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或者,她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将心沉静下来的机会。这群峰,这云海,这青空,这灵石,这剔透执着的白昙花,一旦曾经在其中徜徉过,要再舍下,确实是难,非常难。

或者白潇根本就是被昙花仙子打动了,也沉在这痴人的世界里,走脱不得。人说“痴人说梦”,可不就是痴人说梦么?

这些变化安华生并不知道,他刚主持完开机仪式,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他现在只觉浑身是劲,忙得非常满足。从这一点看,刘四实在是个好助手,平常粗鲁藏拙,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却能一力自主解决问题,还知道那些该说,哪些不该说。显然,白潇的情绪变化刘四悄悄观察到了,却不说于安华生知道,就是不想让他多增烦恼。

作为这一行的老人,刘四非常清楚状态的重要,他不想安华生此刻十足的信心受到分毫打击。

所以当白潇和刘四从天台上下来后,问安华生“你觉得《白昙花》如果拍摄成功能给你带来什么”时,安华生完全是下意识地脱口答了:“我会让所有看我电影的人知道,什么是艺术!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商业电影和文艺电影根本就不需要强行分家,在艺术面前,只要融合得当,不管哪一处,都可以动人。而生活,不是本来就是一部艺术大片么,哈哈!”

安华生非常爽朗开心地笑了,鬓角微微斑白的头发有些凌乱,但他精神很好。一行人出了酒店,向着原来计划好的拍摄点走去,安华生与白潇走在一起,他打开了话题,就按捺不住心中激荡的热情,开始高谈阔论,滔滔不绝:

“我们中国有个词,叫情定三生,还有个典故,来自于望夫石,更有一种感情,叫做一如既往。《上邪》说,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他们为什么山盟海誓,他们为什么许一世不够,还要来生?很多人以为我们的古人是含蓄的,他们根本不懂我们这个民族,血液里涌动的那一点痴傻。不论是《梁祝》,还是《孔雀东南飞》,还有许多许多,人们敢于用生命去守护一个信誓,情愿丢弃所有,也不肯失去一个相守的可能。

是的,看起来非常的含蓄,或者他们还根本就不会说‘我爱你’这三个字,但是他们知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就够了。这种感情,深藏在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或者一句平常的问候里,愈酿愈陈,然后不管遇到什么阻挠,义无返顾,无怨无悔!”

安华生几乎是出口成章,可见这些言辞,这些感情,也是在他心中酝酿沉淀了不知多久的。白潇再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绝不细腻的老男人居然能对爱情做出这样的注解。有一瞬间,她居然飘过这样一个念头:“不知道他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会不会与他说执子之手?”

她没注意到,自己被安华生的言论吸引,根本就忘了前一刻还是抱着“考察导演资格”的心态来听安华生说话的。

白潇在旁边默默听着,隔得不远的一些剧组成员听得导演大发谈兴,说起爱情,也不由更靠近了些,着意听起安华生的言说。

安华生兴致不减,更是有些激昂了:

“现在的人,三天可以换一个恋爱心情,上一个月结婚,下一个月又可以离婚,‘我爱你’这种话成天挂在嘴边,却根本就把一生相守的话当作儿戏。更可悲的是,说到爱情故事,大部分的年轻人就只知道韩剧、日剧、台湾言情偶像剧,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老祖宗的缠mian悱恻,是怎么一个质朴动人!

上个月我问一个年轻人,感觉《孔雀东南飞》怎么样,他居然反问我,现在哪里还有孔雀可以在天上随便飞!这个故事,现在的中学课本上就有吧…”

安华生说着说着,手势不断,甚至有些激愤了:

“我们大陆的爱情片没市场,就算叫好也不叫座,说起毛病来,不是太古板,就是太做作,说到底,还不就是肉麻话不够多,骗人眼泪的本事也不够嘛!哼,那是没把握到中国文化的精髓,或者知道一点皮毛,就东拼西凑,结果却弄得不伦不类,只好丢人了。

我们神秘古国的爱情故事,要的就是一个纯粹!多朴实的古人们,认准了一个人,一个理,那就是百死不悔!

白潇,《白昙花》若成功了,我要让世界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东方爱情故事!我要让我们的年轻人知道,古人的爱情不是用现代的模式臆想出来的,不是那些什么披着古装剧外衣的现代偶像言情故事。古人的爱情,因为纯粹,因为坚贞,而更闪光,更动人!”安华生大手挥动,就差没“气吞万里如虎了”。

可是他这副略带滑稽的模样,却让白潇的心带着微颤,悠悠沉了下来。

这样蓝图都被勾画了出来,白潇还有什么好说的?此刻的安华生,仿佛心如皓月,清明高致,皎皎不群,似乎就是一个纯粹的艺术家,叫人根本就想不到他世故老练之时的手段。

白潇还有什么好说的?安华生给她看到的两面,虽然反差实在太大,但从导演的角度来看,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值得受人尊敬。

一笑泯恩仇,或许此刻的白潇还做不到,但为了成全一个值得成全的梦想,暂时忘记所有的不快又何妨?

白潇微笑着点头,略微落后他们几步的刘四轻轻叹息着,也笑了,他是放心地笑。

可谁也没看到,他们身后,高高的翠烟酒店顶层位置,一扇落地窗开了,阳台上还有个人在笑。唐贤的笑,却带着几分愤怒与诡谲。。.。

四十回:红尘不见

一波三折,《白昙花》终于还是开拍了,白潇出演昙花仙子。

前传的拍摄非常顺利,因为大多是昙花仙子一人的独角戏,表情到位比较容易,所以就连NG的次数都非常少,这对白潇一个新人来说,可以算是不错的成绩了。不过看过白潇在麓山上的表现,实景拍摄能够这样顺利,安华生也是早有预料的。

“好!白潇,剧本昨天晚上看熟了吧?”安华生带着放心的笑容问。这是开机以来的第四天了,故事进入正传阶段,今天要拍昙花仙子与韦驮初遇的镜头。

“没问题。”前传的成功也给了白潇充足的信心,她淡淡地笑着点头,这平常的动作,都似乎带着了点昙花仙子的淡漠从容之意。

安华生非常满意,在他看来,这就是白潇入戏已深的表现。

可惜现实与理想总是有差距,应到白潇身上,独角戏和对手戏的差距则更是不可以道里计。前传中表现一直很好的白潇,在面对陈诺时,却完全不在状态了。不是太做作,就是太僵硬,弄得昙花仙子初遇韦驮之时,她隐藏在昙花之中的那个眼神,硬是连着NG了十几次都没通过。

这是韦驮第一次给昙花浇水,仙子将灵魂藏在花骨朵里,偷偷地、好奇地、惊喜地、欢欣地、温暖地看着少年为自己浇水。

这一次,他们其实并没有真正照面,韦驮看到的昙花只是一朵花而已,他没有看到花里的精灵,而精灵藏在花朵里,却是悄悄地,不为人知地观察起了韦驮。韦驮,是第一个为她浇水的生灵。

寂寞了那么久的人,骄傲了那么久的仙子,乍然得到这点来自于凡人的温暖,心情之复杂,可想而知。

可是,白潇想得到,做得到,偏偏一对着陈诺,就什么感觉都没了。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对着这个人,除了好奇和感动以外,还要露出一点所谓的“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小女儿态,心里就有点发毛,那感觉,就怎么也提不起来。

这个时候,她那曾经存在了二十年的男性身份开始顽强地抵抗起了“对一个少年羞涩动情”的情绪。

“NG!NG!白潇,你怎么回事?”安华生开始不耐烦起来,他冲到白潇面前,“前面不是还好好的吗?真是的!真是的!你…你…这简直跟个榆木…唉,算了,我不说你,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

白潇抿着唇,低头不语,心中也早被懊恼愧疚堆满了。浪费时间,浪费胶片,拖人后腿,这一条条的错处列在眼前,直将白潇所有骄傲都赤裸裸地压在羞愧底下。既然决定了要做的,那就一定要做好,这是白潇的原则。可是,面对着陈诺,这一关她过不了,过不了!

“这个镜头,最后是要剪切合成的吧?”白潇想了好一会,终于鼓气劲儿向安华生提出建议,“不如,这个镜头我和陈诺分开拍吧,我们不必对面,他只拍浇水和赏花的动作,我,我的这个眼神,对面就不要站人了,就对着物景,相信我,这样一定能做好!”

“跟陈诺不熟悉是吧?”安华生似笑非笑,然后原地踱几步,更怒了,“你以为这是什么?随便跟个阿猫阿狗,跟着空气也说爱情?没错,那样是能拍,还能快速把这个镜头过去,可是以后呢?以后你也跟个空气深情不寿,轮回不舍?你弄明白了,你必须要对陈诺有感觉!昙花仙子怎么会不对韦驮有感觉?”

“话可不是这么说。”感觉自己一直被压着的副导演关宏阳终于有机会在专业反驳安华生了,“安导,你也知道我们时间宝贵,一个镜头都要花这么久,后面还怎么拍,还是快点过了吧,培养感觉本来就需要时间,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这是原则问题!”安华生暴跳起来,一牵扯到自己的艺术理念,他就无比固执,“这是一部电影的灵魂基调,怎么可以马虎?怎么可以得过且过!”他大手挥动,“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白潇,你听明白了,这个镜头,哪怕是重复一百遍,一千遍,你也得给我过了!”

关宏阳开始轻哼:“当初是谁说吴琳不行,非白潇不可的…哼,这个镜头如果让吴琳来拍,肯定早就过了!”

白潇在一边听着,只觉脸上火辣辣的。无地自容的感觉,她从未有哪一刻有如此之深。

“好。”白潇声音有些低,但无比坚定,“这个镜头,一定过!”

安华生叹道:“白潇,你要知道,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有些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傻的,不然怎么说,一眼就够了呢?你根本不用想多复杂的,你孤寂千万年,有人为你浇水,就是这样而已,有什么不能面对的呢”

只是一个浇水人吗?

白潇仔细望着粗布麻衣,农家少年打扮的陈诺。

陈诺从NG了三四次以后就一直没有出声,只是微笑地望着白潇,到这时候,他在白潇心中的印象也基本定格在这温暖的微笑上了。

仔细看,这人也没有想像中的讨厌嘛。白潇一边使劲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浇水人,一边又努力想像着对面少年只是一缕晨曦微光,纯净,温暖,纯净,温暖…

渐渐的,在白潇几乎要以为自己被自己给催眠了的时候,眼前陈诺的影像淡化了。这人虽微变,可望久了竟也显得无比陌生。

白潇眼中渐渐有了好奇、欣喜、亲切、温暖…陈诺虽然不招她喜欢,但光可以啊,怎么就不能把他看做透明的呢?

“CUT!好!好!非常好,就是这样!”安华生叫住镜头,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这个镜头就到这里。哈哈,白潇,你终于开窍了!”指挥摄影师变换位置,安华生开始安排下一个镜头。

如果安华生知道白潇最后所谓的开窍,根本就只是学会了怎么把陈诺当空气,不知道他会不会气得当场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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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收到书评,小墨也醒觉过来,潇潇是该自强了.这是一个自我定位和社会价值实现的问题,小墨会慎重考虑,同时感谢书友们的指点.。.。

四十一回:月下翠微峰

当山黄山之上下弦月幽幽升起的时候,剧组一行人回到了灯火通明的山顶酒店。

此刻的翠烟酒店却比白天热闹太多,游人多已归来,酒店广场之上更有许多自由随性的驴友搭起了宿营的帐篷,人们三五成群,四下里笑闹之声不绝于耳。

随着剧组成员穿过广场,将进酒店大门的时候,白潇却意外见到了两个熟人。

“浅浅?”出声的是安华生,他皱着眉头走到门口两个并排站立的俊秀男女面前,“时宇,你怎么带她来这里了?”

时浅浅今日一改从前清凉短打的着装风格,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连衣长裙,裙子质地轻柔,山风之下裙摆飘逸地飞动,清纯俏皮之外竟显出了几分典雅。她甜甜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安叔叔,是我带时宇来的哦。我们来旅游呢,黄山风景好啊。”然后她的视线越过安华生,落在白潇的身上,却是几个眨眼,以眼传神,很是亲昵地打起了无声的招呼。

“安叔叔,浅浅她一有时间就喜欢到处跑的。”时宇耸了耸肩,颇无奈的笑了。这对异卵双胞胎倒也有趣,似乎他们到哪里都是形影不离,却偏偏又总像对冤家般相互之间吵个不休。

看到这一对双胞胎,安华生第一反应就是头疼,其次就开始担心陈诺和白潇的“安全”,尤其是陈诺,以时浅浅对他的迷恋,看来近断时间他的耳根是别想清净了。可是陈诺还要拍戏呢,时浅浅不会这么不知轻重吧?

安华生很不信任时浅浅,在他看来,不管时浅浅是个什么身份,这个时候,站在《白昙花》导演的角度,他是非常不欢迎这位时小姐的。

时浅浅今天却显得很收敛,没有眼冒星星地跑去纠缠陈诺,也没有吵吵闹闹地说要参观拍摄,她听到时宇的话,笑容不变,人又向安华生走近了些,脆生生地道:“安叔叔,黄山风景真是很好呢,今天我们已经游过了翠微峰,正准备明天去云外峰看看,你说,这路线怎么样?”

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说,老安,我不缠你们,我们明天换地方玩去,走得远远的,你放心了吧。

安华生老脸有些燥热,当即哈哈大笑:“好啊,好啊,怎么不好,非常好!难得浅浅你有这个兴致。”

几人说着话,进了酒店,在三楼餐厅一起用过饭后,便分散了各自休息。期间时浅浅十分守规矩,没有给众人找麻烦,也没有过分纠缠陈诺,倒叫熟知她的几人一时有些不适应。陈诺心里更是泛着酸,暗骂自己有毛病,竟还嫌麻烦不赶快贴上来。

白潇毕竟还不够熟悉时浅浅,根本没察觉到她今天的怪异,所以当时浅浅敲开她的房门的时候,她还颇为开心。他乡之地,见到时浅浅,虽不算逢故知,但也算是遇新友了。

“白潇,怎么样,见到我惊不惊喜,开不开心?拍戏好不好玩?”时浅浅笑容灿烂,蹦蹦跳跳地进了门,一边连串地发问。

门在时浅浅的身后顺着惯性自动合上了,她不等白潇回答,又惊道:“怎么是双人房呀,白潇你不是一个人住吗?”

白潇温和地笑了笑,时浅浅连珠炮似的提问方式让她想到了乡下老家邻居大婶十岁的小女儿。

“这是节约经费,与我同住的是我们的总化妆师乔曼姐,她晚上有约会,所以会晚点回。”说着,白潇心中又有些落寞了,既然想起了老邻居的女儿,那也就不可避免的想到,自己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听到老家孩子们那一声声“白夜哥哥”的叫唤,她失去的,又何止是友情?

时浅浅没注意到白潇情绪的变化,她很开心地道:“对啦,听说这里夜晚的广场上,会有一些好玩的节目呢,我们也不要呆房间里啦,一起出去看看吧,叫上时宇和陈诺。”

白潇本来不想凑这个热闹,但想到自己与陈诺的第一个对手镜头拍得那么艰难,又觉得多与陈诺接触接触,熟悉熟悉还是有必要的。

“好,去叫他们。”白潇点头,“浅浅,他们不一定在房间,直接打电话跟他们说吧。”

接通手机以后,陈诺答应得很爽快,时宇却有几分不情愿。一直到四人碰头了,他还抱怨:“时浅浅,你在打扰我休息,你当我从爱丁堡飞过来不累啊,我不是超人,我要倒时差的。”原来时宇竟然是今天才从英国飞到黄山来的,中间还转了几趟飞机,一路颇为波折。

白潇这才明白感觉到与时家双胞胎之间生活环境的巨大差距。一日之内,乘飞机横跨欧亚,对普通小市民而言,实在是不容易,而他们出国回国,却是潇洒自由得很,仿佛不过是北京到天津那么简单。

那么时浅浅当初怎么会在彩色印象那么一个小影楼里当接待员呢?这点实在令人费解。不过白潇也没打算深究,人家在怎么样那是人家的自由,她没有凡事都要管个清楚的癖好。

随意闲聊着,四人穿梭在广场中,这夜晚的酒店广场,果然有些意思。

除了宿营的帐篷,广场上还有很多帐篷是用来摆小摊的,小摊上出售的东西千奇百怪,工艺品、纪念品、小玩具、黄山特产、小宠物什么的,各种都有。更热闹的是,还有许多少数民族的年轻人们穿着民族服装,或敲打或弹奏着民族乐器,载歌载舞,表达着独特的民族风情。

月下的翠微峰不见白日苍翠颜色,却绰约如处子,立在群峰之间,山色蒙胧,月光如水,而峰顶欢笑热闹,真是美好也如歌。

陈诺戴着个大墨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脸却正对着一群舞蹈的黎族姑娘,不肯偏开少许。

姑娘们的帽子宽而扁,自中心向两边垂着锦线,锦线随着她们的舞蹈动作而晃动,飘逸且妩媚。她们的衣帽都是深青做底色,彩褂的细纹点缀在深青之上,既朴素大方又鲜明活跃,充满着独特而神秘的民俗风情。

白潇看着,视线也被牢牢吸引住。

时浅浅不乐意了,噘起了小嘴道:“陈诺,你不至于吧,少数民族舞蹈而已,又不是跳得特别好的那种,你会没见识过?”

陈诺摇头道:“我不知道这是哪个民族的女孩子在跳舞,但是,我羡慕她们,可以在随便哪里,都快乐地无顾忌地舞蹈。”

陈诺没说的是,而他,就连这夜晚随便出来一逛,就要用墨镜将容貌遮挡住。

白潇若有所感,望他一眼,随即又将视线移到正在舞蹈的姑娘们身上,解说道:“这些是彝族人,现在的舞蹈,应该是从跳歌的舞步中改编过来的。跳歌本来是男女集体参与的欢庆舞蹈,动作也比较激烈粗犷。而在这里,女孩子们集体跳起来,却显得秀丽活泼而富有节奏感。”

“有点意思吧。”时浅浅惊讶了,“不过白潇你居然会知道这个?”

时宇也将视线落到白潇身上,以示惊奇。

白潇依然注视着场中,压低声音道:“仔细听,月琴声响起来了,也许这个舞蹈会停下,接下来是长诗或者歌唱。”

舞蹈果然停了下来,然后是一个动听的声音响起。

一个女声开始唱诗,虽然普通话并不标准,有些发音还让人听不大清,但韵律独特,非常优美。。.。

四十二回:翠微峰说情

“这是《阿莫尼惹》。”白潇说,“是彝族的抒情长诗。‘阿莫尼惹’是彝语,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妈妈的女儿。”

唱诗的声音优美而渐渐深沉,到后来,甚至带上了深切的责问与悲伤之意。

时浅浅抱怨道:“听不懂啦,她咬字不清嘛,根本就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别停这儿啦,我们再去看看别的。”

“急什么。”时宇倒是颇有兴趣,“声音很好听,偶尔也能听懂几句的,当成歌来听,韵律还满不错的。”

“《阿莫尼惹》是彝族名诗。”白潇解说道:“从彝族少女自叹的角度来叙述,控诉包办婚姻带来的深重灾难。诗有十章三段,从童年到青年,一直讲述到婚后。听,这一句的意思是‘哥哥是主人,妹妹是客人;哥哥是家养的,妹妹是零花钱’…”

“什么?”时浅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是什么话呀,怎么这么好笑。妹妹是零花钱?”

“一点都不好笑。”白潇摇头道:“不止是彝族,现在中国还有很多地方很多人心里都有这种所谓的传统观念,也就是说女儿是别家的,最后终究要嫁出去,而这嫁出去的女儿,唯一的价值,大概就是可以为娘家挣一笔彩礼。可这彩礼,不就跟零花钱差不多么?它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一个家庭的经济状况,而它又是可以毫不在意,随时都能花出去的。”

“说得不错呀。”旁边一个瘦瘦的中年人搭过话,“听这一句,‘小鸡欠了鹰的帐,躲在墙脚下也没有用;鱼儿欠了水獭的帐,躲在河底也无用’,每一句都是控诉,哪里好笑了?”

时浅浅自出生起就像小公主一样被人捧着,何曾知道什么叫女孩儿的无奈,听到白潇解说“女儿是零花钱”的意义时,还有几分羞愧,可这陌生人一插嘴,她心中的怒火却腾地就烧上来了。批评的话,听白潇一句也就罢了,可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也来教训她,叫时小姐如何不恼羞成怒?

“就是好笑,那又怎么样?”时浅浅伸出一根白嫩纤细的手指,指着搭话之人,哼道:“你这人更好笑,胡乱插嘴,你是哪位大儒名宿,我认识你吗?”

中年人的脸蹭地就烧红了,他怒形于色,也哼道:“不知人间疾苦,你懂什么!不懂就不要乱说!”然后又摇头叹息:“唉,现在的年轻人哪。”他斜睨着时浅浅,一顿,又向白潇点头道:“倒是你这个姑娘还不错,现在的年轻人,有你这样素质的可少见呐。”

时浅浅皱了皱尖俏的小鼻子,赏他一个白眼,然后干脆就不理他了。她反而问白潇:“白潇你好奇怪,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不会没事去研究什么民族特色吧?”

白潇淡淡道:“有个故人,正是彝族人罢了。”

她一句话说来,轻描淡写,但其实,心又隐痛了起来。

所谓故人,也确实是故人。那是林玉虹。林玉虹是四川彝族山寨走出来的女孩,本名叫“乃古·蓝色鸢尾·水蓝·果莫”。虽然她平常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都市女孩,但她其实是很念传统的,交往的时候也喜欢向白夜讲述她彝族的风俗。

听着月琴与《阿尼莫惹》的切切诉说,此刻的白潇,表情虽淡漠,心却开始有了要融化的感觉。

她才知道,心曾给了那一个人,那么此后哪怕远隔千山万水,甚至是来生后世,忘不了的还是忘不了。以为忘记了,不在意了,也只不过是将所有痴恋藏在心深处,一旦被触动,又是另一番温柔滋味。

如果可以,白夜能给林玉虹千般好,只是林玉虹不要这好,而白夜已成了白潇。那么一切罔然。

不怨不恨,只是惆怅。

惆怅之外,竟是满心的温柔。比之当初与林玉虹在一起,柔情正浓的时候,更深更重的温柔。

原来有些事,有些人,沉淀之后,不止是能让人心里充满黄昏暖阳的味道,更是让人心宽容。

“彝族人?”时浅浅声音清脆,仿佛鸟儿在喳喳叫,唤醒了有些神游的白潇,“男还是女?她是不是能唱会跳?”

“她喜欢唱歌,跳舞不多,但跳得很好。”白潇微笑着回答,神色间颇为怀念。

搭话的陌生人觉得无趣,又讪讪走开了一些。

时浅浅冲他做一个鬼脸,然后很开心地笑道:“那好呀,有时间我们看你那位朋友跳舞去,现在还是去逛逛别的地方吧。好啦,时宇,陈诺,你们走不走?不走的话,我可跟白潇先走啦。”

时宇巴不得摆脱这个黏人的小丫头,闻言忙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记得别跑远了就是。”

陈诺微笑道:“我与时兄走走。”然后专注听那唱诗,不再言语。

时浅浅愤愤地噘起嘴,轻轻跺脚道:“你们这两个人,真是过分!哼,白潇,我们走!”

白潇摇头笑笑,与时浅浅离开。

时浅浅却不再往人多热闹的地方逛,反而蹦跳着东摸西看,一路越走越偏僻,最后到了广场一角,这里已经是树木阴翳了。

“白潇,你最近看不看新闻?”时浅浅低头把玩手中的一只小竹鸟儿,随意问道。

“看新闻?没有这个时间。”白潇惬意地将背靠在一棵松树上,仰头望着幽深天幕,“有什么大新闻吗?怎么说起这个?”

“忽然想到啦。”时浅浅伸出一只手在白潇眼前晃晃,“嘻嘻,新闻嘛,各种希奇事儿,每天都有。大的小的,样样都有趣。”

白潇将视线调回来,温和地望着时浅浅,等她下文。

“真是的,都不追问一下!”时浅浅颇为无趣道:“你呀,忽然玩什么闭关,窝在麓山上,什么信都没有,结果前几天,你的朋友们以为你失踪了,硬是把事情闹到了你们系里面去,结果论坛上沸沸扬扬,全校的人都知道啦。白潇,你可本来就是个大名人呦。”

白潇一惊,靠在树上的背脊稍稍挺了挺,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呀…”时浅浅眼珠子一转,“不能总让我一个人说话吧,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她笑盈盈地,头微微扬起,模样极是俏皮可爱。

白潇失笑道:“好,要问什么你就问吧。”她心中已将时浅浅看做一个可爱的小妹妹,就觉得这小姑娘喜欢闹着玩,虽然有时候霸道了点,本质还是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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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墨蹲墙角画圈圈,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还是更新晚了~~周流补~``。.。

四十三回:难缠的时浅浅

“我问你啊。”时浅浅微微歪着漂亮的小脑袋,很有几分小可爱地问起了八卦:“你跟沈错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准备跟他分了啊?”

白潇莫名其妙,哭笑不得,时浅浅的八卦劲儿可真是厉害,是不是小女孩子都对这种问题特别感兴趣的?

“我跟他从来就没有什么,普通朋友而已。”白潇无奈解释,“至于那时候学校里的流言,大概是现在的人想像力太丰富了吧。”

“真的?不是吧?沈错好像很喜欢你呀。”时浅浅眼睛睁得大大的,不信道:“你不知道吧,沈错从来就没有过特别为哪个女孩子做过什么的纪录,可是那天在后台,他带你走的时候,那态度,嘻嘻,可是把安导得罪了个通透。他这个人八面玲珑,有个笑面狐狸的称号,可从来都不随便得罪人的。”

事实上,时浅浅知道,那个时候沈错与白潇之所以会闹出大绯闻,根本就不是他们有什么特殊关系,而是有人在暗中煽风点火。煽风点火的目的只是想刺激顾青颜,而找枪手做这些事情的人,却正是她家里的一个长辈。

可是最开始没有什么特殊关系,并不代表现在没有。至少那次沈错在陈诺演唱会后台的表现,就足够让有心人注意到白潇。而时浅浅这个时候到黄山来,自然不会真的只是想看风景。

白潇眉头皱了起来,带着微微的感叹。

“也许吧,但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什么嘛,怎么就不可能啦?”时浅浅不满地噘起了小嘴,“你呀,没哪里不对劲吧?沈错条件那么好,他又喜欢你,你居然说不可能?”

“我对他只有普通朋友的感情。”白潇压抑着心中的不快,尽量委婉解释,她不想对一个小女孩子说重话,“这跟爱情是不一样的,我…心中早有了另外一个人,不可能的…浅浅,这个没什么好谈的,你告诉我,最后关于我失踪的误会是怎么解决的吧。”她本来想说,自己不可能对男人动情,不过怕吓到时浅浅,让时浅浅以为她心理有问题,最后还是换了个更容易让人接受的说法。

“哇,白潇,居然有人比沈错还能打动你的芳心?你不会是骗我的吧,真有这个人吗?”时浅浅惊讶地睁了眼睛。

而白潇已经为了“芳心”这两个字的形容,瞬间长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两个字用到她身上,也太让人恶汗了一点吧。

“浅浅啊。”白潇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我把沈错当兄弟呢,你要是喜欢他的话,我来问问他的意见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