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后回了蜀中,和陈家的关系是否继续,就由她大哥来决定了。

王晞因此而和王嬷嬷商量了一下京中的诸多事宜,直到听到三更鼓,她这才歉意地放了王嬷嬷去歇息。

不过,王嬷嬷刚走,她窗棂上就响起了熟悉的石子敲打的声音。

王晞吓了一大跳,想着如果这个时候是陈珞过来了,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她不去开窗,反而叫了红绸和青绸进来,吹了灯,才去开了窗。

进来的是陈珞。

他抱怨道:“怎么吹了灯?我还以为你没有听到,正想再丢两颗石子呢!”

王晞心中焦虑,无心和他计较,急急地道:“出了什么事?你这个时候摸进城来?”

她就怕陈珞要逃命。

那就是刻不容缓的事了。

她手里只有二百两平时零用打赏的碎银子。连走出京城都不够。若是出去拿,又怕被人盯上。

她心里想着,不知不觉地就说出了口,还急道:“我看看我还有没有赤金的首饰。这个时候镶了宝石反而不如赤金的有用。难怪别人说盛世的珠宝乱世的黄金。我就应该带点小黄鱼的。“

陈珞愣住,灯光下,他望着王晞的目光仿佛倒映着星河,星星点点,璀璨迷人。

第一百八十章 幸运

王晞被他看得发愣,道:“怎么了?是不是不缺银子,还需要我做些别的什么事?你直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保证做到了。“

“不是!”陈珞轻声道,“我要跑路,你就那么相信我?也许我一去就再也见不着了,你给的这些金子都打水漂了。”

没有啊!

你在院子里舞剑的身姿那么漂亮,我看了那么多次。这些,已经足够了。

还好王晞觉得这么说不太好,笑了笑,换了个说词,道:“做生意也有赚有赔的时候,我虽没有正经接手家里的事,却从来没有赔过银子,你若真的要跑路了,就当我交了学费好了!”

陈珞……觉得刚才那一点点感动全都没了,但来时那种焦虑也不见了。

他轻快地朝她挑了挑眉,道:“我是那买卖不成?”

王晞抿了嘴笑,不说话,大大的眼睛波光流转,像那春天的湖水,看得陈珞又是一愣,过了一会才道:“我是来问你薄明月的事。他怎么会想到给你送纸笔?你们是怎么遇到他的?可曾说了些什么?”

“哎哟,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能是遇到了吧!”王晞道,把王嬷嬷回来之后告诉她的事情经过告诉陈珞,“王嬷嬷从大殿出来的时候碰到了他,当时薄公子行色匆匆的,王嬷嬷想了想才上前去和他打了招呼。他当时问了王嬷嬷几句,王嬷嬷捡能说的说了,回头他就送了纸笔过来,弄得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可薄明月去云居寺做什么?”陈珞困惑道,“我还以为你遇到了他们兄妹两人呢!”

“不是,只遇到了薄公子。”王晞心里也有怀疑,按理,这个时候薄明月没有心情,也没有空闲在外面跑才是,“或者是去那里有什么事?”

这话一出,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

是啊,大皇子的事情一出,皇上按捺着不动,大皇子和陈珞在真武庙里养伤,金吾卫和羽林卫在真武庙里守着,趁机围杀大皇子的施家,违制调动了金吾卫的的庆云侯,杀大皇子的凶手,都没有个交待,连言官这个时候都没有了动静,如同狂风暴雨前的宁静,让大家都有些透不过气来的同时,也都不敢随意动弹,生怕自己被搅了进去。

但皇子被刺杀的事迟早都得有个交待,在此之前,这些涉及到的人家肯定都会想办法为自己脱罪而拼命奔走……

陈珞笑了起来,而且是像夏日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他想,刚刚自己还嘴硬地说觉得王晞对他像对待一桩买卖,可转眼间,王晞就再次成了他的幸运儿。

“这件事你别管了,你的人不是本地人,容易被人发现卷了进去,得不偿失。”他道,“我会去查清楚薄明月为什么事去云居寺的。你这段时间最好是深居简出,如果能不出去最好,等皇上对大皇子的事有个交待了再出来走动。”

王晞点头,想着陈珞也看不见,就想去点灯,却被陈珞制止了,道:“不用,我是悄悄过来的,不想让别人发现。”

王晞自然是从善如流,还问他:“你的身体真没有什么问题?”还让红绸和青绸把之前从济民堂里拿过来的药材找出来,等会给陈珞带走,“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

陈珞不想知道皇上会如何向别人交待这次大皇子遇刺的事,他怕自己走的时候身不由己,会把王晞送给他的药材落在真武庙,道:“逍遥子的医术还挺好的,药材是由太医院提供的,这个你倒不用担心,何况我只是受了些擦伤,贵重的药材根本用不上,还不如暂时先放在你这里,等我回府了再说。”

王晞没有勉强。

陈珞见自己关心的事有了说法,心中大定,也就准备走了,但他又交待王晞道:“这些日子情况不明,永城侯又不是个能担事的人,你虽是他们家的姻亲,可万一出了事,他未必愿意保你。你给薄家送了什么东西,给其他几家也照着送些过去,至少得让别人知道,都是日常的礼节,别生出什么误会来。”

王晞点头,摸着黑送了陈珞出门,却见陈珞翻身出了柳荫园,从园外过道走的。

她大惊,寻思着难道陈珞回城,连长公主也不知道吗?

那陈珞和长公主的关系,看来比她以为的还要疏离。

她在初秋的夜风里站了一会儿。

*

陈珞赶回真武庙的时候,天边已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

他脚刚踏进院子,就感觉到院子里多了几道陌生人的呼吸,他不由警惕地喊了一声“陈裕”。

陈裕耷拉着脑袋从屋里走了出来,低声道:“二公子,长公主,长公主等了您一夜了。”

陈珞愕然。

长公主的身影出现在屋檐下。

淡淡的晨光让她的身影仿若一道剪影。

“琳琅,你随我来。”长公主的面容隐匿在屋檐的阴影下,看不出悲喜,声音也平平的,听不出喜怒。

她转身进了厅堂。

陈珞想了想,深深地吸了口气,身姿如松地也走了进去。

厅堂里点了盏灯光如豆的宫灯,长公主坐在桌旁边的太师椅上,神色淡然,道:“我已经跟皇上说好,你以后去金吾卫任职,掌管金吾卫左、右、前、后四卫,以后,金吾卫就是你的了。”

陈珞讶然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这是她母亲为他和皇上角力的结果吗?

长公主的神色不变,语气却多了几分轻快,道:“我知道,掌管了金吾四卫也没什么,但在这个时候,皇上能同意这件事,是一种态度。至少你以后要想查什么事情,下面的人不敢给你使绊子了。这就比什么都强。”

陈珞听着垂了眼睑,半晌才道:“母亲,您觉得我的事,有必要查吗?”

“为什么没有必要?”长公主嗤笑,“打不着老虎,可以打苍蝇啊!你是皇家贵胄,可不是谁都能欺负到你头上来的。”

陈珞骤然抬睑,望着母亲的眼中充满不敢相信的震惊。

长公主看着,抿了抿嘴,声音又添几分轻柔,道:“我从前只当你还小,有些事不想和你多说,你把你舅父当父亲,我也希望你父亲不能给你的,你能从别人身上得到也好。只是,父亲毕竟是父亲,舅父毕竟是舅父。你能想通,我是很高兴的。”

说完,又像怕他误会了什么似的,忙道:“至于你父亲那里,我也和他说好了,陈璎的事我不追究,由他出面给你请封世子。他虽说答应了,但心里肯定非常的不满,估计还会找些事来恶心我。你就当没听见,没看见,该得的东西,揪在手里不放手就行了。”

陈珞一时间眼眶有些湿润。

他父亲能打击他母亲的,也就是金家的事了。

他很想问问母亲,他父亲是不是会想办法传她和金松青的事,可话到嘴边,他觉得不合适,还是咽了下去。

长公主却不再多看儿子一眼,而是起身道:“好了,你如今长大了,我也放心了,我走了。你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陈珞应“是”,送了母亲出门。

只是走到门口,看见了母亲的车舆的时候,他还是没能忍住,低低地说了句“多谢母亲”。

长公主笑了笑,突然道:“你是不是很喜欢永城侯府的那位表小姐,我帮你把她纳下来做妾好了。不过,那要等皇上立了太子,你的婚事定下来才行——她那么帮你,肯定愿意等你的。”

陈珞大惊失色,忙道:“母亲,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长公主却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由青姑扶着上了马车,道:“我知道了,你不用着急,我等你跟她表明了心意再请人去说,肯定不耽搁你英雄逞强。”说完,放下帘子,说了一声“走了”。

青姑传了声“起程”,旁边的小太监们的声音此起彼伏的传开,马车缓缓地向前。

陈珞大急。

偏偏青姑还笑道:“这可是王小姐的造化,二公子以后想起这件事来,都要对长公主好一些才是。”

“不是!”陈珞辩道,青姑已上了马车。

他站在那里,看着母亲的车马,在犹带几分清冷的初秋早晨,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长公主的马车离开,一时间汗流满鬓。

*

王晞当然不知道陈珞母子之间的事,陈珞平安无事,还能到处乱窜,可见他真没什么事了。

她安安稳稳的睡了一个好觉,起来还没来得及用青盐漱口,白果就急急地跑了进来,道:“晴雪园里,施小姐在收拾东西,说是要搬回施府去了,总不好在永城侯府出阁。”

施珠喜欢闹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王晞没有放在心上,还笑道:“永城侯怎么说?当初皇后娘娘可是有懿旨的,让永城侯主持施珠出阁的事,她这样,永城侯不会答应吧?”

白果道:“哪里啊,永城侯不仅答应了,还让侯夫人来帮着施珠收拾行李。”说到这里,她凑到了王晞的耳边,低声道,“听说有人弹劾施家,还说施珠是罪臣之女,不配嫁入镇国公府,连太夫人都不招施珠去说话了。”

王晞心中一动,有点后悔没有问问陈珞施家的事。但施家的事她到底也只是个旁边排队看热闹的。她如常地洗漱换衣,用了早餐,潘小姐和常珂联袂而来。

潘小姐是来向王晞告辞的:“我母亲提前到了京城,今天就会来拜访太夫人,明天会接了我出府。这些日子得了你们不少照顾,我想晚上请你们过去用个晚膳,还请你们务必要赏光才是。”

第一百八十一章 闹腾

潘小姐要离开了吗?

王晞听着有点怅然,但还是很高兴地答应了她的邀请——潘小姐的母亲来了京城,母女团聚,可是件好事。

不过,潘小姐既然要走了,她们也就有很多的话要说了。定了什么时辰搬走?要不要帮忙?搬到哪里去?和刘家的婚事准备什么时候办?

潘小姐来京城原就是为了和刘家相亲,出阁才是最重要的事。她有些羞涩地一一答着王晞和常珂的话,外面由小变大地传来了阵喧嚣声,声音大的都能打断她们谈话了。

王晞皱眉,打发白果去看看出了什么事,白果回来禀道:“是晴雪园,施小姐说要搬出去,侯夫人奉了侯爷之命帮着施小姐搬家,太夫人也过来了。谁知道打头去施家收拾的单嬷嬷回来说,施家被大理寺封了,暂时不允许住人。施家从前在府里服侍的仆妇也都被绑起来带去了顺天府,要等着大理寺发配。施小姐这个时候搬出去,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太夫人听着昏了过去。晴雪园也乱成了一团麻,侯夫人正喊人去请御医,侯爷也过来了,商量着怎么办呢!”

这么快吗?

刚听说施家被人弹劾了,施家在京城的大宅子就被封了。

王晞和潘小姐、常珂几个面面相觑。

潘小姐不由庆幸,道:“还好我准备搬出去了,不然这样闹腾起来,我们家又帮不上忙,只会让人觉得尴尬。”

不是帮不上忙吧?刘侍郎是正三品大员,又是文官,若是愿意帮忙,别的不敢说,打听点消息还是能行的。

可潘家凭什么帮施家呢?

姻亲之间也要讲走动,有亲疏的。

王晞心里明了,道:“要不,我们还是别聚了。等你搬了新宅子,我们总是要去给你暖房的。不如我们去给你暖房的时候我们再聚好了。我们也好趁机看看你的新宅子。”

潘小姐也觉得她搬家的事宜早不宜迟,点头应下,匆匆回了春荫园,和身边的人商量着提前搬家的事。

侯夫人身边的潘嬷嬷赶了过来,见潘小姐这边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心中大定,忙道:“侯夫人说了,让您今天就出府。也别讲究什么吉时不吉时了,能和施家甩掉干系比什么都强。何况您还没有嫁到刘家去,刘夫人也不是那宽厚的人,太夫人要是真的求到您面前来,只会让您为难。”

潘小姐听了这话,想着永城侯府这会儿正乱着,也不麻烦永城侯府了,直接跟兄长说了一声,去街上叫了靠得住的车行,立刻就开始搬起东西来。

王晞和常珂得了信,总觉得这样匆忙地出了府毕竟不太好,带了人手和吃食过来帮忙,潘小姐感激不尽,走的时候写了张新宅子的地址给两人,拉了王晞和常珂的手不住地叮嘱她们到时候一定要去她那里玩。

两人笑盈盈地应了,在门口遇到了来接妹妹的潘公子。

潘公子看着富贵花般的王晞,眼睛一亮,等接了妹妹上了马车,不由道:“刚才那个穿红衣服的女子是谁?王家的那位表小姐吗?”

他来京城之后就在国子监读书,并不常来永城侯府走动,男女有别,还没有见过王晞。

潘小姐点头。

潘公子道:“她订了亲没有?”

“没有!”潘小姐说着,警惕地望着自己的兄长。

她兄长可是订了亲的。

潘公子狠狠地在自家妹妹的头顶撸了一把,道:“我是看她和你玩得好,又长得十分好,想着我有个同窗不错,还没有订亲,可以帮他们做个媒。”

潘小姐忙道:“你可别乱来。王小姐家中是蜀中巨贾,等闲人家肯定瞧不上,你别媒人没做成,反而成了仇人。”

潘公子一听更感兴趣了,笑道:“量媒量媒,我这同窗也不差,总之不会委屈了王小姐。你且等着,我先探探口风再说。”

潘小姐觉得不妥当,又劝不动潘公子,决定等王晞上门来家里做客的时候提醒她一句。若他哥哥的这位同窗真的不错,倒也不是不可以。

两兄妹各自思量地去了新租的地方,侯夫人醒过来想起潘家的亲家来,已经是掌灯的时候,潘小姐早搬了出去。

太夫人气得直抖,叫了侯夫人进来骂了起来:“你这个黑心肝的,生怕我们家沾了你似的。要不是我们家,你们潘家能有今天吗?难怪当初你们家落难连个伸手的人都没有,原因根子里就是个不要脸的……”

劈头盖脸的一顿,又是当着身边的下人,把侯夫人骂得脸色通红,恨不得跳河,还是三太太,想着当初常珂的婚事侯夫人曾经出手相帮,出来帮着拦了拦。

她端了碗冰糖燕窝莲子羹坐到太夫人的床边,低声劝道:“母亲暂且息怒。潘小姐搬家,是早就定下来了,看了日子的。谁也没想到施小姐也今天搬家,这才有了这样的误会。人家潘夫人过几天还准备来给您问安呢,您这么说大嫂,让潘夫人的脸往哪里搁?您年纪大了,受不得气,先喝点甜羹,有什么话,和大嫂好好地坐下来说。大嫂这么多年在您跟前什么时候说过一个‘不’字?”

说完,又给施嬷嬷使眼色,示意施嬷嬷劝劝太夫人。

施嬷嬷却被吓傻了。

在她心里,施家那是顶顶好的人家,一帆风顺地就没遇到过事。突然间大船翻了,把她打得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好在是她跟着太夫人来了永城侯府,永城侯府还金汤永固的,她这才能回过神来,词不达意地劝着太夫人。

太夫人则是想到了那句“潘夫人还准备来给她问安”的话,觉得是不能太逼迫侯夫人,终于消了消气,不冷不热地对侯夫人说了句“我这是气糊涂了”,算是赔了礼,可侯夫人心里却凉飕飕的,觉得婆媳就是婆媳,再好也不是亲生的,对太夫人的恨意反而淡了些。

她回过头去就向永城侯诉苦:“我这是为了谁?也是为了我们永城侯府。刘家虽说是姻亲,我侄女还没有嫁过去,情份还浅。我们家这样,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施家牵连,到了要用人情的地方,可不得紧着我们府里用吗?这个时候给施家用了,以后我们想再求人家的时候怎么办?”

永城侯这两天看着朝堂上你来我往,精彩纷呈,吓得瑟瑟发抖,就怕永城侯府翻船,能抓着条绳子是条绳子,能抓着根稻草是根稻草,不怨恨施家连累他都是好的了,还救施家,想都不要想。

因而他闻言冷笑道:“这件事你不必管了。舅夫人那里,也不必领家里来。就说太夫人病了,最近不见客。”

侯夫人心里落定,嘴角含笑地问:“那施小姐那里?搬是不能让搬的,不然我们家成什么了?还有施小姐的婚事,毕竟是宫里指的,可镇国公也不是吃素的,还不知道能不能成……”

永城侯也正为此伤脑筋,他道:“你有什么主意没有?”

侯夫人想了想,道:“要不,让施小姐去给太夫人侍疾?她刚来那会儿,不是住在太夫人那里吗?正好,和太夫人做个伴。”

两人都明白这个“作伴”是什么意思。

永城侯连声称好。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侯夫人出面哄着施珠去照看太夫人几天,趁机把施珠的箱笼也搬到了太夫人那里,等施珠回过神来的时候,侯夫人已派五大三粗的健妇看着她们,还道:“那晴雪园是王小姐出钱修缮的,之前就打算把正房全都铺上地龙的,是小姐过来了,王小姐又看中了柳荫园风景好,这才停了下来。这都入秋了,再不盘这地龙就来不及了。小姐到太夫人这里住几天,正好让工匠来帮着盘地龙。”

施珠气得半晌都没有说话。

可人在屋檐下,施家那位黄先生一直找不到人,也不知道是跑了还是去了榆林,她不听永城侯府的安排又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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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生怕儿子赶了施珠出去,如今施珠能在她身边,她觉得这是件好事,心情都好了几分。

倒是常珂的未婚夫温征,听说施家出了事,悄悄地派了贴身的小厮来问三老爷,问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三老爷既欣慰这个未来的女婿仁义耿直,又害怕未来的女婿不知道轻重真帮什么忙,忙叫了温征来,把两家的关系委婉地告诉了他,最后还道:“你是小辈,怎么也轮不到你出头。若是有人找你,你一律装着不知道,全推到我身上就是了。”

温征连连点头,回到衙门就得知陈珞一人兼了金吾卫四卫的都指挥使。

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

他目瞪口呆。

他身边的同僚却羡慕道:“一个人统领四卫啊!他今年还没及冠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到处丢啊!”

温征笑笑没有议论。

羽林卫的人如今都在担心皇上会怎么处置他们。

虽说他们是看虎符听命行事,行事也是为了救大皇子,可到底这虎符不是皇上发出来的,犯了大忌。但温征并不担心,他在羽林军只是个小卒子,有江川伯做靠山,他觉得自己不会有什么事。

他在旁边听了会八卦。

大伙儿一会儿说陈珞命太好了,投胎做了皇帝的外甥不说,如今还救了大皇子。那些文臣都说他赤胆忠心,是年轻臣子的榜样。一会儿说陈珞肯定会继承镇国公世子之位:“陈璎的未婚妻可是施家的姑娘,罪臣之女怎么能做世子夫人呢?除非镇国公毁婚。可他这门亲事又是皇上和皇后赐的,不好办啊!”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夜话

施珠还没有出阁,按理她就是施家的人。若是施家出事,她也逃不了。

端看这门亲事镇国公府怎么处置了。

温征在旁边听着,想着那天去江川伯府听了一耳朵的话:“镇国公原本就瞧不上施家,施家出事,说不定最高兴的就是镇国公了,不落井下石都是好的,施家想把姑娘嫁过去,那是做梦!”

不过,这件事不管怎样都与他无关,他也只是个看热闹的人罢了。

温征没有多想。

没过几天,大皇子和陈珞就被皇帝接回了京城。

大皇子因为伤势颇重,暂时闲赋在家里,陈珞则很快就掌管了金吾卫,还把从前在龙骧卫的旧属魏槐也带到了金吾卫。

二皇子不好明着恭喜陈珞,写了信给陈珞。

陈珞这两天被前来探病、问候的围得水泄不通,看了二皇子的信嗤笑不已,对以长随身份跟在他身边的刘众道:“我要是皇上,也瞧不上他。皇上把金吾卫丢给了我,那是器重我吗?那是没有办法只好捏着鼻子认了罢了。皇上不等大皇子的事平静下来再找借口置办我都是好的了,二皇子还做梦我能升迁呢!”

刘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道:“若是二皇子真的做了皇上,那也是臣子的福气。”

的确。皇帝要是傻一点,做臣子的也自由些。

陈珞没说话,把二皇子的信烧了,让刘众给二皇子回了封信,问二皇子有什么打算。

二皇子现在的确很为难。

淑妃娘娘不知道怎么想的,以为大皇子折了,二皇子被皇上不喜,三皇子的机会就来了,这些日子上窜下跳的,皇上也睁只眼闭只眼的,让二皇子凉透了心的同时心生不安,甚至和皇后娘娘商量,要不要逼着皇上立他为太子算了。反正庆云侯府的势力已暴露一角,被皇上抓住了把柄,与其被动被皇上责罚,不如主动出击。

皇后娘娘也有此意。

她原来就不太瞧得上皇上,觉得他没有德行。几十年夫妻过下来,就更觉得皇上是个忘恩负义之辈,夫妻感情早已成了笑话。

皇上的死活她都不关心,只想让儿子能继位,免得薄家这么多年的付出白白浪费,自己这么多年忍气吞声没有了意义。

她去商量庆云侯。

庆云侯却觉得还不是时候。他道:“大家都觉得三皇子有机会,可你我都知道,皇上是想立七皇子的。不然他也不会心心念念地要折了大皇子,还把陈珞也拖下了水。淑妃这样蹦跶不了多久了,你们千万要沉住气,不可自乱了阵脚。

“至于私下调兵的事,我们好歹是救了大皇子,皇上不会在明面上追究的。

“况且皇上不喜薄氏,不管我们有没有私下调兵遣将,他都不会喜欢薄家,既然如此,不如大家各凭手段,看谁斗得过谁?”

说这些话的时候,庆云侯神色坚毅,目光冰冷,有种志在必得的气概,让皇后娘娘不由信服有加,回去之后告诉二皇子:“只要薄家还在,你就没事。你若是乱了,薄家肯定得乱。”

二皇子颔首,准备冷眼旁观,看其他人汲汲营营。

倒是原金吾左卫都指挥使石磊带了重礼笑嘻嘻地来向陈珞辞行。

“真是没有想到啊!”他摸着头顶道,“我自诩是你的老大哥,没几天,你居然就把我给顶走了。不过这样也好,我正好离京,讨了个广西总兵的差事,去广西呆上几年。说不定我乐不思蜀,就不回来了。”

陈珞越发觉得如今的皇家亲卫是一团糟了。

不然石磊也不会离京。

要知道,他的胞弟在阎诤那里当差,闽浙边境就靠着阎诤这根定海神针在那里镇着了。皇上再糊涂,也不可能不顾及闽浙那边的战事。

石磊能抽身离开,肯定是得了高人指点。只是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也趁机离开?

陈珞把四个卫所的事交给了魏槐,自己则带了大栅栏的烧饼和王二麻子辣酱去了王晞那里。

王晞被窗户上石子的撞击声惊动,推窗看见陈珞忍不住抱怨:“你就不能正常点。总是这样半夜的翻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梁上君子呢!”

“我这不是白天没空吗?”陈珞说着,把烧饼和辣酱递给王晞,并道,“我还没有吃晚食,你要不要加一点。这王二麻子家的辣酱是我刚听人说的。说这人是贵州那边的人,做的一手好吃食,也是家传了几代的手艺。在那边得罪了人,跑到京里来开铺子,不过短短几年,已经名声在外了。他那铺子靠近金吾卫的衙门,金吾卫的人常去光顾,我这才知道的。”

王晞把酱给了白果,让她去装一些过来,还吩咐她去把炖在灶上的人参乌鸡汤端碗过来给陈珞,还道:“吃饼怎么能没有汤?这汤我让人在灶上炖了七、八个时辰了,撇了鸡肉,只要碗清汤,味道非常的鲜。”

陈珞和王晞坐在院子的葡萄架下,鸡汤端了上来,陈珞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端了鸡汤就喝,而是道:“我小的时候,母亲隔三岔五就进宫,父亲呢,一年四季见不到几面,都是府里的仆妇们服侍我。我记得当时我有个小厮,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被挑到我身边,做事都做不好,常常被我屋里的嬷嬷训斥。他母亲就常常偷偷来看他,不是怀里兜几块饼给他,就是悄悄地带碗汤给他,每次见了还安慰他,让他好好当差,用心当差,等长大了就好了。

“我那时就很羡慕。什么时候有人也惦记着我一口吃的就好了。

“我以为做父母的,就应该像她这样。”

没想到,他的母亲从来不管他吃喝,却在关键的时候帮他出头,给他争了个金吾卫都指挥使的职务。

是他理解的母爱太狭隘,他才会总觉得不满足。

如今看来,他母亲也不是不爱他,只是与别的母亲爱儿子不同而已。

他望着王晞,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好像说出了口,他就承认了自己盲目而冲动似的。

王晞却朝他眨了眨眼睛,笑道:“寻常人家,自是由母亲照顾吃穿住行,可像长公主这样,既然吃穿住行都有人帮忙,不免有些疏忽。这也与个人有关。像我大哥,就特别喜欢身边的人亲力亲为的照顾他。可像我二哥,若是我母亲这样照顾他,他恐怕要吓死,觉得我母亲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他去办了,不然明明是仆妇们都能做到的事,为何要劳驾我母亲动手。

“说来也可笑。

“我二哥因此决定暂时不定亲。要等他中了举人,有能力使婢唤奴之后再成亲,不然成亲之后媳妇还要做妇仆们的事,他也太没有面子了。”

陈珞笑了起来。

王晞道:“所以说,你也不要想得太多。这样不好吗?你看长公主,满京城有几个人活得比她年轻、恣意、快活。”

她这是委婉地劝他不要管长公主的私情。

陈珞听出来了。

他颇有些诧异地望着王晞。

很多女子都以此为耻,劝他不要管的,王晞还是第一个。

他想了想,道:“为何?”

王晞觉得陈珞之所以和长公主不亲近,与长公主的私情有很大的关系。她不由笑道:“我是觉得因为其他人也未必不像长公主这样想,只是没有长公主这样的权势,也没有长公主这样大胆。可你看我,我家里能养得活我,都怕我受了委屈,有儿子还想给我招赘呢,更何况长公主。”

陈珞一愣,道:“你们家要给你招赘吗?”

王晞抿了嘴笑,道:“怎么可能?我大哥和我爹同意,我祖父和我祖母同意,我叔祖父和叔祖母,还有未来的婆家也不会同意啊!而且我觉得和父母在一起住住还好,若是以后子孙入了王家的家谱,分王家的产业,我嫂嫂心里肯定不痛快。我又何必为了几个钱财弄得家里不和呢?”

“你未来的婆家?”陈珞听了心情顿时有些浮躁起来,道,“你家里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王晞不以为意地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家里姻亲众多,随便找一家都知根知底不会太差。想成亲,随时可以。不过是我母亲担忧人家有所图而来。可这婚事,谁又不是有所图呢?不是图长得好,就是图家境好,要不就图人有才学。”

她母亲是受了太多的磨难,总觉得纯粹些更好。

陈珞好半天没有说话。

王晞就推了推他面前的汤碗,道:“你快点喝了吧!虽说这天气还不算太冷,可也不热了,再过一会儿鸡汤就不好喝了。”又说起她这几天听到的流言蜚语,“大家都说你们家会和施家退亲,是真的吗?施家真的定了罪抄了家吗?”

陈珞定了定神,端起鸡汤像喝酒似的一饮而尽,道:“谁知道呢!陈璎的婚事我母亲没有插手。但施家的确是被定了罪抄了家。过些日子就会被押解进京了。”然后他奇怪道,“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还是施珠又闹腾了?她从前谁都瞧不起,突然落难,以她的心性,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接受的。

“永城侯府对她应该也不会太客气才是!”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万变

永城侯府的确对她不太客气。不过,好歹有太夫人在那里撑着,永城侯府的世仆们虽有短视之人,可到底是吃永城侯府的饭,只要永城侯府掌权的没有倒霉,她们是不敢随便乱说什么的,对施珠的衣食住行依旧很是恭敬,与平日里没有什么两样。

是王曦自己有点好奇,她道:“我听白果说,之前施家很不满意施珠和陈璎订婚,还传出了一些不好的流言。可这几天,却有施家的人私底下悄悄的来见施珠,听那意思,是想施珠向镇国公求情,看能不能让施家的罪名小一点,贬官或者是削职都行,别弄得流放或者是充军就好。”

流放和充军都要去苦寒之地,千里迢迢的,特别容易出事,很多犯官就全家都死在了途中。

陈珞冷淡地点了点头,道:“我爹是不会给施家说一句好话的。退不退亲就不好说了,要看有没有人插手陈璎的婚事了。”

王曦叹气。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处境,被陌生的人左右,被不知道的人拨弄,好像生死自己都不能做主似的。

陈珞是很少看到王曦这样沮丧的,他不由道:“你这是怎么了?”

王曦想了想,把自己的感触告诉了陈珞,并道:“就像那四五月的梅雨季,呼吸都透不过来似的。”

陈珞闻言发了一会儿愣,低声道:“我何尝也不曾如此想!有时候,就是因为如此才觉得没意思。”

“所以我要回蜀中去啊!”王曦想到家中长辈对自己的宠爱,嘴都嘟了起来,神色因而显得特别的活泼俏丽,“京城一点也不好玩。”话虽如此,她又不得不承认她在京城,实际上也没有去太多的地方,“可能还是因为京城不是我的地盘,好的地方我没有发现,也没有去过。可惜了,回了蜀中就不能随时随地的吃到这些好吃的羊肉了。”

她有点流口水。

陈珞望着她神采飞扬的脸庞,很想问她一句“能不能不回蜀中”,但转念一想,这话他又怎么说得出口。

京城对于他们这些没有掌握皇权的人来说,的确就像蒙着一层牛皮纸似的,再怎么畅快也只能是掩耳盗铃般的爽快,不可能像在蜀中那样,山高皇帝远,可以大声说话,大声欢笑。

这么一想,他还挺可悲的。

王曦不喜欢了,还有个逃的地方,他不喜欢了,连个逃的地方都没有。

可他这一辈子难道就这样了?

喜欢的人不敢喜欢,想说的话不能说,想要的东西没法伸手……就像层层叠叠磊在胸口的石头,陈珞突然觉得有些受不了。

千死万死,不过一死,他为何要为了还没有发生的事就这样的压制克制自己?

他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什么意义呢?

陈珞猛地站了起来,绕着那葡萄架走了一圈。

王曦奇道:“你吃饱了吗?这辣酱味道极好,不愧是过江的猛龙,能在京城也站住脚。你要是觉得太辣,我让白果去给你端一碟子我家独创的甜辣酱,酸酸甜甜的,带着一丝辣,非常的开胃。你这个辣酱,留在我这里,你下次来的时候,我让灶上的厨娘给你炒个辣子肉丁。你不是很喜欢吃肉丁吗?还可以给你做门钉肉饼。”陈珞停下脚步,一下子笑了起来。

虽然知道母亲用她自己的方式庇护着自己,可他还是喜欢这种每天有人问他吃喝,关心他衣食的照顾。

陈珞开怀地道:“好啊!你喜欢,我下次来的时候再带些辣酱过来。或者是你想不想学,你要是想学,我想办法让王二麻子告诉你。”

“还是别了!”王曦笑道,“别人家祖传吃饭的手艺,你这样,无疑是夺人饭碗,与取人性命有什么区别?可别为了一口吃的,留下个恶名。”

“可这人生在世,不就是吃喝二字吗?”陈珞低声地道。

王曦没有听清楚,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陈珞重新回到葡萄架下坐好,吃完了他带来的烧饼,道,“天气越来越冷了,你这里是不是搭个暖阁才好。”

他以后也可以常常来蹭个饭什么的。

王曦没想那么多,笑道:“你放心好了,放个火盆,一准冻不到你。”

两人絮絮叨叨的,全是些日常琐事,却让陈珞觉得踏实而安宁。

他从王曦那里出来就拐弯去了长公主处,道:“王小姐的事您别掺和,我们家这个样子,难道您要连累着他们家也跟着我们家落魄吗?”

长公主听了不喜,道:“你就知道我们会落魄?若是这样她都愿意跟着你,才是真正的喜欢你。”

“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落魄,”陈珞道,“我也不觉得一定要同甘共苦过后的感情才是真的。我只是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别的事情我们都好商量,唯独这件事不行。”

母子俩不欢而散。

长公主和当值守夜的青姑抱怨:“有他这样当儿子的吗?我这不也是为了他好吗?他从小到大就不知道领我的情。”

青姑只得劝长公主:“二公子大了,有主意了,这不是件好事吗?不然朝堂上那么多老狐狸,岂不是会把二公子撕了吃了。”

长公主没有吭声,由青姑服侍着躺了下去,这才道:“你说,陈愚那边怎么还没有动静?他不会以为他不提,我就不会追究吧?当初他可是当着皇上的面承诺了我的,要立琳琅为世子的。他不会是回到府里又反悔了吧?”

青姑觉得还真有这可能,只是不好明说,道:“今天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也只能明天再说,您先歇了吧!明天我再想办法打听打听。”

长公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歇了。

只是第二天一大早,长公主打扮一新,只带了两个极其贴己的护卫就出了门,等青姑等人知道长公主进了宫,已经是当天下午镇国公下衙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