打算真的要跟我结婚啊?”

沈一婷也咯咯的笑了起来,却有点苦涩,她不想再让萧子矜来扰乱她的生活了,她必须果断的抉择:“不是的,我不想下半年结婚了,咱们原定的两个月以后的婚期,别改了,即使没合适的房子,租房子也一样,今后咱们一起攒钱买新的。”

宋宁远收住了笑容,犹豫了片刻:“这太委屈你了,况且你父母也不会同意的。”

“宋宁远。是我要嫁给你,不是我爸我妈,况且我知道你不会委屈我的。你要是不同意,就是嫌弃我这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电话那头宋宁远莫名的有种感动,宠溺的笑了起来:“你这是要跟我一起光着膀子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啊?我原来不是也说了,你要是不嫁,我就学野蛮民族的抢婚习俗了,现在你指名要嫁我,我要还别扭那不是大傻冒吗?”

那以后的一段时间,沈一婷和宋宁远一边留意着买房,一边留意租房。忙了一个星期下来,发现租房似乎似乎比买房要简单许多,两人权衡了几家,最后敲定了锦绣花园的一栋两室一厅的房子,距离两人上班的地点折中,而且环境和交通也很方便。宋宁远起先说地方小,想租套更大的,沈一婷合计了一下资金,觉得租大房子不合适,说不如趁这几年省一些,然后直接买大房子,商量了很久,最后宋宁远也只好听了沈一婷的意见,只是在签租房的合同时,他有些感叹和犹豫,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份用A4纸打印出来的合同,拧着眉头,将沈一婷的肩膀扳过来,认真的看着她,半晌才吐出一句:“我总觉得这样太委屈你了,咱们结婚好歹也要办的风风光光的,一辈子就这一次,怎么称意怎么来,现在租个这么小的房子,跟私奔似的。我倒是无所谓,但是你们家那边的亲戚朋友该怎么看你啊?肯定猜测你嫁的不知道是个什么寒酸人士。”

沈一婷看着他挫败为难的样子,静静的盯着他,一瞬不瞬的,感觉到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的温度一点点传递到她的心里,片刻,忽然咧嘴咯咯笑了起来,张开手臂侧面抱住他:“虚荣了吧?非要我们家的亲戚朋友都夸你,都觉得我嫁的是个大款富豪什么的,而咱们勒紧裤腰带弄个大房子,回头婚礼上再租辆什么加长林肯的绕市中心跑两圈才叫风光?然后你和我结婚以后吃窝头啃咸菜,蹲在大房子里每月省了又省还债?”

宋宁远看着她俏皮的眼神,终于笑了笑,可仍旧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伸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按进自己怀里:“我确实是想让你们家人都夸我,但是更想让你觉得嫁给我能过好日子。咱们不必要铺张浪费摆那个场面去和别人比,但是最起码不能比别人差太多,我们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但也算个中产阶级,生活还过的去。咱们俩工资也不算低,买套上百平方的新房子,付了首期,以后按揭还贷款也不困难。我想了一下,以后我的收入拿出一部分供房,然后剩下的用于咱们的日常开销,你的收入尽量存在卡上不要动,用于突发事件或者买什么大件商品。以后咱们有了孩子,花钱也会多起来,到时候你那卡上的钱就派上用场了。这样算起来,按揭买房对咱们家来说根本就不困难,何必这么草率,弄个这么小还不属于自己的房子?”

沈一婷觉得宋宁远说的很对,打算的也相当长远,口气认真中还带着一种商量。下巴靠着他宽厚有力的肩膀,感觉他的衬衫中飘散着一种洗衣粉的清香和太阳晒过的味道,让她觉得有种眷恋,就像小时候她总是拽着他的衣襟,跟在他屁股后面到处跑一样,一种畅快和舒心。可毕竟是不同了,小时候宋宁远如果跟其他的孩子玩高兴了而忽略了她,她就会又哭又闹,末了还虎着脸瞪着大大的眼睛想把那些和她“抢”宋宁远的孩子吓走,千方百计的缠着她的“圆圆哥哥”只注意她一个人。可现在呢,她只觉得惆怅,她不想告诉宋宁远其实萧子矜就是她从前的男朋友,更不想告诉他其实她只是想快点和他结婚,因为那样所有问题才能迎刃而解。她了解萧子矜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甚至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个性,她必须快刀斩乱麻,把过去遗留的所有问题都解决掉,那样她才能开始新的生活。

“好吧,宁远,那咱们就按你说的,贷款买房好了。”沈一婷用力抱紧宋宁远,窝在他怀里,半眯着眼睛枕着他柔软的衬衫料子,指尖闲适的在他胸前划着圈,“过些日子咱们去把结婚证领了吧。”

宋宁远觉得胸前痒痒的,笑着抓住她的手,靠在软软的沙发上,低头看着怀里的沈一婷,象只受了惊吓的猫,小巧又乖顺的样子:“怎么?我还没着急,你就急成这样了?你还跟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

他想到从前沈一婷穿着小碎花的吊带裙,抱着洋娃娃到处跑的样子,粉嫩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头发顺顺的垂在肩上,有一次他跟同院的孩子玩的起劲,却忽然听到沈一婷奶声奶气的嗓音,仿佛极愤怒,红红的眼睛像是积聚着泪水,站在院子的一角大声喊:“圆圆哥哥是我的!”

当时她那声嘶力竭的样子,吃人一样的表情,让整个院子的孩子都愣住了,大家面面相觑了半晌,忽然哄堂大笑,当时宋宁远觉得脸上一阵烫烫的,窘的不敢抬头。而当时沈一婷似乎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怎样性质的话,她那时候只是想宣布自己对宋宁远的所有权,一种小孩的执捉着和天真,也就是从那时起,拿她和宋宁远之间开玩笑的孩子和长辈越来越多,以至于很久以后,两人见了面都觉得尴尬,可那句话宋宁远却一直记在了心里。

“你也是我的!”宋宁远搂着沈一婷,忽然贴近她的耳朵喊了一句。惊的她一个激灵,抬起头来莫名奇妙的看着一脸得意的他:“你喊什么呢?”

宋宁远知道她也许早就忘了那些曾经的傻事,可那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回应她曾经说过的话。看着沈一婷纳闷的神情,宋宁远乐不可支的捏了捏她的鼻子:“我是想说,我答应你的求婚了!咱们回去跟父母说一声,选个日子咱们抓紧办手续。”

第二十三章

自从宋家知道沈一婷宁愿租房也要嫁给宋宁远的消息,对她的态度陡然改变了许多,先前只是客套,现在却多了一些亲切和自家人的熟络,宋宁远的母亲眼里多了一些和蔼和放心,经常打电话慰问沈一婷的工作和生活状况,私下里还要送给她一条珍藏的珍珠链子。宋宁远的妹妹宋玲玲也不计前嫌主动示好,表示当初误听了谣言,隔三岔五的还叫上沈一婷一起去逛街。宋玲玲是个热情的女孩,对待身边的人有种自来熟的个性,每每见到沈一婷,都会亲切的上前挽着她,也跟她说一些私密话题,俨然一对好姐妹。

沈一婷看着宋家几乎已经把自己当成一家人了,相处的也十分愉快,心里漾起一种踏实,似乎连工作的劲头都比往常足了许多,她相信自己的生活一定就快步入正轨了。

然而沈一婷的母亲还是有些别扭,虽然宋宁远给这个未来岳母保证了好多遍关于买房,工作和婚礼筹备的问题,可沈母觉得毕竟中间闹出一个要租房的小插曲,挡在心里是个疙瘩,找了个机会专门将女儿叫到一边打算跟她好好谈谈。

“婷婷,有些话妈说了你肯定又不爱听,但是妈不能不说,你和宁远结婚妈是赞同的,可是你们俩办手续的事情定在下个星期,这也太仓促了。”沈母看着女儿咬着嘴唇,脸色凝重的表情,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在结婚的事情上,男方的父母和女方的父母考虑的问题是不同的,往往男方的家人考虑问题更具有功利性。想当初你奶奶就是一个典型,那时候我还在老家的一个毛纺厂工作,你奶奶通过我们那的车间主任把我介绍给你爸爸,当时你爸爸是丧偶还带着拖油瓶,家里穷困潦倒,成分还不好,我嫁给你爸爸那年他才刚刚被平反,之前他走到哪别人都叫他‘臭老九’。我嫁给你爸爸图什么?还不就是看他有才吗?你奶奶巧舌如簧,当初编着花样的骗我,现在她当年承诺的事有一件兑现了吗?改革开放了,他们家名声好了,她把一个烂摊子交到我手上,安安心心走了。可我带着俩孩子,还当着后妈,你爸窝窝囊囊,一点发财的本事都没有,这么多年我容易吗?”

“妈,其实我爸也没做错什么,他就是太有原则了,事实上他还是很爱咱们这个家的。”沈一婷极力想安慰母亲。

“婷婷,妈看宁远这孩子不错,不过结婚有时候不止是两个人的事这么简单,他们家现在这么殷勤,你也别一感动就答应立即办手续,好歹等婚事筹备的差不多了,房子装修起来再说,下星期就注册登记,确实太快了。”沈母说起话来,多了份语重心长,想把女儿的终身幸福都安排妥当,没有一丝风险。

沈一婷不知道该怎么样解释自己急于办手续并不是因为被宋家的态度转变所感动,而是想躲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有些事,她觉得已经不该再提起:“我知道了,我会跟宁远再商量商量的。”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沈一婷路过一家面食店,看到玻璃橱窗里摆着一些新加工的面食,停留了片刻,进去想买一些馄饨皮,一进店就听到一男一女的调笑声,男的长的五大三粗,黝黑的皮肤,穿着一件灰蓝色T恤,衣服下摆撩起来老高,露出硕大的啤酒肚,头发剃的平平的,眯着眼睛搂着一个女人的腰,那女人年纪并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却打扮的极老成,烫发卷在一起,若不是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围裙,几乎看不出是个面食店的服务员。

沈一婷见这情景,刚转身要走,却听背后一个耳熟的声音,带着一种讶异:“呦!这不是婷婷吗?”

她赶忙回过头,看到那个膀大腰圆的男人竟然还是老熟人,就是和自己家住同一栋楼的邻居张顺,前些日子刚刚因为暴力向母亲要钱还被萧子矜教训了一通,此刻正笑嘻嘻的招呼着沈一婷,脸上的伤还没有彻底好,青紫的痕迹隐约可见。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张顺,略微点了点头:“原来是小顺哥。”从前他和沈一鑫凑在一起的时候,就总做一些不法勾当,甚至从初中开始就整天逃课,在外面结识一些不良社会青年,接着就是打架劫舍,几年前进过监狱一年,后来被放出来以后仍然死性不改。沈一婷本不想理会他,看在多年邻居的份上,才勉强叫了一声“小顺哥”。

“婷婷啊,这么长时间不见,怎么见到哥哥我一点不都亲热?听说你要结婚了,这回新郎看来又换人了吧?”张顺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戏噱和奚落,只是厚厚的嘴唇咧着嘿嘿的笑。

沈一婷不再搭理,转身就要走。张顺从后面跟上,腆着肚皮一路走着说:“这么快说走就走?到底是文化人,就是拽啊…怪不得沈一鑫当年犯了这么大事都没进去,我要是也有你这么个能勾上有钱人的妹妹,我那一年的牢看来也未必要坐…”

一句话刺到了沈一婷的伤处,心里咯噔一声,疼痛像炸开的水袋,溅的到处都是,抿着嘴唇冷着脸对张顺说:“说别的都是假的,张阿姨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最后是怎么对她的?你根本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张顺似乎怔了一下,之后依然笑呵呵的看着铁青着脸的沈一婷,恍然大悟般:“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上回我回家找我妈,那个敢出手打我的小子,我怎么看都面熟,现在才忽然想起来,就是当初跟你上过的那个姓萧的小子吧?”

沈一婷觉得他的话句句刺耳,直逼的她心口阵阵难受,咬着牙瞪着他,转念又有些奇怪,他竟然会认识萧子矜,从前的事情知道的人甚少,尤其是关于萧子矜的事,两人的关系几乎一直都在秘密进行,很少告诉别人,直到分手以后沈一婷的家人才知道有萧子矜的存在,连沈一鑫也几乎没见过他,可现在一个似乎根本毫无联系的邻居竟然知道自己和萧子矜的过往,并且认出了他,她觉得诧异极了。

“你还别否认。”张顺看着沈一婷那表情,挥了挥手,眼角流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光芒,停了片刻才继续说:“哥哥我给你留足了面子了,不然当时他出手打我的时候,我就该把你们俩的事嚷嚷出去了!不过他也够胆大的,还敢送上门来住在你们家对面。”

沈一婷觉得尴尬中带着一种耻辱,他把她人生记录上极力想抹掉的一笔,赤裸裸的晾在台面上,将她的过往说的如此不堪,她觉得跟这种人无可交流,冷冷的甩下一句话:“你打不过萧子矜就图个嘴上痛快吧?!”她愤恨的瞪了他一眼便赶忙夺路而逃。

一路上步子迈的紧,穿过熙嚷的人群,心中却淤积着太多拨不开的事情,她不知道为什么越想和萧子矜断绝联系的时候,身边的人和事却太多是和他相关的。而当初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和他在一起了,却残忍的让她认清和他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似乎自己和萧子矜从来没在对的时间相遇过,从始至终,她仍然记得他当初坐在王家村的一条小渔船上向她表白时的样子,当时她开玩笑说,只要他敢像八点档狗血言情剧里的男主人公一样,为女主人公跳一次水,她就接受他。

那一回萧子矜二话没说,翻身从船上跳到河里,“扑通”一声溅起一片硕大的水花,很快消失在安静的河面上,月光照在泛着波光的水面上,粼粼的银色耀人瞳孔,水草的土腥味弥漫在鼻间。沈一婷当时看着河面慢慢恢复平静,而萧子矜半天也没有上来,着急的四下张望,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执行的如此迅速,连她多说一句话的功夫也没有,她当时并不了解萧子矜的泳技,着实被吓坏了,坐在船上满河面的找他,扯开嗓门的叫他的名字:“萧子矜!你快上来!别跟我开玩笑!”

当时她喊了好几遍,没有任何回应,他整个人像石沉大海了一般。她猛然想到下河游泳本就是十分危险的事情,闹不好就会溺水,急的直朝岸边呼救,希望村里的人能过来,可两人的船划的离岸边远了些,半天村里人也没有出来。她只觉得心急如焚,后悔跟他开这样的玩笑,心里骂他是傻瓜,可嘴上却几乎要哭了起来。最终她凭着稚嫩的泳技便直接跳进河里,想把他捞上来。下水不久便觉得撑不住,连呛了好几口水,身子直往下沉。而忽然身边多了一双手,将她从水里抱起来托出水面,她狼狈不堪的浑身湿透,抓着船舷的一角,才看清把自己救上来的竟然是萧子矜,他毫发无伤,咯咯的笑着看着咳嗽不停的沈一婷。气的她张口就要骂他。

萧子矜帮她擦着脸上的水,把湿透凌乱的头发缕到一边,乐的表情象喝了蜜一样:“这回应该算是你为我跳水吧?既然这样,那算我接受你了,总行了吧?”

沈一婷气的劈头盖脸的掴了他一个耳光,扯着嗓门狠骂了他一句:“无赖!”

那次他在河里,揽过她湿湿的肩膀,将冰凉的唇贴了上去,她急的发狠,就咬他的嘴唇,而他的手却一直没有放开。

直到后来两人住在一起,沈一婷突然提到这桩气愤不已的事情时,萧子矜才嘿嘿的笑着,故作神秘的凑过来在她耳边说:“这就叫会哭的小孩有糖吃。”

第二十四章

过了几天,沈一婷无意中发现最近几天似乎很少看到萧子矜在对面住,几乎没有听到门开关的声音,阳台上的衣服晾了一个星期之久也没有人收,两盆本来开的旺盛的君子兰,叶子已经开始枯败,阳台上的躺椅一直放在原地,下了两天的雨,上面湿腻脏乱的一层,本来光艳的色泽,浮上一层浅浅的灰。看来他已经多日不归了。虽然沈一婷不希望他来打扰她的生活,可这种不告而别,忽然失踪的事情向来不是萧子矜的风格,她禁不住猜想,他大概是出了什么事,想到这竟有些微微的冒冷汗。

又过了两天,母亲忽然在饭桌上爆料说二楼的张阿姨的儿子张顺因为犯了事,又被拘留了,张阿姨这些天已经哭不出来了,精神也有些错乱,邻居们几乎轮番去照顾她,母亲是个热心的街坊,时不时就去送些吃的,有时还替她洗衣服。沈一婷丝毫不同情张顺,他的所作所为,有这样的下场是情理之中。而张阿姨却着实很可怜,从小将张顺宠的太任性,谁若是敢欺负她儿子,她恼怒的恨不得堵着别人家的门骂,如果是张顺欺负了别人,她却极力为自己儿子开脱,时间长了,张顺象一匹野马一样,谁也管不了,古人说慈母多败儿,看来也并非没道理。

晚上沈一婷很晚才从公司回来,小赵拉着她要说要宰宰她这要当新娘子的人,合着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一起让她请了一回客,地方虽然不高档,一种大排挡式的小吃,几个同事却颇为高兴,都是年轻的女士,一个男的也没有,凑在一起热闹熟络的谈论着喜欢的话题,小小的铺面充斥着笑声,这群同事当中,沈一婷竟然是头一个结婚的,游荡在城市中的大龄女青年似乎都聚集到了一起似的,彼此聊的火热。

小赵平时人就相当热情,这场面更合她胃口,高高的嗓门:“小沈!来说说你这即将结婚之人的情感历程,给咱们几个点启发啊,找男朋友怎么找,找着了怎么栓住?这男的一结婚,就是跟女的签下一份终生卖身契约啊!何况你家宋宁远在事业单位工作,捧着铁饭碗,今后不愁失业,有稳定收入,人也好。”

沈一婷被说的直想笑,脸上因为喝了两杯啤酒,泛着微微的红光,而那边小王早就乐的止不住跟小赵杠上了:“要说这个刁金龟婿的事,该是小赵你最在行吧?上个星期你不还附庸风雅,专门穿了一身淑女装去看画展吗?”

几个同事一哄而笑,气的小赵大大的眼睛直瞥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的小王。

“到咱们这岁数,扮嫩可有点明显赶不上人家十八九,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我每天看到公关部,客服部的那些小姑娘,觉得真水灵。咱们这奔三的老姑娘,每天对着电脑,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都快没水分了。”沈一婷夹着一块嫩嫩的水煮肉片放在嘴里,感叹着时光不饶人,有些话,她觉得也只有跟同龄的女性在一起才真正说的出口。

“小沈就不用愁了,你已经在干枯之前成功的找到了宋宁远这缸水了,以后滋润着呢。”小赵拿筷子碰了碰沈一婷的胳膊打趣说。

一群女人嬉笑着吃了一晚上,沈一婷灌的酒最多,所幸都是啤酒,还并不算上头,只是脸上热辣辣的难受。

打车回到家,一路踩着高跟鞋上楼,今天走的路太多,回家又是五层楼,她有些气喘,上到四楼的时候,楼梯口的感应灯坏了,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凭着印象摸索到自家门口,刚从包里掏出钥匙打算开门,忽然有人一把将她的手抓住,接着将她摇摇晃晃的身子也揽了过去,吓的她以为是坏人,张口要呼救,才忽然感觉到耳边的气息异常熟悉,还带着一阵轻微的血腥,她身子瞬间僵住了,片刻才意识到是谁:“是你?”

她感觉到他心跳的很快,一下一下砸在她的胸口上,微抬的胳膊肘无意中蹭到了他的手臂,那里硬硬的象缠了什么东西,带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黑暗中她顺着他的手肘摸上去,才发现他的胳膊和胸口处似乎都缠着纱布,触碰加大了力道,萧子矜疼的闷哼了一声。

沈一婷惊讶的不敢再碰他,睁大了眼睛,想在黑暗中看清他的轮廓:“你怎么了?”楼道里回声很大,清脆声音的将五楼和六楼之间的感应灯激亮了起来,借着亮光她才终于看清满脸青紫的萧子矜,出血的地方已经被包扎了起来,连额头上也贴着纱布,和平时一直趾高气扬的他相比,此刻倒是添了几分狼狈,她本来想伸出手推开他,看着他的样子,陡然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你到底怎么了?跟人打架了?”她想起萧子矜从前在学校的时候就经常出打架事件,有一次差点被处分。可每次几乎都是对方伤的更重,他很少受伤,偶尔擦破拳头,划伤手臂什么的,像现在这个样子,她头一次看到。

萧子矜只是搂着她,一直没有开口,本来狂乱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体温熨帖的他的胸膛暖暖热热的。沈一婷不敢推他,也不敢碰他的伤口,两手垂在侧边,半天没有下一个动作,她知道萧子矜一向健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少有没话说的光景,哪怕是无休止的吵架和复合,两人也都在争着说最后一句话。只有那回已经分手后他从美国打电话来,两人足足沉默了半个小时,她觉得自己和萧子矜也许真的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

既没有回应,也没有推离,甚至也没有再问他怎么了,就一直站着,站了几分钟,感应灯又灭了下去,楼道里依旧黑暗。沈一婷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伸手摸进他的裤袋里,成功的找出了一串钥匙。她在黑暗中苦笑一丝,他总喜欢把钥匙放在裤袋里的习惯依旧没有改,而自己对他这种习惯竟然一直都没忘记。她慢慢的找到他没有受伤的部位,想将他微微推离,将钥匙反手插进对面门的锁眼,转了两圈,成功将门打开,把他连推带拉弄进屋里,找到一进门处灯的开关,“啪”的一声将屋子里的灯打开,强光的刺激中,两人都有些眩晕,门被重新关上,安静的房间里,面对面站着,空气中仿佛凝结了什么。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沈一婷刚才在楼道里一直压低声音,现在终于放开嗓门,拧着眉头质问着伤痕累累的萧子矜,“一群人打了你一个?还是你碰上了哪个相扑选手?”她知道自己的话几近奚落,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几乎已经不知道怎样用坦诚平和的语气跟他说话了。

萧子矜倚着雪白的墙壁,无力中又带着一种无奈,甚至她判定那眼神中还藏着许多不解:“呵,我前两天听到一个笑话,异常可笑,笑完以后我好几天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你想不想听听。”

沈一婷没功夫听他的疯言疯语,扭头进了他的房间,从柜子抽屉的第二层里翻出一些常见的药品,拿了一些创可贴,棉签和药酒,将他拽到沙发上,敏捷的帮他在余下的伤口上了药:“你这几天应该也没去上班吧?工作对你来说可以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家对你来说就像宾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从来就没安定过!还以为你打架功夫很厉害,没想到弄成这样一副样子回来!说实话我真是幸灾乐祸!最好你回答我说你是喝醉了掉进没盖的井里去了,不然你说什么我都觉得很可笑!”

萧子矜耐心的听着她一连串的话语,末了忽然自失的笑了起来,无声但带着一丝苦涩:“你用的着这样吗?亏你是搞美学的,掉进没盖的井里这种不‘美’的事你都想的出。我确实被人打了,不是一群人,更不是相扑选手,而是就一个人!这个人讲了一个超好笑的笑话,我以前闻所未闻,所以我甘愿被打…”停了片刻,见沈一婷只顾低头往他的胳膊肘处涂药膏。

“神经病!”沈一婷不客气的骂道,手上使了点劲,惹的他“咝”的叫了一声。

片刻,萧子矜皱紧眉头看着依旧冷着脸的她,缓缓叹了口气,随即又摇了摇头:“咱们到底是谁对不起谁?我一直觉得是你亏欠了我,可他却说是我欠了你…”

沈一婷捏着棉签的手停在半空没有落下,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他花猫一样的脸,只有眼睛深的望不见底:“是谁?”

萧子矜看着她通红的脸上挂着一种担心,而口气却是在质问,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说呢?我跟你从前的关系在你看起来不是很见不得人吗?知道的人一共就那几个,掰着手指头你也该想到了吧?”

沈一婷心里早有了答案,只是微怔了一下,便将脸转到一边,决定不再理会他,将棉签扔到垃圾筒里,抓起沙发上的提包转身要出去。萧子矜撑着站起来,抢到她前面,在窄窄的门后走道上,一条胳膊拦在墙壁上,将她的去路挡住。她走的急了些,差点一头栽到他怀里,可他像一堵墙一样杵着,不让她有任何退缩:“你爱过我。”

沈一婷停下了正预备推开他的动作,猛然惊诧的抬起头来,看着他痛心的表情,片刻忽然冷笑了一声:“萧子矜,你不只是自以为是,现在还添了一条自做多情!当初我跟你就是赤裸裸的金钱关系!现在连这层关系都撕破了!你不想想,我千方百计不让我们家里人知道你的存在,为什么?因为我从来就没打算跟你长久过!”

“你胡说!”

“我说的全都是事实!”

空气仿佛都凝结了,仿佛两人又回到当初分手的那天,僵持着从没改变,萧子矜靠着门,紧紧的盯着她,她也毫不客气的回应这种犀利寒冷的目光,半晌紧咬的牙关才有了一丝放松:“沈一鑫说他想揍我已经很久了,他说他长这么大什么本事都没有,就学会了打架斗殴!而且他说他已经好几年不再跟人打架了,但是攒了这几年的力气,就想揍我一顿!”

第二十五章

萧子矜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刚从外面回来,沈一鑫上来就把他揪到平时没人去的楼房施工的地方,开始他几乎不知道眼前这个象跟自己有仇一样的男人是谁,直到沈一鑫自报家门。

“你他妈的就是萧子矜?!”沈一鑫猛拽着他干净的衬衫,拉扯间上面的两个扣子已经划落,几乎在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萧子矜,上下打量着他,仿佛想将他看透。

萧子矜极度厌恶别人用这种方式逼视自己,尤其在自己还没搞清状况的光景下,伸手想将他推开,嘴里丝毫不软:“就是老子我!你他妈的是谁啊?!”

还未等他说完,沈一鑫狠狠一拳直冲着脸封了上去,萧子矜只觉得一个踉跄没站稳,差点跌到一堆建筑材料上去,手撑着墙,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鼻腔里一阵温热,手背触上去,血顺着鼻孔流出来。

他恼的攥紧拳头要回敬过去,手才抬到半空,就听到沈一鑫的冷冷的语气:“一婷居然为了你这样的人哭了一夜!你他妈还敢回来!”

萧子矜怔了一下,手上的拳头忽然使不上劲,盯着沈一鑫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你说什么?”

沈一鑫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接着又是一拳,他恍惚中根本没站稳,一跤摔在水泥地板上,胳膊肘上的皮肤擦的生疼,鼻梁骨被两拳重重的打上来,仿佛要断了一般,疼的直钻心,可他有些顾不上,看着眼睛里一片通红的沈一鑫,他觉得心里有很多疑问,想急于知道答案,大声冲他吼着:“你说清楚!她怎么了?!”

沈一鑫揪住他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按到施工的墙壁上,瞪着他一脸青紫的样子:“姓萧的你给我听着!我今天揍你有三个理由!第一个因为我从来看你这样的人就不顺眼!丈着自己有两个臭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拿着家里的钱,到外面随便挥霍,还好象比别人高一等一样!我呸!‘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形容的就是你!第二个替一婷好好修理修理你!你这样卑鄙无耻的败类,不值得她为你伤心这么久!你拍拍屁股跑美国泡洋妞去了!害的她为你堕胎!你这个不要脸的禽兽!”沈一鑫说着上去又是一拳,打的他毫无反抗能力。

萧子矜觉得心里淤积了一个疙瘩,堵塞了思维,身上的痛感都快麻木了,可听到沈一鑫的话,终于开始清醒了一些,扯着脖子逼视着他,沙哑的嗓子辩驳的喊道:“我没有!你少污蔑我!”

沈一鑫放开他,一脚将他踹到一批堆砌的饮料罐中,哗啦啦触碰的一片倒塌,萧子矜重重的摔在地上,硌的疼痛非常,自从知道他是沈一婷的哥哥,萧子矜便再也没还过手。倒在地上,忽然觉得心里的疼超过了身体上,半晌,终于开口问沈一鑫:“她爱我?她真的爱过我?!”

“你他妈真会装孙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也爱她!”萧子矜猛的吼了一句,声音回荡的整个施工大楼都有回音。

“你少装模做样了!”沈一鑫指着地上已经几乎要爬不起来的萧子矜,愤恨的骂道,“我警告你!你在国外二等公民做够了,别指望再找一婷!你有多远滚多远!她现在就快结婚了,新郎比你这种人好一百倍!你别再影响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搬到我爸他们家对面是什么居心!以后我如果我发现你再缠着一婷,我见一次打一次!这是第三个理由!”

萧子矜早已经听不见沈一鑫在说什么,只觉得心里乱成一团,纠结的异常难受,他一直觉得在和沈一婷的关系中,自己才是受害的一方,是沈一婷对不起他。可现在他觉得混沌了,从前确定无疑的事情,如今却拿不准了,摸了一把脸,痛感带着血丝,弄的手上血迹粘粘腻腻的。

许久,他听到沈一鑫转身走开的脚步声,可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喂!姓萧的!你给我起来!我也让你打我三拳,毕竟一婷当初会和你这种人走到一起,也是因为我的缘故!如果不是我出事,你根本没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萧子矜躺在地上一直没起来,只是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血是腥腥涩涩的,心里百味陈杂。

回过神来,萧子矜决定非要和沈一婷把话说清楚不可,而她却尽力压抑住已经狂燥不安的心情,不耐的开门想夺路而逃。萧子矜扳过她削细的肩膀将她按在墙上:“当初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

沈一婷猛然甩开他钳制住她的手,愤愤的瞪着他:“跟你这种人说的清楚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真正说清楚过几件事?!”

“你爱我!”

“你别痴人说梦了!我恨你都来不及!”

“你没爱过我怎么会恨我?!”

“…”沈一婷终于觉得无言以对,咬着嘴唇哽在那里,眼里却抑制不住向上泛起一种泪意。

“别嫁给宋宁远…”萧子矜停了片刻,终于把最想跟她说的话说了出来,声音中甚至带着一丝颤抖。

沈一婷身子微微僵住了,片刻才缓过神来,手上冰凉冰凉的,抬起头来:“不可能!”她斩钉截铁的将这三个字敲进他的心里,干脆而清晰。

躺在床上,沈一婷决定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她不知道沈一鑫是怎么知道萧子矜搬到这里来的,可哥哥从来是气盛,而萧子矜更不是省油的灯,两人凑到一起就象火山的喷火口,随时都能喷发而把周围烧焦。

她蒙在被子里,拿出手机来,拨通了宋宁远的号码,嘟嘟的响了好久,对方没有人接。她知道宋宁远从来没有订制彩铃的习惯,倒不是怕花钱,只是不喜欢那种花哨,只是用着简单的提示音。

从前萧子矜一直热衷于在自己拥有的IT产品上大做文章,连笔记本电脑的屏保都搞的相当怪异。曾经一开始设置彩铃用当时非常流行的网络俗歌《两只蝴蝶》,被沈一婷狠狠批判了一通后,换成了《你是我的玫瑰花》。两人几乎天天打电话,听多了,沈一婷实在受不了庞龙的嗓子和那矫情的音乐,勒令萧子矜换彩铃。他倒是挺为难,还声称那首《你是我的玫瑰花》唱出了他的心声。后来为了换彩铃,在网上筛选了一整天,终于敲定了一首更让沈一婷瞠目结舌的歌曲,火风激情演唱的《老婆老婆我爱你》,并且那段时间他还建议沈一婷把自己的彩铃改为另一首和这个配对的歌曲《老公老公我爱你》。

“我们导师和同学打电话给我,听到这彩铃算怎么回事啊?!”当时沈一婷坚决不同意,强烈抱怨着,最后还总结为萧子矜品位太低。

从前的时候争的面红耳赤的事情,似乎到后来想想,都象是一种趣事,彼时心情,却早已和现如今不同。

心事重重的慢慢合上眼睛准备睡觉,手机却忽然在被子上震动起来,摸索着找到后,发现是宋宁远打来的,习惯的按下接听键:“宁远。”

电话那头咯咯的笑了起来,带着宠溺的语气:“想我了?今天晚上忙了点,加班到将近九点才从单位回来,我们一个办公室的小萧请了病假,他的工作我们几个分担。”

沈一婷听着他沉稳的声音,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跟他拉起家常,从工作聊到家里,宋宁远说最近他母亲身体略有不适,预备找个周末的时候去医院检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