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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太太还在说,苏文卿眼皮直跳生怕徐老太太说出更难听的话,没有人比她清楚这人是怎么残忍,残忍到能够灭了徐家满门还满脸笑容!苏文卿心惊肉跳的去望了徐子越一眼终于没忍住一把抓住徐老太太的胳膊大声道,“外祖母,孙女饿了!”

徐老太太的声音终于被打断,苏文卿从未这么厚着脸皮撒过娇,尤其还在徐子越眼前脸皮不由有些发白。没敢看徐子越的脸,也没有看见一直低着头终于抬起头的徐子越眼中飞速滑过的惊讶,抱着徐老太太的手臂摇了摇,“祖母不是专门让李嬷嬷做了点心吗?今天早上起来就想吃还没吃到呢!”

徐老太太当即转头一脸疼爱的看她,“有,祖母还让李嬷嬷熬了燕窝粥,还有你平日里爱吃的几样点心,不够的话让厨房再做些。”

李嬷嬷是伺候了徐老太太几十年的老人,就连徐老爷也得叫一声嬷嬷,居然也亲自给苏文卿做点心。一直默默站在刘氏身边的徐心悦止不住的嫉妒,明明只是外孙女,她连李嬷嬷的点心都没吃过,更不说特意做的。

苏文卿没有抬头也知道大家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尤其那里还有徐子越的打量,硬着头皮接过春蚕递过来的青瓷碗,碗里上好的燕窝粥透着晶莹的光泽,苏文卿一派天真对徐老太太道,“外祖母,不知舅母表哥有没有用早膳,李嬷嬷做了这么多大家一起吃吧。”

刘氏徐心悦一喜,徐老太太却是宠溺对苏文卿道,“这些都是李嬷嬷给你做的…”

苏文卿飞快的向徐子越瞟了一眼,徐子越一双清亮的眼睛看不出什么表情,没有黯然也没有意外,却是直直看着她。

苏文卿紧张的迅速转过头,嘴唇抿了抿,转身拉了拉徐老太太的手撒娇道,“表哥一大早赶回来定是没有吃东西,李嬷嬷做了这么多就是再多几个人也够吃,再说孙女一个人能吃多少啊。”

苏文卿鲜少向徐老太太提过什么,此时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留徐子越吃顿饭,徐老太太哪儿会再反对,亲手夹了快点心放在苏文卿盘子宠溺道,“都依你,都过来坐吧,子越也坐吧,有什么事情用完早膳再说。”

丫鬟们飞快的添了碗筷,徐子越低低应了声安静的坐了,徐家是极将规矩的门第,一时除了碗筷碰撞再无其他声音。

等吃完后徐老太太留了徐子越说话,苏文卿看得出来徐老太太有些换不想让她听见,很识趣的告辞,临走时又看了徐子越一眼,不料徐子越竟也注视着她。

苏文卿假做镇定的对徐子越展颜一笑,没想到徐子越竟也微微勾起了唇角,一张脸散尽了冰雪琉璃般的眼睛越发好看,苏文卿惊讶的发现徐子越右眼眼尾竟然有一颗细小的红痣。

待身边绿袖唤了声小姐,苏文卿这才急忙转过头掀起帘子走了出去,“回去了。”

第6章 (捉虫)

徐老太太将刘氏苏文卿打发回去只留了徐子越,确实是有话对徐子越说。

京城公候宗族多如牛毛,不是皇亲国戚就是立过军功的元勋,必比如徐老太太娘家便是立过军功封了侯的。

但徐家是个意外。

徐家一无皇亲二无军功,最老生常谈的一位便是第一位承文侯徐宗凛,徐家上下老老小小每当提起这位老祖宗无不自豪,他们这位祖宗可是救过驾的。

徐宗凛确实算得上徐家最杰出的一位人物,年纪轻轻被点了探花,后来又阴差阳错救了驾,太宗皇帝本就对年轻的探花郎印象不错从此更是满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虽说年轻些却有这份豪气与胆量,等太宗皇帝回宫后,迅速的封了徐宗凛承文侯。

徐宗凛感激涕零,深知这份荣耀从何而来,一辈子也未曾让太宗失望,一生兢兢业业深得皇帝恩宠。那几十载算得上徐家最有头有脸的时候,只是之后徐家再无这等才情的妙人,一代不如一代,当时名满京城的承文侯府也逐渐没落下去。

此后近百年承文侯府一直低调的在京城生存,直到徐家娶了毅勇侯府的女儿,京城贵族们才偶尔想起承文侯府当初的辉煌,却也叹一声徐家后继无人。再至后来,徐贤中了进士娶了王崇的胞妹王氏,京城贵族们这才惊觉承文侯府又渐渐回到了京城贵族圈。

又是几年过去,王崇进了内阁掌了实权,徐家长女有幸被选进宫做了贵妃生下皇子,徐家又一次回到了当初的辉煌,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是当初笑话过承文侯府的人现在也讨好的叫徐贤一声国舅爷,不敢说一句徐家的不好,王家和徐家,宫中得宠的徐贵妃与六皇子,哪个又是好惹的。

却只有徐家明白自己如今的难堪,徐家?王家?王家那可是进了内阁的阁老,就连陛下的折子王家也是可以一看。至于徐家,国舅?徐贤没听到这两个字都是一阵后怕,宫里皇后还在呢哪儿来的国舅!

再辉煌尊贵,却最无根基一推就倒。

无功。

只要皇帝不喜,徐家百年基业就是灰飞烟灭。

所以徐贤才会这般焦虑的望子成龙亲自指导徐子玉读书,只盼徐子越能和他一样科举入仕,因为尝过人情闲凉所以更加珍重。但让徐贤头疼的是,徐子玉压根不爱读书,对科举入仕更是半点兴趣也没有。

徐贤因为此事没少责罚徐子玉,对徐子玉也更加严厉,徐子敬等庶出的孩子也从小苦读四书五经,只有徐子越是个例外。七岁那年就被送去南岭,而如今这个孩子居然说自己想去秋闱。

徐老太太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可笑,但再想又满心的酸楚。

都说徐家风光,又有谁知道徐家的难处,徐贤读书争气但性子太耿直不懂变通,许多年王崇已经进了内阁徐贤却还是个五品中正,以后大抵也就那样子。孩子们又不争气,想起徐子玉一提起读书就烦躁的神情,徐老太太顿时觉得浑身无力。

若是徐家再有徐宗凛这般人物,她又何苦没日没夜愁的白了头,何苦在徐子越说想去秋闱竟然也可笑的想着不妨一试。

“崔源怎么说?”

崔源是南岭极有名的学士,前些年认徐子越做了学生,徐老太太信不过徐子越倒也愿意听听这位大学士的说法。

“老师说可以一试。”

徐老太太瞳孔微微一缩,就连崔源也这么说?

若是不中,徐子越年纪还小,旁人最多说一句小儿不知天高地厚,打发回南岭眼不看心不烦便是,其实于徐家并无多大损失。

但是若是中了…

十四便能考中举人不说精才绝学也是难得的天才,如果真的能考中那就说明确实有天赋,以后细心教导谁又能保证不再出一个进士。

只要一个进士,又能保徐家百年安宁。

徐老太太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明明比徐子玉年长了半岁,看身量却像小了半岁一般,一身浅蓝色的春衫半新不旧,布料粗劣针脚粗糙。徐家对徐子越并不亲厚甚至异常冷漠,徐子越七岁那年又出了那件事,从此离家对徐家更无半点亲近…

性格不似徐贤也不像徐家任何一个人,许是像他那疯子一样的亲娘,骨子里透着暴戾与阴冷。现在不过十四岁,那双眼睛却是冷漠的可怕,就连她也看不出一丝波动,可见心思深沉。

若是对本家没有半丝感情,即使考中进士却不与徐家亲近,那又与没中有何区别?若是因为当年的事记恨徐家又该如何?

徐老太太原想说的好多话一时一句也说不出来,定定的盯着眼前的少年想从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找到一丝端倪,整整半刻钟,却一点也没有发现。

许多年前那疯了一般的女人倒在血泊的惨状还历历在目,那时徐子越还是半大孩童,跪在血泊中不哭不叫,都以为此事已结,谁又能料到这个七岁的孩子竟在几日后将簪子生生扎进了陈婆子的脖颈。

等她们赶到的时候陈婆子已经没了气息,徐子越手握金簪双眼通红,脸颊微肿,嫩白的双手全是粘稠的鲜血。

徐老太太顿时眼前一黑,丫头们急忙扶她坐好缓了好一阵子这才无力的揉揉眉心,“待我想想,你先回去吧。”

“是”,徐子越轻声答道,像是早就意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向徐老太太行了礼转身离去。

又是几天过去,夏日的气息越来越浓烈,府上的姑娘们都去了春衫开始穿凉薄的夏装,轻纱雪纺好不漂亮。徐老太太前些日子就让婆子替她们量了尺寸做了几套衣服,二太太因为上次的事情再没敢懈怠苏文卿,送来的料子苏文卿摸了摸不由挑挑眉。

上辈子哪儿见过这么好的衣料。

只不过这衣料虽然好,裁了做裙子倒不如罗云纱轻盈,现在穿着也不好看,不如留着立了秋再穿。刚刚吩咐绿袖将衣料收起来,徐心悦和徐心梅就从大门拐了进来,徐心悦一抬头首先瞥见苏文卿发间的白玉发簪嘴角一抽,这才换了个笑脸走进来。

本来是要给她的,母亲也不知道怎么了死心眼的想讨苏文卿做儿媳妇,这簪子也给了苏文卿。

徐心梅没徐心悦这么多心眼,她向来是个大大咧咧有话就说的性子,拉着苏文卿的手就要看簪子,恨不得眼睛贴上去才羡慕道,“我都没有见过这么精致的簪子,以前听人说能将玉磨成香片一样薄我还当开玩笑的。二姐姐这就是你说的雪莲样子?我只见过莲花还从没见过雪莲,原来是这个样子,真好看啊。”

苏文卿眼尖的看见徐心悦脸上的不满,想起那日大舅母送自己簪子时徐心悦全程黑着脸,难不成这簪子本来是要给徐心悦的?

“那当然,这可是我大哥亲手画的”,徐心悦酸酸道,她大哥可厉害了,就是徐子玉也比不上大哥。只不过徐子玉是侯府世子,祖母这才只看着徐子玉,等大哥考上举人,到时候徐心梅徐心兰肯定非常羡慕自己。

徐心梅终于舍得将目光从簪子上移开,“我早就听说大哥哥会画画,原来画的这么好看”,一双杏眼滴溜溜一转拉着徐心悦道,“二姐姐你让大哥帮我也画几幅呗,我也想打这么好看的簪子。”

徐心悦一噎,这花是她缠着许子俊半个多月才得来的,她可不敢再缠着哥哥让他再画一幅,不由小脸发红郑重道,“我哥哥可是要考科举的,哪儿有那么多时间画花样,我才不会耽误了大哥看书。”

徐心梅不大高兴的嘟囔,“还不是给表姐姐画了花样…”

徐心悦俊俏的小脸彻底黑了,那本来就是画给她的!

好在徐心梅忘性大,没一会儿就忘了这茬,等绿袖端了水果上来拿起一颗龙眼剥着还不忘唠叨,“祖母对表姐可真好,我那边就没有龙眼吃,对了我们刚刚过来时遇到大哥了,我听说大哥这次回来也是想科举来着”,说罢回头望了一眼低声道,“你们觉得他能考上不?”

苏文卿与徐心悦对视一眼,当时她两都在场自然是知道,走过来坐好伸手剥了一颗龙眼问道,“你觉得呢?”

“怎么可能!”徐心梅吃了颗龙眼只觉得甜的不像话,心道以后可以多来青黛院吃好东西,“爹爹二十二才考中大家都说极难得了,大哥今年才多大?十四?看他那样子还没十四呢…”

苏文卿顿时觉得没了胃口。

“爹爹说大哥太浮躁,我看也是,肯定是不想在南岭待了才找借口回来”,徐心梅吃的不停,“你都没见大哥有多大胆,爹爹还说话呢居然转身就走了!对了二姐姐,俊哥哥今年是不是也要秋闱啊?”

“是啊我大哥一定能考得上…”

后边徐心悦说起自己大哥许子俊是何等的有才她也没听进去,许子俊上辈子怎么样她确实想不起了,许是考上了许是没考上,但总是没有徐子越这么出色比不上徐子越,所以没有什么印象。

外祖母上次专门留了徐子越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结果。好不容易等两人吹捧完,临走前还顺走了两盘龙眼,苏文卿这才转身去了清风堂。

徐老太太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昨天专门问了儿子的看法,徐贤一提起徐子越就生气,自然是不同意。徐老太太揉着眉心让春蚕送徐贤出去,儿子太过意气用事,听说那孽畜又顶撞了他…

到底要如何是好,还没想好就听到外边的动静,等听清是谁脸上已有了笑容,“文卿来了?快过来祖母这边。”

祖孙两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无论说什么徐老太太都极开心。苏文卿以前闷闷的整个人都没精,最近精神头倒是不错,听说和府上的姐妹也处的极好,“前些日子做的衣服喜不喜欢,你平日里都穿的素净,小姑娘家家的穿鲜艳一些才好看。”

想起徐老太太专门让人做的那条红裙子,苏文卿当时看了好一会儿,她还真么穿过这么鲜艳的颜色,有些不好意思的捏捏耳朵,“孙女回去试试。”

“好好”,徐老太太自然是开心。祖孙两又聊了好一会儿,苏文卿终于忍不住悄悄问她徐老太太,“祖母,那天越表哥说想去科举…”

徐老太太一愣,许是没想到苏文卿为什么会问徐子越的事情。

苏文卿往周围看了眼,没有除了春蚕其他人都离得远于是放心了些,凑近徐老太太低声道,“祖母,我觉得你就答应越表哥让他去试试吧。”

徐老太太越发惊讶了,“怎么说?”

苏文卿拉着徐老太太的手臂凑在她耳边说话,就像不想让其他人听到一般,“孙女梦见过这个表哥…”

果然话还没说完徐老太太就惊了,苏文卿觉得脸皮微微发烫,不知道是因为撒谎还是因为说自己梦见一个男子,低着头糯糯道,“那天第一次见表哥就觉得很惊讶,我从未见过表哥居然会梦见他的样子…”

徐老太太猛地抓住苏文卿的手,眼神极为严厉的在春蚕脸上瞥过。春蚕当即放下手中的活打发其他丫头出去关上了们,徐老太太这才严肃道,“你果真梦见过徐子越?梦见他如何?”

“若是没见过越表哥我也只当是我梦魇了,但是见到表哥我才觉得可怕这才和祖母说的”,苏文卿尽量让表情更加真挚,“我梦见越表哥真的考中了。”

徐老太太眼皮一跳,“考中了什么?”

“状元。”

徐老太太猛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苏文卿,又重复了一遍,“状元?”

“嗯,还穿着红衣服骑马游街呢。”

“还有呢?”

还有?苏文卿严肃的又吓了她祖母一大跳,“还娶了公主。”

“无稽之谈!”徐老太太真觉得自己是糊涂了,听孙女在这里说什么怪梦吓自己一大跳,还是关于徐子越的。

徐子越只不过庶子一个,就算精才绝学考了状元又怎么可能成了驸马,陛下会让公主嫁给一个庶子?再说了就算是真的做了梦,苏文卿与徐子越从未相识为什么是苏文卿梦到?而不是她或者徐贤?

紧张的拉着苏文卿的手一顿打量后才松口气,可不是得了什么病?

苏文卿见状就知道徐老太太没有信,拉着徐老太太的胳膊犹豫道,“我也知道有些荒唐,就算是梦到也不一定是真的,但是孙女最近总是梦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想试试是不是真的。”

徐老太太叹了口气只当哄苏文卿玩了,“行行行,你说还有什么事情?”

“宫里的吴贵妃有孕了”,苏文卿一记重磅直接将徐老太太砸的没反应过来,很麻利的跟了下一句,“就是明天,宫里会有消息的…”

宫里皇后身子不好一直在静养,吴徐两位贵妃共同执掌凤印,两人相斗多年也未分高下,只是吴贵妃一直无子,现在苏文卿竟然告诉她说吴妃有孕了?徐老太太只觉得心惊肉跳,还好这话没有让二媳妇听见,王氏若是知道非能闹翻天!忙哄小孩似的拍拍苏文卿的手,“你近来可是累了,让大夫明天过来瞧瞧,怎就天天做些摸不到边的怪梦。”

苏文卿:“……”

让春蚕送苏文卿出去,徐老太太心思越乱当晚早早便睡了,第二天天刚刚用完早膳就被闯进来的徐贤吓一跳。徐老太太气的想打儿子一巴掌,但看到儿子发白的脸又忍住了,“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慌慌张张。”

徐贤张了张嘴,罢了长长的叹了口气,“宫里娘娘派人传来消息,说吴妃有孕了。”

徐老太太手中的佛珠吧嗒一声掉落在地,徐贤发现母亲的手竟在止不住的颤抖,“母亲?”

“你先回去吧,我好好想想。”

徐贤只当是母亲受到刺激,叹了口气准备去趟王府问问王崇的意思,待徐贤出门后徐老太太恍恍惚惚唤来春蚕请了苏文卿过来。

苏文卿过来与外祖母相视半晌,徐老太太这才黯然的移开了眼,打发其他人下去将苏文卿拉近,“好孩子你还梦到什么?”

苏文卿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难不成竟然真的…”

徐老太太无力的点点头,苏文卿心道还好记性好没有记错时间。祖孙两人谈了整整一个时辰吃了午饭后苏文卿才回去,下午小憩一会儿后出来闲逛,正好遇到迎面而来的徐子越。

那方向,应该是从清风堂那边过来的。

已是傍晚的时候,夕阳橙黄一片晕着那人有种暖洋洋的感觉,平日里冰雪一般冷冽的人也似乎有了些许暖意。看见她时那人仅仅是诧异了一瞬间,然后唇角绚出一丝极难察觉的笑意,衬着眉角的红痣越发精致好看。

苏文卿站定,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这位未来的大权臣一步一步走近,心中还乱乱的想这人是真的长的好看,等走近后赶忙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叫了声“表哥。”

徐子越定定看着她,看她面色紧张的认真行礼的样子又实在好笑。

他现在也不过一个半大少年,竟也这般怕他,不由靠近几分,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听说苏表妹梦的见前世今生?而且还是关于,我的?”

第7章

苏文卿被这句话刺激的差点咬到舌头,外祖母居然告诉徐子越了??

但转念一想又马上明白这个不可能。

苏文卿一个深闺小姐莫名其妙梦见男子本就是很窘迫的事情,要换做别人定是恨不得失忆,徐老太太疼苏文卿的声誉自不会告诉别人这件事,更不说是徐子越本人,其他人信不过,但外祖母却是信得过的。

再者外祖母不喜徐子越,她并不希望自己和徐子越有过多的接触。

所以,徐子越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苏文卿一时半会儿倒真的猜不出来,尴尬的低下头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什么前世今生?表哥说笑了,我怎么可能知道这种天机,更何况还是表哥的?”

“是么?”徐子越不露声色的盯着眼前低着头的女子,凤眉细长,双眼晶亮清澈,年纪不大却已有今后惊艳的端倪。她今天穿了素色的罗纱长裙,腰间束了新兰苏绣的的腰带,越发显得纤腰盈盈一握。身量要比家中其他姐妹高上些许,但因为身子不好非常瘦,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白皙甚至有些不健康的苍白,裸露在外的脖颈修长而弧度优美。

徐子越想起当年京城女子们说起苏文卿时的嫉妒,这样的样貌确实是不小的祸端。

那日回到徐府只是去找徐老太太请安,不想有了惊喜的发现,苏文卿竟然也在清风堂。

上一世回到徐家他十七岁,苏文卿已经被苏家接回了苏家,他只是听说有个表妹却不曾见过。后来再见到苏文卿时,苏文卿已经认识了齐光,容貌惊人,见到他时恭恭敬敬的行礼叫一声表哥。

就和现在一模一样,认真紧张的样子像是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与她长大的样子差距实在不小,原来苏文卿小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穿着最干净的素色长裙,虚弱而又脆弱,而记忆中那个唤作苏文卿的女孩却是容貌艳丽,一身红裙张扬又夺目。

只是那时她已经嫁做人妇,徐子越恍惚的想起苏文卿与齐光站在一起的模样,男子俊美飞扬女子貌美动人,就如同旁人所说真真一对璧人。

一对…璧人…

徐子越没有忘,上辈子苏文卿一直有些怕自己,那个连大长公主都不怕的女人每次见到她都恨不得夹着尾巴跑远。偶尔问起齐光,齐光却是大笑着说是他戾气太重吓到了苏文卿。

徐子越嗤之以鼻,齐光这个从战场回来的杀神有什么资格说他戾气重。

齐光和苏文卿,一个是宁国公府的世子,长安长公主的亲儿子当今皇帝的亲外甥,一个却只是商贾之女,这两人到底是如何认识,苏文卿又是为何能让齐光这样的人死心塌地。

徐子越深深盯着眼前还稚气未脱的苏文卿,还未完全长开的五官与那时妍丽的面孔慢慢重叠。

她又到底经历了什么?

苏文卿不知道徐子越不过短短半晌就已经想了这么多,她能感觉到徐子越站在距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在注视着自己,至于是怎么样的眼神苏文卿没敢看。

她实在是有些怕徐子越,虽然徐子越现在还是个半大少年,但这个人只留给自己一段记忆,那段记忆里除了徐子越嗜血的笑容只有鲜艳的鲜血。苏文卿试图从紧张的脑子里找出几句妥当的话,但徐子越一直沉默,苏文卿话到嘴边倒不确定这句话该不该说。

说错话可怎么办?惹得徐子越不高兴怎么办?

这位真的很不好惹。

最后纠结了好半天,试探着问了一句,“我的院子快到了,表哥要不要去喝杯茶?”又怕徐子越不答应又加了一句,“是祖母前些日子赏的银山毛尖”

话没说完又猛地顿住,徐子越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显摆?毕竟徐子越实在不得宠,不安的偷偷瞄了徐子越一眼,尴尬的发现对方竟然一直在专注的看着自己。

被逮了个正着的苏小姐实在是很羞愧不安,这个红着脸的样子又实在有些说不出的可爱,徐子越刚刚杂乱的思绪骤然消失的干干净净,不由微微一笑道,“好啊。”

苏文卿适才羞窘的笑脸马上恢复如初,盯着前边清瘦的身影看了好一阵子才追了上去,“多谢表哥赏脸!”

前些日子二太太因为苏文卿的缘故受了责罚,在牡丹院安安静静的待了不过两天。徐老太太到底不会狠罚她,过了两天就解了禁,只是雪芮依旧下不了床。

徐子越回来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徐二太太正由几个姨娘伺候吃茶,等丫头说完后身边的柳姨娘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柳姨娘是二太太亲自替徐贤选的姨娘,本就是二太太的人,后来生了徐心兰徐心梅姐妹也一直规规矩矩,二太太对她自然是不同于其他人。

“大少爷可是魔怔了,科举哪有他想的那么容易?”毕竟只是姨娘,徐子越在府中的地位再不济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说少爷哪里不好,不过此时没有旁人,二太太定是喜欢听这些话的。

“可不是,老爷二十二就中了举人已经是极难得的”,赵姨娘急忙补充一句,罢了讨好的向二太太看一眼继续道,“还有王大人,听说王大人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要不怎么就中了状元呢?”

王氏的哥哥王崇二十二岁那年被陛下钦点为状元,多少举子多少进士,何曾有过这般年轻的状元郎。

果然二太太听到此话大为宽慰,半点不显老态的脸上已是止不住的自得,柳姨娘狠狠瞪了赵姨娘一眼。这赵秀荣向来是不会说话的,今儿倒是误打误撞说了太太高兴的话,暗自惋惜这样的好话竟然被赵姨娘抢了去。见二太太手中的茶杯见底,极殷勤的忙接过去仔细倒了茶,“太太用茶。”

又是对王家吹捧一番,好一阵子才再次说起徐子越,柳姨娘小心翼翼的试探,“也不知道老爷老太太是什么想法,若是一时心软同意了…”

王氏脸色一冷,柳姨娘赵姨娘顿时不敢再饮忙垂下头禁了声。王氏的眼睛仿佛啐了毒一般,眼中竟是说不出的厌恶和阴冷,“同意了又怎样?不过几两银子一个过场罢了,难不成他还能中了进士不成?”

“太太说的是”,柳姨娘殷勤的应和,“他以为自己也同王大人一样文曲星下凡呢,想考就让他去,只是怕考不中还丢了我们徐家的脸面。”

“我们徐家何须他的脸面”,王氏嗤笑一声,这话倒是提了醒,不由想起徐子玉。

徐子越大了徐子玉不过半年,在一众考生中定是最小的。王氏不怕徐子越丢了徐家的脸,因为徐子越年龄尚小,就算考不中也无人说他如何今年考不中明年继续,更何况徐子越越惨她越是满意。。

但是细想想,能试试秋闱也不是没有好处,考不中,结识些有才识的公子认识一些有学问的大儒,有些秋闱的经验;若是有幸考中了,那还需要说什么,定是件极其有脸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