圻暄低头,在她唇上轻点一吻,“说过的话不容反悔,姑娘也要记下。”

天凉咬住他的唇,丁香小舌娇巧的探入他的唇齿中,半湿的身子纷有水珠滑落,有些沾上他的臂膀便顺而滴下,暧昧旖旎。

他一只手不疾不徐,轻拢慢捻地扣住她的腰,回以深吻,浓情蜜意。

天凉此时才知,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这样与他靠近的时光,才是最加美好。

他的味道,真好。

他的吻,很甜。

他的一切,都值得人迷恋…

既如当初湖边初遇那一个愤怒斐然的夺吻,又如那时落云阁前,向他送别时微风拂柳下相拥一吻,天凉抱着他,几乎舍不得松开,脑中想着,就这样挨近他,无论多久,都会在心中祈求,再多一刻,再多一刻即好…

屋外几声清脆鸟鸣打乱了两人,天凉不解向外看去,“什么声音?”

“展叔养的鸟儿,是在提醒我”,圻暄叹:“吃药的时辰至了。”

“展叔?”

“当年随母妃遗命将我带出宫,由幼时便在此照料我。”

“这是你的家?”天凉睁眸,想起那时他所言带她回家瞧一瞧的话,“你那时,是预料过今日的。”

“施计前,要虑想所有可能性,只是思其发生机率有几成而做下应对决定”,圻暄摇首,“可惜我漏下了最不可能影响全局的子语。”

“怪只怪,你是个好人,如果你像阮美人一般十恶不赦,那么顾子语一定不会费了这么大心思来琅邪宫寻我”,天凉想起顾子语劝慰自己时的坚定,不由感激道,“我要重礼感谢顾先生才成。”

圻暄听知她是故意言语,望她一眼,面色只显无耐。

鲜少见先生吃瘪,天凉看着那张无耐的容颜,会心一笑。

“少爷!少爷!少爷你在何处!少爷…”

展叔的声音响起,嘹亮焦急,一声声朝浴池逼近!

圻暄起身,“稍候带你在家中逛逛。”

“你用午膳了么?”

“尚未。”

“想吃什么?”

“都可。”

“待会儿一起用午膳。”

“好说。”

好平实的对话,可天凉很喜欢。

“以后要寻我时,入桃林即可”,他笑着,起了身。

天凉应一声,捏去了鼻尖水珠,再抬头时,圻暄已走出浴房,带上了房门。

她擦干了身,收整了衣,换上了圻暄浴房里为她留下的男装。

圻暄比她高上许多,她穿上只觉宽大,费了好大的力捆捆绑绑终于收整好,才迈开脚步朝浴房外走去——

开门时,身后水声忽然泫然流淌,响的厉害。

天凉回头,看着空空荡荡的浴房,忽觉有些东西来的太快,又太过充盈,反而失了真实感…

功亏一篑。

即使事有急变,圻暄会这么**自己功亏一篑么?

天凉摇了摇头,警告自己不要多想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站在浴房门前,她望见那摇椅仍摆放在高处。

椅旁有几只鸟儿在跳耀,不停的发出清脆响亮的鸣叫声,叽叽喳喳,吵吵嚷嚷。

这时,一个中年人急跑过来,拿起笤帚开始赶鸟儿,口中气愤念着,“去,去!走开!走开!”

天凉眉心一旋,迈步走到那中年人面前,试探性低唤:“展叔?”

展叔闻言,转过头,“姑娘是…怎会认得我?”,

“这不是展叔养的鸟儿吗?”天凉疑问,“为何要恶言相赶?”

“姑娘在说什么?这些鸟儿不知是从何处荒山野岭飞来的野鸟,我也是小少爷病又犯了,才从山脚带少爷来这山上高人处求药的…”

那位展叔正说着,只见远处跑来了一个小童,方才七八岁模样,跑来喊道:“展叔,到处都找不到那位先生,不过我在客房中寻着了和上次一样的药,咱们下山回家去。”

“小少爷您慢点儿,摔了碰了夫人要骂奴才的!”

展叔叔急忙迎上,稳住小家伙后,才转头道,“姑娘你也是来求…”

但见山头上,早已没了那姑娘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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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他是在睡吗

【494他是在睡吗】

这山头不大,却让天凉一阵好找,她翻遍了所有厅堂寝房,都没有望见圻暄的身影,最后不由朝离山中那处桃花林奔去——

她脚下如起了火,用最大的力气狂奔而去,即使衣衫宽大有所阻挡,却仍不减她的速度。

离桃花林越近,香气愈是扑鼻而来,灌入鼻翼中,醍醐灌顶的令她开始清醒思考。

越清醒,希望越渺茫。

桃花林,离圻暄居住的地方不远,漫天的绯色,满眼的桃花,遍野的桃花,扑鼻浓重的花香。

桃色深红浅淡的遍布山坞,随风起舞而飘落的花瓣数不胜数,香气芬芳中随着威风逶迤飘扬,粉色丝缎如同千万朵云彩在山间翻滚流淌…

天凉是在看到阮美人之后,才停下的。

她顾不得喘息,冲上前便问:“圻暄呢,他在哪儿?”

阮美人抬眸望她一眼,冷道:“见他的尸么?”

天凉胸口砰的一下炸开,心中发沉的急问,“什么意思!他又走到哪里去了!你带我去见他!”

“他在半柱香前,走了”,阮美人面色沉重哀恸,“厉姑娘,我走前说的难么清楚,你到底在做什么!”

“这又是什么计策!”她咬牙,怒言,“这又是你们联合下的什么计策!”

“你没有为他解药是么?”阮美人轻问,“厉姑娘,你为何不为他解药?”

他语气质问,天凉却一下子懵了。

解药?圻暄方才明明是言…

“我带你上山时千万闪躲,只为不引起他的注意而令他有所防备。即使将你隐藏时,也许被他发现,但那烈药无色无味,极其难制,时间的关系,就连当年药名天下的君家三少都无法及时配解。如今虚弱下的圻暄,更极难再以武气相抗拖延时间,也不可能这么快配置出解药,厉姑娘,你若为他解了毒,他怎会死于此药?”

天凉因他一个死字,双耳尖锐的溃痛了一下——

她睁大眸,松开抓住阮美人衣襟的手,怔怔站在那里,胸中无数痛楚同时上涌,几斤要将她逼至崩溃。

烈药之毒,无解。

阮美人清楚的告诉她了。

可她却还是被圻暄三言两语给骗下了。

他不愿她为自己解毒,甚是可以强忍着药性,做出为她沐浴这样亲密的事,来令她相信毒已解。

圻暄初开始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拖延时间,令她深信不疑。

而最后那鸟鸣,展叔,和喝药的时辰…全都是他最后要逃开的借口。

因为他知道,若是自己再待下去,便会难抵药性侵身,他也知道,若是要了她,给了她孩子,任她这些时日伴随身边,这一生,她根本不可能忘记圻暄,而那些被搁浅的记忆,只是越磨越重,刻入骨髓。

功亏一篑,这不是圻暄的作风,就是到最后,他也在坚守自己所设下的防线。

如若终归总要离去,那么选择的方法,永远只会是对她有利,而他自己选做牺牲一方。

她就这样,简单的毫无怀疑的,再一次被他骗了,推开了…

天凉勾首,语气低迷,“他可在这林子里?”

“你要见,好,我带你去。”

阮美人一直认为是天凉不愿解毒,愠怒之下猛而抓住她的肩一提,脚下腾空,将天凉带至了一处粉光浓郁的桃林深处中…

此处绯树流花,浮香四溢。

前方万千桃花树下,横有一块青石,那青石上,正躺着身穿雪衣的男子。

阳光稀疏,透过堆积成群的花蕊,洒射到他恬静的面容上,恍若沉睡,安静洁然,不染世间半点尘埃。

天凉定定望去,一觉自己如误窥仙境的凡人,胸口酸意翻涌。

他是…在睡吗?

至少,天凉如此认为。

他是在睡着。

圻暄的胸前没有起伏,亦没有均匀的呼吸。

风袭之时,他的衣角会微微晃动,阳光投射,长睫便在他的面上照出一层淡淡剪影,薄皙桃红的唇褪去颜色,微显苍白。

他躺着,仿佛与那青石融为一体,毫无动静,更无神情,那容颜上一贯的温润圆融也全消,变为了死气沉沉,略显僵冷。

垂下的手,没有生息。

洁白的脸,血色全褪。

如若与他素不相识,天凉望一眼便可大致判断,此人已亡,近半柱香时间。

可她就是无法相信。

因为他是她的圻暄,所以,她无法确定他会如此狠心的这样抛下她一人离开。

她抬脚,朝那青石方向冲了过去——

阮美人抬手发击去挡,天凉正面迎上,根本不顾那袭来的土武招式,生挨阮美人一击之后,仍是坚持上前!

不料行走至离圻暄不远的地方,身子猛如受重创,一道光芒将她击退,震飞而出,跌倒到了地上。

武息开始絮乱,天凉坐在地上,扶着胸口轻喘。

“这是护障,他身有五行武气,可任意设下护障,我猜这是他凭最后一分力气,为火武者所设不得靠近的护障”,阮美人语句清冷,“即使已亡,圻暄的武息护障也不会被人轻易破解穿透,你放弃罢。”

天凉恍若没听见似的,抬手以火术击去,奋力前行。

一次次,起始有变,过程有变,结果,却没有变化。

整整一个时辰,天凉来回闯了几十次,皆是没有结果,浑身火武也已耗尽,此时连站立的力气都已失…

她坐在地上,看着前方如山般坚毅矗立的护障,胸口发闷,每一次汲取呼吸,都觉困难无比,她握紧拳,狠狠砸向地,愤恼低言,“我怎么如此无用!如此无用!”

阮美人见她才砸了两下,血肉便已破开,淌出了怵目的血色…

他这时才终于明白,不是此女子薄情,而是圻暄,太过深情。

495六瓣桃花

【495六瓣桃花】

阮美人垂下眉目,静静向天凉阐述,“我离去时,一路仔细回想,圻暄对我手段向来了解,若我向之下烈药,他不可能毫无察觉,而他竟没有任何言语,默然接受,那么其中也许有异。

于是我急而赶回,在此处寻到他,却见他命已流逝,解药也已无用。

我上前把脉诊断,方知他自我下药那一刻后,他便服了另一种毒药,以毒攻毒,虽可在稍微减缓烈药毒性,却是会自断心脉,令其提前结束生命。

他在初中药之时,便做好了这种打算。

我与他,本是与我相邀过几日才告别,不想这次相见,却成永别…”

阮美人言语间,神色悲伤,“也许我将烈药下于你的身上,事情,不会走到这一步。他的死,我也需负一部分责任。”

“他没有死”,天凉低言,神情笃定,“我在此候着,等护障消失,等圻暄醒来。”

“他心脉已断,回天乏术,你就算在此待至天荒地老,那得来的,不过也是一个死字!”

阮美人神情激动劝语。

天凉平静接话,“那我就待到天荒地老罢。”

“你…”阮美人皱眉,美目愤怒,“冥顽不灵!圻暄所做为何,你难道不懂么?”

天凉默而不言,面目倔强。

阮美人继续道:“他从前在北瑜以那样的方式令你误会,便是不愿与你生离。现在,他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亦是不愿与你死别,你如此执着,可对得起他一片良苦用心?”

天凉抬手,捂住了耳。

“你不听,好,那便睁着眼,好好看清楚。”

阮美人走进那护障之间,抬手拾起巴掌大带花纹的硬石,拿起圻暄垂下的手臂,硬压了上去——

那石上之痕,很轻易的在他肌肤上留下了相应的纹痕。

阮美人扔下了石,“死者半个时辰内必会出现淤血不同,肌肤松弛,此重压物留下痕迹,便是尸身**也难消,你不信,便候着。”

离的距离不算近,可天凉望的清晰。

那痕迹在他白皙的手臂上留下痕迹,一直未消,莫说是普通人最慢一盏茶时间消去,他的臂上却是近一刻时辰,仍然清晰可见。

“再过一个时辰,会出现尸僵。”

“再过两个时辰,会开始生长尸斑。”

“过了今夜,尸体开始**…”

阮美人一句比一句残忍,天凉终于听不下去,扭过脸低喊:“别说了!”

“你的儿子和家人,还在琅邪宫等你”,阮美人低语,“他的后事,我会安排妥当,你走罢。”

天凉脚步如钉,不想移开。

阮美人沉眸怒光微闪,洒下一把迷药便将她迷昏,抬手吹哨,召来一匹快马,将趁机昏迷的天凉放了上去。

他拍了马身,嘱咐两句后,那快马便朝山下奔去,直朝琅邪宫山脚方向——

阮美人见天凉离开,便走至青石旁,抬手施土武,为他尸身清整一番之后,复又洒下鳞粉,确定无遗漏,方才低声一叹。

“最后的礼物,却送的如此失败。你怎会因我鲁莽,做下这样的决定?”

“前些日子,你言大致七月十五后才会离开,不想…却因我…”

阮美人面有歉意,“我方才所为,对你来说才算是得心之礼罢,如此,你也算走的安心了。”

“虽说六年前,你亡后苏醒是天降异象。奇迹也不可能总是出现。但老朋友,说实话,我与她同样,不愿意相信你已身亡的事实…”

“方才我施了土武为你护身,又洒下了清鳞粉,可保你尸身七日无暇,后事如何,全看造化罢。”

“七日后,若事已成局,我便为你收身。”

阮美人言语过后,见那平躺如沉睡的人果真毫无反应,不由将那饱含着一份希望的心,也沉沉落了几分。

面色黯然下,只得转身下山而去。

凤傲天等此午膳等了近几个时辰,饿的前胸贴后背,无耐下只好去厨房去寻那信誓旦旦的女人,他走进厨房,望见一片狼藉,不由皱眉。

他回了天凉的房间去看,只看到趴在天凉床榻上小歇的君小宝,亦是未见其踪迹。

凤傲天疑惑不解,心生担忧。

他与简少堂相言过后,阿白便带着凤傲天下山去寻天凉…

骑着阿白,还未到山脚下时,凤傲天听到一声马啼声,他向下定睛一望,果见那马匹身上趴着一个身穿宽大男装的女人,马儿促叫是因想引起山上人注意来接人。

凤傲天命阿白加快速度,下山把昏迷的天凉放下了马,抱在怀里跳上天狗之身,飞至了琅邪宫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