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五章 威胁下的团结(下)

宗弼听宗翰夸他有长进,脸上却没露出高兴的神色,他早不是当年的少年儿郎了,在他心目中也只对死去的老爹阿骨打和四哥宗望比较服膺,至于宗翰,宗弼并不觉得对方比自己强多少,只是宗翰毕竟年长勋高,所以这次才同意让他来指挥整场战役。但这时他也不去作无聊的意气之争,既然和宗翰所见略同,便不和他作口舌上的违拗,点了点头,说道:“都元帅所言甚是。”

东北告急后,吴乞买为求燕云援军速来,在征得病重中的斜也的同意后,分别给宗翰、宗辅升了半级,以宗翰为都元帅,宗辅为左副元帅,但东路军、西路军向有心病,叫宗翰作都元帅宗弼这还是第一次,所以宗翰听了甚喜。却不知宗弼方才叫他粘罕哥,那是为了拉近双方的心理距离,这次又叫都元帅,却微有“我乃敬你爵高非服你谋胜”之意。

不过在这个金军上下都被折彦冲骤起的威风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宗翰、宗辅、宗弼、挞懒等人还是尽量靠拢,希望借此度过危机。

挞懒听宗翰、宗弼这般一问一答,对他们的意思便了然于胸,知道他们终究是抛不下燕云,宁可拿会宁老家出来冒险了。东路军和西路军的首脑一达成共识,那在大方略上他便难以改变了,但他的核心利益仍然在吴乞买身上,所以还是得争一争,说道:“如今我们虽已内外一心,会宁那边也有一战之力,但我们也不能完全不援会宁。”

宗翰道:“当然不能完全不管,但也不能从这里千里迢迢调兵过去。我的意思,是请叔叔你到大定府整顿兵马,与黄龙府相呼应,同时告知按出虎水诸部,就说燕云的大军即日便会兵逼辽南,援救会宁!”

挞懒脸色微微一变,知道宗翰实没有出兵的意思,发放这假消息是要让会宁方面振作士气罢了,宗翰斜了他一眼道:“怎么,叔叔不同意?”

挞懒看看宗翰,再看看宗辅、宗弼,说道:“既然都元帅这么决定,那便这么办吧。但会宁要是有个万一…”

“不会有事的!”宗翰道:“就算会宁真个陷落,只要我们的兵势占据上风,也仍有机会抢回来!更何况会宁还未必会陷落。”

挞懒闻言大骇,宗辅、宗弼、完颜希尹等却都道:“不错。”

当下分派任务,挞懒仍回大定府去准备呼应黄龙府,宗辅守燕京,银术可守真定,娄室节制耶律余睹等在云中府严阵以待,这时金军精华全部集中到了燕云地区,女真高层对各族兵将官员的控制力便强了许多,旗下的契丹人、渤海人、汉人、奚人在这等严密监视下都不敢妄起异心,金军上下对高层命令的执行力度也比几个月前强了许多。

宗翰任会宁求生、于燕云求胜的策略实为险谋。当初宗翰召回娄室,本来只求集中兵力,但金军收缩战线后出现的舆论狂变却让宗翰察觉到一个扭转整个战局的契机!于是他竟险上加险,继续收缩兵力,并让金军在中原战场上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虚弱”,金军在两河的战线一缩再缩,终于河东只剩下雁门,而河北只剩下真定。

宗翰这样全线收缩防线,除了便于防守之外也有另外一个旁人难以察觉的目的,那就是要帮折彦冲将胜利的虚火多加一把柴火,将在舆论中已经高高在上的汉部再往空中推去!

形势的发展,一次次地证明了宗翰的预言是对的!折彦冲果然打不下黄龙府,不但如此,他还被迫在华元一六八一年未到来之前就撤兵转入防卫状态,这让原本还对宗翰有微词的挞懒也振作起来,全面配合宗翰的各项指令。

“这是一个陷阱!”

萧铁奴和杨应麒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却很难去改变这个现状。如果是人为的、单方面的陷阱,那多半也可以人为地、单方面地去戳破,但眼前的这个局面却并不是宗翰一手策划,而是他利用局势的微妙去推动促成,所以就算汉部中的明眼人看出了其中的不妥,但也难以只手挽回。

人之局破之易,天之局破之难。

“给我攻!”

宗颍在真定城下身先士卒,本已开始显出疲态的汉军也因此而再度爆发出一个小小的士气高潮。

“出发吧。”

犹豫中杨开远终于同意大军围攻燕京,之前他旗下的军队一直在燕京、塘沽之间与金人游战,并没有展现出与他声名相符的霸气,反而让他在中原义军中落下胆小鬼的骂名。

“只要攻下真定,只要攻下燕京!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杨应麒虽然忧心忡忡,但他也知道当前汉部士气如虹,宗颍他们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如果中原的军势能先一步攻克燕京和真定,那金军在燕云地区的地盘就会缩小到难以自养的地步。而且燕京一旦到手,宗辅留在辽西走廊的兵马如果不撤走就得面临被关门打狗的危局,如果撤走石康就能趁势进入燕京,辽河流域和燕赵平原便会连成一片,杨应麒趁机将中枢移到燕京,就能同时指挥东北和中原两个战场,到了那时赵构就算真抄了汉部的后路杨应麒也不怕了!

杨应麒所希望的局面,也正是宗翰所担心的局面。他和真定的银术可、燕京的宗辅早已经约好:一旦双方出现不支马上点燃烽火,金军隐藏起来未用的生力军将以最快的速度前来营救。

真定城下的战斗一天比一天激烈,守军已完全是在拼命了,但银术可就是不点烽火!这个与娄室齐名的马上猛将在这次战役中展现出了不亚于杨开远守辽口时的强硬,此战胜负未决,但银术可已经立下了“攻守俱能”的威名。真定城内的准备本来就充足,这时城内守军又知道外有强援,所以银术可手下兵将的士气才能在一次次的打击中屹立不垮。

“好硬…”

宗颍咬紧了牙关,但他内心深处其实已经开始感到疲劳,甚至厌倦。眼前这座坚城本属于中原政权,如今被胡人窃据后居然也有这样可怕的韧力,这一点是他始料不及的。将近十五万的兵马已在这座城下耗费了多少时日?宗颍竟然疲惫得忘记了。

这天黄昏后,攻城无果后撤下来的汉军士兵三三五五各自回营,近几日汉军的攻势越来越像应付了事,大多兵将脸上对未能攻下真定都是一脸的麻木。在这种气氛的渲染下,宗颍忽然感到一阵恐惧。

而在这时,秦桧已经回到了建康。

第二五六章 亲者痛仇者快(上)

相同的人处在不同的位置上,想法会不一样;不同的人处在相似的位置上,决定也会不一样。当危险与机遇并存之时,折彦冲和宗翰往往会选择铤险以求全胜,但赵构却宁可偏安。杨应麒宁可辽南遭受大困厄也要攫取人心,赵构却有江南一隅足以,哪怕大失人望亦能忍得。

对金人和赵构来说,折彦冲和杨应麒都是极大的威胁,可如果将赵构作为对手,虽然折彦冲和宗翰对会对之十分鄙夷,但同时也会大感难以对付。实际上,对金人来说赵构这个存在要比韩世忠、种师道等诸名将难缠得多,老虎对付奔鹿战马容易,但要扑杀老鼠却难。

秦桧正月里出发往见欧阳适,二月中旬便回到了建康。在他回来之前,赵构早已紧锣密鼓地策划着图谋汉部后背。事件的肇始,是由杜充上书,责汉部包藏祸心,意图颠覆宋室,请皇帝降旨北伐,规复中原。此疏一起,朝廷大震。

杜充虽上了这道奏请,但此事关系重大,不要说真想偷袭汉部需要绝密,就算到后来决定不偷袭汉部,此事也不能泄露出去,因为一旦泄露,势必引来汉部的敌意,所以这次的廷议是在极秘密的情况下进行,许多和汉部多有牵连的大臣都不得与闻。但即便如此,反对的人仍然极多。

如今汉部在北边与金人正打得火热,在这种情况下抄汉部的后路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群臣中有点良心廉耻的都以为不妥,部分置宋室利益于华夏兴亡之上的也觉得此非良策。但那些早在赵构处得到密令的人却上表附议,赞成杜充的主张。

宰相吕颐浩一开始也不赞成此策,但后来经不住赵构的压力终于屈服。中央命令颁下以后,剩下的便是掌控军权的将领的执行。刘光世、张俊都奉命便行,韩世忠闻言大震,连上两表请赵构三思,最后赵构便不令他北上,而命他镇守维扬,以防欧阳适来袭。而离行在最远的陕西,赵构的敕令反而最先到达——实际上给川陕宣抚张浚的诏书,在廷上诸公还在争吵时就已经发出去了,因为赵构对汉部的整个威胁行动,必须由张浚来挑头。因为这时除了扈从东南的军队以外,旧宋政权所统辖的地方,唯有陕西一境的地方政府拥有能对抗金人、汉部的武力。

当初苗刘之乱平定后,赵构问大功臣张浚以天下计,张浚自请身任陕、蜀之事,置司秦、川,而别委大臣与韩世忠镇淮东,令吕颐浩扈驾来武昌,张俊、刘光世从行,这样赵构行在的中央军便能与秦、川首尾相应。这时张浚正得宠信,所以赵构对他的建议十分赞赏,刚好有监登闻检院汪若海也认为:天下若常山蛇势,秦、蜀为首,东南为尾,中原为脊,将图恢复,必重川、陕。于是此议遂决。宋政权偱唐代裴度故事,以张浚为川陕宣抚,赵构给张浚便宜黜陟之专断大权,亲自作诏赐之。

张浚到汉中以后,利用宋室的余威逐步掌控川陕大权,易置陕右诸帅,召王庶与谋,徙曲端为明殿学士,移熙州知州张深知利州,充利州路兵马钤辖、安抚使,而以明州观察使刘锡代之。又以徽猷阁直学士、知成都府卢法原去利州路兵马钤辖,不兼利路,置帅成都。大宋帅臣不兼利路自此始。既而赵哲帅庆,孙渥帅秦,诸路帅臣悉用武人。时吴玠为长官曲端弹劾罢官,张浚爱其才,拔为秦凤副总管兼知凤翔府,以其弟吴璘统领亲卫。

在汉宋协议中,对于陕西的归属问题模棱两可。按照协议,凡汉部能规复的北国州县都可“借”为练兵之所,当初陕西在娄室、撒离喝的侵略下所失将半,宗颍对燕云用兵后金军在陕西的兵势不得已撤走,曹广弼也正专注于北方,没有余力经营陕西,所以张浚才能如此从容地掌握了川陕大权。

不过,河东的兵马虽未入陕,但汉部的商人却早已进入。曹广弼在集中军力对付金人之余,也不忘命林翼入陕“筹集粮草”。由于宋汉既是亲家、又是盟军,陕西各方守臣对敢于挑起抗金大旗的汉部印象甚好,娄室更是因为在汉部的压力下才被迫撤走,所以林翼入陕以后颇受当地人的欢迎。

娄室未退走之前,陕西在长安以东以北几乎全是金军的天下,在娄室退走之后、张浚尚未进入之前,这里便形成了一个空挡,林翼带着一干经济人才迅速掌控了这片地区的商道,而军政大权则为张浚所得。对于这个结果,林翼大感痛惜,因为他知道在陕西这里没有得到军政大权,商道也没保障。他曾促请曹广弼调种彦崧入陕经营,但曹广弼考虑到现在正和金人开战,如果派兵进入陕西会刺激张浚和陕西本地的士人武人,激化汉宋之间的矛盾,因此没有答应。

林翼也知道曹广弼的难处,便一改之前的想法,不与张浚争权夺利,而是借着筹集粮草的名头大搞舆论:一方面是宣传“华夏扩大会议”关于废除杂税重役的决意,一方面则是高举华夏大旗号召陕西士民响应汉部抗金。

陕西临近西夏,熙宁以来连年用兵,道君皇帝登基以后更是变本加厉。为了应付战争,许多税赋和杂役便都摊派到陕西人头上,厢军百姓负担都极重,所以关于废除杂税重役的呼吁对下层百姓很有吸引力,自长安以东有许多百姓在这种宣传下几乎都将汉部当作救星了。

而在武风强悍又曾惨遭金人蹂躏的陕西呼吁抗金更是容易就得到士林与武将的支持。可以看出,林翼的这套手段是很杨应麒的,河东军分明是没有力量趁机入陕,但在林翼的宣传下却仿佛河东军是为了尊重陕人、尊重大宋而自谦于门外,这更博得了许多陕西士大夫的好感。

折彦冲和宗颍在两个战场的大胜极大地鼓舞了在陕士民的士气,之前金兵威势最盛之时,凤翔、泾原以东全为金人所得,而西北地界又时时面临夏人的威胁而朝不保夕。但汉部大胜以后,不但娄室退出陕西,甚至夏人也变得老实了许多。林翼就是利用这两点进行宣传上的攻势,在陕西培养起了相当浓厚的亲汉氛围。

在这种情形底下张浚还是能迅速控制陕西全境,亦可见他的手段非比寻常。不过他的这种控制也有其脆弱性。陕西的几方重将和张浚这个“外来户”实际上都有些心病。比如在陕东之李彦仙、泾原之曲端和夏边的刘锡便都对张浚的号令不甚服从。

李彦仙所在的陕州地处中原入陕之要害,古函谷关与潼关都在其境内,宗翰曾两陷洛阳,娄室由河东直取长安,但就因为有李彦仙在这两大军势才没能连成一片。当金人声势最盛之时,李彦仙同时受东西两大军团的压力不但能且战且守,而且还曾渡河与金人战于蒲州、解州之间,晋西南沦陷地之民皆阳从金人而阴归彦仙,其得人心如此。曹广弼当初得晋州以后便不再南下一步,只是听任晋西南州县自防自守,那既是对李彦仙的尊重,也是对李彦仙的忌惮。

而曲端之声威,较李彦仙更甚,这个从军队里一路爬滚起来的陕西名将在士兵中威望极高,也是靖康以后旧宋体系中寥寥几个敢正面迎战金军主力的将帅之一,泾原精兵之训练、娄室撒离喝之不能得全陕,曲端实有不可抹杀的功劳。不过曲端的性格与大宋体制格格不入,他不但逢事不能忍气吞声,而且对那些文臣上司尤其看不顺眼,要知道,武将“恃才凌物”乃是宋室家法中的大忌,所以曲端在仕途上的心情有多糟糕就可想而知了。偏偏曲端又和李彦仙一样,都是支持呼应汉部抗金的,曲端甚至希望张浚能准许他发兵威胁金国在陕北的边境,以牵金国之势。这样没有集团利害头脑、完全不符合赵构利益的主张自然不可能得到张浚的支持,甚至是触到了赵构的逆鳞。

至于刘锡,他和张浚的心病说起来就更简单了——他是刘锜的哥哥,曹广弼的妻舅,这叫作为赵构心腹的张浚如何能不疑他呢?不过张浚毕竟是初到陕境,还需要借助这些人的威名,所以还不能以上不了台面的理由将他们罢黜。

华元一六八一年,二月,张浚在长安大会诸将,一时西北名臣宿将群集毕至,曾经沦陷的长安城霎时间变得热闹非凡。如今夏人未敢犯边,金人又被汉军挡住,自靖康以来,陕西从未有如此刻这般安全。所以虽为金人方去之后,市井却已经开始呈现出安宁甚至欢悦的气氛。

但张浚的居处气氛却显得沉重异常,他拿着赵构的密旨反复摩挲,喃喃道:“皇上…你出的这个题目,未免太难了…”

※※※

“大人…密报!”

正要进入长安会张浚的林翼从密子手中接过密报,眉头皱成一团,他的副手问出了什么事,林翼踌躇了一会道:“没什么,进城去。”

他的马车即将进城之时林翼忽然叫道:“停下!”在车中犹豫了好久,喃喃道:“赵构没这么大胆吧…”终于叫道:“进城。”

第二五六章 亲者痛仇者快(下)

长安城内,当陕西诸将进入临时帅府的大堂时,只见张浚颜色黯淡中藏愤恨,似欲泪下。诸将纷纷问故,张浚垂泪道:“国家不幸!社稷或将不保,我等空食君禄,却不能分君之忧。”

众将大惊,忙问何故,张浚手出一书道:“此为东南战报,诸位看过便知。”

众将传阅,一览之下无不变色,原来那战报上写着今年正月汉部从海路引兵入犯,直逼行在,意图颠覆宋室,如今两浙已陷险境,皇帝行在也已危在旦夕。

吴玠怒道:“汉部竟敢如此!”

环庆守臣赵哲当场泣道:“原来汉部之前种种,全是包藏祸心!”

刘锡大感为难,说道:“这份战报确切么?莫是金人挑拨离间之计。”

贾世方喝道:“刘大人!这上面有枢密的印章,焉得有假!”

李彦仙皱眉道:“汉部此时正在打金人,两头作战,于他何利?”

张浚一个幕僚斜了他一眼道:“听说那什么华夏扩大会议,也曾邀李大人前往,大人虽然未去,但…莫非暗中早有归汉之心?”

李彦仙闻言变色道:“这是什么话!”

那幕僚道:“若非如此,为何如此为那汉部开脱?”

李彦仙勃然大怒,张浚摆摆手道:“少安毋躁!”顿了顿道:“其实我最怕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诸将便问何事,张浚道:“我怕那折彦冲已经灭了金人老巢,所以才能移兵南下,犯我大宋根本。”

诸将一听在惊骇之余都觉有可能,赵哲道:“若是我们当如何是好?”

张浚道:“陕西离建康太远,我们便想去勤王也来不及了。为今之计,只有兵发河东,以牵汉部南侵之势,此围魏救赵之法也!”

诸将一听无不凛然,刘锡甚感不安,李彦仙一听张浚这话则颇疑心,却见张浚喝道:“来啊!将那奸细拿上来!”

便有武将将一个满口鲜血的年轻人拖了上来,李彦仙一见惊道:“林翼!”

林翼在中原活动已久,当初连宗泽也受过他的接济,可以说中原的抗金势力没有未接触过林翼的,李彦仙在抗金最为艰苦的时候,林翼也曾冒险给他送来不少物资,所以两人认得。至于其他武将,也多听过林翼的名头,知道他是汉部的要紧人物。

林翼见到李彦仙,张口嗬嗬,却只喷出一口血来,李彦仙惊道:“你怎么了?”

张浚看见,冷然道:“李大人,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难道你真的和汉部有勾结?”

李彦仙心头一震,忙道:“绝无此事!”又道:“只是他为何变成这样?他的舌头呢?”

张浚指着林翼道:“这个奸细在我境内散布谣言,又勾结士民,意图作为河东军入陕之内应。被我擒住以后,又对多方辱骂圣上,所以我才予以小惩,让他不能放肆!”

刘锡面如土色,说道:“宣抚,如今你拿住了他,为的却是何来?”

张浚站了起来,大声道:“今日之汉部,便是昨日之金人!如今朝廷内忧外患,危在旦夕,正是我辈报国之时!我将提大兵巡陕东以卫社稷!各将官,可愿助我?”

此时诸将多有疑惑,然而又无其它证据,不敢多言。张浚这才请出后堂的中官来,当众宣读朝廷诏书,命张浚率领诸将即日进兵,违者以谋反论处。

吴玠细听圣旨内容,心道:“圣旨中间竟无一句说汉部从海道来犯之语,这却是为何?”然而圣旨中之敕令极为严厉,此刻只要稍露怀疑,说不定就会被张浚以谋反之罪当场诛杀。再则张浚毕竟是吴玠的伯乐,他雅不愿张浚难做,因此便默然领旨。

以吴玠和张浚关系之好尚且如此,刘锡身处嫌疑更是心下难安,曲端曾被文臣弹劾他有“谋反之心”,此刻也不敢多出头,其他诸将也各有各的心思,在张浚的压力下磕头领旨。

当下张浚便要斩了林翼祭旗,李彦仙大惊道:“此事万万不可!此人在汉部虽非至贵,但若就这么杀了,恐怕朝廷与汉部再难两立。”

张浚斜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吴玠也道:“宣抚,东南之事尚有扑簌迷离处,或者将来朝廷还要用这人去与汉部交涉。不如且将他性命寄下,斩其副手以代。”

王庶道:“此人虽为奸细,但曾于金兵肆虐之时救护生民无数,两河中原诸城池多赖他接济方能保全,又曾阻杜充决黄河,闻齐鲁赵豫民间多有为其立生祠者,虽然他行止不忠,但亦曾行仁事,杀之不祥。”

诸将纷纷来劝,张浚心中也猜到赵构将来是要与汉部和谈的,他今日的主要目的是让诸将不敢反对向汉部宣战,这时目的既已达到,便不为已甚,下令将林翼监押起来,斩其副手祭旗,以坚众人之心,又分派诸将,调兵东进。

陕西自靖康以来便不断调兵前往燕云、两河、汴梁作战,这时虽还有不少兵力,但西夏边境的兵马是不能轻易动弹的,此外能进行机动作战的部队不出四五支,要以之守土尚且颇为不足,何况进攻?所以张浚此时调遣兵将,主要是以泾原兵进屯韩城、龙门一带,以陕东兵屯河东、绛县,与赵构在东南的军势相呼应而已,说是进攻,不如说是严防。

几乎与张浚同时,韩世忠已奉命镇守长江口防备欧阳适,刘光世屯徐州以窥山东,张俊引兵出邓州进逼作为汉、宋缓冲地带的河南,一时之间,大宋诸路大军齐发并进,虽然还没有攻到隆德府、登州等汉部在中原的根本之地,但光是这个姿态已足以造成可怕的后果!河南河北一些在汉宋之间摇摆不定的人趁机易帜呼应汉部,不多时河北山东遍地都是拥宋的旗帜,就是登州、隆德府也都人心惶惶,至于正在燕云前线作战的士兵,所受到的冲击更是可想而知!

其实汉部在中原丢失了多少城池土地尚在其次,对汉军来说,最严重的问题是汉部的后方变成了战场,汉军在中原的军势转眼间就要面临腹背受敌的险境!

“听说了吗?朝廷…朝廷来讨伐我们了,说我们是贼!”

“什么?朝…朝廷…”

在恐慌之中,许多义军还是不自觉地对南宋政权用上了“朝廷”一词。虽然经过汉部多年来的努力,赵家天子的权威已经削弱了很多,但宋室上百年的影响力,并不是汉部短短几年的经营就能彻底拔除的。

而当宗颍听说这件事情以后,这个才踏入中年的儒将几乎是被当场击倒!谁能描绘他此刻的心情呢?作为宗泽的儿子、旧宋的故臣,他一直避免在汉宋之间作出太直接的选择,新汉政权与赵家之前所保持的那种模糊的关系,让他没有直接面对变节的拷问。华夏扩大会议照顾到像他这样的人的情感,可是现在赵构却将这种模糊的关系赤裸裸地撕裂开来,将他直推入贰臣的类别当中。

“父是忠臣、子是贰臣…”这种评价几乎能够令对中义根深蒂固者瞬间发狂!

不过,这还不是最让宗颍难受的。实际上,宗颍不可能没想过汉宋将来肯定是要决裂的,只不过他不知道这种决裂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狠!他更没想到建炎皇帝会选择在这么一个不光彩的时机向汉部背后捅刀子!

“大宋起兵了…那后方怎么办?”

山东、河南、河东…以新汉政权在中原的军力,独抗燕云金军已经很吃力了,如何还能经得起赵构的偷袭呢?

这一日真定城外的义军没有发动攻击,因为他们都感到了空前的惧怕,甚至是悲凉,是绝望——他们的老家被人抄了,而且是被他们的亲人、他们的盟友抄了!

“我们不是一家子的么?他们抄我们的后路,这不等于是在帮金人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正在真定、燕云作战的汉军的士气,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便被推到崩溃的边缘!

第二五七章 败中见真将军(上)

就在宋军北进消息传到燕云后的第三天,金军的隐藏队伍出现了!这支数量约两万人的骑兵部队乃是金军精华中的精华,由宗弼率领席卷而南!在这队骑兵后面,又有五万由契丹、燕人、汉儿组成的杂牌军队作为后继。

宗弼出现的时机和赵构北进的时机,配合如有默契!宗弼的一部冲入燕京城南的杨开远前军军中,左右奔突,四处放火。杨开远前军抵挡不住,在后军的接应下退入塘沽,宗辅尽起燕京兵马,将塘沽出城道路尽数堵死,开始围城!

而宗弼的主力则向王宣冲去,王宣所率的兵马本是旧宋体系内分化出来的军力,这时听说宋军北进,所受到的影响比杨开远所部更为严重,还没和金兵接刃便已慌作一团,遇到金兵时更是全无斗志,许多兵将竟顾不得军纪,只知道逃跑而已,败兵与败兵之间互相影响,军势便溃散得更快!

宗弼带领一万五千精骑一路砍过来,从燕京直至白沟,数十里间处处都是尸体,王宣渡白沟时身边只剩下三千人,他领兵过界河进入塘南,这才有机会收拾败兵,当晚塘南满城的哭声,全是山东、河南的口音。

宗弼却不追进塘南,而是赶着溃兵向西南而去,冲进了齐鲁军团的大本营。败兵来得好快,宗颍听说王宣在北边战败刚要派兵去接应,败兵的前锋便已进入视野。

“金人来了…”

靖康以来积累下的对金人的恐惧重新抬头,几个月来不断恶化的疲倦、被亲人背叛而产生的绝望和战败的气氛搅在一起,就像毒药一样弥漫在整个齐鲁军团的上空,让已经丧失斗志的汉军士兵竟无法作出理性的反应。

在一些情况下,军队的数量并非越大越好,真定城外十几万的部队,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住正常水准的不足一成,大部分的人的行动不但无助局势的改善,反而是在加速局势的恶化!

宗弼抵达城外的骑兵以小队分路进击,就像一把把刀一样插入汉军大而糜乱的躯体之中,遇到坚实一点的抵抗则集结并冲,用铁蹄去摧垮所有拦路之物!银术可趁机出城,和宗弼内外夹击,汉军大乱。

“帅旗!帅旗!”

在混乱中银术可的军队首先找到了宗颍的所在,但宗弼的前锋后发先至,竟抢在银术可军之前——两军都是士气高涨、老于战阵的金军部队,但宗弼军养精蓄锐已久,所以才能产生出这样可怕的爆发力。

“吼吼吼吼——”

以生女真为主干的金军像野兽一般奔来,仿佛骑在马上的都不是人,而是虎,是豹,是狼!他们手里挥舞着的仿佛不是刀剑,而是獠牙!

布列在宗颍本部四周的义军营帐早已或乱或空,环绕在主营外围的兵马大多也已经吓跑。宗颍对军队控制力最强的时候可以同时调动十数万人,但这时兵败如山倒,在混乱中竟连保住主营的兵马也凑不足!就是宗颍的亲卫,有一部分在这种情况下也开始发抖,金军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但那种压迫感已经像锤子一样敲打他们的神经!

“活捉汉军主帅!”

金军咆哮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正危急时,忽然一彪军队横了过来,拦在中间。是刘锜的部队!

“拒马!”

“箭!”

金军的阵型是似散漫实集约,在一定的空间范围内集聚了大量的骑兵,但每一个骑兵之间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种阵型大大降低了敌人弓箭的精准度。

汉军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无法发出足以遏制马足的箭雨,在付出数十人落马的代价后,金兵便已逼到了拒马前面,最前沿的兵马为拒马长矛所阻击,但在万骑奋进的情况下这小小的阻遏根本没法完全吓住后来者的狂热,金军部分人冲入了刘锜的部队中肉搏起来,另外一部分则绕到背后袭击,两支军队纠缠在一起,金军料不到这支汉军竟然未被冲垮,而汉军也料不到会被金军瞬间突入,狭路相逢勇者胜!双方进入肉搏战以后便只剩下拼命一途,再也无关战术!

从两侧迂回包抄的金兵有一队冲入了宗颍的大营,出来时只剩下一半的人马,但宗颍的营帐也已处处起火。

此时的战场上,除了纠缠在一起的那两支混战的部队外,所有的人和所有的马都在奔跑,金军忙着截杀,而大部分失去了组织的汉军则忙着逃命。这时如果有人能从空中俯瞰,就会发现百里之内大部分人都是从北往南跑——燕云的金人大军一拨又一拨地从北压下,而汉军则一堆一堆地往南溃退,在这样情形下,真定城外的汉军数量便越来越少,而金兵的数量则越来越多。

当刘锜带着亲卫赶到宗颍的大本营时,这里已被金兵进犯过四次,外面的杀声虽在黄昏半点不减,仿佛金人要将他们半年来忍受的窝囊气一并发泄出来一般。

刘锜在一个正燃烧着的营帐中找到了主帅,当时宗颍已经满脸灰土,但仍然站得甚直。刘锜跳了进去,叫道:“宗帅,快走!”

“走?”宗颍惨然道:“走去哪里?我误了国家,误了华夏,应该留在这里殿后才是!你不要管我了,快走!快走!”

刘锜叫道:“塘沽未陷,河东尚存,我们重整旗鼓,再来与金人一战!”

宗颍朝廷痛叫一声道:“重整旗鼓再战…信叔,那就交给你了!”

刘锜还要再说,帐外宗颍的副将道:“宗帅,三千死士已集结!”

“好!”宗颍取出一个包裹对刘锜道:“我纵战死,印信旗令不能落在金人手中!如今我交托给你,缓急之时请你代我行令。”又道:“包裹之中另有我请罪之信一封,请你代我转交给执政!”说完便拔刀上马,怒声对着众死士道:“赵构贼子!偏安江南一隅,窃居九五之位,竟与金人南北呼应,断我军生机!只恨我不能及早看破这贼子的祸心,以致十数万大军毁于一旦!今日之事,我已无面目渡河见中原父老,愿与此刀一起折于真定城下!愿归者从刘将军以图将来,愿留者随我殿后!”

众死士为其激情感染,齐声叫道:“愿随宗帅死战!”

烟火当中,徐文纵马入内叫道:“宗帅,刘将军,我们快挡不住了!”

宗颍上马喝道:“走!”

刘锜叫道:“宗帅!”

宗颍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却不再说什么,刀一挥,领着三千死士向北冲去。

徐文问刘锜:“将军,我们…”

“走!”刘锜用力地抓紧宗颍交给他的包裹,说道:“往西,去和曹帅会合——我们至少要把河东军的元气保住!”

华元一六八一年,春,汉军齐鲁军团副元帅宗颍战死,金人枭其首传示河北、塘沽,诸郡震骇,宗弼铁蹄过处,河北平原无人能当其锋,不一月间,太行山以东、大名府以北、沧州以西复为金军所有。

中原的棋盘,再次乱成一锅腊八粥。

第二五七章 败中见真将军(下)

宗弼的行动并不是单独的,当他以精锐千钧压下时,宗翰在云中府也发动了大反攻!河东军方面首当其冲的就是种彦崧。不过种彦崧所部并未混乱,他的行动竟比娄室快了半步,面对金军忽然大涨的压力缓缓后撤到太原。

赵构对盟友的背叛对河东军也造成了相当的打击,不过由于河东军的结构、历史与齐鲁军不同,所以受到的打击也颇有区别。

齐鲁军将士的老家多在山东、河南,赵构一出手,所有将士都害怕后方家园沦陷、亲人受害,而河东军的老家在隆德府,旧宋陕西兵虽号称偱河东进,实际上张浚并不敢轻率挺进,而且隆德府尚部署有相当的兵力,又是经历过好几次大敌压境的坚城,所以在北方作战的河东军将士对隆德府能够守住信心较大。

齐鲁军中有大量的旧宋兵将,在情感上受南宋朝廷影响甚大,河东军则不然,这个逐渐壮大的军团的肇端,一是曹广弼从汴梁带出来的人马,二是种彦崧的忠武军旧部,至于后来招收的兵员,更是一开始就接受类似于上十二村的军事训练,灌输“抗胡保华”的政治思想,所以如果说齐鲁军团在赵构捅刀子后更多的是伤心恐惧的话,那河东军团就完全是愤怒!

不过,即便如此,河东军团的士气还是受到了相当的打击,因为赵构一旦背盟,整个河东便有可能被四面包围。

“那样我们还能守住么?”

部分兵将怀疑着,并因此而导致行动有些迟滞起来。唯有曹广弼的直系队伍没有迟滞,太原的军枢甚至显出了比平时更加迅疾的反应,而这一切都有赖于河东军有一个临危不乱的统帅。赵构背盟的消息到达太原后的两个时辰内,太原城便连发十三道军令:

着种彦崧部退回太原;

着王彦部在平定军、辽州之间相机行事;

着辽州守军进驻磁州;

着泽州守军进驻相州;

着河内守军宁河(东西走向段);

着绛州守军宁河(南北走向段);

着石州契丹部伍至太原听命;

着晋宁燕人部伍至太原听命;

隆德府全面戒备;

太原府全面戒备;

晋州全面戒备;

汾州全面戒备;

着虞琪启动战备仓,以备四方后勤所需。

在两天之内,太原又先后派出了九个使者,分别前往云中、燕京致书宗翰、宗弼,以窥虚实;前往塘沽致书杨开远,前往登州致书陈正汇,前往齐鲁军团大营致书宗颍,迂回前往辽阳府致书执政,迂回前往东海致书欧阳适——既是通告河东方面的情况,也是提出自己的建议希望他们采取措施呼援;最后出发的两个使者,一个派往建康责赵构,一个派往长安责张浚,两个使者随身带着充满愤怒的檄文沿途散发。

曹广弼的反应比金军的大兵进击快了半拍,也就是这半拍之快让种彦崧得以从容退却,其它各州县、驻军在得到命令后也不至于慌了手脚。

当刘锜引领五千疲兵来到井陉时,王彦已经收到了折彦冲的命令,正准备去接应宗颍。两名大将见面之后,刘锜听说了曹广弼的部署后稍稍松了一口气,详述了前方战场的情况后道:“我才从败乱场中来,深感金军气势极盛,我军气势甚馁,金人如悬壶灌流而下,势已大成,若非宗帅殿后,我这部军马亦未必能保全。”

王彦道:“你且到后方整军,待我来会一会那宗弼!”

刘锜道:“宗弼锋芒正盛,我军士气正低,此时此地不宜与他正面相抗。”

王彦慨然道:“正因为我军士气正低,所以要打一个胜仗!就算胜不了,也要以一场激烈残酷的对耗来消磨对方的锐气!”

刘锜也不多劝,引了人马到甘泉谷驻下,不久徐文又领三千人来会,此外尚有各路败兵陆续而来。王彦亲到各营巡视鼓舞士气,决意要斗一斗宗弼的铁骑。

但宗弼竟未朝这边过来,而是迅速南下,如风驰草上,攻略河北诸州,逢军斩将,遇强破坚,不让溃败的汉军有重新集结整顿的机会。跟在宗弼后面的第二拨、第三拨兵马则接收宗弼的战果,遇溃兵或剿杀或招降,逢城池或攻坚或屠灭,兵行五百里,五百里尽皆披靡。

反而是娄室一部过五台山直逼柏岭寨,这时井陉东南的栾城、南方的赵州都已为金军占领,东北、西北的金兵也不断压下,王彦眼见势孤,不敢久留,领了兵马撤到平定军,屯于乐平,要依靠太行山阻挡金人的攻势。

徐文对刘锜道:“如今齐鲁军团本部已散,王宣所部不知如何,恐怕山东之空虚空前难比——偏偏山东又同时面临金宋两军的夹击。不如我们取道辽州、磁州、大名府阻击金人,势若胜可山东无虞,势若不成亦可以退守登州。我军阻金、赵立遏宋,或能保住山东。”

刘锜沉吟道:“山东有赵立在,他所部兵力虽不足以同时抵御金宋的夹击,但我估摸着,大宋也未必会全力攻打山东。而且山东与辽南隔海相连,又有东海军团的水师接应。汉部在东北有多少家底你比我清楚。如今局势已与大将军归来前大不相同,山东地接海滨,若是告急汉部可随时调兵入援,即便我们不去,山东未必便会沦丧,便是土地沦丧,军民亦有退路,将来兵势重振仍能从海路卷土重来。我如今担心的,反而是河东!河北一失,河东与本部的联系便会被切断,汉部的兵力纵然能守得住山东,短期内要威胁金军在河北、燕云的据点恐怕也难,再要救援河东就更难。在这等情形下金人与赵构一南一北夹击曹帅,河东危矣!”

徐文道:“刘将军的意思是留在这里助曹帅守河东了?”

刘锜道:“单是这样,恐怕有所不足。河东若被孤立,势难久守。要解河东之忧,须破此势!我想入太原与曹帅商议大计,只带三千教练步骑走,其它人马均归你指挥,助王彦守住太行东线。”

徐文道:“好!宗弼不能在真定城下将我们彻底击溃,现在我们士气已渐渐恢复,他再想取得真定城下般的战果,那是休想!”

当下刘锜引了从青州时代就一直跟着他的三千教练团进入太原,与曹广弼相见,这时宗颍战死的消息已经传来,曹刘两人闻讯痛哭,刘锜在城内摆下灵堂望东虚祭,暗暗发誓定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