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吧, 我就不去了”,苏文锦现在对她有怨言,她还是不要去了。

晚膳时苏长宇留了三皇子与齐世子在苏家用晚膳,府中上上下下忙的热火朝天,几位姑娘来到忘仙阁时,苏老太太换了平日最华贵的衣服正一个劲儿问丫鬟们妥不妥当。

一抬头就看到苏文锦哭丧着脸,苏老太太知道苏文锦所为何事,但还是动怒,“今日有贵客,怎可如此打扮,还不回去换一身。”

苏文锦垂头丧气的回去,抬头是看见苏文卿,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她那日是气急了,所以打了苏瑜又骂了苏文卿,后来娘亲与她说了那么多她也有些后悔。这些日子一直没有见过苏文卿,现在遇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看起来有些别扭。

苏文卿笑着催促一句,“三姐,贵客快到了,还不快去。”

苏文锦这才点点头,拉着她的手笑了笑,“好妹妹,姐姐那天糊涂了,你别恼我。”说罢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看苏文卿笑意连连也不由一笑。

苏家招待三皇子与齐世子,家中的女儿自是不能一同出席,只是等晚膳后让两人见一见家中的孩子。苏瑜对齐光有些怨怼,听到一会儿还要见这两人不由愤愤,“又不是什么长辈,还要专门见一见!”

苏文卓拍了他一巴掌,“那可是皇子,就算是长辈见了他还得磕头呢,我们这些做臣民的见一见又有何妨。”

待三皇子与齐世子来了忘仙阁时,几位姑娘便躲进了一旁的厢房里。苏文卿听到外边的说话声,这三皇子与齐世子倒是和善,身份虽然高贵,但是对苏老太太却也敬重,竟然还送了礼。

只是让她诧异的是,父亲与三皇子齐世子说话时居然颇为放松,三人还时不时说笑几句,一时倒觉得气氛极好,恍恍惚惚竟让人差些忽略了这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大抵戌时一刻,苏老太太这才让家中的女儿们出来一见。苏文卿一时觉得有些不自然,她早就见过齐光,只是苏家众人除了爹爹都不知道。苏家现在只有三个姑娘,苏文卿最小便排在了最后边,等将苏文锦苏文卓介绍完了,就听到齐光清朗的声音含着笑意,“苏姑娘,好久不见。”

苏文卿微微伏身,“见过三皇子,见过世子。”

苏长宇只是笑了笑,苏老太太却是异常诧异,心道苏文卿在京城这半年,看来真是见过了了不得的人物。

三皇子若有所思的将目光收回来,又在齐光脸上瞥过。

这苏家五姑娘适才一抬头,实在是惊艳的紧。萧沈君顿时想起那日与齐光说世上再没有比安庆更漂亮的女子,齐光那时与他说的那句“未必”。再看齐光颇有些熟稔的语气,已经明白齐光说的便是眼前这个苏五姑娘。

苏文卿的名字他也听说过,安庆在他跟前提过两次,后来是因为新科状元徐子越与苏文卿的亲事闹得太热闹,他不想知道也不容易。

他见过那位新科状元,也是极出众的相貌,郎才女貌两人倒是极为相配。

她长了齐光几岁,两人又打小厮混在一起,已经瞧出了一点苗头。在苏家人跟前一直不露声色。待两人离开苏府后,身边没有其他人,萧沈君这才阴测测的开口道,“既然早有所指,还说什么没有像安庆一样的美人,你是何时认得了这苏姑娘,还一直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倒不至于”,只是觉得比其他女子好了许多。

“不至于最好,苏家女子的身份若想进齐家,怕是只能当个妾了。我听说苏姑娘已经和新科状元徐子越定亲,你可别做什么糊涂事。”

齐光一张俊脸顿时没了笑意,萧沈君黑夜中没看到齐光的表情,赞了一句,“没想到徐子越是个痴情种,只不过这样的相貌倒也难怪。罢了不说这些,苏长宇这人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这都好几日了还是不肯将所有线索交出来,父皇虽说没有给期限,但我们只能再停留时半个月便要回京。”

齐光静了片刻,才缓缓道,“他和李俊峰明里暗里也是斗了这么多年,手里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把柄。只不过苏长宇若是真的帮我们算计了江南如此多的商贾,那以后他的生意也不好做。苏长宇精得很,一边将江南的水搅得浑浊不堪,一边还和我们打太极。既让其他人看见他的态度,又从我们这儿拿到好处,一举两得反客为主,何乐而不为。”

“和李俊峰做过生意的哪个和他没有一点生意上的冲突,李俊峰暗里私权抢了苏长宇多少生意,现在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他倒是好处都占尽了。”

“个图所需罢了”,苏长宇与他们何不是相互利用,“等连泥带水一同拔起来,国库里的银子大抵又能多上一季,户部的银子也能稍微宽松一些,待皇上高兴了你也不用在太子和皇长子跟前受气。”

萧沈君没有出声,黑暗中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透露的是平日里难为一见的狠厉与毅然。父皇这次将此事交于他办,本就出人意料,他猜不透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思,只是他有预感,等这次回京后京城已经与以往不同了。

苏长宇依旧每日早出晚归,三皇子与齐世子偶尔也会来苏府。一日苏文卿与苏瑜一同出府去西街的钱庄,出门时有两人正巧进来,苏文卿没有抬头不想一人拉住了一旁的苏瑜,苏文卿这才抬头,一看却发现那人是程晨。

程晨身后不远的那人,却是齐光。

苏文卿这才想起那日程晨说自己结识了齐光。

苏瑜看到程晨还是一肚子的火气,程晨这几日也是苦不堪言,想来苏府但门口小厮不让他进,今天遇上苏瑜挡着苏瑜怎么也不让苏瑜走。

齐光往程晨那边看了一眼,抬脚也进了铺子,瞧着这两人争吵这才转头对苏文卿道,“不想能遇上苏姑娘,苏姑娘可知这是为了何事。”

苏文卿今日出门带了面纱,齐光瞧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见一双如水秋眸美的出奇。苏文卿瞥了程晨和苏瑜一眼,又像是瞪了自己一眼一般开口道,“世子这么一问,我才想起这里边还有世子的功劳呢。”

齐光俊眉一挑,询问的意思已是明显。

因着两个人吵架实在难看,这铺子本就是苏家的,那掌柜也极有眼色的将门关了。苏文卿一时走不开,便将程晨与苏文锦定亲的事情说了,“世子可知,程公子刚刚与我三姐定了亲,现在却因为你的缘故要去西北,五哥气不过,所以这才有了争执。”

齐光手指轻扣桌面,听苏文卿的语气,或许对自己还有一点埋怨。他认得程晨还是因为不打不相识,不想程晨的功夫居然不错,等认识交谈后发觉程晨居然也有参军的念头,所以也对程晨更有好感。

怪不得这两日程晨皆是一副半哭不哭的模样。

他虽不知苏文锦的事情,但以程晨的为人,既然说了三年后能娶苏文锦便不会食言。

“苏姑娘此话差异,若是程公子早无此心思,任我如何他也不会动摇。我很欣赏程公子,也未曾料到江南居然也有如此血性男儿。你姐姐或许也正是因为他这份血性所以才非他不嫁,若是让他就这样埋没在此,我倒是觉得是憾事一件。”

“但是程公子与世子不同,世子的身份高贵,就算到了西北也有人护着世子,世子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程公子却不同,他进了军营只能从最小的兵卒做起,刀剑无眼受伤不说,将军不同意他便无法归家,若我三姐一直等着他,那也太辛苦了些。”

齐光没有反驳却问她,“人人都不信我真有去西北杀敌的念头,你为何觉得我会去?”

苏文卿一怔,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她早就知道罢了,如今齐光问起来,苏文卿只能道,“世子是庆国公后人,自是与旁人不同。”お筷尐誩兌

齐光唇角勾起,这才与她重新说起程晨与苏文锦的事情,“对于你三姐,此事我倒是有不同的见解。如今若是让程晨为了你三姐而留在江南,你可曾想过多年后,他是否会因此怨恨你姐姐?你们只想到多年后他若有了意外而娶不到你三姐,那若是他三年后不但回来,还封官进爵呢,你可曾想过那时你三姐是否会后悔?”

“但是根本没有人知道三年后到底会如何。”

“是,正是因为没有人知道三年后到底会如何,所以何不赌一把呢。我可以答应你,三年后我会让程晨毫发无伤的活着回来,然后让他娶你姐姐为妻,若他敢忘了当年的誓言遗弃了你姐姐,我首先不会饶他,如此,你觉得如何?”

以后的齐光是蛮子一听就闻之色变的战神将军,他的话许是可以信的,但是若是用三姐去当赌注,她又不免担忧。

苏文卿沉默许久,这才轻声道,“没有那么容易的,齐世子若是有喜欢的女子,可忍心让她苦苦等你三年?”

齐光微微诧异,转头看去,苏文卿脸庞遮在面纱中,睫毛低垂,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若他有喜欢的女子,齐光转头看向苏文卿缓缓开口,“若等待是为了更好的在一起,那我希望让她等我三年。”

苏文卿笑了笑,真是好无私又自私的说法。

一时再没了其他话语,和齐光坐在一起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沉闷感,苏文卿打发老板去看看苏瑜和程晨,齐光突然开口道,

“听说苏姑娘已经定亲?”

“嗯。”

“我听苏老太太说,苏姑娘与徐公子早在苏夫人在世的时候已经有了婚约,可是如此?”

“…是”,苏文卿没想到齐光会为这件事,虽然事实并非如此,只是苏家对外皆是如此说法,现在齐光问起来苏文卿也没有其他解释。

齐光沉默的注视着眼前的人,苏文卿在母亲去世后来到徐府,那时才认得了徐子越。徐府那老太太当初还想将苏文卿说给徐子玉,只是后来被徐子越抢了去。

所以根本不可能是苏夫人在世是定的亲,那时徐子越还只是个没名没气的庶子,苏长宇和徐老太太怎么可能同意这门亲事。

对苏文卿,初见时的惊艳与莫名的熟悉,总觉得这人不该如此冷淡的对他,却又说不出为何。

总觉得他与她不该就如此结局,但偏偏这人已经明白的告诉他,她和他没有关系,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

莫名其妙的…

不甘。

第73章

苏文卿不是一个感情细腻又敏感的人, 没有发觉到齐光眼中的隐晦情感, 只是觉得这位世子爷气势太盛压得她喘不过气, 一抬头就对上齐光锋锐的眼神, 索性就这么一直低着头。

就是苏文卿这般态度, 竟然齐光也说不出一句话。

待安庆与萧沈君大婚后齐光便要起身去西北, 少则两年三年,多则七年八年无法回京。待他回京,那时的苏文卿大抵已经嫁给了徐子越。

齐光分不清这到底是怎么样的复杂情感, 失望, 愤怒,或许还有嫉妒,就这么定定的盯着苏文卿秋水一般的眸子哑声道, “苏姑娘觉得我如何?”

苏文卿蓦地想起那日自己去庆国公府时,徐子越失态的问她觉得齐世子如何, 还是与那日一样的回答,“世子身份高贵,文武双全,乃天之骄子。”

“那与徐子越相比如何?”

苏文卿笑了笑,还真是与表哥一样的问法。只是两人皆是精才绝学的天才人物,轮不到她来评定一二,不过在她心里,大抵是没有谁能比得上徐子越。

齐光没有听到苏文卿的答案,但却从她的沉默中知道了苏文卿的回答。

这是个聪明又又温柔的女子,所以选择了沉默, 但齐光却觉得如此要比直言徐子越更好,更让他失望。

终于等到苏瑜与程晨说完话过来,一抬头就看到这边的齐光与苏文卿。苏文卿像是猛地松了一口气的站了起来,苏瑜有些懊恼,他大意了居然让五妹妹与这个齐世子单独呆了这么久。虽然程晨今儿的话终于中听了不少,但看到齐世子他还是不顺眼,简单的问候一声便与苏文卿转身离去。

齐光注视着苏文卿急忙离去的身影,心中萦绕起说不出的烦躁与沉闷。

就算徐子越并不在苏文卿身边,依然让他嫉妒的发狂。

苏瑜有些担心苏文卿,一路上将苏文卿与齐光说了些什么打听的清清楚楚,只是越听越诧异。这位齐世子与五妹妹早就相识,现在居然还问她他与徐子越谁优谁劣。

与谁比不好,非得和未来的妹夫比,他这五妹妹长相太出挑,实在太容易当人起歹心。苏瑜沉思片刻,郑重的与苏文卿道,“以后切不可与这齐世子单独接触,你是已经定了亲的小姐,这若是让京城的徐状元知道,可如何是好。”

平白无故的提起徐子越,苏文卿心中一跳忙转移了话题,“五哥你与程公子说了这么久,说了些什么。”

一说到这个,苏瑜掩去了笑容,一张还微微稚嫩的脸却多了几分忧愁与疑虑。苏瑜打小就比同龄的孩子稳重,父亲也是最喜欢这个侄子,现在看他这个表情苏文卿顿时觉得不大好。

苏瑜说,“程晨,些许不会去西北了。”

苏文卿抬头惊讶道,“当真。”

苏瑜点点头,适才程晨说自己不会去西北,苏瑜问过原因,程晨道是不想让苏文锦受委屈。苏瑜便觉得奇怪,果不其然几句话就被他诈了出来,前几天苏文锦与程晨见过面。

苏文锦这些天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居然没被他瞧出一点端倪。

苏文锦到底和程晨说了什么,程晨没有说,只是大抵知道苏文锦哭了一场,许是这么多日的委屈让程晨终于舍不得让她受委屈,所以压住了去西北的冲动。

苏文锦应该是委屈的,人人皆替她不值,待说的太多就连她自己也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所有的疑虑与委屈在见到程晨后爆发,就像苏二太太与她说的那样,若不是觉得她不够重要,程晨又为什么会选择去西北而不是为了她放弃参军。

程晨答应了苏文锦,会好好待她。

苏文卿非常诧异这事居然就如此收尾,心道许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程晨最终还是选择了苏文锦。

待回到苏家,苏瑜进了世安苑直直便进了苏文锦的屋子,屋里能听到苏二太太与苏文锦低低的说话声。听到苏瑜的脚步声,两人抬起头来,苏瑜看了苏文锦一眼这才淡淡道,“今儿出门遇到了程晨。”

苏文锦眼睛一亮,她本就不是藏得住事的人,有什么心思便直接的摆在了脸上,但就是这样的人性子却难得的倔强。

苏二太太微微诧异的抬头,看了眼儿子道,“他说什么?”

“说他不会去西北了。”

苏文锦这么多天未见一丝笑意的面颊终于笑了,苏二太太蹙眉在女儿与儿子脸上打量两眼,转身出了苏文锦的屋子。

在程家二老直言程晨若是赶去西北就不再认这个儿子后,程晨说自己不会再去西北了,程家二老大为欣慰终于松了口气。苏长源那日来程家并未将话说死,也并未说要退亲的打算,程老爷便觉得还有戏。如今程晨说自己不会再去,程老爷当即与父子带着程晨亲自去苏家赔罪。

极为正式的请罪,礼节礼物一概不缺,等到了世安苑,程晨跪在世安苑门口整整两个时辰。

此时已是五月的气候,午时的日头已经热的紧。程晨就这么跪在世安苑门口,周围皆是看热闹的小丫鬟们,苏文卿听到消息后也偷偷的瞥了一眼,看到了跪的笔直的程晨眯了眯眼睛。

程晨是当真已经绝了去西北的念头?苏文卿还记得齐光与自己允诺会保程晨平安,齐光既然能那样说,分明是程晨并未拒绝齐光的好意。

但现在既然已经说了不会再去西北,苏文卿不知道程晨到底是怎样过的人,但是苏瑜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苏文卿大抵觉得是自己多心。男儿一诺千金,想来是不会食言。

程夫人因为担心儿子一直坐立不安,程老爷却说这是应该。苏二太太四平八稳的喝着茶,压住心中的惊讶没露出一丝端倪,将这礼收的端端正正。

差些做了这种荒唐事,跪一会儿又怎么了。

最后还是苏长源看不下去,让人将程晨请了进来。苏二太太一看这才有了恻隐之心,这些日子自己女儿憔悴不少,程晨看起来也是面色不大好。

苏文锦没有露面,苏二太太却瞄见了屏风后的绣鞋,心中暗骂一声孽缘,终是也放软了话。

程晨这一跪留住了自己差些飞掉的亲事,按着之前定亲的时间,将亲事定在了两月后。自那日后,程晨真正成了苏府的准女婿,一心一意的讨苏老太太和苏二太太开心,待过些日子,所有人就像忘了之前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程晨深情的跪在世安苑门口。

齐世子与三皇子早已离开了苏州,听父亲说京城急招他们回去,许是出了什么事儿。苏文卿并不关心朝堂上的事情,只是点点头没有多问。

齐世子一走,苏文卿这才觉得心头松了一口气一般,如今程晨再进出苏府,苏文卿也觉得没有了之前的不安。

苏文锦每日都在准备嫁衣,苏文卿与苏文卓每日陪着她,看她每日都高高兴兴的模样,抚着嫁衣上夺目的珍珠说这是程晨送来的。

苏文锦与程晨的亲事定在了七月初七,那日苏文卿在世安苑里亲眼看着嬷嬷们替苏文锦开脸盘头。院中人来人往热闹的紧,苏瑜亲自将苏文锦 背进了花轿,回过头来二娘正笑着擦眼泪。

待几日后回门,程晨是亲自陪着苏文锦回来的,听在跟前伺候的丫鬟们说,三姑爷待三小姐极好,用膳时也是亲自夹菜给三小姐的。

苏文卿去见苏文锦的时候,苏文锦已经盘起了头,新婚妇人脸上的娇羞依然难掩,但眉间的笑意与幸福又让苏文卿与苏二太太放下心来。苏文锦笑着说程晨每日都会回来陪她用晚膳,更会亲自替她描眉穿衣。

苏文卿看着苏文锦的模样,许是想到了徐子越,又或许是想到了自己。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年,待明年这个时分,表哥就会来苏州提亲。

转眼便是十月,程家传来消息说大夫诊出来苏文锦有了身孕,苏二太太大喜,当日便和四嫂去了程府探望苏文锦。没几日苏文锦便回了娘家一趟,许是有了身孕比以前圆润了不少的,但是气色极好。

傍晚时程晨来徐家,许是与苏文锦说的时间差了些许,苏文锦有些不大高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程晨笑着与她赔不是,苏文锦微微有些懊恼的低声道,“最近脾气不太好,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程晨握着她的手,低声哄她说话未见一丝一毫恼意。

苏文锦每日都要喝安胎药,程晨便在一旁等她喝完亲自喂她一枚蜜饯,小两口甜的像调了蜜,四嫂在一旁打趣四哥,“你可学学妹夫吧。”就连回娘家的大姐二姐也是掩饰不住的羡慕,她们何曾见过这样疼人的男子。

年底时程晨初三那日便来了苏府,说起京城最近很热闹,三皇子萧沈君与安庆郡主大婚。因着苏家接待过三皇子,说起来更有面子,苏文卿收到徐子越的信,说安庆还问起过她。

除此之外徐子越依旧提到了齐光,苏文卿不由忍俊不禁。自上次齐世子与三皇子来到苏州,徐子越的信便比往日多了许多,信里行间恨不得亲自来一趟才好。

苏文卿根本想不到齐光会喜欢自己这样身份的人,所以一直想不明白徐子越为何一直这么忌惮齐光。只不过齐光没有让他忌惮太久,来年三月,庆国公府世子齐光瞒着所有人,只带了贴身侍卫去了西北,长公主因此大怒,就连宫里的皇上也派人拦人。人人都猜测这位世子会坚持多久,却不想初春离京,现已立夏齐世子一直没有回来。

苏文卓依然记得这位长的极俊的齐世子,在苏文卿耳根子跟前赞叹了齐光无数次。苏文卿却是有些担心程晨,与二娘去看苏文锦的时候,程晨在一旁笑着说自己早已没了那样的心思,现在只想看苏文锦平平安安的将孩子生下来。

苏文卿临盆也就这几日,苏二太太几乎日日往城府跑,苏文卿因为太热正在湖心亭吹风,绿袖笑嘻嘻的传了消息说苏文锦生了个儿子,程家老两口皆是大喜,三姑爷激动的都哭了。

苏文卿闻言笑了,心道人确实是会变的。去年时程晨还在这里不远处与苏瑜说自己想去西北,如今娶了亲又做了父亲,如今和苏瑜站在一起多了几分沉稳,已经再也不是那个少年模样。

苏文卿因为是未出阁的姑娘,等过了几日才看到了苏文锦,还有还未睁开眼睛的小外甥。苏文锦抱着孩子脸上是暖暖的柔情,她头发未绾多了几分成熟与妩媚,轻轻摇着孩子对苏文卿道,“念儿,这是你五姨。”

“念儿?”

“你姐夫起的,他现在每天看不到儿子就想的紧,所以起了这个名字。只不过是乳名罢了,叫着倒也好听。”

想念的念,苏文锦说是因为程晨太喜欢儿子。一直等到孩子满月后,再也找不到程晨的踪影,苏文锦才明白了这个名字真正的含义。

程家苏家将苏州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程晨,苏文卿急急忙忙到了程府后,苏文锦正握着从孩子衣服里掉出来的信发呆。苏文卿眼睛蓦地酸痛,直到看到苏二太太,苏文锦这才像突然间惊醒过来一般溃不成军,“娘,他走了,他了西北,他瞒着所有人瞒了整整一年,他骗了我整整一年…”

苏文卿再也止不住发酸的眼睛,眼泪缓缓滑落,耳边只有二娘与苏文锦的恸哭声。

程晨,终究还是走了,而且用了让苏文锦最无法接受的方式。

第74章

所有人依然清楚的记得, 刚刚满月的孩子抓阄时手中握了一把算盘, 苏家程家皆是商贾之家, 也因此极是开心。

那时没有人注意到程晨脸上的沉思与躲闪, 苏文锦抱着孩子笑意满满, 轻轻的叫着念儿。当初程晨在时两人有多么甜蜜, 现在就有多么讽刺。再提起这个乳名,只剩下满满的凄凉的痛恨。

程晨到底是成亲后后悔了这个决定,还是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准备欺骗下去。无论哪一种, 无论那封信写的再如何情深义重, 苏文锦已经崩溃,心中的城墙已经完全崩塌。

苏文锦病倒了,昏昏沉沉的躺在榻上每日汤水不断, 念儿在一旁哭的将近嘶哑,苏文锦却再也不愿意看一眼, 尖叫着大哭,“抱走!”

苏二太太眼睛顿时一酸,让奶娘将孩子抱下去,转身扶着苏瑜的肩膀没有忍着眼泪,“这个天杀的他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对我们文锦,若是当初没有嫁给程晨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啊…”

现在要怎么办,程晨那一跪换来了这门亲事,骗过了所有人。苏文锦已经不再是那个闺中的姑娘,嫁了人, 甚至已经有了孩子,程晨那个畜生就是打定了这个主意。

苏二太太将和离的话压在了口中,若是真的和离了,以后就是和小姑子一样,衣食无忧却成了别人口中谈论的玩笑。若是不和离,等上三年说不定程晨风风光光的回来,程家欠了女儿太多许是会因此补偿。

她是苏文锦的母亲,心中气的紧却还是得为苏文锦的以后着想,但是,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程晨已经去了西北,程家二老自打听到消息后瞬间像老了好多,程夫人到如今还卧病在床,一醒来便是泪流不止。苏文锦回过一趟程家,程夫人死死拉着苏文锦的手恸哭道,“孩子,是我们程晨对不住你…”

对不住又能如何,苏文锦握紧手,只觉得这些日子已经将这辈子的眼泪流干了。只是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为什么程家一句对不起就要让她遭受这样的欺骗和痛苦,麻木的一点一点抽出手指,程夫人听到苏文锦空洞的声音,“我要和离。”

程夫人愣了半晌,双手捂着脸悲泣起来,单薄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苏文锦怔怔的想伸出手扶一把,却又收了回来。

许是恨得太深,现在明知道成家二老无辜,苏文锦却已经不想再与他们有一丝瓜葛。

“孩子,是程晨的错,是他糊涂对不住你。他错了你等他回来我们再好好罚他,那时你要打要骂我们绝对不会拦着你,怎么能说和离这样的话呢。和离了你要怎么办,世上流言蜚语,我们怎么对得住你…”

苏文锦摇头,她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她只知道再与程晨保持着夫妻的关系,她就一日不能安眠,只要一想起来浑身都在抽搐的疼。就算被人背后戳脊梁骨,她也不想再和程晨有一点关系。

程家大姑子捏着帕子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弟弟这是去建功立业了又不是外边有了人,弟妹你这气性也太大了些,若不是当初你不让他去他又何苦瞒着你。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你一个成了亲还有孩子的,谁还愿意要你,你看你们府上的那位姑奶奶还不是到现在也没有再嫁出去。只不过等上两三年,你又生了儿子,等程晨回来说不定还有个官夫人做做…”

“你闭嘴!”

程老爷年色铁青,指着女儿的手指都在止不住的发抖,“你给我滚出去。”

说罢回过头急忙去看苏文锦,苏文锦看了程家大姑子一眼缓缓道,“他就算以后真的做了将军,我也不后悔,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信了他的话嫁给了他。这样的福气,我受不起,也不想要。”

她喜欢了程晨这么多年,有多喜欢就有多恨,当初恨不得那人死在战场上,后来还是觉得舍不得。只是她已经不敢相信程晨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她可以骗了她一次,以后不知还不会有第二次。

自那之后,苏文锦就再也没有回过程家。

程晨去了西北,他不在这亲事就无法和离,更何况程家根本不同意。程夫人曾经来过苏家一趟,一些日子没有见,程夫人憔悴的不像话,说了许多话,没有替程晨辩解,只是老泪纵横的请求苏文卿能饶他这一次,甚至险些跪在了苏文锦面前。

苏二太太伸手扶着程夫人的胳膊,红着眼睛道,“我们不需要你们程家的补偿,只求能同意让两人和离。我求你们也替我女儿想想,当初是你儿子跪在这里发誓说会好好待我们文锦说一定不会去西北。现在他走了,将我女儿哄了过去他转身走了!程夫人,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上你们放过我女儿吧,我女儿不想再看见你们程家任何一个人,你程家不缺女儿,我们苏家也养得起两个人,我们不想再与程家有半点干系,以后程晨如何发达我们也不会有丝毫后悔…”

程夫人脸上煞白一片,好一阵子才哑声问道,“那…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