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苏家的孩子,与程家无干。”

程家至始至终不同意两人和离,程家二老始终想补偿苏文锦,况且苏家还有他们程家的孙子。只是苏家的态度已经明了,现在的风平浪静。许是要等到程晨回来那日才会爆发,所有的怨恨无处发泄便这么一日一日的堆积了下去。苏长源甚至为此断了与程家不少生意,程苏两家世交,从此就这样渐渐远了关系。

转眼已是一年初春,念儿已经八月大,苏文锦没有把念儿给程家,却对念儿也并不太亲近。只要一看到念儿就会想起程晨,想起那些日子的痛不欲生,这是苏文锦这辈子也躲不过的劫数。孩子一直养在世安苑里,苏二太太亲自照看着,苏文卿也经常过去看,长得白白嫩嫩的倒是极可爱。

只有苏瑜,每每看到念儿,眼中都是化不开的愧疚。当初是他信了程晨的话最终同意了这门亲事,与程晨认识这么多年却没有看清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最终酿成了苏文锦这一生的祸事。

自打那以后苏瑜再也没有和苏文锦吵过一次,苏文锦的性子变得有些喜怒无常,苏瑜都是默默的承受了将苏文锦照顾的周周到到。苏文卿曾经看到苏瑜抱着念儿发呆,念儿在苏瑜怀里倒是难得安分,咿咿呀呀的说着大家都听不懂的话。

三月时分,草长莺飞,江南的柳树已经绿了满江岸,转眼之间徐静已经去世了三年,三年丧期已经过去。

苏文卿随着苏长宇去给徐静上香,母亲的牌位端端正正的摆放在案台上。这一世醒来时母亲已经去世,与上一世一同,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见到母亲的面容,记忆中母亲的脸已经有些模糊,只是每次看到父亲房中的画像,有些情景才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已是三年,苏长宇始终没有再娶,祖母终于也渐渐认了命,倒是对远在京城的徐子越越发期盼起来,在苏文卿跟前已经念了好多遍。

孙女婿长什么样,待人又如何,苏文卿皆一一说给苏老太太听。苏老太太叹着气,这一年因为苏文锦的亲事惹得全家战战兢兢,于是对苏文卓的亲事越发上心,生怕再和待在苏家的苏文锦苏小姑子一样,白白毁了一辈子还惹人非议。

苏文卿大抵是猜得到苏老太太的心思,徐子越入官场两年,当初只不过是从六品的翰林院小官,短短两年时间居然已经爬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子。

大理寺除了大理寺卿一人掌平决狱讼,之下便是两位大理寺少卿。当初皇帝提拔徐子越进大理寺,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却不想徐子越竟能破了许多积压多年的案子,铁血手腕更是让朝堂许多官员心惊胆战。

这样的年纪与这样的本事,皇帝如今更是器重他,难怪苏老太太担心,怕苏文卿配不上徐子越,更怕徐子越生了悔意。这本是人人羡慕的一门亲事,却是因为苏家接二连三的祸事让她一日一日的不安心。

如今苏文卿的丧期已过,可以正大光明的谈婚论嫁,苏老太太越想越不放心,待四月出头已经坐不住,在苏长宇跟前念叨此事。

苏长宇笑了笑道,“我正有此意,正准备过些日子进京一趟,与徐家商量商量亲事。我们与徐家离得太远,当年我娶静儿时就劳顿的紧,文卿若是嫁到徐家定是也要车马劳顿,确实得好好准备一番。至于徐子越,母亲大可放心,他既然敢当着陛下和太子的面说自己已经定亲,如果敢悔亲那可是欺君之罪。”

苏老太太这才微微放心了点,实在是这孙女婿实在太厉害了些,年纪轻轻的已经是五品,还是江阁老的弟子,她听说徐家老爷这么多年也不过五品。

第75章

自从上一次苏长宇私自看了徐子越写给苏文卿的信后, 很是嫌弃了徐子越一段时间。苏文卿得知父亲既然看了那么羞人的话, 整个人也顿时有些不大好, 有几天看到苏长宇都觉得抬不起脸。

之后苏长宇亲自让人捎了话给徐子越, 苏文卿也在回信的时候再三叮嘱不许再写这些话。之后的信, 徐子越确实不再写这些, 只是写信的次数却比之前多了不少,苏家家养的京城苏州之间的信鸽便没有简短过,苏长宇恍恍惚惚间, 甚至觉得徐子越甚至每日都有信寄过来。

苏长宇不是个闲人, 没有时间将每一封信都里里外外检查一遍,也不想让女儿难堪,看了些许后苏长宇当即吩咐以后直接将信送到苏文卿跟前便可。

自从妻子去世后, 苏长宇孤家寡人了三年,看着小辈们之间这么亲昵, 苏长宇伤感之余又有些欣慰。徐子越百忙之际还能腾出时间专门写信给苏文卿,苏长宇不怀疑徐子越对苏文卿的用心。想起当年徐静还在的时候,他也会在忙碌中挤出一点时间,替妻子画一副扇面,扇面上秀丽的美人,正是徐静。

与苏老太太说的是一回事,徐子越的心思也是一回事。徐子越不娶苏文卿确实是欺君,但这么几年慢慢过来,苏长宇已经渐渐接受了这个未来的女婿。

虽然女婿有点难对付。

现在静儿的忌日已过,若不出意外, 徐家最近应该会有人来传消息。果不其然,徐静丧期半月有余,徐子越规规矩矩的写了一封信给苏长宇,这次不是信鸽送来,而是快马加鞭送过来。

送信的是个利落的书生,青衣白面,说话有理有度,端端正正的向苏长宇行了礼后将信交给苏长宇。

苏长宇眯着眼睛打量了来人一眼,许是徐子越身边的人,这白面书生眼睛细长,狐狸一般,与徐子越有几分相似,说起话来弯弯绕绕的笑面虎一样,请人坐了这才打开信仔细查看。

苏长宇难得见到徐子越这样一本正经的话,徐子越信中写到近期自己要去一趟荆州,十分遗憾不能亲自来苏州,所以请了好友特意走一趟。婚姻大事不容马虎,虽然可以信件交流却终是不方便,所以可否请苏长宇得空来京城一趟。

将自己为何不能来,又将苏长宇为何一定要来京城都写的清清楚楚,又写到若是方便能让文卿一同来京城那再好不过。

苏长宇暗骂一声,怎么可能让文卿这个时候去京城,破了规矩可不成。将信收了,留那白面书生用膳,“我正有此意近期要去京城一趟,倒是劳烦沈公子特意走这一趟。”

“无妨,我与长明子越皆是相熟,子越一心想着苏姑娘,又是苏家的事儿,帮上一帮又如何。”

此人看起来二十六七的模样,又与苏长明徐子越皆相熟,苏长宇一时看不出他的身份,但能挑出时间走一趟,应该不是朝廷的官员。

两人再说几句,留沈公子用了晚膳后,苏长宇被徐子越这封信哄得心情甚好,处理起生意来比往日更利索了些。京城与苏州之间路途遥远,来去一趟大抵有两月有余,得将这些时间安排好,免得出了差错。

没日没夜的忙了七八天,苏文卿有些不安请他歇一会儿,苏长宇笑着说之后要在船上休息将近一个月,现在忙一点无妨,苏文卿这才放心。

父亲这一次上京到底是要做什么,苏文卿没问但早已心知肚明。母亲丧期已过,现在已是四月,待九月就是自己及笄。除了路上来回两月多时间也就只有三月时间准备,看起来甚早,但要准备的实在太多。

待苏长宇终于准备出发前,却带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

苏瑜也要一同去。

这两年时间,苏文锦苏文卓都已经嫁了人,苏瑜现在也马上十六,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苏瑜不像其他公子哥,就连老四当年提起成亲也脸红过,苏瑜却压根不会,这可愁坏了苏二太太,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忙着给苏瑜寻媳妇。

苏二太太不知从哪儿寻来的美人图,只要一逮着他就拉着他看,“这是街西头宫家的女儿,虽然身量不高不过长的倒是极好,听说还会做菜…”

前天更是将这姑娘请到了家里玩,苏文锦已经不是当年爱玩的性子,苏文卓出嫁,苏二太太硬是拉了苏文卿作陪。结果苏文卿不是个热络性子,苏瑜也是兴趣缺缺,最后惹得那宫姑娘愤愤离去。苏二太太挥着帕子将他骂了一顿,转头去看苏文卿时叹了口气,“算了,你就这个性子。”

苏瑜不大明白为何要如此着急,二太太瞪着眼睛道,“依你这性子怕是找上多半年也不见得有个满意的,再定亲到娶亲又是半年时间,那时你都过了十七,哪里早?”

苏瑜揉着鼻梁痛苦的哼哼,“娘,我不想这么早成亲。”

“你闭嘴!”苏二太太狠狠瞪了儿子一眼,“难不成像你五叔似的,老大不小了还孤家寡人一人,看着怪可怜的。”

苏家五爷苏长明,现在已经二十有七,这几年一直在京城,但是似乎身边还是没有人,不少人私底下都猜五叔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或者是有断袖之癖。

也难怪苏二太太担心。

“我也没催着你娶亲,你就瞧瞧哪个好,或者说喜欢什么模样的…”

正巧赶上苏长宇要去京城,苏瑜灵机一动便去找苏长宇。一是为了躲苏二太太,二则是因为他还从未去过京城,没有看过天子脚下的土地是什么模样,他一直很好奇是什么地方让五妹妹那样蔫蔫的性子变得生动有趣。

生怕母亲不同意,苏瑜将苏长宇苏长源甚至还有苏老太太都说动了,这才去和苏二太太讲,苏二太太最后无法也就同意了。临走前苏瑜去找苏文卿,往外边看了眼没看到苏长宇这才小声道,“你可有什么要我带给徐妹夫的,又不敢让三叔知道的,我替你悄悄带过去。我知道你么姑娘家都爱绣什么荷包香囊…”

苏文卿被这一声“徐妹夫”惊得差点跳起来,脸上发烫的在苏瑜腰间拧了一把,“你可闭上你的嘴吧,前几天那宫小姐绣的荷包就很不错,我这儿还有一个呢五哥你要不要?”

苏瑜被苏文卿一句话顶了回来,站在苏文卿跟前,一脸复杂的看了苏文卿好一阵子才叹了口气,心道就连五妹妹也变得这么不可爱了。

因为苏瑜也要去京城,苏二太太终于不忙着打听闺秀们,开始着手给苏瑜准备行李。苏文锦哄着念儿玩了一会儿后,没有其他事情做索性去了苏老太太的忘仙阁,刚刚进去就听到几人在说话。

苏老太太对苏文卿与徐子越这门亲事看的极重,比起当年苏长宇娶徐静进门还看中。苏二太太打趣过,娶徐静进门是将苏长宇送给徐家当儿子,徐子越做了苏家的孙女婿,那是苏家多了一个孙子。苏老太太对于女婿的态度,可比几个儿媳妇好了太多。

不过让苏老太太不安心的原因,大抵是这孙女婿实在太厉害些,苏家再有钱也比不上官家,怕这过了两年,徐子越若是生了悔意看不上苏文卿。

毕竟这么好的亲事,可不能让他白白跑了。

苏四太太抿着唇笑,“徐状元当年可是为了文卿连公主都不要呢,我听说这些年来往青宁院的信就没有断过,有什么好东西也是一个劲儿往这边送,一看就是个知道疼人的,老太太您可放心了。”

这话说的苏老太太极高兴,苏文卿也不太好意思,苏家大姑娘却是嗤笑一声道,“三妹夫也是答应了不去西北,这不一年就后悔了。程女婿当年也是个极疼人的,当时对三妹妹那般好惹得我们各个眼红,现在还不是…”

苏文锦凉凉的抬眼,“还不是什么?”

苏文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背地里说人短没想到被捉了个现行,一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不是不说也不是。正巧在座几人都不愿意帮她说话,所有人都在哄苏老太太高兴,想说徐子越定是个好女婿,偏偏苏文娇要唱反调。

苏大太太想帮女儿说,但张了张嘴,没敢说出来。

苏老太太皱着眉头,没有掩饰一点对大房的不喜,“自扫门前雪,休要长舌妇一样惹人生厌!你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亲了,怎么还和当年一样莽撞,以后莫要天天回娘家又让你婆家不喜。”

苏文娇白着脸怯怯的应了,又不知是谁将此事掩了下去,不一会儿众人又笑着说起徐子越来,说苏文卿极有福气。

苏文卿看了苏文娇一眼,苏文锦坐在她不远处的圆凳上,也不是是认真听众人说话,还是在发呆。待从忘仙阁出来后,苏文卿与苏文锦一同去世安苑,没有提那些让人不高兴的事情,苏文锦一路上心情一直还不错。等进了苏文锦的屋子,苏文卿与苏文锦同时看到书桌上了信封,苏文锦顿时收敛了笑容。

苏文锦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上前来道,“这是程府送来的信,说是姑…程公子寄过来的。姑娘你寄过去的那封和离书不在里边,许是程公子不同意所以…”

苏文锦的和离书历经了几月终于到了西北,程晨没有同意。

第76章

当初痛不可言, 如今苏文锦已经鲜少主动的去想关于程晨的事情。

和离书是程晨离开后的一个月寄过去的, 程晨在西北, 和离书程晨到底能不能收到, 苏文锦并不清楚, 但她还是写了。

这就是女子的难处, 男子可以随意寻个理由便休弃了女子,女子想要和离却需要丈夫同意,只要程晨不同意, 两人就永远不可能和离。苏文锦已经生了孩子, 若是个女儿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儿子,就是因为这个儿子, 程家就不会同意两人和离,更何况这对程家名声有毁。而苏家再有钱, 也不能逼着官府替他们做主同意两人和离,更何况程晨是去了战场,官府里的人也会帮着程晨。

程晨写来的信,里边的内容不用看,苏文锦也猜得到是什么。无非和当初离开时的那封一样,满是自己的远大抱负与对苏文锦的愧疚,以及请求她的原谅。现在也许多了多了一些,请苏文锦不要冲动,等他光荣回来时定会对她更好。

苏文锦强忍着双手的颤抖,将信抽了出来。里边没有和离书的痕迹, 与自己猜测不错的内容,只是一点自己没有想到的是,程晨说自己受了伤,伤了手臂。

苏文锦心中隐隐作痛却是止不住的愤怒,她甚至想当着程晨的面大吼,伤了又如何,我恨不得你去死。

她一直都不曾了解程晨,她以为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的少年是自己眼中的憨厚模样,只是自从那人若无其事的骗了自己整整一年后她就再也不信了,也发现原来他也会用这种小伎俩,又惹得她心软。

苏文锦不知道程晨在接到这封和离书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但程晨含沙射影的说自己受了伤,许是因为和离书的缘故。苏文锦心中钝钝的作着痛,却还有种莫名的快意,她只要想一想,程晨那时许是惊讶的,许是悲痛的,甚至还是魂不守舍着的,这多半年来的委屈才好像消散了些许。

她又想起了适才苏文娇的话,虽说难听,但却未尝不是实话。

程晨有后悔的机会,他可以后悔没有去西北,她也可以后悔嫁给程晨。苏文锦没有避讳苏文卿,将信扔进火盆烧的干干净净,然后提笔写下了第二封和离书。

“去送给程家。”

苏文卿看见她写的极快,就像在心中已经写了千遍万遍,“三姐,这信,以后不会再送到西北了。”

程晨受了伤,程家怎么会不明白这是因为和离书的缘故。程家不是苏文锦,他们就算生程晨的气,却始终担心程晨的安全,所以定不会再让苏文锦的信寄去西北。

“…我知道”,苏文锦叹了口气,怔愣了好一阵后将和离书扔进火盆。当初程家没有拦着她,许是想程晨能因此回来,却不想程晨依然没有回来,却因此受了伤。和离书不会再出现在程晨的眼前,所以再写已经没有用。

但是她又该如何,程家因为有念儿的缘故,根本不担心。但是若是将念儿真的交给程家,却又白白便宜了程家,难不成她嫁给程晨就是为了生一个儿子,而那儿子还不属于她?

念儿她不会给程家,但程家依旧因为念儿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又该如何?

不一会儿苏二太太抱了念儿过来,如今已经不叫念儿,苏文锦给他起名叫苏离。

苏文锦一直不愿意与苏离亲近,三苏文卿却发现苏文锦也曾悄悄的去看过苏离,坐在小孩子的身边很久。她到底是个母亲,孩子无辜,只是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才让程家迟迟不愿意松口,才给了程晨安心去西北的借口。

所以不是不喜欢苏离,只是不愿意与他太亲近。

但是苏离却极喜欢苏文锦,苏二太太亲自照看苏离,但孩子却还是喜欢苏文锦,每每看到苏文锦都非常欢喜。这次依旧如此,待一看到苏文锦,苏离就想从苏二太太怀里挣脱。苏文锦接过孩子,苏离抱着苏文锦的脖子,白嫩嫩的小脸上满是喜悦。

苏二太太也是听说了程晨来了信,心道程晨既然能寄信过来,想来是在西北过的不错,大抵是在齐光的麾下。

程晨刚刚走的那段时间,苏二太太一直犹豫到底要如何。虽然气程晨,但和离了还有个孩子,以后再想嫁人已经不是容易的事。只是时间渐渐久了,程家也不再是之前的模样,因为苏离的缘故,就算将话说的再中,也拦不住程夫人看孙子的脚步。更何况两人没有和离,苏文卿到底还是程家的媳妇。

只要没有和离,苏文锦甚至不能再嫁给其他人,就算苏二太太想替女儿再寻一门亲事,但只要有程家在,就根本无计可行。

若是像小姑子当年,那姓张的公子就在苏州,当初小姑子要和离,苏家几位兄长亲自将张公子绑了来逼迫写了和离书。现在倒是有些羡慕小姑子,若是程晨在也就罢了,苏家再如何也不能对程家二老用强。

苏文锦抱着苏离,哄着孩子玩了一会儿后突然道,“娘,我想去舅舅家住一段时间。”

苏二太太一愣,抬头看女儿,苏文锦的表情很认真,看的出这个想法她已经想了很久。但是她的娘家并不是什么富贵之家,母亲已经年老,因为嫂子的缘故,常住在哥哥那里并不方便。

她明白苏文锦的意思,只想离苏州远一些,不想再看到程家,不想再与程家沾上关系。但哥哥那里始终不方便,苏二太太有些犹豫,苏文卿道,“不如让三姐姐去京城一段时间吧。”

苏文锦与苏二太太皆是一愣,苏文锦笑了笑道,“据我所知,二娘家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程家若是想找还是找的到。三姐姐既然想避开程家,那便寻个程家不敢去叨扰的地儿,京城里五叔的那宅子我去过一次,修的极好,只是人太少显得冷清了些。”

苏文锦是个不怕生的人,所以去京城这种地方她半点不会畏惧,这是其一。程家只是商家,只要到了京城就不敢有什么动作,这是其二。

至于其三,苏文卿只是单纯想给苏长明找点不痛快。

那么好的宅子,一个人住着实在浪费了些。

苏长明不喜欢苏文卿,却很喜欢苏文锦这个侄女,平日里也经常带着苏文锦和苏瑜玩,苏长明现在在京城做了官,他那边也没有女子,不会觉得苏文锦碍眼。只是苏文锦一个女子,住在叔叔的宅子里总觉得别扭,况且苏文锦现在还有一个孩子,若是惹出一些流言蜚语可如何是好。

苏文锦却是眼睛一亮觉得可以,前些日子苏瑜跟着三叔去了京城,她当年一直想去京城,现在依旧想去看看。五叔平时写信时总是说他那宅子极好,多她一个也不算什么。

“我倒是觉得可行,我孤身带着一个孩子,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其他地方,定会惹人说些闲话,我却是不怕这些。况且以后文卿成了亲也是要去京城,正好有个照应。只是怕五叔不同意,待我写封信问问五叔的意见。”

苏文卿笑了笑,“五叔定是同意的。”

苏二太太想了想最终也是点了点头。

苏老太太知道后皱了好半晌的眉头,许是觉得苏文锦孤身一人去有些不妥,苏文锦笑着提醒道,“祖母您难不成忘了,三叔和苏瑜也在京城呢。”

苏老太太这才想起来,苏长宇无妨,但苏瑜在却是正好,苏瑜与苏文锦是亲姐弟,“文锦想去那就去,程家这些天惹人厌的很,既然想去就早点去。也不用问长明,我与他说一声哪儿有不同意的,让苏瑜多待一段时间,等文卿去了京城再让他回来,正巧有个照应。”

苏二太太一听要让苏瑜多待一段时间顿时一惊,但又是因为女儿的缘故,手心手背都是肉,最后只能点头应了。当天将身边伺候的人都打点好,细心的吩咐了,又找苏文卿问了在京城在注意什么,这才让人护送去了京城。

待走了还在不停道,“早知如此便让文锦随苏瑜一起去,现在一个人倒让人担心。”

等几天后程家二老差人过来带苏离过去,苏二太太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吩咐了丫鬟出去回话。那丫鬟嘴利索的很,几句话就将程家送来的婆子顶了回去。

“我们三小姐出府了,不在,什么时候回来?那我可就不知道了,许是几个月,又许是几年呢。小少爷当然跟着三小姐了,有什么不好放心的,身边的婆子丫鬟们多得很哪儿用得着担心。对了,我们小姐说了,以后程公子若是有信可别再寄到苏家了,我们小姐不在,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了可不大好。再说了,程公子可是在战场呢,这兵荒马乱的,可别分了心再受伤什么的…”

那婆子被这小丫鬟说的面红耳赤,又惊又疑苏文锦到底还在不在,急忙回程家回了话。

程家二老也是大惊,但是却不大相信,待过了几天确实一直没有看到苏文锦的消息,又不死心的打听了一次,原来苏文锦真的不在府上,还抱着他们程家的孙子一起走了?

程老爷程夫人这才真的慌了,但是无论怎么打听,苏家的人就是不告知苏文锦去了哪儿。又不敢写信给儿子,怕扰了儿子,最后只能暗自去查,一时无果。

京城苏府。

因着苏长宇和苏瑜并不赶时间,两人一路来的慢,苏长宇走南闯北,苏瑜却只来过苏州杭州,一路上听着苏长宇的指点倒是学到不少。

待到了京城,已经是五月,两人在运河上走了将近一月。等进了京城到了苏长明的宅子已经是傍晚时分,因是傍晚到苏长宇没有告知徐家人,却不想晚膳时徐子越已经自行摸了过来。

苏长宇半点也不惊讶,苏长明也像是习惯了一般,只有苏瑜一时怔住。

这徐子越如今大抵已经有十七岁,身量已经有三叔一般高,只是略显清瘦。玉簪簪发,一席月白色广袖长衫,腰间是银线绣的腰带,面容俊秀无双,眼尾一枚细小的红痣平添几分颜色。只消往那边一站,已是惹得人人瞩目。

就是这少年郎,现在居然已经是五品的大理寺少卿?这般好相貌,这般好气度,又是这般好本事…

难怪五妹妹根本瞧不上别人。

心道这若是让祖母看到真人,还指不定如何担心。

五叔与徐子越说话很是熟稔,三叔却是对徐子越爱搭不理,徐子越也不动怒时不时恭维三叔一句。看着这神仙似的人哄着三叔的模样,苏瑜瞧着有趣。

待晚膳用罢说起正事,苏长宇注视着徐子越这才道,“你如今可还愿意娶文卿?”

徐子越挑眉,“自是愿意。”

苏长宇满意的点头,缓缓开口道,“文卿的及笄礼是九月十六,那若是那时来迎亲,大抵十月中旬便可到京城成亲,上次与媒人商定的也是这个时间。”

徐子越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头极其认真的对苏长宇道,“九月太晚了,不如便定到六月如何。”

在座苏家三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瞪着眼前这人,如今已经五月,六月就成亲,徐子越是有多急切?

苏老太太还担心徐子越会后悔,现在一看,徐子越明明就是恨不得明天立马将苏文卿娶过去,苏瑜心道这徐状元的做派实在与长相不相符。苏长宇却是顿时黑了脸,顿时怒道,“文卿还没有及笄!”

“只是成亲,可以等文卿及笄后再洞房。”

“不行!”苏长宇想也不想,“大丈夫一言九鼎,你既然已经说了待文卿及笄后才迎亲,怎可反悔?”

徐子越精致的面容没有一丝羞愧,清越的声音说的话却是让三人叹为观止,“大丈夫哪儿比得文卿重要,聘礼府宅小婿已经全部准备妥当,如今就差一个新娘子了。”

第77章

徐子越说出这句话, 苏长宇一时语塞, 甚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再细细打量徐子越, 两年前还是个半大少年, 现在已经是芝兰玉树与自己一般高。两年前徐子越说他与苏文卿有了肌肤之亲想娶女儿为妻, 那时苏长宇虽然欣赏徐子越的坦诚, 却也被气的不轻。

早早就对女儿有了心意,徐子越等了两年,眼瞧着丧期已过, 许是真的等不及了。

但是理解是一回事, 答应却是另一回事。徐子越这会儿说等及笄后再行房,等女儿进了徐子越的房门,关上门谁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做了什么, 难不成他还要特意去问一声有没有行房?

况且,就算是及笄后, 苏长宇仍然觉得太早了。

就像家中的苏文锦,苏文卓都是十六岁才嫁的人,当初要不是徐子越与陛下说自己已经早早定了亲,他哪儿能答应的那么早。

“不过两月时间,等一等也就过去了。”

徐子越叹了口气幽幽道,“姑父现在再不舍,表妹迟早也会嫁过来。早晚既然都要嫁过来,为何就不能早一些。听说姑父当年迎娶姑姑时可比我性急多了,将心比心您也体谅,我已经整整两年未曾见过文卿, 现在只不过是想早些见到她。”

这话听在苏长宇耳朵里便中听了很多,当年和徐静的婚事,是苏长宇钻了空子。徐家的人并不喜欢这门亲事,但徐家却缺银子,苏长宇也借机迅速将徐静娶了回去。

但是苏长宇不是当年的徐家,苏长宇待苏文卿也不是徐波待徐静的那般,苏长宇不会为了银子而卖了女儿,比起当年的苏长宇,徐子越手中没有什么把柄,故将这凄凄惨惨戚戚用了和淋漓尽致。

但却正好摸准了苏长宇的命门,徐子越若是有意相逼,苏长宇倒是不会松口,但徐子越有意示弱,苏长宇也有了几分动摇。

“若是姑父执意不同意,待你们走后,我便让花轿去苏州接人。”

苏长宇顿时想抓起手边的茶盏泼徐子越一头一脸,花轿既到门口就没有新娘子不上花轿的道理。别人也就罢了,徐子越敢这么说便说明真的有过这样的打算。

若他不同意,等徐家的花轿敲锣打鼓的到了苏家门口,苏家就算是没准备这个时候嫁女儿也得将人送进去,那时可就真的热闹了。

苏长明与苏瑜对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这翁婿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怪异的很,苏长宇对徐子越的态度看似冷淡,却又无意中透露出几丝纵容,之前别别扭扭的说自己不大满意徐子越,如今一看明明早就承认了徐子越这个女婿。

但确实又不是什么大事情,将亲事提前一两个月也不妨事,苏长宇最后摆摆手道,“你若是敢胡闹,我就是丢了脸也不会让文卿上花轿。这事儿待明日去了徐府与岳母细谈,你是小辈,这些事我还需问问岳母的意见。”

徐子越没有异议的点头,“的确该问问祖母的意见”,两人都心知肚明徐老太太做不了徐子越的主,却也都没有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