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次清晨起床出屋时,看到厉天啸守在门前,靠着墙一夜不眠,只为想在浩儿清醒抗拒之前见一面,而心头酸楚。

浩儿出现前,厉天啸待他倒是时时关心的。

浩儿出现后,他们两人中间,便仿佛拉了一层难以剪断的系带。

花音从开始便觉这系带的一头,掌控在他的手中,可剪可抛,可撤可移,所以即使有很多机会,他也一直将浩儿留在身边。

却不料时日久过,他才发现那个人一言一语,一举一动便可以将自己影响至深,甚是会让这个从不在乎别人关怀与否的他,偷偷的去默数言语间,他到底提了几次浩儿。

越陷越深…

自认为置身事外,却一直在做捆绑自缚。

花音望着对面用午膳的浩儿,思前想后,做了决定,“浩儿,花爹爹要走了。”

啪嗒——!

正在用晚膳的浩儿神情一怔,筷子掉到了盘碟上,发出了清脆响声。

“花爹爹…到哪里去?”浩儿放下筷子跑了过来,满心着急,“花爹爹哪都不要去,留在浩儿身边…”

“这几年娘的忌日,我都没能赶回去看看”,花音低头看着浩儿,认真道,“花爹爹,想回家乡去了…”

浩儿抬手抓住花音的衣裳,摇头不愿,“花爹爹别走,浩儿以后好好吃饭,好好练武,全都听花爹爹的,只要花爹爹能留在浩儿身边。”

“纵使你唤的如此亲切顺口,可浩儿,我毕竟不是你的爹爹。”

花音秀美的脸面上泛出一抹清笑,“他日若我还有命,兴许来年还能遇见长大的你,和儿孙满堂的他,也许那时你已不识花爹爹,可花爹爹还是要谢谢你,带给我一些生命中极重要的时光。”

他说缓慢,深奥,浩儿对其意似懂非懂,却是知道花爹爹是铁了心要走的。

浩儿趴在花音的腿上,不舍道:“花爹爹…你离开后,不会想念浩儿吗?”

“从前你不懂话语时,行为总是任性,听到我离开,定是会大闹一场,不许我离开,现在竟会用这可怜的劝我留下,也算懂事多了,我现在可以安心走了”,花音垂目,言语低迷,“我曾望,定要你在那人面前亲唤一声爹爹,可惜…”

可惜到最后,仍是没有达成。

“花爹爹…”浩儿眼眶泛起泪光,“浩儿舍不得花爹爹…”

“今夜我便走了。”花音轻轻一叹,低道,“不能留了…”

有些东西已如满溢的水掩盖不住了,他不想将自己缚的没有一点退路。

毕竟那人的眼里,是只有浩儿的。

“浩儿,去寻你祖母罢,我要收整行礼了。”

花音下了逐客令,起身开始收拾包裹——

浩儿坐在椅上看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许久后,才终于下定决心喊:“花爹爹,我去找爹爹!”

花音眸色一讶,转回脸看浩儿,“你不是,怕他么?”

“浩儿知道他是爹爹,可浩儿也记得自己从前咬过他很多次,第一次甚是险些撕下他的肉来…”浩儿犹豫着,勾下了头,“前几日小宝弟弟教我认字,告诉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顾父母养,不识父母亲,皆为不孝…我这么不孝,爹爹会讨厌浩儿…”

浩儿虽已逐变正常,可因接触人群过少,心思依旧单纯如稚儿。

花音不知浩儿竟会思考这等问题,不由失笑摇头,“浩儿,你记住一句话,父母永远是这世上牵挂你,纪念你,有难挡之,有错谅之,待你最好之人。”

正如他的母亲,虽绝情为自己下了血蛊,可他曾无数次看过母亲后悔落泪,也看到过自己走失时,母亲那张焦灼难过的脸庞,紧拥他时怀抱的味道…

纵使终身必负血蛊,他不曾怨过母亲,从不曾,那个艳冠江湖名为花魁的女人,在花音心中,永远是第一个带给自己温暖的人,永远是记忆中永远的家人。

花音再抬头时,已见浩儿冲出房门,直朝厉天啸房间奔去了。他望着浩儿的背影,静想片刻,默默垂下眼睑,将行囊系裹住,放在了肩头之上…

(这几天到了新单位报道,一个人在忙搬家的事,很辛苦,新家也还没来得及拉网线,处于断网状态,每天只能下班抽一点时间跑网更新,评论也一直没来的及回。这两天默默有点焦头烂额,更新难免会少,向亲们道声歉,希望亲们见谅下。文已离结局不远了,一稳定下来默默就尽快回复更新,火速的圆满结局%>_<%)

499一生的时间

【499一生的时间】

说曹操,曹操便到。

入夜时,玄离与帕丽赶到了琅邪山脚下,天凉将他们接上山时,帕丽告诉天凉说,当初草原上的俘虏不过是障眼法,俘虏毒解以后,大多生还,她还见到了茶茶,现在被一个年迈无子的婆婆收养,生活还算安稳。

帕丽虽未多说什么,天凉却在她眼睛看到一丝歉意,毕竟因俘虏之事厉将荣名毁于一旦,帕丽也参与了其中。

“过去的事,不再提了”,天凉神情淡然,“准备好了客房,你们一路奔波劳累,先回屋歇着罢。”

帕丽应了后,便径直走到玄离面前,伸出了自己的右臂。

玄离笑,语气有些无耐:“琅邪宫是我熟知之处。”

帕丽听他语气便知又是不乐意自己给他导盲了,又知道他那从不依靠人的榆木脾气,也只好收下了臂,朝天凉用右手指了指玄离,做了个嫌弃的表情。

玄离正好才迈开了两步,刚在帕丽放下手之后,他便转头道:“你还是来扶我罢。”

“你又知道我指你了!”帕丽语气带着嗔怪,可望着玄离的表情却是甜蜜的,并在说着时,也依言走了过去,扶住玄离的臂道,“你背后长眼睛了不成?”

“没长。”

“没长怎么总知道本公主在做什么?连我上山前到客栈厨房去闹事都一清二楚?”

“依你的脾气,不闹才是怪。”

“谁要他客栈要什么没什么。”

“掌柜说了没活鸡,还骗你不成。”

“我要的是叫花鸡。”

“叫花鸡也是鸡。”

“可盐蒸酥鸡也没啊,我看,什么破店,关门大吉算了!”

玄离无耐一叹道:“我那时是颠沛流离贫困潦倒,只得在林子里打些野鸡吃,并不是喜欢。”

“那你喜欢吃什么?”帕丽兴致昂昂。

玄离再度无耐,“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待想好再告知你罢。”

未免天下酒馆再度遭殃,他还是闭口不言罢。

帕丽莞尔一笑,“不急,有的是时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便是如此罢。

争吵,拌嘴,和解,茶米油盐,相濡以沫…他们还有一生的时间。

可她却和自己心中的人,天人永隔,甚是连最后见一面,都难如登山。

天凉不敢再想,这两日脑海中全是圻暄躺在桃花林中逝去的容颜与场景,每多想一秒,她便如陷入泥沼,时间无用,挣扎无。

用,痛楚四处满溢,深入骸骨,既找不到减轻的方法,也找不到解决的途径,辗转反复,只是徒劳。

圻暄,好想再见见你…

天凉在脑中出现这一句话时,懵的摇头,轻呼一口气后,勒令自己不要再想,回了神。

玄离与帕丽拐入客房前,天凉唤住玄离问:“顾先生还在山上,可要寻他替你看一看眼睛?你的眼伤是君无意所致,也许,还能治。”

帕丽听后,脸色一喜,不由玄离发话,便问天凉道:“顾先生在哪儿,是不是我们上次弄丢的那个,我识得他,我马上去把他找过来。”

说罢,也不等天凉说顾子语在何处做什么,便如一团火似的,红衣消失在了拐角内。

玄离颔首,“陆姑娘,见笑了。”

天凉见只剩了两人,便将那从前的疑惑问出了口,“那时你讲我送回西凤后,我却是消失了两年的,这两年来,玄公子可知我做什么去了?”

玄离摇头,“这个,玄某并不清楚。”

“当真是一点也不知,半点线索也没有?”

玄离这回只是摇头,什么也没说。

天凉犹豫着,问道:“你可知道…苍巫镇?”

她似乎看到玄离身子动了一下,又似乎看到玄离手指也不自然的一颤,可她望向玄离的面容和眼睛时,却见这人表情十分茫然,没有出现任何故意伪装的痕迹,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会露出的表情。

“那是什么地方?”玄离语气不解,“此处有何特别?”

天凉想了想,“没什么,只是此镇名阴诡,提及奇怪,当初路过时记下心罢了。”

玄离嗯一声,不再言语。

天凉还在考虑继续问点儿什么时,帕丽便匆匆跑了过来,手指着顾子语的房间,朝天凉高喊:“出事了!”

“什么事!”玄离守在这里惯了,神情不由紧绷,长剑一提便感应玄哨方位,攒眉道:“我去保护少主!”

“不是小宝出事了!”帕丽摆着手,打断了玄离的步子,“是你跟我说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和厉家大少爷…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花音耍性子小打小闹惯了,天凉也没在意,只是随便问了一句,“谁打谁?”

“你大哥,在打我的小叔叔。”

帕丽如实答。

天凉当下就惊了!

依大哥的性子,怎么会和花音打起来,必定是任由花音出招凌虐也不会还手的类型。

现在,却打起来了…

花音那小身板,和大哥打起来,岂不是三掌拍飞,五拳就丧命的体质?

“我去看看!”

她脚步一转,朝顾子语房间旁飞奔而去!

花音看到浩儿被迷昏放在了床榻上,继而那个男人说出的话,几乎令他不可思议的兴起了怒气。

“准备好了么?”

“一切就绪。但顾某需警告厉少爷,此一行,这孩子,可能会丧命。”

那人迟疑了片刻,一咬牙道:“时间将至,我意已决。”

(谢谢亲们的金牌和礼物,加更我在周末补)

500争执

【500争执】

顾子语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后,转身回桌上拿出了药箱,摆在了床榻前,继而一点点剥开浩儿的上衣,露出了那麦色胸膛后,方才打开箱子,从里取出一些形状怪异的瓶瓶罐罐,摆在了床头的桌案上———

“既然厉少爷如此决定,那么顾某便竭尽全力罢,只是事情后果如何,顾某不敢保证”,顾子语说着,从药箱里拿出最后一样东西。

那东西那耀眼,烛光闪烁过于刺眼,花音不由自主抬手挡了挡那刺目的光。

“动手,顾先生。”

在花音放下手时,他听到厉天啸如此对顾子语低命。

放下手,花音顿时睁大了眸,他看到顾子语手中所拿,是无比锋利寒光闪闪的一把短刀。

而那短刀的刃口,正对着床榻上昏迷浩儿胸口位置。

浩儿胸口上下起伏着。

刀尖缓缓逼近着他的肌肤。

顾子语神情郑重。

厉天啸面色平淡,根本看不出一点惊慌和担忧。

花音瞳眸懵然放大,在顾子语刀尖即将割在浩儿左胸之上时,终于忍不住胸口喷薄而出的怒气,一脚踹开纸窗,冲了进去——

他轻功如燕,姿态如云,一记土武之光击开顾子语手中的刀刃。

花音抱起床榻上的浩儿,抬脸对厉天啸怒吼,“无论浩儿犯过什么错,你也不该如此狠毒待他,厉天啸,枉我一直代你悉心教导浩儿,枉我一直希望他能喊你一声爹,本少爷,看错你了!”

厉天啸方才因为担忧浩儿,因为想着血蛊之事,太过全神贯注,竟未注意到窗外有人,并且,是他最在乎的人。

他听着花音的言语,来不及解释,便听见他一阵怒斥,接着抱着浩儿就要冲出房外。

“放下浩儿!”厉天啸急令,抬手扯住了要带浩儿走的花音,“花少爷,放下他!”

花音见他毫无悔改,毫无歉意,咬牙一怒,抬手起掌拍在厉天啸胸膛上,用尽了全身土武之力。

纵使厉天啸体魄奇强,但在毫无戒备,又毫无抵抗之下,仍是被花音击的退了两步,胸前衣裳震出了掌印,逼的他不得不脸色微变,凝神聚气。

“这一击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可也是能感觉到疼的”,花音冷笑,“告诉你,这不及你所下决定狠毒的万分之一。你不如,拿刀刃往自己胸口上刺上一刀,看看到底痛楚是这多少倍!”

想起浩儿那懂事的眼神和语气,想起浩儿不惜为自己来见这个男人,只为完成自己的心愿,去喊他一声爹爹,再想起这个男人方才那冷酷无情的眼神和丝毫不为犹豫的令言,花音越来越觉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个男人,他不知自己心中最重亲情的丝男人,竟变的如此冷血…

“别想再见到浩儿。”

花音神色一冷,抱起浩儿便朝窗外冲——

厉天啸知道这一切的准备有多难,耽误了时日,也许便再也没有下一次机会,即而冲上前,一把抓住花音去抢浩儿。

花音分毫不让,抬掌与之对打起来。

顾子语始料不及,呆在两人侧旁,每次开口想解释,都被一阵光气震退几步,不能靠近,情急之下,那难言的无用毛病又犯,便发不出言语了…

两人在屋中对上了几招,花音很明显处于弱势。

从前每次,厉天啸都会让着他,所以令花音近期产生了厉天啸也不是很强的错觉,可如今厉天啸招招凌厉,逼人,连连对打不到三招,花音已支撑不住,一手扶住窗棂,微微喘起气来。

他怀中,还抱着浩儿,更加体力不支。

厉天啸这时才看到花音肩头背着行囊,不由神色微变的质问:“你这是要到哪儿去?”

“和你有何关系!”花音厉声回语,神色愤懑,“我要浩儿离开这里,永不踏入琅邪,也永远不见你这个狠毒的亲爹!”

“我不会让浩儿离开,也不会让你走”,厉天啸平声道,“至少现在,不能让你走。”

花音望着他平静的眼神,一种被歧视,被逼迫的屈辱感袭上心头,想起自己对他的爱慕,想起看到他时一次次小鹿乱跳的心思,花音忽然觉得自己既笨,又蠢,喜欢上男人就算了,竟还喜欢上这样无情无义不在乎亲子之情的男人。

感情中,爱情,友情,亲情,他这辈子最在意的,莫过于末者,所以他可以为娘亲的忌日,舍去心头一份感情的悸动而离开。

他自小没有爹爹,娘亲每日活于痛楚与愤怒之中,他几近没有童年,快乐的回忆更是寥寥无几,所以他对浩儿,竭尽所能教导,陪伴,只想让他在成人之后,对爹爹两个字不是充满空白与愤怒,至少,有一段美好的时光和回忆。

可不想!不想…

花音的眸中怒意喷射,火星四溅,“留下浩儿,不可能,除非你过了我这关!”

厉天啸眉心一皱,只听顾子语在旁提醒了,“厉少爷,药物有效时辰有限,没时间了!”

厉天啸闻言抬掌心上前,一招之下,抢回了浩儿,将花音击倒在了椅上。

花音有些怔愣,有些不可置信,他不敢相信,厉天啸竟真的打了自己,并将他困在了椅上不能动弹。

厉天啸从未真正向他出手过,因为对于厉大少来说,最基本的信条,便是不打自己人。

他此时,竟被被厉大少击至溃败,也被当做了外人!

“顾先生,接下来我会担待着,劳烦了。”

厉天啸把浩儿放在榻上之后,安嘱一声,回身便朝花音的方向走,想问他挨那一击,伤势如何…

花音却眸光一转,落在了顾子语身旁那些摆放在桌上奇怪的瓶瓶罐罐上…

501为何而乱

【501为何而乱】

就在厉天啸即将走来,顾子语再次执起刀刃时,花音忽然低喝一声,抬手以光,震碎了床榻前的桌案,使的那瓶瓶罐罐全部塌落,碎烈,爆炸,崩开,淌出了不少黑色药水。

整个屋中一片腥浓,闻起来,甚至有些作呕。

厉天啸脚步戛止,神情怔愣。

“完了…”顾子语放下刀,低叹,“这么久的准备,全没了。时辰已来不及了…”

“活该!”花音低嗤,“浩儿醒来会感谢我…”

木屑飞扬——

屋中顿时燃去灼烧的火色,那强大的武息覆于屋中四处,同时砰的一声碎裂,称为灰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