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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太太好些日子没见苏文卿,听苏文卿过来真是喜上眉梢,“快让文卿进来。”

三个女孩脸色一僵。

只要苏文卿一来她们几个就成了隐形人,只是老太太高兴只能跟着高兴。徐子玉身子一凛坐正了,眼睛盯紧了帘子注意着外边的动静。

徐老太太没注意到孙子孙女的反常,已经拉着苏文卿的手细细将人打量了一番,罢了神色一凛,“怎的脸色这么差!前些日子瞧着还好怎么今儿就成了这样!可是丫头伺候的不周到?”

说罢转向绿袖的目光已有责备之意。

苏文卿拉着祖母的手,明明已是初夏苏文卿的手却凉的不像话,疲倦的摇了摇头,“不是她们的错,是孙女身子不争气又与她们何干。”

徐老太太心疼的握紧外孙女的手,余光却瞥见绿袖手中捧的匣子,不想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便转移了话题打趣道,“可是带了什么好东西?”

苏文卿听徐老太太这么一问眼眶顿时红了,一张本就虚弱的脸越发显得羸弱,徐老太太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

苏文卿精致的眉眼一片黯然哭道,“文卿自知父亲是商贾,市农工商经商的自是比不上当官的权贵,更不说是侯府了。”苏文卿首先哭了一鼻子,路上来时她便掐了自己好一阵子以便说话时能哭出来,却不想这话说出来眼泪止也止不住,就像梗在嗓子眼憋在心里委屈了几十年。

“我也知道我身份卑微比不上园中的几位姐妹,祖母虽然疼我我却不敢因祖母宠爱让人说我不懂规矩,自打进府以来从不敢说半句逾越的话,半年来我只要身子好一些定会向老太太太太请安,不敢想让大伙儿都像老祖宗这样,只奢求能将文卿当半个家里人…”

徐老太太心疼的不行,一听她这么说已经急了,“哪个敢当你是外人,我就你这么一个外孙女,我外孙女谁敢不当家里人!”

徐老太太这么一说,炕边的徐心梅忙搭腔,“是啊表姐,我一直当你是亲姐姐的!”

她身边真正的亲姐姐徐心兰气的踩了徐心梅一脚,你亲姐还活着呢就这么乱认姐姐,却也是忙安慰道,“是啊,表姐性子这般温柔人又和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我们自是喜欢你的。”

至于刚刚才七岁的徐心葵也是举着肉肉的小手表态,“我也喜欢苏姐姐!”

苏文卿眼眶越发红,转头甚是感激的向几人笑笑,“几位妹妹对文卿好文卿自是知道。”

徐子玉看苏文卿哭的泪人一样,他虽厌恶苏文卿平日里怯懦小家子气的样子,却承认苏文卿长的极好,心道不能让苏文卿先与老太太告一状,于是伸手拉着苏文卿的手安慰道,“我们都是极欢喜妹妹来府上的,更没人低看你,妹妹看,家里人人都这般喜欢你,听说母亲今儿还打发人送了花给妹妹…。”

这样苏文卿总该懂了,只是话还没说完苏文卿飞速将自己手抽了出来冷冷道,“我苏家低贱,哪敢让二表哥替我操心。”

这话说完,不止徐子玉,在座所有人无不吃惊。

表小姐不是最听二少爷的话吗?今儿连二少爷的面子都拂了,难道是在二少爷那里受了委屈?就连徐老太太也转过头看了孙子一眼,徐子玉脸一红张了张嘴一时不该说些什么。

苏文卿对上徐子玉呆滞的脸只觉可笑,这么些年都是自己唯唯诺诺的听着对方何曾反驳过一句。徐子玉说什么便是什么,对的错的只要是徐子玉说的便都是对的。整颗心都交了出去却连一滴眼泪也没有得到,这会儿又主动提送花的事情分明是警告她,当即转过头去不想再看。

“绿袖,打开请老太太众姑娘瞧瞧,也请二少爷好好看看。”

绿袖低着头将盒子打开,众人一看,匣中装了三支月季。都是极常见的颜色,其中一支已有些败落,徐老太太一看匣子中的花已猜到几分,瞪了孙子一眼声音已经冷了下来,“绿袖,你说!”

绿袖扑通的跪下来,“回老太太,今儿戌时时候芙蓉院的雪芮姐姐来青黛院捧了这个匣子,说是太太今儿去赏花瞧着花开的好折的花…”

苏文卿冷冷看着那花,讥诮一笑,“二哥哥还真是神机妙算,连妹妹想说什么也知道。听说二舅母家极是权贵,原也是如此寒酸,我苏家虽是商贾比不上王家的尊贵,却也不会送三支残败的花丢了自己的身份。

这话说的极重,到底还是个半大少年徐子玉急道,“母亲自是不会,其他几位妹妹…”

“其他妹妹?”苏文卿不可置信道,“那意思便是其他妹妹的花皆是好的只有我的是不好?”

苏文卿睁大眼睛望着徐子玉,突然捂住心口泣不成声道,“舅母这是为何?因为我是商家之女如此看不起我,既是不想送我又何必送姐妹们挑剩的羞辱我…”

徐子玉长这么大除了他老爹何曾受过责骂,又是吃惊一向胆怯的苏文卿突然这么伶牙俐齿,徐老太太却已是大怒,“挑剩的又是怎么回事!”

苏文卿捂着心口慢慢道,“雪芮姐姐来了青黛院,孙女瞧着时辰已经晚了便问她其他院子可是送了?若是没送便不留她吃茶不耽搁她正事,雪芮姐姐却说其他院子都送过了我这儿是最后一处。”

此话刚说完,徐老太太手中的茶杯已经狠狠摔了出去,砸在地面上裂成两半。

清风堂里一时人人屏息不敢多言,就连不懂事的徐心葵也被婆子低着头悄悄抱了出去。

徐老太太气极,王氏送花的事儿她自是知道,毕竟第一盒是送到清风堂的。如今几个姑娘以及两个姨娘都送过了,堂堂表小姐徐老太太的亲外孙女居然成了最后一个?

徐心莲也就罢了,毕竟是嫡女,什么时候庶女和姨娘也高过了她嫡亲的外孙女?

“孙女身子本就不好,听了这话有些气却也没说什么只觉得心口有些发疼,便让绿袖进来伺候,谁想雪芮姐姐竟摔门走了。”说到这儿苏文卿一把捂住心口痛心道,“我虽是商贾家的女儿,但苏家却也是陛下亲自给了买办权的皇商,更不说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居然被一个奴才甩了脸我还有什么脸活!”

徐老太太早知道儿媳妇身边的雪芮跋扈,只是到底是媳妇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是谁给了她胆子欺负到了苏文卿头上!

苏文卿哭的有些虚脱,身子一软差点倒下去,徐老太太一看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快扶文卿到榻上,还有这个刁奴,春蚕你去,带几个婆子直接绑过来,二太太如果敢拦,就连她一起请过来!”

徐子玉想拦,被徐老太太冷冷一眼吓得闭了嘴,不一会儿院子里就有了动静,春蚕最先掀帘子进来,二太太第二个紧跟着进来,后边还跟了徐心莲。

二太太莫名其妙被拿了人,刚想问徐老太太为何平白无故拿她院子的人,抬眼便看到绿袖捧着的匣子以及倒在榻上捂着心口的苏文卿,眼前倏的一黑,脚下一软身子有些不稳。

这丫头居然来告状了?

第4章

王氏原是来问罪的,现在这个情形倒是不敢开口了。踌躇一刻暗骂苏文卿不知好歹,走上来问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文卿今儿怎么来清风堂了,可是身子利落了些…”

“你还有脸问文卿怎么了!”徐老太太气狠了又有心打压王氏,打断王氏的话冷声质问,“我问你是不是你打发丫头最后送花给文卿,还给了姑娘姨娘们挑剩的!”

二太太眼皮一跳,怎么也没想到徐老太太竟然当着这么多后辈直接打她的脸,顿时脸烧了起来。再看徐老太太的脸后背一寒才觉得这事儿严重了,急忙道,“老太太可是冤枉我了,这是哪儿的事啊。”

“那匣子的三朵是文卿自己摘了唬我?”徐老太太眼中冒火,拐杖狠狠剁在地上,二太太身子一软被低着头的徐心莲扶着。徐老太太正巧瞥见徐心莲发间那朵嫩粉夹黄的牡丹越发勃然大怒,“文卿多温顺的孩子今儿被逼成了这样,你当老婆子我眼睛是瞎的吗?”

这些年徐老太太一直睁只眼闭只眼随她打理侯府,安乐日子过久了她竟然忘了她那婆婆不是个好欺的主儿。

心里乱成麻再看徐老太太怒气未消的脸已有了几分惧意,说话也软了几分伤心道,“母亲明鉴,儿媳为家里操持了二十年,母亲可是听谁说过我苛待过少爷姑娘们的,更何况是外甥女?妹妹去的早,老太太老爷心疼外甥女将人接来,我也是有儿有女的人,怎么可能做这些苛待外甥女的事儿?”

说罢哭了两把转头对苏文卿道,“文卿你说可是,舅母平日里可曾苛待过你?”

何止苛待,当初只是冷漠些,后来见自己软弱便狠了命的欺辱,冷嘲热讽谩骂更是常有。送给父亲的信全被扣了下来,父亲送来的银子倒是一点不留的全部拿走却连基本的例银也分不到,冬日里连足够的炭火也没有…

苏文卿眼睛不由阴郁几分,扶着床榻坐起来细长的手指摩挲着帕子轻声道,“那这花…”

“许是丫头拿错了,你是舅母的亲外甥女,舅母怎么疼你都来不及怎会苛待你?你说是不是?”

真是好快的心思,这便是甩给丫头了?苏文卿没有抬眼,只是淡淡道,“我也不信是舅母的主意,人人都说王大人最是心慈尊礼,舅母出身相府受王大人熏陶最善心不过的,如此势利不耻之事定不是舅母的意思。”

王氏拧着帕子的手差点刺破了手掌心,恨不得扑上去将这丫头的嘴撕烂了!一张脸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僵硬的点点头,“文卿明白舅母的心便好。”

“应该的”,苏文卿捂着心口淡淡应了声再无回应。

瞧着二太太低着头的样子,徐老太太微微消了些火,这才沉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满,不满我宠着文卿。这孩子年纪轻轻就没了母亲,打小身子不好性子又是内敛不爱多言,有什么委屈都默默咽了,我是她外祖母我看着心疼,就是疼她多点怎么了,你这个做舅母的不疼外甥也就罢了,还纵着奴才欺负主子,这要是让文卿她娘知道了该伤心成什么样,静儿当年可是把心竹当亲女儿疼的!”

一说起年轻早逝的女儿徐静徐老太太又是一阵心伤,众人难免安慰一番。

命丫头扶王氏坐了,徐老太太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跪在一边已经白了脸的雪芮。

这丫头的名号就连她这老婆子也知道,仗着主母的宠信为非作歹,看这一身穿金戴银比在座几个姑娘穿的还好!

哪儿有个丫头的样子!

当即不想再看第二眼冷冷道,“这丫头如此跋扈,竟敢打着主子的名号欺辱府上的小姐,这等刁奴留着作甚,掌嘴二十赶出侯府找个人配了。”

王氏徐子玉俱是心中一寒,雪芮可不是一般的丫头,怎能打发出府,急忙恳求道,“雪芮是媳妇奶妈的孙女,打小就伺候我,奶娘死前托福我照看她几分这要是打发出去我有什么脸面对奶娘。是媳妇没管教好,老太太教训一顿也就罢了,看在我的面上老太太千万留她一回。”

雪芮一张小脸煞白煞白只是一个劲的磕头,“求老太太饶命,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不是有意的,花是不小心送错了奴婢绝不是有意的啊…表小姐饶命,奴婢真的不敢了…”还哪儿有平日里的跋扈目中无人。

徐老太太没说话,意思是听苏文卿的意思。苏文卿的目光轻轻落在雪芮的身上,在那腕上停留了几秒这才收回目光,“既然舅母求情那看在舅母的面子上就留这一次…”

雪芮松了口气整个人虚脱的软在地上,就听徐老太太补了句,“掌嘴二十杖棍二十,以做惩戒。”

雪芮愣了一刻这才疯了一般的哭喊起来,徐老太太挥挥手两边的婆子已动手将人拉了下去。不一会儿屋子外边就响起了啪啪的掌嘴声,二太太徐子玉想求情但看徐老太太的脸色终是没敢开口。

徐老太太闭上眼睛冷冷道,“你管教不严,以后切记不可这般纵容奴才。我最近睡得不大安稳,你去将《金刚经》朝上五遍送过来。行了,我也没兴致留你们,文卿今儿受了委屈今儿就在这儿休息,都下去吧。”

……

待所有人回去,祖孙两默默吃了晚饭,春蚕和绿袖伺候两人洗漱。徐老太太看孙女眼睛还肿的桃子似的又打发春蚕去寻了两个水煮蛋,剥了蛋壳轻轻敷眼睛。

徐老太太叹了口气,脸上却是多了几分笑意,摸摸苏文卿梳散的头发柔声道,“你母亲打小就是个闷闷的性子,受了委屈不敢和我说,眼睛哭的桃子似的第二天还说没有哭。我一直怕你也是这样,这么一看你倒是比你母亲有出息。”说到这儿徐老太太有些伤感,伸手摸摸孙女的后背只觉得满手全是骨头瘦的出奇立马又鼻头一酸,“怎么就吃不胖呢。”

苏文卿握住徐老太太还不显苍老的手笑笑,“胖了有什么好,才不想和心葵似的,圆滚滚汤圆似的。”

“你这丫头”,徐老太太被苏文卿逗笑,想起小孙女圆乎乎的样子也忍俊不禁。罢了还是问她,“可觉得委屈?”

委屈,怎么不委屈!苏文卿靠着徐老太太慢慢道,“二舅母母家有权,老太太看在王家的面子不好不给舅母难堪,外祖母疼我,我自是懂祖母的难处。”

徐老太太听罢心中大恸,可怜她那外孙女如此懂事,“你那舅母…不说也罢。”

“祖母多心,听父亲说王大人是再贤德的人,舅母是王大人亲妹自然是好的。那雪芮是舅母奶娘的孙女,这些年跟着太太难免心气高,舅母要操持家里哪儿知道这刁奴在外边做了什么,就算知道看在奶娘的面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哪儿是太太的不是。”

苏文卿内敛,徐老太太如今才知道这外孙女竟然如此通透,忍不住叹了口气,“难得你小小年纪有这般胸怀”,也不继续问她,祖孙两人都有些累了不一会儿睡熟过去。

另一边牡丹园却是灯火通明,二太太在徐老太太跟前受了那么大的气,脑子发昏差点站不稳,刚想喊雪芮给她揉揉才想起雪芮被抬回来连爬也爬不起来,于是愈发头疼。

徐子玉与徐心莲坐在一边皆是沉着脸,徐心莲想起祖母今日动怒仍然心有余悸,竟然连母亲半分面子也不给,不就是为了一个苏文卿,这么一想越发觉得徐老太太偏心。

王氏看了眼心不在焉的儿子,想起这些日子徐子玉都在跟着老爷念书,好不容易清闲一会儿又遇上这破事,到底心疼儿子于是打发徐子玉回去休息。徐子玉临走前安慰了母亲几句这才出了牡丹院,路过青黛院时顿住,想起苏文卿今儿在清风堂歇息,心情复杂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等儿子走了二太太这才无力的躺在榻上,徐心莲上前替母亲按摩。二太太拉着女儿的手心道还是女儿体贴,一想起苏文卿又恨得眼睛发热,“算是我瞎了眼居然没看出来居然有这手段,着了她的道儿。”

“瞧着表姐平日里一副弱不禁风的柔可怜样子,原不想是装出来的,是那姓苏的心思重母亲又何苦说自己的不是,只是祖母心偏又什么都听她的,没来由让母亲受委屈。”

二太太拉着女儿坐下叹息道,“你祖母当年就这个样子,把你姑母宠的不像样子,如今你姑母没了越发惯着苏文卿。”

徐心莲眼圈一红不由道,“那怎么办?”

“急什么,她一个病秧子,大夫都说了活不了几年…”

“难不成这些年就一直任她欺负么?”

“怎么会?”二太太温声安慰道,“她到底是商家的女儿,又怎么能和你比,更何况她这次是逼急了,以她对你二哥那点心思…”

徐心莲眼睛蓦地亮了,不由甜甜一笑,“母亲说的是。”

苏文卿一夜好眠,第二日在清风堂醒来,还没收到二太太送来的花,就听春蚕小声对徐老太太道,“大少爷回来了。”

苏文卿还有几分睡意瞬间醒的半点不剩,刷的转过头,徐老太太没注意到苏文卿惊恐的样子,极不爽快的问道,“他回来作甚!”

春蚕自是不知道的,只能摇摇头,“之前也没稍口信说要回来,适才去了老爷书房,还有一会儿应该要过来请安了。”

“不见!”

徐老太太很不愿意见徐子越,苏文卿却是心情复杂。

徐子越回来了!他为什么现在回来?不是三年后才应该回来吗?

第5章 (捉虫)

苏文卿紧张又有些焦急,徐子越为什么现在会回来?记忆中的徐子越并不美好,雪地里的模样冷血而又残忍,如今这个未来的权臣也不过十四岁,也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这样的人在少年时是不是已经和他人不大相同。

苏文卿坐在铜镜前任由丫鬟给她梳头,忍不住好奇一会儿往外边瞅一会儿又看看徐老太太。

徐子越在外边等了已经有两刻钟,徐老太太却没有着急见徐子越的意思。苏文卿几次想问问,但周围的丫头们却是极其寻常的样子,刚想出口的话又默默憋了回去。

心里倏然酸楚的难受,很不是滋味。

体会过被人视如草芥的苦楚,就如同落水的奄奄一息的耗子一般人人皆能骂上一句踩上一脚,罢了还哈哈大笑骂上一句窝囊。徐家人对徐子越不是漠视更似仇视,比当年的自己有过之无不及,或许是感同身受的原因,昨日打压了王氏的喜悦顿时半点不剩。

她想为徐子越做些什么,或许是借助徐子越做些什么。

清风堂里一直很安静,直到帘子被挑起来苏文卿急忙转头去看,看到进来的人不是徐子越。苏文卿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在这个徐府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了区区一个徐子越得罪徐老太太,没有徐老太太的意思没有人敢让徐子玉进来。

一个也没有。

进来的是大房的大舅母刘氏,以及刘氏的嫡女徐心悦。

苏文卿眼尖的发现大舅母刘氏在看见自己时满脸堆了笑眼睛也刷的亮了,看了她好几眼才毕恭毕敬的和徐老太太见了礼。

徐老太太看见刘氏淡淡笑了笑,大房不是她所出平日里也没有太过亲近。只不过大媳妇刘氏会说话又不像儿媳妇家世高端架子,平日里经常带着儿女来请安,徐老太太心情不错的笑着让徐心悦过来,“今儿怎么过来了?心悦一段时间不见倒是越发出挑了。”

刘氏今儿心情本就好,听徐老太太夸女儿越发喜笑颜开。

为什么过来?她可是听说昨晚的事儿才过来。

听说她那眼高于顶的弟媳昨天在苏文卿跟前栽了跟头,本来想给苏文卿下马威谁知苏文卿竟然一状告到了老太太跟前。人证物证全了老太太半点脸都没给王氏,当着全家的面儿教训了不说,就连那个叫雪芮的丫头也被打了板子。

二十板子,半条命可能打没了。

那个雪芮丫头极其可恶,平日穿的比她家闺女还好,比府上的小姐还像小姐,就连她也得叫一声雪姑娘。呸,什么雪姑娘,一群势利眼叫一声姑娘还真以为是小姐了。

贱胚子,活该。

想到这儿再看苏文卿顿时觉得哪儿都顺眼,都说苏文卿是个胆子小的,只是看昨晚这事谁还敢说她好欺负?好欺负连王氏都着了她的道儿?还有老太太,简直宠到了骨子里,长相更是难得的出挑。

都怪府上的丫头嚼舌根,说文卿似乎对徐子玉动了心思。才多大的年纪能动什么心思,昨天听说连徐子玉也挨了骂,苏文卿可是半点情面都没有,再说她那弟媳眼高于顶,怎么可能看得上苏文卿?

徐子玉不成,俊儿成啊,俊儿也到了议亲的时间,文卿家虽然说是商贾但却是沾了一个皇字,听老爷说皇商可是替皇家赚银子的!听说徐家当年为了娶徐静替老太爷还了几十万两银子,那可是几十万两,徐家可得多有钱!

刘氏越想越觉得满意,笑眯眯的对徐老太太道,“好些日子没过来了,前些日子心悦缠着俊儿画了些花样送到银镜轩打了些首饰,这部昨天刚刚送过来。心悦也用不了几副,我挑了几副送过来给姑娘们戴。”招招手让身后丫鬟上来,满面春风的拉着苏文卿道,“文卿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匣子打开,是一副白玉的磨的玉簪,繁叠的雪莲样式,每一片都打的极薄,晶莹剔透非常漂亮。苏文卿诧异,实在是这副首饰不便宜,而且听大舅母说,居然是徐文俊画的样子?

上辈子确实听说过她有个很会画画的表哥,以前没当回事,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王氏昨天抹了苏文卿的脸,刘氏今儿就送了首饰过来,这里边的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徐老太太自是瞧得出刘氏什么心思,无非是借机让王氏没脸,再者借文卿讨她的喜欢。只不过昨天这件事本来就是王氏错了,再看文卿细细端详玉簪的样子,徐老太太慈爱的笑了,看来确实喜欢这副首饰。

刘氏小心的瞧了徐老太太一眼,越发觉得苏文卿这步棋走的对。

这首饰做工精细苏文卿确实喜欢,她让绿袖接了匣子向刘氏道谢,“那文卿便谢过舅母,谢过表哥了。”

“一家人谢什么?我看着文卿就觉得和亲女儿似的喜欢的紧”,刘氏拉着苏文卿的手眉开眼笑,苏文卿诧异皱眉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回去。

上辈子也未曾和大舅母有过交集,知道大舅母二舅母关系并不好,大舅母不过是给王氏找不痛快,但是这也太亲热了?

而且,苏文卿向窗子外边看了眼,徐子越等了已经半个时辰,外祖母一直没有让他进来。春蚕打了帘子进来,苏文卿一瞬间瞥见一个清瘦的身影,帘子迅速的掉下来,又将人隔在了外边。

苏文卿不由攥紧了拳头,鼻子有些发酸。

即使那个人以后如何显赫如何手段通天,现在也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是一个被所有人厌弃的可怜人。

徐老太太顺着苏文卿的视线看去,无奈的叹了口气。

文卿这孩子真是和静儿一模一样,对人人皆是一副好心肠,只不过让那庶子等了一个时辰,这孩子从未见过徐子越竟也担心了。

罢了,徐老太太在苏文卿手上轻轻拍了拍吩咐春蚕,“行了,让人进来吧。”

苏文卿刷的抬起头,转头看见徐老太太慈祥的笑容一时百感交集。

比起徐子越她何尝有幸,至少她有外祖母真心实意的疼爱。

沉着的脚步声踏进来,苏文卿怔然望着这双做工极为粗糙的皂靴心口微微一酸,清冷略微沙哑的声音从发顶不远处传来,,“子越见过祖母,见过伯母。”

苏文卿如梦初醒一般抬头,还未及冠的少年模样,身量未足却瘦的可怕,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的瘦的让人心疼。五官已是那时精致的模样只是还有些稚气,皮肤苍白瞳色又偏偏比常人浅一些,淡漠的神情没有少年的活泼,让人无端想起漫天的初雪。

还是那么冷。

谁能想到十余年后一手遮天的权臣少年时候竟然是这等消瘦可怜,苏文卿想象过徐子越少年时的样子,或是茕茕孑立的清冷,或是俊秀无双的孤傲,却远不及现在这副低微的样子来的刺心。

就连苏文卿也不敢相信,不愿接受。

徐家何其残忍。

苏文卿转头看向徐老太太期待徐老太太可以柔和些,徐老太太却是淡淡的开口,“起来吧,见过你父亲了?”

“见过了。”

不多言,异常沉默,徐老太太问一句答一句,就连一直活络气氛的刘氏也不由提心吊胆,生怕徐子越这个态度惹怒徐老太太。

苏文卿紧张的捏了捏外祖母的手,徐老太太诧异的看了眼外孙女,这么一分心适才的怒气蓦地去了一大半,“罢了,这次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徐子越琉璃色淡漠的眸子微微一动,低低回答,“秋闱。”

简短的两个字,整个屋子的人竟骤然禁声。

苏文卿只觉得自己攥紧的手已经紧张的出了汗。

她绝不会记错,徐子越是在正极二十一年初中解元,两年后陛下钦点状元并赐驸马。按照上辈子的正常发展,徐子越初露锋芒是在两年后而绝不是这次!

苏文卿不由着急,还没等她说什么一旁的刘氏已惊讶的叫了起来,“你才多大就想科举了?”

笑话,俊儿每日那般勤奋看书,大了这徐子越三岁也只是说去试试,难不成徐子越在外边混迹几年还能比的上俊儿?

苏文卿心中不悦,再看徐老太太苏文卿心凉的发现徐老太太似乎也是这个想法,果然刘氏说完徐老太太并未生气只是淡淡道,“你年纪还小不知道科举的不易,你可知主持科举的全是连你父亲也不敢比肩的大儒,平日里不过比同学好一些老师多说了几句就敢说去科举,这么些年学问不见长倒不知学了谁的浮躁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