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应麒道:“当初刘锜来说亲时,你怎么不跟我提起此事?”

林翎道:“我人在东海,怎么知道汴梁发生了什么事情?再说你二哥这桩亲事,只怕没表面上那么简单吧?我搞不清楚里面的状况,怎么敢胡乱说话?”

第二二七章 帝子身份(下)

林翎来津门不进城又即出海,温调羽见不到她,回来翠儿埋怨道:“这位林当家架子好大!要见她一面也这么难!当初还说什么与姐姐姐妹相称,现在看来那番话都是敷衍。”

赵橘儿这些日子来除了调琴抚瑟、买菜洗米之外,也常到市井打听世事时局,聪明之人一旦有心,见识之进步便一日千里。这时听翠儿这般说,倒是替林翎分辩起来:“翠儿姐姐,这位林当家虽是个女子,但她却是个做大事的人。如今天下纷纷,随时都有大事发生。她的座船靠港而人不登岸,多半是有大事、急事,当不是故意薄待我们。”

温调羽也微笑道:“橘儿说的对,我与林当家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也知她决不是这样的人。”

海上道路,毕竟不能说走就走,说来就来。林翎这一去便是半个多月。赵橘儿这时对汉部的来历、实力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听说大宋有滞留在津门的臣子,几次三番想去寻访,但终究拿不定主意:那些人谁可信、谁不可信她一个小女孩儿哪里搞得清楚?

直等到林翎回来,温调羽带了她到林府求见,三人在后花园叙话,赵橘儿偷看林翎,只见她仍着一身男装,模样仍然十分年轻,这些年林翎已不刻意化妆,所以连赵橘儿这等涉世未深的少女也看出她不是男儿身,心道:“她这样年轻,居然能做出这等事业!真是令人佩服。”

林翎也注意到温调羽这次竟带了一个丫鬟不似丫鬟、姐妹不似姐妹的女孩儿来,心中暗暗纳罕,心道:“这个少女气质不俗,不知是何来历,温调羽带她来见我,为的却是哪般?”

林、温喝了茶,互道别来辛酸。温调羽于一路见闻并不隐瞒,连舞会上见到折彦冲的事也说了,只是将献香一事略过不提。林翎何等敏捷,心道:“原来她这次西去竟然有这么多的波折。嗯,她竟然还见到了折彦冲,恐怕那次舞宴上另有事情发生,否则他不会说‘她帮了我一个不小的忙’。”但林翎处事极有分寸,这件事情杨应麒和温调羽既然都不说,她自己也就不问。

话说开了以后,林翎才问温调羽道:“姐姐,这回你带了这位橘儿妹妹来,上次可没见到。”

温调羽赶忙道:“这位妹妹,是我在大宋认得的。我这次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要劳烦你的,就是这位妹妹的事情。”

林翎笑道:“姐姐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我已经吩咐下面的人,只要是姐姐的吩咐,尽量办理。”

温调羽道:“这件事情,不是当家你,怕是谁也办不来。”

林翎微感讶异,便问是什么事情。

温调羽道:“我这妹妹要回南边寻她哥哥,她一个女孩子如阿去得?所以来托付姐姐。”

林翎哦了一声道:“却不知她哥哥见在何处?”

温调羽道:“或许在应天府。”

林翎怔了怔,问道:“大宋应天府?”

温调羽道:“不错。”

林翎道:“莫非这位赵妹妹的哥哥,是大宋新君的重臣么?”

温调羽看了赵橘儿一眼,赵橘儿道:“姐姐,你作主吧。”温调羽见周围没第四个人,便道:“此事我对谁也不敢说,此刻却是来与当家商量,因为这件事情我们能信任、能拜托的人也只有当家你了。不瞒姐姐,这位妹妹,是我从燕京救出来的大宋公主!她的哥哥,正是大宋新君。”

林翎大吃一惊,饶是她定力了得也要好一会才接受过来。她再次凝神细看赵橘儿,赵橘儿低下头去,林翎看了她一会,问温调羽道:“姐姐,她的身份您确定么?”

温调羽便把如何遇见赵橘儿、自己如何求折彦冲帮忙求情、谎称赵橘儿是被错捉一事说了。

林翎心头一震,说道:“姐姐一路北上是周小昌陪伴,这件事情周小昌知道么?”

温调羽道:“若当时舞宴上没有汉部的人,那周小昌多半不知。”

林翎道:“姐姐,若是别的事情,都好说。但这件事情涉及大宋、大金和汉部,我可不敢不跟七将军说。不得他允许,我不敢帮这个忙。”

温调羽道:“无妨,既然来求姐姐帮忙,也知道姐姐会与七将军说知。”

林翎奇道:“既然姐姐不打算瞒七将军,为何却要瞒周小昌?”

温调羽道:“周小昌是什么职务,我不很清楚。他是不是可以直接见到七将军,还是说他上面还要受到什么人的节制,我也不知道。与其跟他说了多生枝节,不如暂且瞒住,来到津门再请林当家直接与七将军说知。”

温调羽这话已说得很明白:她愿意相信杨应麒也愿意相信林翎,却怕经过别人的手出了差错。林翎一听自然也就明白了温调羽的顾虑,心中暗暗佩服思虑周密,说道:“姐姐顾虑的是。既然姐姐愿意相信我,愿意相信七将军,那这件事情就好办了。姐姐放心吧,我一定会尽量想办法让橘儿公主南归的,就算所谋未能马上达成,至少会保证橘儿公主不受伤害。”

赵橘儿盈盈起立,行礼道:“亡国之人,不敢妄称公主,只愿早日回到兄长身边有个依靠,还望林当家成全。”

林翎见她言语得体,举止有礼,心中一阵怜爱,说道:“此事我一定尽力。”又请她住在林府。

赵橘儿看了温调羽一眼,温调羽问林翎道:“林当家,你请我妹妹住在林府,是为公,还是为私?”

林翎便问为公何,为私何?

温调羽道:“为公,那是怕我们走了,所以要把人看住。若是为私,那就是留客了。”

林翎笑道:“姐姐说笑了,一来我既知道了这件事情,便有把握公主不会走丢,二来我也不至如此小人!姐姐既然来到,那就是信我,我岂能如此待姐姐。我留橘儿公主,是因她令人怜爱,所以相留。”

温调羽微微一笑,便转向赵橘儿道:“那你自己决定吧。”

赵橘儿道:“听说林当家对时局的见识,便是须眉男子也多有不如。奴家有许多事情正要请教,只是怕当家事务繁忙,不敢请尔。”

林翎笑道:“你对时局也有兴趣么?”

赵橘儿叹道:“我本不喜欢这些,但兄长既是那般地位的人,我既关心兄长,便不得不关心时局。”

林翎点头道:“那说的也是。既然如此,你便且在我府里住下吧。你哥哥的消息,我知道的不算少,回头一一与你说。”

赵橘儿大喜,款款下拜行礼,慌得林翎连忙扶起道:“我一个商人,哪里受的起公主的礼!”

赵橘儿道:“这不是公主的礼,是妹妹的礼。若姐姐看得起妹妹,便不要再称公主了。”

林翎大喜道:“若妹妹不弃,那我便大胆受你这礼了。”将她扶起来道:“妹妹既然叫得我一声姐姐,那这事我更是义不容辞了。不过…”

温调羽见赵橘儿一句话便说得林翎和她姐妹相称,正暗赞赵橘儿为人处事大有进步,听得林翎的话忙插口道:“不过怎的?林当家,你可不要这头叫了妹妹,那头便反悔起来了。”

赵橘儿一双妙目望向林翎,也要听这位东海奇女子究竟要说什么。

第二二八章 牙疼之恼(上)

林翎此时对橘儿的聪明灵秀已十分怜爱,叹了一声道:“若橘儿妹妹仍然以公主自居,那这话我便不说了。但橘儿妹妹既然叫得我一声姐姐,那我便得为她考虑考虑。”对橘儿道:“妹妹,我们生作女人,便注定是不幸。而生在这乱世更是不幸中的不幸。至于妹妹生在大宋帝王家,恐怕所受的苦难较我们这些平民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橘儿怔了怔,想起北迁途中的惨况,眼睛红了红,默默点头。

林翎道:“我看妹妹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不是那些只知艳羡富贵的蠢货,所以才敢说下面的话。我料你此番若是南下,纵然能得与你兄长相认,重获公主之尊,但如今时局纷乱,他纵然给得你富贵,未必给得了你安宁,纵然给得了你安宁…”林翎顿了一顿,说道:“未必给得了你幸福。”

赵橘儿睫毛一颤,问道:“姐姐是说…”

“最是无情帝王家。”林翎道:“一入侯门便难有自由,何况帝王家!”

赵橘儿道:“姐姐是要我抛弃这公主的身份么?”

林翎道:“不错。”

赵橘儿道:“这公主不公主的,这些日子来我也看得淡了。但我一个弱质女流,若不去依附我哥哥,却去依靠谁?”

林翎哼了一声道:“我们为何要去依靠谁?世间又有谁是完全值得我们去依靠的?与其把性命与未来都交到别人手上,不如交到我们自己手上!我也是一弱质女流,可如今在这东海之上,不知有多少男儿依靠我一弱质女流安生呢!妹妹,我看得出你生性聪明,否则也不敢跟你说这话。”

这番话把赵橘儿听得呆了,温调羽则暗暗点头,深有感触。

※※※

杨应麒回到津门之后,林翎便委婉告知此事,这时杨应麒上火的症状颇为严重,除了其它诸般症状外,最难受的莫过于牙疼,此刻正捂着脸颊忍着疼痛,听林翎叙述到劝赵橘儿弃公主一事,忽然笑道:“不要男人依靠,却要男人来依靠你,这种话也就你说得出来,却不知后来这位公主怎么回答?”

林翎微微一笑道:“我看她当时的神色,似乎颇为意动,但她还是说她没有我这般魄力,又说不见到哥哥,难以安心。”

杨应麒点头道:“是啊,你以为全天下的女子都像你一样啊。她这样的反应,倒也正常。”

林翎秀目斜了他一眼道:“你真的这么认为么?”

杨应麒道:“要不然还能如何?”

林翎道:“她的理由,在我看来其实还是有些牵强的。你回来前这两日我每天都陪她说了不止半个时辰的话,我从她言语中看出她实是一个秀外慧中的聪明女子,并不像那种会被一个公主虚衔套住的人。”

杨应麒道:“所以你认为她另藏目的?”

林翎点头道:“不错。”

杨应麒换了另一只手捂住脸颊,指着林翎笑道:“跟你交朋友可真得当心!我刚才听的时候,还以为你是真的为她好才劝她不要当公主的,现在看来,原来你说那番话是试探她来着。”

林翎愠道:“你胡说什么!我说的那番话,怎么就不真心了?我是真为她好来着!也是真的怜惜她。”

杨应麒笑道:“但不知不觉中,你还是动用了试探,对吧?或者说,你那番话是试探、怜惜两不误,对吧?”

林翎被杨应麒说得愕然无语,心道:“我真的这样么?”脸上却不愿在杨应麒面前示弱,冷笑道:“当然不是!”又道:“我好心来告诉你这些事情,你一句好话也没有,居然还损我。该你牙疼疼死。”

杨应麒吐了吐舌头道:“你别这么毒好不好。嗯,虽然你咒人的这会,才算有些像一个女孩子。”

林翎道:“那这件事你究竟打算怎么处理?”

杨应麒想了想道:“如今赵构还弱,我正要扶持他。这件事陈显似乎正在做,我便且看他做得如何。至于从燕京逃出一个公主回江南,料来对我汉部没什么坏影响。你就遂了她愿,她想回去就让她回去吧。我假装不知道。”

林翎道:“也许她拿了道君皇帝的什么信物,或什么交待,才这么急着要回去见赵构呢。”

“那又如何?”杨应麒道:“现在已经到了兵马争衡的时节,赵构自身难保,两河危在旦夕,她一个小小的女孩儿,改变不了什么的。就算她带了大宋的传国印玺回去,也影响不了什么大局。好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料理这颗烂牙吧。”

林翎笑道:“我又不是医生,怎么帮你料理?”

杨应麒叹道:“若是医生份内的事情,我何必找你?总之你替我想个办法,我现在疼得心也烦躁起来,晚上睡不安稳,甚至事情都没法想。”

林翎道:“你不是有一大帮谋臣幕僚在么?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这时杨应麒牙疼忽然大发作,连哎了几声,脾气暴躁起来道:“他们?他们有个屁用!陈正汇居然跟我说天下危难、生民涂炭之际,七将军不应该只顾着自己的牙疼!我…哎哟…我当场真想打他板子!我牙疼,和天下危难、生民涂炭什么关系?还有石康,他竟然说我没出息…哎哟…说上古名将刮骨疗毒眉头也不皱一下,说一个小小的牙疼算什么事情?我…哎哟…我真想一脚把他踢进东海去!我又不是上古名将,凭什么不能叫疼?总之这些人是不能依赖的。想想还是你们女人细心些,或许能想到什么办法。”

林翎道:“那你可以找虎公主啊。她向来关心你,一定会帮你想办法的。”

杨应麒苦笑道:“我嫂子?她倒是关心我,关心的就差点想用她那只虎爪子伸进我嘴里帮我把牙拔出来!还说当初宗雄牙疼她就是这么办的。唉,幸亏我逃得快,要不然现在还不知怎么样呢。”

林翎笑道:“可惜这种事情我也不懂,这样吧,我这便回去找人问问,帮你想个办法。”

林翎说完这句话就走了,才回到林府,忽闻林家在津门的钱庄失火,慌忙赶过去处理,对于杨应麒牙疼的事便忘了。

杨应麒在七将军府忍着牙疼处理公务,这一番罪过受得可就大了。其实汉部的医生早给杨应麒开了药,施了针,但这几日杨应麒奔波不停,回到津门后又连续熬了两个通宵,身体火气大,这药见效便慢了,疼痛一时间便难以解除。

第二二八章 牙疼之恼(下)

晚间臣僚退下以后,左右等不到林翎的回复,杨应麒疼得受不了,穿了便服就赶到林翎府中,一问之下才知道林翎去打理她钱庄失火的事情了,并没有吩咐什么牙疼的事。杨应麒大怒,自折彦冲失陷以来他就一直背负着极为沉重的压力,纵然以各种方式消解派遣也无法畅怀,公事上无人能替他解开心结,回到家中又缺乏慰藉,这时心中郁闷与牙齿疼痛一齐发作,疼得性起就发起狂来,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吓得林府的下人和杨应麒的跟随全都逃开了。林府的管家看得暗暗叫苦,只得赶紧派人去找林翎。

其实杨应麒牙齿虽痛得厉害,本不至于疼到这样的地步,此刻发狂,更多的是心里难受,牙疼只是一个诱因。他把客厅砸了个稀巴烂,又闯入里屋去砸。忽然一个人叫道:“你干嘛乱砸东西!”

杨应麒怒道:“我牙疼!”冲过来就要打人,月光从窗口射进来,让他看清是个少女,这才忍住,叫道:“出去!出去!小心我连你也打!”说着便冲着墙壁跑过去,抓起墙上字画来撕。

那少女惊叫道:“哎哟,那是展子虔《游春图》…啊!董北苑的《潇湘秋水》!啊!王驸马的《渔村小雪》!别撕了,那是苏学士的…”

那少女语声中充满了痛心,杨应麒却怒道:“什么春秋,什么小雪!我管那么多!”

那少女见他这样呆了一呆,也不可惜那些字画了,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一定疼得很厉害。”

杨应麒听了这话反而怔了一怔,那少女道:“可你这样做也止不了疼的。你等等,我去拿点好东西给你敷。”转身就跑。

杨应麒也不管她,继续砸东西,过了好一会那少女跑了回来,叫道:“别砸了,过来,过来。我帮你敷敷。”

杨应麒问:“什么东西?”却还是抱着一点好奇心走了过来。

那少女找了一张还没被杨应麒砸坏的椅子,让他坐下,杨应麒道:“我不坐!”

那少女便哄他坐说:“好好坐下,很快就不疼了。”

杨应麒犹豫了一会,竟然真坐了下来,见那少女左手一个小碗,右手一根竹签,正挑了碗里什么东西要自己张开嘴巴,他嗅了嗅道:“大蒜?”

“是啊。”那少女道:“把大蒜捣烂了,温一温敷上,对牙疼很有用的。”

杨应麒皱眉道:“真不真啊?”

“真的。”那少女道:“我小时候牙疼,我乳母便是这么给我敷的。来,张开嘴巴。”

杨应麒便乖乖张开嘴巴,那少女找到烂牙所在,一边敷一边有些怜悯地说:“烂得这么厉害,怕很疼吧。嗯,一定很疼。”

杨应麒心里一暖,又听那少女说:“不过不怕,很快就好了。我当初牙疼的时候才十一岁,也忍过来了。你是个大男人,一定比我坚强。好,行了,咬住!嗯,别说话哦。”

杨应麒便咬住了牙,那少女让他不说话,她自己却说了好些小时候牙疼的趣事,一来是抚慰他,二来是分散他的精神。也不知是那捣烂了的大蒜真的有效,还是日间喝下的药起了作用,杨应麒竟觉得牙齿慢慢没那么疼了。精神略定,月光下看清了那少女的容貌,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那少女笑道:“不可能吧…嗯,不过我也觉得你有些脸熟。你经常到林府来么?或许我们日间见过却忘了。”

杨应麒摇了摇头说:“不是。”又道:“你是林翎的丫鬟么?嗯,我府里怎么就没你这么懂事的丫鬟。”

那少女道:“不是。我来林府是作客的。”

杨应麒哦了一声道:“那是亲戚了。”

那少女忽然脸色一暗,杨应麒问:“怎么了?”

“没什么…”那少女眼睛红了红道:“我听你说起亲戚,便想起我的亲人来。”

杨应麒问:“你的亲人?”

“嗯。”那少女道:“我如今在这里一切平安,但想到他们正饱受苦难,我…我心里便很难受。我这次来,本希望林姐姐能帮到我…唉…”

杨应麒见她叹气,问道:“怎么?林翎不肯帮你么?这个小气鬼!”

那少女忙道:“不,林姐姐说她会尽力的。”

杨应麒冷笑道:“她?哼!你可别信她!她这人,做什么事情都要算清楚帐目的!没好处的事情她未必会做。”

那少女忙道:“你别这样说林姐姐。”

杨应麒哼了一声道:“难道不是么?我今天下午拜托她帮我想想牙疼的事情,她转身就忘了,去处理什么钱庄失火!哼!哼!她根本就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那少女笑道:“林姐姐是大人物,要处理大事情的。牙疼毕竟不是大事。”

“怎么不是大事情?”杨应麒冷笑道:“再说她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大事情!”

那少女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是林姐姐什么人?”

“我叫小七。”杨应麒道:“至于我是林翎什么人,如今我也弄不清楚了。她大概就把我当成她的一个大客户吧。”

那少女哦了一声道:“那你也一定是个大商人吧?”

“嗯,算是。”杨应麒看了那少女一眼道:“你亲人的事情,林翎要是不帮你,就来找我,我帮你。”

那少女叹了口气说:“你帮不了我的。”

杨应麒哈哈一笑道:“我帮不了你?哈哈,天底下我办不了的事情可不多呢!嗯,我猜啊,你的愿望不就是救出你战乱中的亲人么?这事不难,我明天便派人去办。只要他们还活着,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能帮到你。”

那少女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能当林姐姐的朋友,我也猜到你必是个很有势力的人,不过这件事情你真的帮不了我的。再说,我们萍水相逢,我也不好让你为了我而为难。”

杨应麒一笑道:“虽是萍水相逢,但你治好了我的牙疼啊,这可是很了不得的事情!所以我一定要报答你。”

那少女笑道:“算了吧!两颗大蒜而已,说什么报答。”

“这不是两颗大蒜的事情。”杨应麒道:“你不知道,今天我心里难受得慌,是见到你之后才好些的。”

那少女奇道:“心里难受?为什么?”

杨应麒叹道:“因为我身边的人,我的大嫂,我的属下,还有…还有朋友,都让我很难受。”

那少女问道:“为什么?你大嫂和你吵架么?你属下对你不忠诚么?你朋友出卖你了么?”

“不,不是。”杨应麒道:“我只是觉得,他们都不知道牙疼很难受。”

那少女哑然失笑,随即转笑声为轻叹,说道:“我知道了,他们一定都认为牙疼不是什么大事,认为你小题大做,所以不怎么理你。”

“是啊!”杨应麒大喜道:“你怎么猜到的?”

那少女道:“将心比心罢了。”

“将心比心…”杨应麒叹了一口气,出神良久,忽然道:“我们做朋友吧。你搬到我府上来,你亲人的事情,我帮你想办法。”

那少女吐了吐舌头道:“不要。”

杨应麒问为什么,那少女道:“我一个孤身女子,搬到你府上去,人家会说闲话的!”

杨应麒笑道:“闲话?谁敢说闲话,我打他屁股!”

那少女笑骂道:“还打人屁股呢!管好你自己的牙疼吧!”说着站起身来要走,杨应麒正想挽留,那少女忽又回过头来,细细跟杨应麒说怎么捣大蒜、怎么温、怎么敷:“再疼的时候,回去叫你家丫鬟给你敷。”

杨应麒道:“你来帮我敷好不好?”

那少女脸色一整道:“你敢调戏我!”

杨应麒忙道:“我不是这意思。”

那少女脸色稍和道:“好了,我不跟你说了。现在天色晚了,我们男女有别,单独呆太久不好,若牙不疼了便回去吧。”说完便走。

杨应麒忙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橘儿。”

“橘儿…”杨应麒心中赞了一声好甜的名字,随即想起什么,几件事情前后一串,心中暗惊道:“是她!”一不留神,视野内已失去了那少女的踪影。

※※※

注: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我竟然把华元推算错了!误差可能是十年。晕啊,哭啊!数学不好就是不行。嗯,懂数学、历法的朋友帮我看看,别又搞错了。过两天得一章章改过来,这个工程可真不小。

第二二九章 公主车驾(上)

杨应麒后脚刚离开,林翎前脚就进门,眼见家里被杨应麒砸得不成样子,心头恼怒,第二日便来寻杨应麒晦气。

杨应麒心情却变得好了,林翎说了他两句不见回嘴,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了?变得和昨天两个人似的。”

杨应麒笑道:“牙疼好了,心情自然就好了。”

林翎奇道:“你用了什么药?这么快!”

杨应麒笑笑道:“两颗大蒜,再加上一个好觉。”

林翎大感讶异,便又听杨应麒问:“你家里住的那个大宋公主,还是决定南下么?”林翎奇道:“是啊。怎么,你想反悔不放她走了?”

杨应麒哦了一声道:“不是。”想了一下道:“你们林家和汉部关系太过密切,她若是由你送回去,只怕赵构和他的大臣们会对这个公主的身份有疑虑。我看还是这样吧,你安排个小商人将她送到王师中那里去,然后由王师中派人护送前往赵构的行在,这样会好些。”

林翎心中疑云大盛,试探着问:“我可调不动王师中。”

杨应麒道:“我可以帮忙,给他一些暗示。”

林翎睁大了眼睛道:“你跟我说实话,你怎么突然对她的事这么上心,是要安排什么计谋么?可别把她卷进去,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儿。”

杨应麒笑了笑道:“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坏么?我这也只是为你这个公主妹妹打算而已。”

林翎道:“你为什么要替她打算…”一种女人的直觉敲了敲她的心房,忽然问道:“难道你昨晚见过她?”

杨应麒摸了摸脸颊道:“不错。她还用两颗大蒜治好了我的牙疼。所谓投我以木桃,报伊以琼瑶,我为她考虑考虑,有何不妥?”

林翎将杨应麒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问道:“你不会看上她了吧?”

杨应麒嘻嘻一笑道:“有点儿。”

林翎道:“那为什么不干脆把她留下?”

杨应麒笑道:“你当我什么人!有点儿喜欢就把人留下!人家现在要去找她哥哥呢,我喜欢她,才应该成全她的愿望啊。”

林翎冷笑道:“两颗大蒜!居然就俘虏了小麒麟的心,这笔生意可真划得来。”

杨应麒一听大笑道:“你怎么老喜欢算帐啊!有些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林翎看见他展颜大笑的样子,心中忽然感到一阵黯然。

杨应麒忽然又道:“若她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就不用挑破了。”

林翎问:“你不想让她知道么?”

杨应麒微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林翎感到一阵怅惘,她忽然发现这一次自己竟然完全摸不透杨应麒笑容下的想法。

有了杨应麒的暗中助力,赵橘儿回归大宋的事情真是要多顺利有多顺利。林翎先将她安排到津门一处偏僻地方居住,又将她的消息泄漏给一个热心正直的福建商人,那商人听说后果然联系上了赵橘儿,设法将她送往登州。

温调羽这时也还不知杨应麒暗中帮忙的事情,担心赵橘儿孤身一人犯险,所以带了翠儿陪同她归宋。她一动,折彦冲派来保护她的何汉等人也动了。赵橘儿、温调羽即将上船离岸时,何汉发现有人暗中窥伺温调羽,双方看破了彼此行状,交手后才发现那是杨应麒的人。

杨应麒收到情报后心道:“原来大哥早知道了这件事情。”便把派去的人收回,同时征调了对何汉等人的指挥权。杨应麒此时在许多内部事务上已是名正言顺地代折彦冲行权,折彦冲虽然也曾让何汉连杨应麒也瞒着,但那毕竟是他失陷之前的命令,这时杨应麒既然知道,在折彦冲失陷的情况下他们也不便抗命。这些暗中发生的事情,温调羽却全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