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卿心中一颤,徐子越提着笔一个字也没有写进去…顿时转身想跑,就听徐子越轻声开口道,“文卿,我打卖了你的丫鬟,你生不生气?”

这要怎么办?苏文卿蓦地瞪大了眼睛,“你…真的把清瑶…”

“不知检点敢勾引主子,这样的丫鬟早就该乱棍打死。”

“但是…”

“但是什么?”

“…”。苏文卿哑然,“但是她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书房本就不许丫鬟们进入,这丫头擅自闯入,后来还说是文卿你让她来伺候,你说该不该罚?为什么不说话,说没有你的授意,是她胆大包天自己做了主。还是说,文卿,真的是你的授意?”

刹那间苏文卿俏脸一白,她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身子不由绷紧。

徐子越站起身来,缓步走过书桌站在苏文卿面前,居高临下的抓起她纤细的手腕咬牙道,“文卿,你告诉我,为什么?”

徐子越果然动了大怒,被自家娘子塞进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苏文卿被抓的手腕生生作痛急忙解释道,“我知道表哥你不会收的,我只是想让她死了心…”

“我不是说这个”,徐子越的脸色奇差,他抓紧苏文卿细细的手腕将人紧紧锢在身边,“你既然当初将她们二人带来京城,难道就是仅仅想多两个丫鬟?你如果真的信我不会收,那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将她们带来?”

清瑶清芷这两个丫头长相太出挑,作为苏文卿的陪嫁嫁过来,其中的用意显而易见。徐子越想起清瑶说当初苏老太太将她们二人送到苏文卿面前,苏文卿根本没有拒绝。

为什么没有拒绝?苏文卿看似好脾气,实际却是个倔性子,若是她不同意苏老太太也不会强求,但是她根本就没有拒绝。

这次是借她的手惩治清瑶,那下次呢,会不会真的将人送到他的身边?

“是不在意?”徐子越沉声道,“我收不收她们你根本不在意?”

“当然不是”,苏文卿心里难受,她手腕很痛,因为徐子越的话已是红了眼睛。她怎么可能不在意若是不在意,也不会拦着清瑶,更不会因此而整日胡思乱想。

徐子越看到她这个模样其实已经心软,他根本舍不得让她难受,不愿意看到她伤心。他抬起苏文卿的下颚,紧紧地锁住她的目光不让她躲闪,“还是不相信我?”

苏文卿心中酸涩难当,不是因为徐子越的话而伤心,而是徐子越此时脆弱的模样让她难受。她怎么可能不在意,怎么可能不相信他,她只是怕,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这个深爱的自己的男人伤心。怕有一天自己会突然死掉,怕这么优秀的他却没有一个优秀的孩子。

但当看到徐子越受伤的模样,她只知道自己错了。

徐子越根本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只有一个她。

她扑上前去双手紧紧揽着徐子越的腰,“表哥我错了。”

徐子越苦笑一声,他是有多喜欢这个人,才会因为她软软的一句话就消了怒气,“以后若是我真的收了妾室,难道你心中会好受?”

苏文卿摇头,“不会,夫君我错了”,她软软的贴上徐子越的唇,“我以后再也不会糊涂了。”

苏文卿与徐子越最根本的矛盾,直到今日才浮出了水面。

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在于感情是否深厚,而是在于一种不对等。这种矛盾,感情越深厚,爱的越深,才会更加伤人。

只要苏文卿的身体没有和常人一样,只要她还有心疾,即使今日她说自己错了以后也不会再胡思乱想,但徐子越却明白,根本不会那么容易。

他也只是气急了说些气话,苏文卿怎么可能不在意,怎么可能不相信。只是她始终因为自己的心疾对他心存愧疚,徐子越相信,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纳了妾或是其他,苏文卿甚至不会生气。

就像在婚前同意苏老太太让她带着陪嫁丫头一样,苏文卿也许早就想过了千万种结果。答应嫁给他,是因为她喜欢他,但让他这样动怒,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她喜欢他。

所以徐子越才会更加愤怒,但愤怒中还有止不住的心疼与无可奈何。

第二日苏文卿醒来后徐子越已经早早去了衙门,绿袖进来伺候时担心的问她少爷是不是生气了。苏文卿默然半晌后点了点头,绿袖拧着眉头说道,“您也真是的,少爷对您这么好,偏偏要让清瑶过去伤少爷的心…”

苏文卿面无表情的任凭绿袖给自己梳妆,徐子越确实生气了,但是生气的内容和绿袖说的并不一样。

这是苏文卿藏在心里最不愿意说出来的东西,但是一旦全部说出来,苏文卿却觉得心口放松不少。

徐子越对她根本说不出重话,就算是气急了最后还是心软。

苏文卿想起徐子越无奈哄她的模样,精致的五官因为笑容越发漂亮。她突然间很想念娘亲,因为娘亲好自己一样有着不康健的身体,身边却也有一个愿意包容的人。

徐子越昨天打发走清瑶的动静并不小,徐老太太第二天就知道越林苑的丫头被打卖了出去。不是赶出府,而是直接交给牙婆。一众丫头们皆是心头发麻,尤其越林苑一众丫头,想起平日里清瑶与她们炫耀自己是少夫人娘家送来的陪房,结果落了个什么下场。

徐老太太闻言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哪个院子里总是有几个不长眼又犯蠢的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有几分姿色就动了歪脑子。唯一与其他人想法不同的便是徐子玉了,徐子玉见过清瑶,徐府这么多丫鬟,自是没有比清瑶出色的。至于几个小姐,除了苏文卿与徐心梅,清瑶也是不比心莲心兰差。

大哥也太不怜香惜玉,这么一个美人居然直接卖掉了。

这话也只能和身边丫鬟说说,徐子玉怎么也不敢在徐子越面前多说几个字。结果没有管住嘴,在徐心莲面前提起,徐心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马上又是秋闱了,你再考不中爹爹非得打死你!”

徐子玉顿时蔫了,嘟囔一句亲妹妹太不贴心,留下越发生气的徐心莲转身回去看书。

三年已过,徐子越已经是五品的大理石少卿,徐子玉甚至还未考中举人。

徐心莲心中异常焦躁,尤其是前几日苏文卿去了三皇子府上后就一直心神不宁,后来太子妃送来帖子请她去赏花宴,徐心莲这才好些。只是在得知苏文卿也要同去时,又没了半点好心情。

当初好不容易回了苏州结果又回来,现在更成了自己的嫂子。徐心莲与京城的贵女们一同相聚时,时常有人向她问起苏文卿,说她有福气嫁了徐子越,更说她相貌出众堪比三皇妃。

徐心莲烦不胜烦,当初苏文卿抢了祖母的宠爱,因为她的缘故使得她与王倩不和,后来还害的母亲在京城丢了脸,那段时间就连她都不好意思出现在各个宴会上。

现在在外边她是京城人人羡慕的徐夫人,在徐家她是自己的大嫂,处处都比不过她。徐心莲咬着牙狠狠瞪了越林苑方向一眼,等过几天…

等赏花宴见过太子之后宫里就会赐婚,待她成了太子侧妃,就再也不用这般隐忍了。

太子妃的赏花宴,能收到请柬去东宫的皆是京城数得上的贵夫人小姐们。徐家苏文卿与徐心莲收到了请柬,只有徐老太太知道苏文卿已经早早见过太子妃,这趟去的也放心。

上车前因为又徐老太太在身边,两人皆还有些亲密,等分别上了马车就分道扬镳,就连进宫时也是错开的。

苏文卿本就不喜王氏徐心莲,如今得知徐子越的真实身份,更是见也不愿意见。徐心莲记恨的苏文卿三年也是不愿,更何况就算她不愿意承认,事实也是无论是谁和苏文卿站在一起,总是有些黯淡。

今儿的赏花宴毕竟是入东宫要进皇宫,两人的装扮皆是华盛的宫装。

徐心莲今日大抵是这宴会的主角,今日的装扮就格外费心思。她不是苏文卿徐心梅这类一眼就能夺目的模样,她长相秀气不算很很出众,但气质极佳。

发饰以白玉为主,雕镂精致的白玉步摇,一身月白色长裙,外边是一件淡紫色罩衫,越发衬的她,,,。太子妃将目光从徐心莲身上移开,心道倒是个聪明人。

苏文卿在宫门口遇到了安庆,不如说是安庆的车子在宫门口等了她一阵子,只是好巧不巧的一同来的还有江澄。

江澄的车子还要快一些。

江澄当年能做安庆及笄礼的赞者,确实说明两人关系甚好。如今江澄从马车上下来,瞧见安庆的车子便以为是等自己,笑盈盈的走过去与她并排,“王妃来的好早。”

安庆莞尔一笑道声好久不见,江澄转身准备与她一同进去,安庆浅浅笑道,“你若是着急便先进去吧,我再等等。”

她总是担心苏文卿,问了宫门口的侍卫说徐夫人还未到,结果没想到遇到江澄。

“无妨”,江澄微微纳闷,安庆确实在等人,但是等的不是她,难道是三皇子?但是今日宴会上并为邀请男子啊。

安庆还想说什么,正巧驶来一辆马车,苏文卿熟悉的身影从马车里出来,瞧见安庆时苏文卿脸上一喜,待看到江澄又是微微一怔。

安庆也有些无奈,怎的就这般巧,此时无法只能笑盈盈的一同进去。

江澄站在原地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三王妃等了许久,难道就是为了等苏文卿?

苏文卿出嫁时三皇妃特意来送礼,这事儿江澄也听过。自己一同的好友与自己最不喜欢的人走的这般近,江澄自是不高兴。但安庆身份卓然,她不高兴也是无法,但是怎么也未曾想到这两人居然这般亲昵?

江澄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苏文卿何时与安庆相熟,安庆却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也不是不知道江澄一直喜欢子越,江澄是她好友,徐子越是她弟弟,这两人若是在一起安庆也是乐意见到的。但是子越死心塌地喜欢了苏文卿,感情这事情勉强不来。

后来江澄又做了些蠢事,惹得子越不悦,安庆也是有些失望。

如今苏文卿成了她的弟妹,又是知道他们秘密的家人,安庆自是要护着她。更何况与苏文卿相识以来,两人皆有些相识恨晚的遗憾。

人总是会变的,江澄慢慢与她越走越远,苏文卿却是越来越近。安庆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苏文卿收回目光浅浅对江澄一笑,“站着做什么,可别让太子妃久等。”

她看得出安庆有些为难,索性就先开了口。

安庆反应极快我,闻言伸手拉过一语不发的江澄。江澄微怔的将视线苏文卿移开,看着安庆有些担忧的目光,最后沉默的伸手抓住安庆的手。

恍惚间江澄想起第一次见到苏文卿时的模样,那时她们两人一起相谈甚欢。

其实从始至终,苏文卿从未对她有过一丝恶意,她们之间,只有她单方面的记恨了她,很久。

第96章

虽然徐心莲要进东宫的这件事没有正式公布, 但是但凡有一些门路的贵家太太还是打听到了端倪。

宫里的徐妃与皇后交好, 王家徐家又早早站在了太子一方, 如今徐家再嫁一个女儿进东宫也不算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若是以后太子能顺利继位, 如今太子身边的侧妃, 以后就是皇帝身边的贵妃娘娘。

徐家绝对算得上高嫁, 但是依徐家的家底,太子收了徐心莲倒是太子吃亏了些。徐家是如何在京城站住脚,人人皆知道这不争的事实, 若是说真的能吸引太子答应这门亲事, 许是和徐家的两个后辈有关。

徐家大房的徐子俊,二房的徐子越,这两人皆是青年才俊。徐子俊虽然比起徐子越差一些, 但前途光明,倒是徐子越与承文侯徐贤关系并不亲密。

只要无论再如何不好, 总归是徐家人,这门亲事就有结的意义。

太子妃的赏花宴,其实不过走个过场,真正目的是为了让太子见徐心莲一面,让陛下赐亲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头。一见钟情这样的说法,就能将所有的政治秘密全部隐藏起来。

徐心莲今天是不用言明的主角,太子妃为徐心莲做足了面子,一直照顾她与她说话。问了徐心莲读什么书,学什么琴,临谁的帖。

徐心莲一一答了, 她念书要比兄长徐子玉认真的多,又从小与亲姐姐学习,琴棋书画样样都学的不错,倒是个极有才华的女子。太子妃将目光从徐心控制莲张弛有度的脸上移开,眼前的女子语气沉稳进退的当,但控制的再好还是因为太年轻显露了一些东西。

这般幽莲一样的模样,眼中的野心却是半点掩饰不住。

太子妃叹了口气,她不是爱争的性子,平日里也只是尽了太子妃的义务,太子有什么吩咐她照做便是。如今府上进来这么一个极有心思的侧妃,也不知道是喜是灾。

余光向不远处看了一眼,正巧看见苏文卿与安庆江澄一处说话。安庆以前与江澄关系很是不错,如今又与苏文卿走得近,但是江澄又喜欢过徐子越。

许是安庆做了中间人,这三人脸上皆有笑意,看不出是动怒或是尴尬。

自上次苏文卿来过江家一语话后已经过去一月,江澄长这么大何曾被人说过这种话,她愤怒之余却回头看到程斐,自己的丈夫站子远处注视着自己。那般轻飘飘的一眼,一丝讽刺与冷漠从他墨黑的眸子里溢出来,溅在江澄心中就像沉沉的一击。

“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苏文卿的话还尽在耳边,苏文卿还没有瞧不起他,她的丈夫已经不愿看她了。

她与程斐的婚姻并不在预料之外,江,程两家交好,程斐又是那年的榜眼,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在徐子越言明自己已经定亲后的第二年,便将两人的亲事定了下来。

夫妻成亲将近半年,除了成亲那晚同榻而眠之后就一直分开。她身份显赫,程家不会为难她,但是久而久之,程家众人待她只剩一句简单的问候。

程家冷漠,江澄回娘家的次数越来越多,后来就连江阁老也动了怒,将孙女教训一顿并直言不许回来如此频繁。江夫人虽然想替女儿说一句,但江阁老态度太坚决只能作罢。

好在江澄不算愚笨,苏文卿一番话醍醐灌顶也罢,还是程斐及程家众人的态度让她难堪也罢,江澄终于认清了如今的现实开始放低姿态伺候公婆,待程斐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

程夫人第一次接到儿媳妇递上来的热茶,听到江澄喊一声娘时还有些不可置信。江澄恭恭敬敬的敬了茶伏地身子低声道,“儿媳以前不懂事,做出了许多让程家脸上无光的事,如今想来悔不当初,不敢求原谅,只求夫人许一个改正机会。”

程夫人想起当初刚刚定了江澄,那时她喜悦又满意,江家唯一的千金,京城有名的才女,若说想娶个满意的儿媳,非江澄莫属。

江澄喜欢徐子越的事情她也是知道,只觉得是少年情窦初开,待嫁了人也便收了心思,所以并未当一回事。却未想到,本以为知书达理聪慧礼貌的准儿媳,嫁进门来全然不是想象中的模样。待程家长辈还算尊敬却不亲近,与儿子更是没有一点夫妻的模样,程夫人记得两人曾经大吵过一次,斐儿不过提了一句徐子越,就看见江澄恼羞成怒的煞白了脸。

原以为是两人感情不和,后来才知道是江澄始终没有放下徐子越。自家娶进来的儿媳心心念的是其他男子,这已经不是不妥而是蒙羞,程家虽然比起江家差一些火候,但也不是随意可以羞辱的人家。

若不是江阁老老泪纵横与老爷聊了一宿,这儿媳早就被休了。

现在江澄放低了姿态,语气中的谦卑与脸颊上的悔恨,程夫人沉默了许久。她原本准备要给儿子纳门妾,现在因为江澄的话迟疑了一刻。

除了数得上的夫人小姐,皇长妃还有几位王妃皆有到场。苏文卿是第一次见过众人,生面孔出现自是先介绍一番。

皇长妃与太子妃坐在一处,凌厉又过于浓烈的五官,才入场却压人的破势,无一不透露着她的锋芒。太子妃性格温和,坐在皇长妃一旁,倒觉得皇长妃更像这园子中的主人。

不像太子妃那般亲和,就算开口说话也不掩凌驾在上的高傲,一双凤眼从徐心莲面上扫过淡淡一笑,徐心莲紧绷的身子甚至僵了一瞬。

苏文卿听徐子越说过,皇长妃身份显贵,皇长子若是没有皇长妃绝没有与太子一争的实力。

鸠占鹊巢抢走了太子妃的风头,但是众位女眷们却像是早已习惯一般,太子妃依旧温和,安庆浅笑不语。苏文卿一时诧异,倒是让身边的江澄瞧见了,轻轻的用身边别人听不到的声音道,“有什么稀奇,就连皇长子在皇长妃面前也是如此。”

苏文卿诧异的转头,不是因为江澄这句话,而是江澄主动与她说话实在让她出乎意料。

这才感觉到今日的江澄与平日不太一样,除了刚刚进宫时的怔愣后,再没有和上一次一样处处针对,轻松又笑意连连的模样,让周围众人都差些忘记江澄与苏文卿曾经是有过很多不快。

江澄不会故意为难苏文卿,苏文卿更没有不痛快的道理。后来太子妃领众人赏花,苏文卿与安庆,江澄等人走在一处,女子之间聊的无非是家中如何,苏文卿听到江澄说昨儿与程夫人去了一趟崇光寺,还颇为诧异。

太子妃珍藏的几株牡丹却是稀奇,魏紫,酒醉杨妃皆有,安庆平日里并不喜欢花种,看见一朵两色牡丹很是诧异,苏文卿与她解释道,“此为牡丹名品“二乔”,原称“洛阳锦”,同株、同枝可开紫红、粉白两色花朵,或同一朵花上紫红和粉白两色同在,甚为奇特。”

太子妃闻言转过头来吟吟一笑,“徐夫人竟然也懂这些。”

“家母喜欢,所以略知一二”,苏文卿回道,母亲确实喜欢花,父亲又是事事顺着母亲,为母亲寻来了各种珍奇花种,苏文卿打小就见过。

太子妃满意的点点头,徐心莲微恼的转头瞧了苏文卿一眼。王氏也喜欢花,但是她兴趣缺缺所以并未特意关注,现在倒是有些后悔没有问问母亲。

待赏完花众夫人小姐去后院吃茶,不过片刻外边便急匆匆来报说太子到了。苏文卿坐在徐心莲不远的地方,一眼便瞥见徐心莲执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

这才是今儿在这里熬了这么久的正事,苏文卿与安庆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玩味。

太子到场,众人皆伏身行礼,苏文卿低头间听到太子的颇为爽朗的声音。苏文卿见过三皇子萧沈君的模样,俊朗又锋利,想来皇家几位皇子长相应当不差。太子如今已经二十五,不似三皇子那般男子气概显露无疑,他双眼细长微微上挑,俊美却瞧着有几分阴郁。

狭长的眸子在众人面上扫过,徐家的两位嫡小姐他早就见过,再见也没有什么新鲜。倒是在看到安庆与苏文卿时顿了顿,实则是两位美人坐在一处太过招摇,哪能不让人留意。

在场的美人着实有些多,未出阁的大抵就有有十几人,徐心莲的长相并不是顶出色,太子若是想要一见钟情总得有个法子。

这法子倒也简单,既是赏花宴,便命每人作诗一首。

纸笔不消一会儿就齐齐准备好,几位王妃及各家夫人自是不会参与,江澄颇有些可惜的摇摇头。她被称为京城第一才女,这样的机会本该是她大放异彩的时候。

徐心莲一手小楷写的很漂亮,她是第一个交了诗词的。写的字体是她最擅长的瘦金体,父亲也夸她这手字写的极好,至于诗词本是早就准备好的,请了极有学问的学士所做,就算是江澄也比不上的好诗。

拔得头筹的是谁早就心知肚明,但到底还要让众人“心服口服”,太子对徐心莲的诗赞不绝口,“不知这首《惜牡丹》是谁所做,如此蕙质兰心。”

徐心莲脸颊微红的走出来伏身请安,太子眼睛骤然一亮惊讶的赞叹道,“原来是徐大人的千金,孤甚是喜欢这句明朝风起应吹尽,夜惜衰红把火看…”

堪比戏子的演技,苏文卿对这位太子相当刮目相看,就这么侃侃而谈了许久。安庆微微有些不适,太子妃忙吩咐送安庆去休息一阵子,苏文卿便一同送了过去。

安庆有身子,但是因为不知什么原因不愿意让外人知道,没有让太医诊脉,只是说休息一会儿。苏文卿瞧她没有大碍这才准备回到后院,不想刚刚路过赏花的那处,便瞧见太子迎面而来。

没有适才笑盈盈的模样,迎面而来的太子脸色并不好看,许是没有想到会遇到苏文卿,诧异一转而逝,再见已是勾起几丝玩味的笑意。

苏文卿微微皱眉,觉得这人有些说不出的危险,见了礼后就要离开,不想太子开口道,“听说弟妹身体不适,如今可还好?”

“已经无碍了”,苏文卿低着头道,“殿下可是有事要忙,这便不耽误殿下时间。”

太子轻笑一声,心道这女子倒是敏锐,转身瞧着苏文卿远去的背影,狭长的眸子的闪过一丝遗憾。

他并不缺美人,徐心莲这样的美人数也数不过来。徐家这门亲事可有可无,娶不娶他并没有很热衷,若是徐心莲有安庆或是苏文卿这样的相貌,他倒是能提起一些兴趣。

几日后,宫中皇后懿旨,承文侯府嫡次女徐心莲贤良淑德, 端静纯良,赐太子侧妃。

自上次赏花宴回来太子赞了徐心莲的诗词后,就有传闻说太子赏识徐家五姑娘才学,那日与她说了好一阵子话。徐贤听到消息时特意去问了王氏,王氏这几日终于神清气爽,止不住得意的与徐贤道,“这事儿再等等,宫里就有消息了。”

待宫里懿旨到后,徐贤以及王氏的笑容便没有消失过,王氏这么多日终于扬眉吐气,再见苏文卿时看她的眼神似乎都有些高高在上。

徐心莲在府上沉寂了一年有余,终于一鸣惊人做了东宫的娘娘。临出嫁那天,苏文卿作为长嫂送亲,发间五尾的风簪似乎让她多了许多庄重,她勾着艳红的唇在她耳边小声道,“以前是我无能让你们欺了我们母女这么多年,以后我要让你们一点一点的还回来。”

苏文卿退开两步,徐心莲与前世记忆中那个身影渐渐重合,脱下了伪装多年的高洁,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

苏文卿想了甚久,恍然间才想起,像极了皇长妃。

“那就拭目以待了”,苏文卿浅浅一笑,“我等你还回来。”

那是八月十五那天,徐心莲带着她的满腔抱负离开了徐家。之后渐渐传来徐侧妃颇得太子恩宠,苏文卿偶见在安庆府上见过太子妃一次,这个恬淡的女子面上是几丝遮不住的疲惫。

太子妃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走后安庆叹了口道,“徐家姐妹倒是像的很。”

和徐心竹一样,徐心莲从不是一个安分的女子,所以苏文卿更是好奇,当这样一个人在太子败了后,到底会是什么模样。

待到九月苏文卿真正及笄,徐老太太替苏文卿补上了及笄礼,徐子越送了她一枚蓝田同心玉扣。当初徐子越答应苏长宇等苏文卿及笄后才会行房,但因为上一次擦枪走火,小孟太医诊断后拍了拍徐子越肩膀,目光示意他还是再养养吧。

就这么转眼便到了年底,京城里迎来了第一场雪,瑞雪兆丰年本就是好兆头,不想雪天后第二天,西北捷报。

齐光率领两万骑兵,从高阙出兵,兵分三路,一同从朔方出兵,一方从右北平出兵。匈奴单于正面对齐光的精骑队,齐光佯做败北撤逃。单于以为汉军已撤万万不能到达便喝酒庆功。当晚汉军来到,三面围抄包围了单于,单于连夜逃跑。当夜西北大雪纷飞,匈奴击溃后单于撤逃,齐光率一千精骑连夜追赶,急驰突围追赶了几百里,最终将单于斩于马下。

这是多年来第一次如此规模巨大的胜利,出兵两万死伤不过三千,斩杀敌军一万余人,俘虏一众的小王十余人,男女一万余人,牲畜达千百万头,最重要的是斩杀了匈奴单于。

匈奴死伤惨重,如今群龙无首,根本没有与汉军一战之力,从此撤退百里,三年内至少不会再卷土重来。

如此惊人捷报,陛下闻讯大喜过望,派特使捧着印信,到军中拜齐光为大将军,所有将领归他指挥。齐光是定国公世子,无法加封,增加定国公食邑两千户,赏金千金,道等齐光回京再加行封赏。

这是齐光去西北的第二年,而在上一世,这场举足轻重的胜仗却应该发生在明年,也就是齐光去西北的第三年。

徐子越记得当初谈起过这一仗,齐光笑谈说只不过是随意看了一场畜生间的角逐所以心生念想。

是这几只畜生的角逐提前了一年,还是齐光本身与上一世有了什么不同。烛光照在徐子越冷玉一般的脸上,映出他看不见底的眼眸。

回到厢房,苏文卿正在一旁的桌上临帖。

她写的是欧阳询的帖子,与自己一样,字迹中有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因为她也想起了一些东西,所以她的字迹也是比同龄女子好上许多,他静静的看着,走上前去伸手握住她的手将这个字写完。

遇。